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重臨黑暗（二十）
小時候的她目中無人，讓她辦事得哄着。
“不用覆蓋整個區域，安全區範圍太廣，對你的精神負擔也大。”
謝途頓了頓，解釋道：“這個污染區想要出去，大概與最終拯救結果有關，所以我們必須儘量避免這座城市全部淪陷。”
精神屏障能屏蔽五感，隔絕掉黑暗物質。
確保當年沒有畸變，卻在淪陷之時，因各種意外身死的人‘活’下來。
小云昭眨了眨眼睛，“我沒試過開啓大範圍屏障保護什麼……”
她話剛說到一半。
腦海裏突然閃過雨霧濛濛的街道，五輛大巴車和兩輛越野車停在路面中央，絲絲縷縷的青綠色熒光瞬間構建起屏障。
小云昭低頭，發現自己的手突然變得透明。
但很快又恢復如初。
剛好這時，對講機裏傳來哨兵的聲音，謝途並沒有看見。
“謝隊！又有三輛坦克出事了。”
謝途聞言，撐起身子拉開頭頂窗口，對小云昭道：“不知道也沒事，前期正處於畸變種篩選階段，到時候進入安全區你再試試。”
“我出去看着，你就在車裏玩，有事叫我。”
小云昭跟沒事人一樣，繼續低頭玩遊戲“哦。”
在她心底，無論長大後的她還是現在的她，都是她。
變成大人也無所謂。
說不定哪天就恢復記憶了。
小云昭自己扯過揹包，拿出一堆零食倒在一旁，邊玩遊戲邊喫東西。
過了半個小時，外面的炮聲漸弱。
謝途和另外八組的賴延年進入車內。
賴延年小心繞過扔得到處的零食，以及在車內亂飛的兩隻精神體，跳到駕駛座啓動車子。
謝途站在窗口，對着對講機下令。
“坦克部隊朝隔離區中心區域開進，清剿殘餘畸變種。”
“收到！”
坦克緩緩駛入隔離區的中心區域。
空氣中瀰漫着混合焦糊味、腐臭味和酸蝕氣息的刺鼻氣味。
地面上，腐蝕性的黑色粘液覆蓋了大部分區域，履帶碾過粘液時，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四周漆黑一片。
車頂的探照燈，勉強勾勒出這破敗世界的輪廓。
不過一日，曾經輝煌的燈火盡數熄滅，城市淪爲一座巨大的幽暗迷宮。
清剿持續了三個小時。
直到確認隔離區已無畸變種。
部隊重新返回邊界線，聽從命令全員下車集合，再次進行污染濃度測試。
首戰取得告捷，讓這些年輕的戰士們激動不已。
那些怪物看着恐怖又厲害，實則根本抵不住熱武器的轟炸。
此時此刻，戰士們心底充滿信心，堅定地認爲政府和軍隊，一定會戰勝這場災難。
然而現實很快教他們做人。
上百名做完檢測的士兵，在班長和連長悲痛的眼神中出列。
他們有的人臉上還帶着勝利後的喜悅。
但很快，這份喜悅被不安和恐懼取代。
一時間，整個集合場地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小云昭終於玩累了。
她爬出戰車透氣，無意識散開的精神絲，在此刻捕捉到極其壓抑的情緒。
——恐懼、不甘、絕望，還有一絲微弱的希望。
小云昭攀爬的動作頓住。
不明白畸變種爲什麼會有這麼複雜的情緒。
不遠處。
年輕士兵低着頭，雙目通紅，哽咽問道：“班長，我會變成怪物嗎？”
“不會！”他的班長立在對面，拳頭在身側攥緊，指甲幾乎嵌進掌心，說出來的話自己都不信。
另外一人喃喃道：“我不想變成怪物，想回家看看，我爸他身體不好……”
可士兵們都是異地入伍，他的家在外省，回不去了。
其他人感同身受，低垂着頭，默默地抹着眼淚。
負責率領這支集團軍的軍官是一名中將。
姓任，他來到謝途跟前，將檢測結果遞過來，低聲問道：“謝長官，這個真沒辦法治療？”
謝途接過報告，視線掃過呆愣住的小云昭，回道：“沒有。”
末世初期，沒有嚮導。
任中將重重嘆了口氣，吩咐下去，“先隔離吧，讓大家別害怕，說不定最後會沒事的。”
“回軍區駐地隔離，勞煩任中將整頓一下隊伍，需即刻趕回安全區支援。”
他的話非常冷靜，在其他人看來，冷靜到有點不近人情。
但沒人埋怨。
這個時候，正需要有人保持理智分析形勢，來帶領大家打完這場勝仗。
謝途查看起手寫的檢測報告。
出列的百名士兵，污染值幾乎都在50%左右，是按照當初隔離區的標準執行。
其餘人在30%以下。
謝途擡起手腕查看，通訊儀仍顯示污染濃度90%，已經許久沒有變化。
他和任中將商量好路線，重新返回步兵戰車。
小云昭仍是那副呆愣的表情，這樣的神情，在她傲慢執拗的臉上並不多見。
倒有些像她長大後的模樣。
謝途伸手將她抱回車內，低聲詢問：“在想什麼？”
“他們的情緒好複雜。”
小云昭揚起小臉，“是不是不想變成畸變種？”
謝途：“沒人想。”
“可他們就是怪物。”
小云昭很討厭畸變種，“渾身冒着髒東西，所過之處都會被損壞掉，有一次弄壞我的草坪，保姆機器人半天修不好，給我氣壞了。”
謝途聲音低沉：“你要記得，他們不是自願成爲怪物，所有畸變種都是受害者。”
小云昭聞言沒出聲，將頭偏至一邊。
目光有些遊離，似乎在努力消化謝途的話。
賴延年坐在駕駛位，耳邊聽着‘父女倆’的談話，默默當個透明人。
沒多久。
士兵們集合完畢，部隊驅車返回安全區。
安全區。
情況不容樂觀。
市中心五個城區，佔地面積是整座南京城的三分之一。
一天之內，這裏聚集着九百多萬的人口。
幾乎所有大型建築內部都有人。
人羣過於密集。
時不時有人發生畸變，引發恐慌和騷亂，驚恐的尖叫聲在寂靜的城市裏傳播得很遠很遠。
黑暗裏什麼也看不見。
那種惶恐的情緒飛快蔓延，民衆根本不知道有沒有引起其他傷亡。
人們沒有安全感，許多人不顧志願者阻攔，從建築內部跑了出來，寧願在路邊待着。
起碼街上四處都是軍人，有路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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