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聚齊(二)
小傢伙想玩八層大鳥架,迫不及待地跟過去當監工。
雲昭沒有跟去。
窗外細密雨絲,將訓練場籠罩在一片朦朧的雨幕之中,雨水順着迷彩網繩,滴落成串珠的節奏。
哨兵們正鬧哄哄地往這邊走。
今晚的飯菜由宋良和齊駿掌廚,哨兵們決定抽籤,誰輸了留下幫忙備菜。
段析和江牧小隊的周天奇、安文樂中籤。
安文樂直呼倒黴:“小奇子,你手氣是真的臭!肯定是你將黴運傳染給我!
周天奇:……關我屁事!”
“還有沒有天理!別人去休息,我卻要留在這剝蒜切蔥!”
隔得老遠的距離,都能聽見段析哀嚎的聲音。
濛濛雨霧。
雲昭站在窗邊看了一圈,沒有發現戚凌的身影。
想着他現在不便四處走動,身上的粘液四處滴落,還是早點爲他建立屏障,他也自在一些。
雲昭便跟江牧說一聲,“我去金屬小屋看看。”
江牧正在哄孩子。
小青鳥和火鳳離開,白矖獸也想跟去山谷下面玩。
但它那體型進不了謝途的院子,如果弄壞東西,按照謝途的性子,百分百會找他高價索賠。
才白嫖兩萬五積分,他可捨不得拿出來。
江牧讓剛進來的隊員們放出精神體,分散一下孩子的注意力。
有了其他玩伴,孩子終於消停了些。
雲昭已經自顧自拿着傘出了訓練室。
外面極其熱鬧。
雨不大,卻又綿又密,帶着絲絲縷縷的涼意,裹挾着清新的泥土氣息撲面而來。
訓練場的地面早已溼漉漉的,積水在低窪處匯聚成淺淺的水坑,雨滴落下,在水面上激起一圈圈細小的漣漪。
七八隻精神體在雨中嬉戲玩耍。
白矖獸看見她出來,興奮地揚起尾巴,銀白的身軀蜿蜒過積水,尾尖一甩便掀起晶亮的浪。
雲昭早有準備,連忙將雨傘擋在身前,嘴裏安撫道:“我還有事,你自己玩會好不好?”
這個大傢伙超級喜歡撲人。
她不想變成落湯雞。
白矖獸似乎聽懂了,萌萌的大眼睛眨呀眨,聽話地止住身軀沒有過來。
雲昭重新將傘舉過頭頂,從它身邊穿過時,趁小青鳥不在,摸了摸白矖獸身上的鱗片,“乖孩子。”
白矖獸很喜歡和她親近,開心地大腦袋湊過來。
看意思想讓她繼續摸腦袋。
雲昭便又摸了一下它頭上的犄角。
這麼乖的孩子,不說江牧喜歡,她也喜歡。
雲昭忙止住念頭,免得小青鳥通過精神鏈接察覺到。
她哄着白矖獸從它身邊離開,撐傘來到金屬小屋門前。
房門並沒有關。
戚凌站在門邊,以背對着她的站姿,盯着屋子中央的大箱子發呆。
他身上的斗篷材質特殊,剛淋了雨的緣故,水珠順着褶皺緩緩滾落,在地面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跡。
而斗篷的下襬處,積着一小灘的黑色黏液,“滋滋”冒着泡。
“怎麼不進去?”雲昭收起傘問他。
戚凌回過神來,眼眶紅紅的,“我怕會將東西弄壞。”
不,別說裏面的東西,就是包裝紙箱,他也捨不得弄壞一點。
雲昭示意他進屋,“我過來就是爲了這個,給你建立屏障。”
建立屏障的過程很痛苦。
接觸的瞬間,戚凌的脊背猛地繃緊,指節攥得發白,黑色的液體早已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剝離的過程無異於撕扯血肉。
但戚凌感到很歡暢。
屏障建立後,他拿起金屬櫃面上的黑色手套戴好,小心翼翼地來到箱子面前。
——他身上有把匕首,是隊長送給他的防身武器。
戚凌抽出匕首,顫抖着劃開封條。
箱體內靜靜站立着一臺嶄新的機器人,與當初守衛着他的機器人一模一樣。
啞光塗裝的機體在燈光下泛着冷硬的藍灰色澤,接縫處嚴絲合縫,關節軸承還帶着出廠時的潤滑劑反光,胸口的LOGO亮得刺眼。
這臺機器人,承載着他家科技公司曾經的輝煌,更承載着他對家人深深的思念。
隊長從污染區將它帶出來,這份禮物重如千鈞。
戚凌伸手摸到那LOGO圖案,突然抱着機器人哭得像個孩子。
他想家了。
雲昭默默退到門邊,不想打擾他。
她撐開傘,臨走的時候終究腳步一頓,她說:“以後我們都是你的家人。”
人之所以懷念過去,是因爲過去的已經過去,再也無法找回來。
總要向前看。
當年叔叔們猝然離世時,她便是這樣安慰自己。
不遠處。
哨兵們早已進入訓練室,喧鬧聲傳來,聽着好不熱鬧。
人類的悲喜不相通。
她能做的,僅僅只是不打擾。
雲昭撐傘離開了金屬小屋。
……
兩個小時後。
謝途收拾完屋子回來,身後沒有兩隻鳳凰的身影。
“它們在下面玩,不想上來。”謝途自然走到雲昭身邊,跟她說道。
雲昭和汪嘉鈺正坐在一起聊天刷論壇,聞言點了點頭。
不回來就不回來吧。
小傢伙對謝途做的玩具愛不釋手,正在興頭上。
謝途目光掃視一圈,江牧躺在椅子上閉眼休息,哨兵們正在玩撲克牌,沒有看見戚凌。
他在雲昭身邊坐下,查看通訊儀上的消息。
清閒的日子大概只有今天。
今晚開始他就得寫任務報告,去作戰部開會,挑選下次任務、安排隊員們的訓練,以及……那位贔屓應該快到了。
直到宋良通知開飯。
戚凌終於從小屋裏出來。
他整張臉掩藏在斗篷之下,只露出半截下巴,走到謝途身側鞠躬道謝。
他沉默幾秒,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謝謝隊長的禮物,我很喜歡。”
隊長說什麼只是‘順便’。
但戚凌心底明白,五星污染區十分危險,機器人既重又不好搬運,明顯是特意爲他帶回來的禮物。
謝途‘嗯’了一聲,卻說:“你還欠我多少積分?”
戚凌:“……”
雲昭和汪嘉鈺忍不住擡頭看過來。
戚凌硬着頭皮回道:“一萬多一點。”
上個任務領到的積分,他留着當生活費了,賬面上紋絲不動。
謝途頷首:“努力訓練,爭取早點還清。”
戚凌:“……好的。”
戚凌又轉身跟雲昭道謝。
在他陷入迷茫、滿心痛苦的時候,是隊友們陪在身邊。
雲昭的話讓他明白,在這裏,他其實並不孤單,大家都是他的家人。
而且,他其實還有一位親人在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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