第30章 家道中落

作者:觀應是
戈鍾穿着皮鞋,身穿盡顯奢貴的正裝,雙手插在褲兜裏,笑得張揚走到了季閔嶼面前。

  穿着這樣到了這裏,肯定是來給榮自明祝壽的。

  這種場合安安靜靜送完東西,說完好話就行了,戈鍾偏偏要來拱一下季閔嶼的火。

  季閔嶼雙腿交疊,撐着側臉淡淡看了一眼他。

  還是和以前一樣,之前都警告了他一次,還是像狗皮膏藥一樣往身邊湊。

  狂妄自大的人季閔嶼見過很多,但真沒見過像戈鍾這樣沒什麼手段、腦子又不太聰明的。

  季閔嶼平常是不怎麼在乎,但是現在他的心情不是很好,“真奇怪,戈總居然會讓你來祝壽。”

  戈鍾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微不可覺地僵了一下。

  他父親一開始確實不同意讓他來,但是在國外又有一個重要的會議,差不開時間。

  戈鍾覺得自己總不能就這麼廢在那裏,什麼都幹不了了,所以好話說了幾天。

  看在他之前乖乖地待着家裏面壁,之後放出去又沒闖什麼禍,他父親才答應讓戈鍾代替他來。

  現在季閔嶼這麼一說,感覺自己就像是被看穿了一樣,戈鍾冷笑了一下,連忙轉了話題,“不用說我,我的事沒什麼好談的,倒是你,季閔嶼三個字現在估計沒有人不知道吧。楊瓊音的前未婚夫。”

  他把重音放在了“前”這個字上,爲的就是羞辱季閔嶼,“被退婚的感覺不是很好吧。”

  關於這件事外面傳聞數不勝數,每個人都信他想信的,比如戈鍾就覺得肯定是楊家看不上季閔嶼這個人,所以才取消的婚約。

  季閔嶼忍不住覺得好笑,搖了搖頭,“真不知道你是從哪兒聽說的。”

  “不用管我是從哪兒聽來的。”戈鍾笑容漸漸淡了下來,“誰讓我就是看不得你好。”

  上次的事雖然最後可以說最低成本的解決方案了,但是之前見面時季閔嶼說的一些話就像是一些巴掌扇在他的臉上。

  再加上當時自己被帶走的時候實在狼狽,難免會更記恨起季閔嶼。

  季閔嶼沒有理他,戈鍾就看了一眼外廳聚集的那些人,觥籌交錯,好不熱鬧,“今天也是榮琛帶你來的?”

  此時季閔嶼已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攏了攏外套,他不打算和戈鍾再說一些廢話。

  “別急着走啊,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你想聽什麼。”

  “你們在學校那會兒關係就這麼近吧,榮琛對你很好的樣子。”戈鍾朝他走了過來,在他身邊故意低聲說道:“都說你們的關係不止是朋友,當時我還不信,現在看倒像是真的。真是噁心。”

  季閔嶼側過臉來,“噁心的人看什麼都是噁心的。”

  戈鍾挑起眉來,“你真以爲榮琛能一直護着你啊。不是我說,他就是個瘋子,因爲他就是瘋子生養下來的。”

  這件事少有人提起,但是很多人卻都知道。

  當時榮琛的母親嫁給榮輝後不久,就瘋了,所以在懷孕期間被她孃家人接走了,榮琛五歲的時候纔回的榮家。

  季閔嶼沉默了一下,就在戈鍾觀察着他的表情要笑起來的時候,他突然伸出手拽着戈鐘的領子,反手猛地將他推到了後面的桌子邊上。

  背部撞在硬木上,戈鍾甚至覺得自己的脊骨都快要斷了,他倒吸着冷氣,擡起眼看向季閔嶼,“你!”

  季閔嶼低下頭來,盯着戈鐘的眼睛,低下聲音,“在別人家裏,就少說別人的是非。”

  戈鍾擡起拳頭就要揮向季閔嶼,卻被躲開了。

  重新站起身來,戈鍾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深呼吸了幾口氣,正要說什麼,一瓶酒迎頭就澆在了戈鐘的身上。

  戈鍾當場愣在了原地,他伸出手抹了一下臉,冰涼的酒溼了他整個手掌。

  不光是他沒有反應過來,就連季閔嶼都愣了一下。

  兩個人擡頭看去,就看見榮琛懶懶地撐着欄杆正站在一樓上,一隻手拎着一個空酒瓶,另一隻拿着一個打火機,一下一下地撥動着滑輪。

  火星瞬間蹦出,然後在下一秒簇成一團藍色的火焰,白天裏火光不太明顯,榮琛卻看着那團火焰緩緩笑了起來。

  然後手輕輕往前一擡,火機順勢往下落去。

  他就這麼把打火機扔向了戈鍾。

  戈鍾腦子一片空白,身體只知道條件反射地躲閃開來。

  打火機墜落在地,撞在地板上,零件一瞬間就散了開來,但是火焰已經點燃了澆落在地板上的酒。

  酒精濃度不是很高,所以也就燃了還不到半分鐘,但是一片幽幽的藍火,看着已經足夠嚇人。

  如果剛纔自己沒有躲開,那些火就會在自己身上着起來。

  戈鍾心中一陣後怕,整個身體都忍不住在顫抖。

  現在的他已經無暇顧及什麼身份場合,怒視向榮琛,“果然就是個神經病。”

  說完轉身大快步走了出去。

  這裏的動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已經有人好奇發生了什麼走了過來,只看見溼着頭髮的戈鍾匆匆離開,而放着兩把椅子的地方有着一大灘酒跡,散發着濃烈的酒味,上面還有一些散碎的零件。

  榮輝剛從內廳出來,就見有人連忙跑了過來。

  “不好了先生,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榮輝皺起眉來,“出事了?”

  他跟着人朝剛纔季閔嶼待着的地方走去,看見一些人圍在那裏,額頭青筋一跳,“怎麼回事?”

  他緩緩穿過人羣走了過來,看見一地的狼藉,他擡頭看了看樓上的榮琛,皺緊了眉頭,眼中有些憤怒,卻掩飾地很好,轉過身面向圍過來的一些客人時,嘴上又已經帶着得體的笑,“抱歉讓大家見笑了,看來是出了點小意外,年輕人小打小鬧的,讓大家受驚了。”

  客人還能說什麼,搖着頭客套了回來,然後最後看了一眼面前的場景,就識趣地不再多留,把地方留給了榮輝他們,回到自己該在的地方去了。

  榮輝笑看着衆人離開,場面恢復了安靜,才轉過身來,看向季閔嶼,“我父親已經見完客了,他在書房,你可以去見他了。”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季閔嶼沒有再去見什麼榮自明的心情,他冷淡地開口,拒絕了這次很多人求都求不來的見面,“抱歉,我現在有些急事要去處理。”

  “急事?”榮輝扯了扯嘴角,“什麼急事要這麼急,只是見一面談一談,不耽誤你多少時間。”

  “不好意思。”榮琛順着旋轉樓梯走了下來,“他是要和我出去。”

  當然,出去了就不會再回來了。

  榮輝繃着臉,直直看着他,“你還嫌今天不夠丟人嗎?把這裏鬧成這樣,你是怎麼想的?”

  “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有人不張眼色,在這種時候觸人的黴頭。”榮琛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放心,他們也只敢在背後議論而已,不會在你的面前找不痛快。”

  說完和季閔嶼互相看了一眼,朝外走去了。

  榮輝提起了聲音,“我說了可以讓你們走了嗎?”

  這時一個人從另一個樓梯快步踏步走了下來,站在三個人面前,“榮老說今天待客不周是他不對,讓季先生久等了,急事要緊,今天就不暫且不浪費您的時間了。只是,他囑咐您留下來。”

  他看向的是榮琛。

  而榮琛斜眼看了一下他,嘴角微微上揚,“我也有急事。”

  傳話的人有些沒想到榮琛會這麼說,怔愣了一下,還沒想好該怎麼應對,榮琛就已經和季閔嶼擡步離開了。

  榮輝看着他們的背影,眼睛眯了眯。

  實在是今天日子特殊,又有這麼多客人在場,他不好說話,否則榮輝決不會這麼簡單地放他們離開。

  榮輝沉沉嘆了口氣,正要上樓去書房和他父親談談,有一個今天幫忙佈置的人走了過來,“先生,剛纔那位走出的人說有句話忘記說了。”

  季閔嶼?榮輝倒是好奇他要對自己說什麼。

  “什麼話?”

  “他說下次請您不要再弄壞了他的車。”這個人不知道其中具體的含義,說出來的時候還有些遲疑和疑惑,但是榮輝卻清楚得很。

  他冷笑一聲,心中暗道,下次可能就不是車了。

  季閔嶼走出宅子的大門,榮琛靠在他的車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什麼話還要揹着我和他說。”

  “沒什麼,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不重要還要專門回過頭找人去說?”榮琛雖然這樣說,卻沒有追根到底,“那麼之後有時間嗎?和我去個地方。”

  季閔嶼擡了擡下巴,“走吧。”

  於是兩個聲稱有急事的人,開車到了海邊。

  今天天氣不是很好,入秋後天空都變得陰沉沉的,很少有出太陽的時候。

  海上也不如夏天的澄澈透亮,而是泛着灰色。

  海浪一陣陣拍打在腳邊,透着冰冷,榮琛像是沒有感覺一般,擡步往前走了幾步,掀起的海水浸溼了他的褲腳。

  風吹過臉側,雖然已經帶了涼意,但是很清爽,比起人來人往的聚會應酬要舒服得多。

  季閔嶼喊了一聲他的名字,隨口提醒了一下不要再往前走了。

  說完後榮琛沒有反應,靜靜地站在那裏,好像沒有聽到的樣子。

  季閔嶼想起他的聽力不好,正當他思考的時候,榮琛轉過身來,眼中帶着笑,“你剛纔說了什麼嗎?”

  “沒什麼。”

  “我聽不清,你說什麼?”榮琛笑着問了一遍。

  看見了他眼中的促狹,季閔嶼就靜靜望着海天相接的地方,不說話了。

  榮琛卻走了過來,走到季閔嶼身旁,兩人距離只有咫尺,嘴脣張合間,劃過季閔嶼的耳廓,“要這麼說我才能聽得清。”

  季閔嶼呼吸變得緩慢,他偏過頭看向榮琛,想起戈鍾說的那些,不知道他聽到了幾分。

  過了片刻,他真的低下頭湊到榮琛耳邊,“回吧,這裏冷。”

  感受到季閔嶼的氣息,榮琛眼中笑意漸深,回頭又看了一眼暗藏洶涌的海浪,問了一個問題,“朋友會這麼做嗎?”

  會離得這麼近,幾乎心臟跳動聲都聽得到的咫尺距離?

  季閔嶼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才慢慢出聲回答他的問題,“不知道,我沒有朋友。”

  榮琛微微一笑,輕聲說道:“他們都說我和你是朋友。”

  季閔嶼低下眼來看向他,笑了一下,“是嗎?”

  但是他並沒有把榮琛當做一個朋友來看。

  他一直都知道兩個人明顯已經超過了那個界限。

  這件事沒有掩飾和逃避的必要,它確實存在。

  要思考的只是“可不可以”這個問題。

  很簡單的一個封閉式提問,答案只有預設的兩種,但是季閔嶼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所以這個問題並不好答。

  ————

  回去的路上,季閔嶼看着路況,在看了一眼後視鏡後,察覺到了不對勁。

  後面的那輛黑色越野車似乎一直在跟着他,已經過了幾個路口,到緊緊地跟在他後面。

  看不清裏面開車的人長相,只隱約看見戴着一個口罩,是個壯碩的男人。

  難道又是和之前一樣,衝着他來的?

  季閔嶼暗道一聲,下手下的真快。

  想了想,就這樣讓他跟在後面,會有些危險,季閔嶼就決定甩開他。

  他加快了速度,準備在下一個路口甩掉這輛車。

  但是還沒等到季閔嶼動作,後面的車就別停他,甚至還加快了速度,幾乎就要蹭着他車過去,季閔嶼眼疾手快才躲了開來。

  這時榮琛發現了異樣,他朝後看了一眼,看見了一旁的那輛越野車。

  他皺起眉來,擡手按下車窗,仔細地看向那輛車裏坐着的人究竟是誰。

  凌厲的眼神有如實質。

  越野車的司機這時也發現了他,墨鏡後的眼睛微微睜大。

  突然像是轉變了主意,一拐方向盤,有些說的上是慌亂地在一旁停下了車。

  見那個人停了手,季閔嶼也把車停在路邊,下了車準備上前見見這個人,說不定能問到什麼東西。

  但是還沒等他接近,司機就又反應過來,發動了車,揚長而去。

  榮琛這時也下了車,走到季閔嶼的身邊,看着距離他們越來越院的越野車,眼神透露着一絲危險,“不是第一次了吧。”

  “也算是。”畢竟上次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個警告,這次也差不多,估計還沒有到動真格的地步。

  榮琛冷哼一聲,“盡會用些髒手段。”

  說的是誰,兩人不言自明。

  季閔嶼沒有明說,但是他覺得還是有必要哪天去見一見榮自明,不是現在,但肯定會見上一面。

  而榮琛站在一邊,沉默地低着眼睛,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麼。

  第一天,季閔嶼回到公司,才知道李斌盛聯繫他今天晚上見面。

  到了熟悉的地方,李斌盛已經坐在在那裏,臉色有些嚴肅,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

  “今天您叫我出來,是有什麼事要談嗎?”

  “嗯,確實有一兩件。”李斌盛見他來了,神情才緩和了一些,“電話裏也說不清楚,才麻煩你跑來一趟。”

  季閔嶼搖頭,“不會,是有什麼事?”

  李斌盛先是說了一下工作上的事,進展的還算順利,所以只是稍微總結了一下這個階段的事,兩個人談了一下之後的方案的修整。

  但是這只是今天李斌盛來找他的目的中的一個。

  “最近有人聯繫到我,想要截下這個項目。”李斌盛現在才入了正題,“他給出的條件很優越,當然,我不是像季總炫耀,也不是來與你終止合約的。”

  他工作向來從長遠之計出發,對眼前的利益並不怎麼關切。

  他頓了一下,說道:“而是我覺得他是這麼做就是爲了打擊你。一開始他找到我的時候,目標就很清楚。我公司裏還有許多其他的合作方案,但是他只要這一個。”

  競爭在商場上稀疏平常,是並不值得一提的事情,但是像李斌盛說的那樣的話,那就是有意爲之,目的明確。

  “謝謝您特意來告訴我這個。”

  “倒也沒什麼,在之前一段時間的來往中,我知道你是適合合作的人選,一直以來我都覺得自己沒有選錯。”李斌盛對季閔嶼很滿意是真的,“只是抱歉,我不能告訴你對方的信息。”

  “不用了,這些就已經夠了。”

  而且季閔嶼覺得就算拿到了那個人的信息,多半也是沒用的。

  兩個人今天談了沒到半個小時就結束了,事情不是很多,主要是李斌盛說的那件事比較有用。

  季閔嶼臨走起身時朝李斌盛點了點頭,“還是感謝李總今天來的這一趟。”

  “沒事,我也沒幫上什麼忙,就只是和你提了提這件事而已,不用在意。”對於李斌盛而言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見面結束後,兩人在會所門口分別。

  兩人今天和之前談合作的時候喝茶不一樣,喝了兩杯,季閔嶼找人來開車送他回他,李斌盛則是等着他的司機把車開過來。

  過了沒一會兒,他的車停在了門口,李斌盛上車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他接起電話,那邊是一道有幾分熟悉的聲音,是那個來截合作的男人。

  “你今天是去見季閔嶼了?”對方似乎在笑,笑聲有些怪,“看來你已經把我的事情告訴了他。”

  李斌盛一愣,大概沒想到,對方居然就這樣掌握了自己的行蹤,而且這麼快就大了電話過來,“我只是就一些不敏感話題和他談了談,您的信息我們並沒有提起。”

  “我知道。這點我不擔心,你很有職業操守。”男人笑了一下,“那讓我再告訴你一個消息吧,季閔嶼的公司,沒有幾天時間了。”

  “什麼?”李斌盛還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對方卻就這樣把電話掛斷了。

  李斌盛一陣恍惚,看向季閔嶼離開的方向,知道他是惹上什麼人了,否則對方不會這麼煞有其事的來警告自己。

  ——

  榮輝走上一樓,準備去書房見他父親的時候,他父親的祕書正站外面,朝裏面的人點了點頭,“那我就先離開了。”

  語氣不像是對老爺子說話,榮輝挑了挑眉。

  祕書轉過身看見他,知道他是來見榮自明的,“老先生今天臨時有事出去了,現在不在這裏。”

  “那裏面的是誰?”榮輝問道,卻不等對方回答,朝裏走了去。

  就看見榮琛正站在窗邊,撐着陽臺邊緣,望着牆上掛的那隻鳥,伸出手逗了逗。

  今天的陽光很好,透過半透明的窗簾細細碎碎的落在地上,榮琛望過來的時候卻是逆光,陰影下他的眼神有些陰沉。

  “你來做什麼?”榮輝往前走了一步,“讓你留你要走,現在偏偏又不請自來。”

  榮琛收回了眼神,重新將視線落在了那隻毛色漂亮品相極佳的畫眉身上,“你怎麼知道我是不請自來?”

  榮輝回頭看了一眼,祕書已經很聰明地離開了,畢竟有些事不是外人能聽的。

  見沒了其他人,榮輝才款款問向榮琛,“既然這麼說,那你猜猜你祖父找你是要談些什麼?”

  “他和我談什麼不重要。”榮琛伸出手擺弄手邊的一個青花瓶,好整以暇地望向榮輝,笑得有些諷刺,“現在是我有些話要和你說。”

  一時間整個書房空間裏的氣氛都變得一觸即發。

  榮輝眯起眼來,眼中都是怒火,“敬重與不敬重,我不強求,但至少注意你說話的語氣。”

  “到了現在,你還在想什麼父慈子孝嗎?”榮琛笑了起來,但下一秒笑容就消失在了嘴邊,手上突然用力一推,將那個青花瓶摔在了地上,眼神凌厲地看着榮輝,“之前就說過,不要插手我的事。”

  看着就不是凡品的青花瓶就這麼碎在了地上,看着滿地碎片,榮輝額頭青筋猛跳,“你真的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他恨不得再像那天一樣,一個菸灰缸砸在榮琛頭上。

  老爺子的書房,他都不敢做多餘一件事,榮琛居然敢這麼輕易地就碎了一個價值不菲的古董花瓶。

  如果現在是在他自己的辦公室,榮輝早就動手了。

  榮琛看着他的表情,“所以呢,你要怎麼辦?和像解決季閔嶼一樣,找人來解決掉我?”

  榮輝繃緊着表情,“解決什麼?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冷冷說道,心裏卻最清楚。

  找的那個人昨天回來就向榮輝彙報了。

  那個時候他發現車上坐着榮琛,所以不敢下重手。

  可能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當車窗下降後,榮琛朝他望過來的時候,他有多驚慌了。

  榮輝吸了一口氣,“你要是來鬧的,就趕快離開,不要再糟蹋這裏的東西。”

  “放心,我會賠償的。”榮琛淡淡笑道。

  一家人怎麼會談什麼賠償,況且在法律上來說,他們是直系親屬。

  只是這不是一個正常的家庭,所以榮琛站在榮輝面前時沒低過頭,從來都眼神帶着諷刺和不屑。

  朝他走近,“什麼事都會留下蛛絲馬跡的,既然我能知道是你,就不要以爲我找不到證據。”

  說完他回頭看了一眼那些青花瓶的碎片,“本來想讓你向祖父傳達一下,但是看來不用了,他會知道我要說什麼。”

  榮琛知道榮輝不屑去管他,能做出這些事,敢這麼做,肯定不是他的意思。

  站在榮輝身後的,也只能會是一個人。

  榮自明教出了榮輝,所以榮輝身上的一些特性也是來自於他。

  榮琛這才今天過來,要和他見一面。

  ——

  榮琛走後,榮輝叫人來打掃了一下書房。

  然後聯繫上了榮自明。

  “爸,剛纔榮琛來過了。”

  電話裏緩緩響起一個老人中氣十足的聲音,“怎麼了?”

  榮輝簡單說明了一下剛纔發生的事,

  安靜了一會兒,榮自明低聲笑了幾下,“那可是我最喜歡的一個瓶。”

  雖然是笑着說的,但是榮輝卻不敢對此說些什麼。

  “關於崢昱的事你開始着手準備了嗎?”

  “是,已經讓人開始了,要不了多久,就會垮掉的。”

  榮自明低低嘆了一聲,“之前的教訓是太輕了,纔沒有被放在心上。”

  榮輝猶豫了一下,想起榮琛和他說的話,“還要繼續嗎?”

  他知道榮自明很注重聲譽,要是做的過了,榮琛到時候把他查到的證據全都扔出來,場面會變得有些難看。

  榮輝知道榮琛和他不一樣,說出的話,不管聽起來再怎麼瘋再怎麼不可理喻,他都能做的出來。

  “有什麼要緊。”榮自明氣定神閒,緩緩說道:“又不是真的要你去買兇,只是嚇唬一下他而已。”

  警告季閔嶼,也是警告榮琛。

  要是放在一個其他人身上,可能在第一次就會逃得遠遠的,可是季閔嶼卻沒有半點害怕的樣子。

  這樣的人肯定會以後會成大器,只是站在對立面的話,就可能不是很好辦了。

  榮自明笑了一下,但是也更有意思,他現在還有時間。

  ——

  陸知映這天又把季閔嶼約了出來。

  陸知映這次沒帶他去酒吧,找了一個安靜的餐廳,訂了一個包廂,“你知不知道你又出名了一次。”

  季閔嶼知道,但不是他想的,“戈鍾那邊怎麼說?”

  他這幾天忙盛呈的事,也沒空去打聽。

  但是當時戈鍾憤然離去,肯定有不好的影響。

  “還能怎麼樣,又被關在家裏了唄,這你都不知道?他爸開會回來就去給榮琛他祖父賠罪去了,真是生了個好兒子不愁沒事幹。”陸知映調侃着感嘆了一聲,但他就很好奇,“他當時到底幹了什麼,榮琛要潑他酒。難道是因爲他又找你麻煩了?”

  他心想也不至於在那種時候。

  反正聽說回去後被打了一頓都沒說是這件事的起因是什麼。

  “有些事還是少打聽的好。”季閔嶼笑了一下,擡起眼睛看向陸知映,“祕密知道的太多,會——”

  他的手輕輕劃過脖子。

  只是一個小小的玩笑,但陸知映煞有其事地往後仰了一下,“你說的對。”

  過了一會兒,菜都上來了,陸知映想起件事,好奇問道:“話說起來,之前在山莊的時候楊瓊音不是說你們還有合作?現在怎麼樣了,今天榮琛也沒來,你給我說說。”

  “本來也沒開始。”言下之意就是取消了。

  其實今天早上楊瓊音纔打電話到的公司。

  “抱歉,這次的企劃暫時可能不能繼續了。”

  楊瓊音之前因爲楊春育生病,所以一直沒有來得及完善企劃書,在宣佈取消婚約之後,她思考了一天,最後還是寫完了她的方案。

  只是爲了顧及影響,她不能再和季閔嶼合作了。

  至少不是在現在這個時候。

  “我明白。”季閔嶼能理解,所以沒有多說什麼。

  楊瓊音想了想,“下次有機會,一定會再來和你合作的,這次的項目我會先暫停。”

  “不用,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就算以後會合作,季閔嶼想看到的也是新的方案。

  “好。”楊瓊音說完這個字,就結束了通話。

  和陸知映喫飯,大多數時候都是他在說,季閔嶼話不多。

  這次應約季閔嶼是因爲李斌盛上次給自己說的那件事,所以問了一下陸知映知不知道相關的人。

  陸知映也不知道,“這個我不清楚啊,我和盛呈的項目還在準備階段。發生什麼事了問這個?”

  “沒什麼。”季閔嶼喫完了飯,喝了一口茶,泰然自若地說道:“只是可能會遇到點麻煩。”

  麻煩?還是可能會遇到?

  陸知映不太明白,“那你準備怎麼辦?”

  季閔嶼不鹹不淡地笑了一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結了單,陸知映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快到八點了,這個時候的天已經黑的差不多了。

  “怎麼樣?要不要去喝一杯。”他提議道。

  “算了吧。”季閔嶼這幾天公司很忙,現在就只想回去休息,“年齡大了,早點回去睡覺。”

  陸知映表情呆滯了一秒,“……大哥,你才一十一吧,這種話你怎麼說的出來。”

  季閔嶼笑而不語,拿着車鑰匙準備去開車。

  陸知映連忙跟了上去,“真不去啊?工作那麼忙,你那麼辛苦怎麼不得消遣消遣?”

  季閔嶼只回了兩個字,“不去。”

  陸知映嘆了口氣,沒人和他一起,所以只好也打道回府了。

  準備上車的時候,有人給他打了電話。

  他頓了一下,準備上車再說,卻發現車門被人做了手腳,打不開。

  停下要開車門的手,季閔嶼看着手機上陌生的號碼,接了起來。

  他沒有說話,等着對方先開口。

  但是電話那邊只傳來一聲電流聲,然後就掛斷了。

  與此同時,季閔嶼的手腕變得灼燒起來。

  他擡起一看,上面的數字正在迅速變化着,從零到一百,反反覆覆地跳轉閃爍,像是出了問題一樣。

  季閔嶼皺起眉來。

  陸知映在他接電話的時候已經上了車,開出了停車場,所以也沒有發現在他走後,幾個人從另一個電梯間裏走了出來。

  幾個人拖着東西慢慢朝季閔嶼走近,鐵質物品和地面摩擦聲在地下停車場裏迴響起來。

  季閔嶼擡起眼睛,就看見幾個穿着樣貌都像是混混一樣的人走到了他的面前,手上都拿着鈍器。

  上手的話,只要不是太重,都打不死人,卻能傷的很重。

  季閔嶼心中嘆了口氣,剛纔才和陸知映說有麻煩,現在麻煩就找上門了。

  “誰讓你們來的?”

  爲首的那個人染着頭髮,脖子下還有一個紋身,輕狂地笑了一下,“這個你就不用管了,有人出錢讓你喫喫苦頭,只能對不起你了。”

  季閔嶼知道勸他們沒用,那個人肯定是給夠了價錢,看樣子他們連坐牢都不在乎的樣子。

  他看了看周圍,對方就笑了一下,“不用看了,你今天逃不掉的。”

  說完他揚了揚下巴,身後跟着他的幾個人就拿起手中的物件朝季閔嶼衝了過來。

  要是平時打架,季閔嶼還能解決,但是對方帶着東西,那就有些難招架了。

  他躲開一個人的攻擊,對方砸到了他的車上,另一個人就緊接着衝了上來。

  躲避不及,季閔嶼只能生生挨下。

  手臂傳來一陣鈍痛,季閔嶼皺起眉,將對方踹了出去,順手奪過了他手上的鐵棍。

  他眼神沉了下來,既然對方是動真格的,那就怪不了他了。

  奇怪的是,本來應該算是人流量很大的商業街,剛纔餐廳裏也有一些人,但是此刻這個地下停車場卻沒有一個人進出,像是專門爲了擺他一道空下來了一樣。

  季閔嶼暗笑一聲。

  爲了對付他真是花了大價錢。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雙方都見了血,這幾個人還是不肯停手,喘着粗氣,盯着季閔嶼尋找着可以動作的機會。

  季閔嶼靠在牆邊,緩緩呼吸着,握着鐵棍的手虎口都有些麻木,手腕上的數字還在散發着熱量。

  當時系統還提醒他最低的要求是保證生命安全,看來不是一個笑話。

  時間不早了,他要快點解決。餘光看見一個人動了一下手,季閔嶼正也要動作時,外面傳來一陣排氣聲浪的聲音。

  由遠及近,一輛車飛速的駛了過來。

  站在路中央的一個人連忙躲過,那輛車停在他之前站的地方。

  如果不躲,肯定就會被撞出去幾米外,認識到這個問題,那人的臉色變白了一瞬。

  衆人像駕駛座投去視線。

  季閔嶼就看見榮琛推開車門,走了下來。

  榮琛掃了一眼周圍的幾個人,然後看向季閔嶼,在看見他身上帶血後,垂下了眼瞼。

  圍在季閔嶼周圍的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怎麼會突然冒出來一個人。

  不是說好了只用對付一個嘛,季閔嶼比他們想的還要難搞,沒想到現在又出現了一個,看着也是不怎麼好惹的人。

  片刻之後,他朝季閔嶼走上前去,卻被人攔住了。

  “這裏沒有你的事,我勸你識相一點,趕緊離開。”

  榮琛看向他,挑起嘴角,“這句話我還給你。”

  這人愣了一下,沒想到榮琛敢這麼說。

  他長時間在社會混,最看重面子,現在被榮琛這麼一說,他也不管三七一十一了,“那你今天是要陪他一起了。”

  說完就擡起了手。

  沒讓他想到的是,榮琛先他一步,手上拿着一把刀,抵上了自己的肚子。

  刀和鈍器不一樣,只用一下就能刺破皮膚,直捅內臟。

  榮琛只在他距離他幾釐米的地方停下了手,眼神平淡地看着他,“現在聽懂我的話了嗎?”

  他抿緊嘴,神情緊繃着點了點頭。

  榮琛收回手,走到季閔嶼面前,還沒有說話。

  季閔嶼望着他身後眼神一凌,正要出手卻被榮琛攔下。

  而他反手直接擋住了對方擊來的鋼棍。

  對方用力之大,幾乎是要敲斷榮琛骨頭的地步。

  但是榮琛只是皺了皺眉,下一秒竟然緩緩笑了起來,上挑的眼睛中甚至還有一絲滿意。

  混混後退了一步,對他的反應有些不知所措。

  榮琛卻捂着他的左臂,意味深長地望着面前的幾個人笑道:“現在可以說是正當防衛了吧。”

  ——

  最後警察來的時候,那幾個混混都傷的很重,一時間都分不清是誰遭到襲擊。

  陸知映是開車開到一半接到榮琛的電話,讓他報警的,但卻讓他遲上十幾分鍾再打電話。

  跟着過來的時候,榮琛的臉上還濺的有血。

  做完筆錄,把兩個人送到醫院,安排好住院的事之後,陸知映纔鬆下口氣回了家。

  季閔嶼其實傷的不重,只是身上有些淤青,倒是榮琛左手因爲那一擊骨折了,其他的都和季閔嶼差不多。

  來到榮琛的病房,季閔嶼到了他的牀邊。

  這個時候已經是凌晨了,但榮琛沒有睡着。

  他緩緩睜開眼,看了過來。

  季閔嶼對他笑了一下,“原來你能開車。”

  榮琛揚起脣角,“不這麼說,你怎麼會心疼我。”

  他第一次說的這樣直白,季閔嶼沉默了一下,笑了笑,“確實有些擔心。”

  所以走在一起時,他會走到路邊,防止榮琛聽不見聲音,和榮琛到什麼地方去的時候,會提前安排上司機。

  這些榮琛也都知道。

  季閔嶼幫榮琛整理了一下被子,“時間晚了,你休息吧。”

  榮琛卻突然起身抓住了他的手,然後右手攬住了他的脖子,整個人靠在了他的胸前,鼻尖對着季閔嶼的,喊了一聲他的名字,“看着我。”

  然後他凝視着季閔嶼的雙眼,低聲說道:“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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