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但是，只發生在第一次遇見溫斂的那天。
“您爲什麼會這麼覺得？”她平靜地問。
電子燈的光芒微弱，在漆黑中照亮她的臉，那兩隻被額發遮掩的瞳仁裏，清楚地映着溫斂的身影。
瞎肯定是沒瞎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問，只是莫名的有一種她是獨眼的印象，這就像是一種本能，比如：他本能的就不怎麼喜歡這個女Alpha。
儘管她教養不錯。
“算了，沒瞎就沒……”他的話沒說完，路岐問，“那您想摸一摸嗎？”
他挑眉：“摸什麼？”
“我的右眼。看看它是不是真的看不見。”
把手放到人臉上摸眼睛這個舉動，比起觸摸，其實更像是一種“掌控”。就算是戀人之間，這麼做也會下意識地被提防。他不懂她是愚蠢還是天真：“你不怕是吧？”
“怕什麼？”
“我會讓你的右眼真的再也看不見。”
“那是我的榮幸，先生。畢竟如果我瞎了，聯邦律法會讓您對我的後半生負責。”
“可這裏已經沒有聯邦了，”他嗤了聲，“也沒有法律。”
路岐似乎想到什麼，意有所指地道：“您說得也對，所以幹什麼都是可以被允許的吧。”
她的語氣讓溫斂有些不快，像暗處有什麼陰溼的東西在窺視自己，他卻看不見那是什麼。
如果不是這麼個地點、這麼個狀況，按溫斂的脾氣，也許早就一槍崩了路岐這個可疑人物了。
趁地上的血還沒凝固，他們讓藍色的電子燈與瑩綠色的圖紋輕輕相撞，和預想中一樣，機關被解除，隨後，一面40寸大小的光幕出現在二人眼前，指示的內容依舊十分簡潔：
[需要前往模擬練習場景：北因特區
[活動時間：一小時
“北因……”路岐對這個地名有印象，“北因不就是聯邦的豪華首都？雖然與我這等貧民無緣，但您應該很熟悉。”
組成了聯邦的城市大大小小一百來座，人民水平、科技發展都參差不齊，有切爾斯這樣遍佈拾荒者的超級貧困生，就有北因那樣，軍人開飛船、貴族開飛車、普通公民也能開個四輪能源車的繁華巨都。
溫斂出身優越，自然生在北因、長在北因。
“但爲什麼是北因？”
光幕的背景里正循環播放着北因特區白天的祥和街景，如果沒有那行“模擬練習場景”，真實得簡直就像穿過那道光，他們就能出去。
“這只是我的猜測……”路岐道，“這個空間或許受某人操控，或許自身存在自我意識，總之，它是在幫助我們逃離這裏。”
[即將傳送至模擬場景
光幕上的文字在這時突然發生變化。
[5、4、3、2……
——1。
[請破壞空間的異常
砰。
就像舞臺突然滅了頂燈，拍戲一半喊cut，一切就那樣戛然而止。
接着，路岐就聽見了聲音，很多的聲音。
飛車引擎發動、天氣預報的全城廣播、監控機器人轉動、喝着咖啡說笑的人羣、馬路上滴答滴答響的紅綠燈信號……一切都真實到難以置信。
“……7月32日。”旁邊的溫斂唸了一個日期，路岐擡頭就被北因特區的大太陽刺得眯起眼，光幕時鐘高高懸掛在天際。
7月32日。25：61：61。
像一盆兜頭冷水，這種不真實感一下子打破了所有的真實感。
藍星最先進的技術，恐怕也模擬不出這樣的場景。
所以，路岐反而更覺得興致勃勃了。
這個空間到底是什麼，而這個Omega的到來又代表了什麼。她很期待能找到答案。
限制時間是一個小時，時間緊迫，好在他們被傳來的地方就在咖啡館的正門口，人流量的中心。
只是，二人一來就吸引了不少注意。
服務員機器人正在玻璃後面忙碌地穿梭，人羣衝路岐這邊投來視線，稀奇驚訝錯愕，表情一個二個都很誇張。
她本以爲他們是在詫異一個拾荒者居然來到了首都，後來發現，好像是自己身邊的人有問題。
溫斂站在那裏，軍服本來就七零八落，剛纔一通治療，上衣跟被撕扯開的布條沒什麼區別，白的還染成了紅的，不細看，很難發現軍服是軍服。
尤其被太陽光一照，紅的地方更紅的，白的更白，加上他長得好、身材好，露得還不少，活脫脫像剛被玩完扔出來的。
這要是切爾斯市，這Omega估計已經被人拖進小巷了。
“他們都在看您。”路岐靠近他一步低聲說。
溫斂看着大樓上的時鐘，冷不防被人湊近耳邊說話，順着她的視線往對面一瞥，就和咖啡館裏的一衆好奇目光對上了視線。
“我是想幫您擋擋。”路岐解釋自己靠得這麼近的原因。
他這才後知後覺那些人在看什麼，漂亮的眼睛帶上不屑：“模擬出來的東西，你以爲我會在意？我只是覺得噁心。”
“那您要我走開嗎？”
她往後退了一步，袖角被他抓住，溫斂咂舌瞪向她：“站着別動。”
細看，他玉白的耳朵尖竟然微微有些發紅，明明之前再有感覺的時候都不會因爲害羞如何，現在就是被人看一看……
“您這是在害羞嗎？”她問。
“沒有。”
“但我看您……”
“我說了沒有，聽不見？”
她不講話，溫斂兇完人後自己耳朵反倒更紅，撇過臉去，羞恥心已經快到忍耐的極限。
“待在這兒也沒用，先找個沒人的地方再說。”
這是命令的口吻，但又有點像平時不拿正眼看你的美人私底下偷偷揪你的衣角求你幫忙。
不過對路岐而言，揪她的衣角沒用，得給她*纔行。
“那我們走過去？還是，需要我抱着您？”路岐道，“抱的話，大概兩分鐘就能離開商業街吧。”
她衝他伸出手，可被她抱和被人看，溫斂哪一個都不太想選。
就像在逼迫他趕緊做決定，偌大的商業街盡頭，忽然遙遙響起一串警笛聲。
不說他衣服有沒有好好穿，就這個渾身是血的樣子，路人報警也不奇怪。
要是他們在這裏被聯邦警察絆住，那浪費的就不是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這麼簡單。
也許就會徹底失去機會。
“抱我。”溫斂吸了口氣，靠過來抓住她的手，垂眸看她時像在跟人撒嬌，語氣又非常不耐煩，“快點抱。不是兩分鐘就能離開這兒？”
他不知道他這副樣子，落在一個功能正常的Alpha眼裏，跟欲情故縱的勾引沒有任何區別。
路岐躬身攬住他的腰和腿彎，垂頭時，似乎是用力過猛，脣印在溫斂的耳朵上，又在他削瘦的下巴尖上有意無意地頓了下，才把人抱起來。
街景正飛速往後倒退。
咔嚓。
路岐趕路的途中，聽見耳邊傳來利落的金屬音，不看不知道，這Omega居然當場掏出了一把爆能槍，上膛連半秒都沒用到，槍口跨過她肩頭，對準了還什麼都沒有出現的大道盡頭，一雙眼睛鋒利雪亮，像一隻正在狩獵的豹。
“您……這麼兇？”她愣道。
“以防你在吹牛，兩手準備。”他用槍時似乎心情不錯，脣角扯出一個張揚的笑，不知道剛纔耳朵紅得要炸開的是誰，“等協警車出現的瞬間我就斃了他們。”
看來之前被睡的時候，溫斂確實是受了傷才導致反應慢，沒開得出抵在她腦門上那一槍。
真危險啊。
路岐往自己身下瞥了眼，在溫斂看不見的角度，咋了咋舌頭。
不過看興奮了，好像又要勃*了。
可惜到最後，溫斂也沒開出那一槍，因爲在協警追上他們之前，路岐先說：“到了，先生。”
他們進了一棟營業大樓。
這裏應該已經不在商業街的範圍，所以聽不到警笛聲了。
內部裝潢很亮堂，但人流稀少，與外頭那些張燈結綵的店鋪相比，顯得冷清。
“歡迎光……哎喲，槍械禁止，槍械禁止！危險！危險！”
溫斂握着槍和迎出來的看店機器人打了個照面，它瑟瑟發抖，蹦出一個抱頭蹲防的哭哭表情。
在它頭頂，一行字幕正從店鋪的招牌上滾過：“24小時營業私人浴室！星腦、冷飲、甜點無限供應中！”
“還有空位吧，讓這位先生清理一下。”路岐說。
如果不是實在慘得沒法看，溫斂其實沒閒工夫洗澡。
他在戰場和飛船機甲裏奔波慣了，跟那種踩了腳水坑都要回家換鞋的貴族子弟不一樣。
“那等我五分鐘。”
“五分鐘怎麼夠，”路岐比了個手勢，“二十分鐘後，我來接您。”
她好像還要去什麼地方，說完就轉身跑開，跑到一半又回頭道：“洗的時候記得避開傷口。不過，您是軍人，應該比我懂吧。”
沒等溫斂回答，她人影已經不見了。
溫斂：“……？”
軍用醫療機的技術在當下已經非常發達，廣告詞主打的就是“包治外傷，十分鐘立刻見效，無效退款。內傷看命。”所以脫了衣服進去淋浴時，疼痛頂多讓溫斂因爲熱水濺到結痂而皺了下眉。
烘乾機旁邊有一面大鏡子，他檢查了身體的傷口沒有化膿淤血，檢查到大腿內側時，腦子裏突然“叮”地響起一陣耳鳴，恍惚間，他像是看到什麼，又像什麼都沒看見。
有人掐過自己這裏，然後……然後呢？
“…我不會腦子也傷了吧。”他想了一會沒想出什麼結果，算了。
穿着浴袍出來，機器人準備了冰美式和時下最火爆的漫畫《變態科學家大戰猴子》
可惜溫斂的心情正因爲剛纔那陣耳鳴不太好，喝了口咖啡，杯子就往下磕，嚇得它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瑟瑟發抖哭哭。
還好這時門外又進來了一位客人，是個聲音綿軟的女性，聽着有點耳熟。
溫斂擡頭看見她戴着一頂黑色帽子，繞過自己，徑自走向了深處。
再看一眼鍾，距離路岐跟他分開，已經過去十五分鐘。
好慢。
溫斂修長的食指敲擊着桌面，想在心裏罵人的下一秒，路岐就回來了。
明顯是跑過來的，手裏提着一個紙袋，也不坐下，伸手就遞到他面前，非常唐突：“我不知道您喜歡什麼樣的，隨便挑了兩套。”
她說的隨便看起來不太隨便。
衣服，一套黑的，一套白的，褲子衣服顏色搭配得很好，不用摸都看得出來做工上乘，雖說這棟大樓裏也沒有便宜貨。
“所以你是去挑衣服了？”溫斂看她穿的還是原來那件。
“嗯，給您挑的。”
“你哪兒來的錢？”
“我還以爲……模擬世界不需要付錢。”路岐露出個不好意思的表情，“反正，您總不能還穿原來的那身，就把這賬算我頭上，選件喜歡的吧。”
她好像沒想過，他們只是被迫一起搭夥的關係，換做是溫斂，對方穿什麼衣服，洗澡會不會碰到傷口，甚至是死是活他都不會在意，更別說特意跑去買什麼衣服。
這Alpha很喜歡多管閒事。
他看路岐接過機器人的杯子喝水，轉過頭對自己笑了笑。
是那種連瞳孔都看不見的笑法，很像他姑母家養的金毛犬爲了討好主人在瘋狂搖尾巴。
“那，白的吧。”
溫斂從不會接受別人送的禮物，但看在這金毛跑來跑去忙活的份上，勉爲其難穿一穿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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