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重臨黑暗（十四）
街道上的喧鬧卻並沒有停止。
人們被戰士們的氣勢感染，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桿。
有人帶頭喊道：“誓與南京共存亡！”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喊聲響徹城市上空。
下榻的酒店房間就在二樓，即便關着窗戶也能聽見。
小云昭無法理解，“黑暗末世都要來了，他們那麼激動做什麼？”
謝途：“那不是激動。”
那是什麼？小云昭歪着頭。
謝途始終閉着眼睛，輕聲回答他，“是一種信念，一種在絕境中絕不低頭的勇氣。”
兩百年來，人類正是依靠着這種信念，才走到今天。
因爲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
始終相信，總有一天能夠戰勝祂。
小云昭若有所思，目光透過窗戶，望向那被口號聲激盪着的街道。
可惜窗簾緊閉，她什麼也看不見。
謝途伸出手臂輕拍了拍她，“你要不要再睡一會，今晚可沒時間休息。”
小云昭很聰明，已經預料到今晚的形勢。
她跟着廚子留在隔離區，不出意外又要面對一堆垃圾。
討厭的畸變種，簡直無處不在。
小云昭捉起兩隻在他身上搗亂的精神體，一隻手將火鳳扔下牀。
她想了想，讓小青鳥躺在她的枕頭上。
“我們睡覺。”
火鳳：【……】
外面。
數萬架無人機在城市天空盤旋。
街道上汽車的轟鳴聲不斷。
載人前往安全區的公交車，運輸隔離人員的軍用車，收集物資的軍隊，各類坦克、戰車，以及仍在加緊施工作業的大型機械。
各類車輛人來人往，營造出虛假的喧囂。
再次醒來時，時間已來到下午五點。
四處瀰漫着黑暗物質。
污染濃度78%。
謝途起身，伺候着小公主洗臉、刷牙，拿起梳子替她紮好頭髮。
雲昭的頭髮剪短了些，但小時候的她頭髮還是垂腰的長度。
他梳頭髮的動作已非常熟練，這次沒有扯痛她的頭皮。
“保姆機器人會梳頭嗎？”謝途問。
小云昭咬着牛奶吸管，擡了擡下巴，“會，它們還會給我刷牙。”
謝途‘嗯’了一聲，迅速洗了把臉，拿起一旁的兩個行軍揹包，抱着她出門。
七組和八組的哨兵等在樓下。
“謝隊！”
謝途點了點頭，“先喫飯，時間來得及。”
“我們都弄好了，就等着你下來。”其中一名叫劉海洋的哨兵說道。
唐梓軒和另外兩名會做飯的哨兵一起下廚，做了滿滿兩桌子的菜。
黑暗末世前的最後一頓晚餐。
不確定大家是否能全員活下來。
這頓晚餐，十分豐盛。
謝途將小云昭放在座位上，讓他們先喫，而他站在不遠處打電話。
秦淮營地已建立好防禦工事，一切準備就緒。
安全區和緩衝區的哨兵也已到崗。
謝途確認清楚其他人的情況後，撥通了鍾司令的電話。
餐廳四面落地窗，位置在隔離區和緩衝區的交界處，剛好能瞧見外面的新築起的防禦工事。
謝途此前依靠火鳳，旁聽完軍方所有計劃。
各區域之間的防禦工事不同。
隔離區是重中之重。
按照計劃，軍方在隔離區與緩衝區的交界處，修建起五座棱堡防禦建築。
這類建築體，可以提供多角度火力覆蓋。
內部設置狙擊點和重武器平臺，頂部安裝自動炮塔和火焰噴射器，用於遠程打擊，實現最大化火力輸出。
確保不會被畸變種突破防禦線。
而棱堡背後五十米處。
是一面多層複合防禦牆，高約十二米，外層採用高強度混凝土結構，內層嵌入金屬網格和防爆材料。
底部還埋設着震動傳感器，實時監測畸變種的接近。
雙重保障，希望能攔住隔離區內的畸變種。
鍾司令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
“人數已經統計出來，隔離區的感染者總共58萬人。”
鍾司令頓了頓，“並且這個數字還在上升。”
謝途卻說：“情況比預想中好。”
千萬人口的大城市，初期感染者才這點。
佔比不到6%。
謝途道：“要注意一點，隨着空氣中的黑暗物質越來越濃郁，一些人體內的污染度上升極快。”
“我們已經發現這點，安排了足夠兵力駐守安全區，每兩個小時對集中住所的民衆進行一次測試。”
鍾司令：“但到時候，估計人員已經無法進入隔離區，新檢測出的感染者只能送往緩衝區。”
謝途聲音淡淡：“無礙，至少在今夜，電力和系統沒有完全癱瘓的情況下，安全區是安全的。”
而明日，誰也無法預料，所有畸變種何時恢復真面目。
包括鍾司令。
隨着時間流逝。
安全區內。
身處家中和隔離點的人們，不約而同地來到窗邊，仰望着天上的太陽。
黑色的小點瀰漫在空中。
陽光變得像一層薄薄的金紗，溫柔地籠罩着大地。
一位老奶奶顫巍巍地扶着窗臺，渾濁的眼睛努力睜大。
她已經九十二歲了，該經歷的都經歷過，卻從未想過有一天，連太陽都會消失。
隔離點的三樓，年輕的男人把臉貼在玻璃上。
他的妻子被帶走了。
陽光照在他的婚戒上，折射出微弱的光芒。
孩子仰着頭，陽光在他們臉上跳躍，媽媽，太陽真的會不見嗎？
孩子的父親已經被帶走。
她的母親蹲下身，緊緊抱住她：不會的，寶貝，太陽只是...去休息一下。
“爺爺，爲什麼大家都在看太陽呀？”
老者輕輕嘆了口氣，將孫子摟進懷裏，聲音帶着一絲哽咽：“孩子，以後可能很久都看不到這麼好的太陽了，咱們得記住它的樣子。”
畫家待在家中，瘋狂地在畫布上塗抹。
他的調色板上只剩下金色和紅色，畫布上的太陽熾烈得幾乎要燃燒起來。
“不夠...還不夠.……”
他的畫筆幾乎要戳破畫布，“得把所有的光都留下來...”
太陽漸漸落山，四周的黑暗物質洶涌地翻滾起來。
污染濃度直線飆升！
不！有人尖叫。
求求你，再等一會兒！
讓我再看一眼
哭聲、祈禱聲、吶喊聲交織在一起。
太陽的餘暉，像沙漏中的細沙，一點點流逝。
老奶奶摸索着從抽屜裏拿出一張泛黃的照片，那是她和老伴在金婚紀念日拍的，陽光灑在他們銀白的頭髮上。
再見了，她輕聲說，再見了
年輕男人的婚戒失去了光澤，他頹然坐在地上，把臉埋進掌心。
畫家扔掉畫筆，跪在畫布前，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最後一縷陽光消失了。
黑暗，像一塊厚重的幕布，緩緩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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