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馬戲團
硃紅色的鐵門在微風中輕輕晃動，門軸發出悅耳的輕響。
裏面很大。
入口處的彩旗無風自動，十幾頂紅白條紋的帳篷在晴空下舒展。
中央表演場的地面鋪着細密如綢的白色細沙，巨大的圓形舞臺邊緣鑲嵌着發光的銀線，將整個空間勾勒得如同夢境般清晰。
觀衆席的紅色絨布座椅整齊排列，嶄新得像是剛剛拆封。
扶手鋥亮如鏡，倒映着空無一人的舞臺。
沒有觀衆，沒有音樂。
像被精心保存的標本，每個細節都完美得令人窒息，卻又空蕩得讓人心慌。
雲昭四處轉了一圈。
不太明白馬戲團存在的意義。
城堡和遊樂園，好歹是居住和玩耍的地方，而馬戲團中沒有活物，意味着註定沒有表演。
她記憶深處對這裏十分陌生。
——說明小時候的她也不太喜歡空曠的馬戲團，極少過來玩。
過於雞肋的存在，反倒顯得非常奇怪。
沒等雲昭思考個所以然來，房間裏突然傳來動靜。
……
謝途忙到十一點，終於將報告全部寫完。
他放緩腳步進入房間。
屋內開着一盞檯燈牀頭燈，散發着柔和昏黃的光，在牆角投下一圈溫暖光暈。
雲昭側臥在牀上，飲酒後緋紅的臉頰已恢復白皙。
半邊臉陷在枕頭裏，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隨着呼吸微微顫動，胸口也隨之輕輕起伏。
謝途俯下身，擡手輕輕捋開她臉頰旁的碎髮，目光下移，看到她露出來的‘睡衣’。
白色的短袖，領口微微敞開，露出她精緻的鎖骨，寬大的袖子耷拉在纖細的手臂上。
——那是他的短袖。
謝途眼底漆黑，喉結滾動了一下，只覺心間像被羽毛撓過，又酥又麻。
他覺得自己應該去衝個冷水澡。
明天要開始訓練，還要去內城區開會，一大堆事等着處理，不能讓她起不來。
謝途剛起身，後背腰間的衣角被一隻手抓住。
雲昭不知何時醒了。
她躺在牀上，眼神清明，不像剛睡醒的模樣。
“我剛纔，進入精神領域看了。”
雲昭拽着他衣角的手沒有鬆開，輕聲說：“多出來的馬戲團非常突兀。”
“我覺得，或許跟爸爸有關。”
在她幼年生活的地方，存在着一個沒有任何作用的馬戲團。
那處地方，小云昭根本用不着。
雲訣當年爲什麼要構建出來一處那樣的場景？
雲昭對舊時代的產物不太熟悉，揚起臉問他，“馬戲團究竟是做什麼的？你要不要幫我分析一下？”
她的話落在謝途耳裏，瞬間攪亂了他的心湖。
是在邀請他精神連接？
或許她不是那個意思。可她的字裏行間卻像帶着鉤子，勾得他思緒不受控地飄遠。
他引以爲傲的自制力，就像春日裏的薄冰，在她面前不堪一擊。
雲昭見他沒吭聲，剛想將馬戲團的場景描述給他聽。
下一刻，她只覺得腰間一緊。
謝途已經上了牀，俯身籠罩在她的頭頂。
他眸色微暗，修長的指腹掃過耳垂，帶着不正常的溫度，恬不知恥地低聲在她耳邊道：“嗯，做完幫你分析。”會議在下午，她應該能起來。
雲昭呼吸微微一滯。
做什麼？做精神疏導還是……
謝途的氣息已經籠罩下來，像森林盡頭忽然漫起的霧，清冽不可抗拒。
兩人的精神力在呼吸交換間交織。
如同兩股溪流匯入同一條河道，不分彼此。
精神領域在觸碰的瞬間，又像兩片相互吸引的星雲，毫無滯澀地交融在一起。
森林的盡頭，再次連接上那片廣袤的地域。
邊緣蔓延進來，藤蔓攀上旋轉木馬的立柱，枝葉在高空鞦韆的繩索間纏繞。帶着森林的潮溼與糖果般的甜香，混合成一種奇異的、只屬於兩人的氣息。
不是入侵，而是共鳴。
沒有排斥，沒有抵抗，只有一種近乎宿命般的契合。
馬戲團的寂靜被森林的生機滲透，森林的幽深亦被城堡的絢爛點亮。
遊樂園內的旋轉木馬開始無聲轉動，彩燈投下的光斑與森林裏漏下的月光重疊，在地面上繪出流動的圖案。
整晚都沒有消散……
＊
山間雨後的清晨。
霧濛濛的天泄出一點點光亮，風過蔥鬱樹木，樹影搖曳，發出簌簌聲響。
謝途赤着上身進入衣帽間，走動間肌理線條流暢，腰身勁瘦，腹肌塊塊緊繃。
他隨意挑選了件衣服套上，去衛生間利落地收拾好自己。
牀上的人睡得很沉。
謝途沒有吵醒她，動作很輕地出了門。
清晨的薄霧還未散盡，地面凝着層細密露珠，靴底踩過時留下清晰的溼痕。
零隊的訓練一般八點開始。
這會兒纔剛七點，往日這個時間段，訓練場冷冷清清。
謝途沿着小路上來。
卻看見2號訓練場有道忙碌的身影。
好大的機器人佇立在場地中央，金屬外殼在晨曦的映照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戚凌背對着他，操作着手裏的遙控。
機器人隨即發出低沉的嗡鳴聲，機械臂緩緩擡起，關節處發出輕微的齒輪轉動聲，在場地中央緩慢走動。
戚凌跟着機器人在場地裏跑動，轉頭髮現了謝途。
“隊長早！”
謝途看了眼繞着場地行走的機器人，微微頷首：“我先去內城區開會，等會他們過來，讓所有人先做熱身訓練。”
戚凌應着，“好的。”
謝途開着車進入內城區。
他來到作戰部大樓提交任務報告，順便參與關於344號污染區的內部小會議。
此次的無人區出乎所有人意料。
守門人竟然是整座城市。
——如果守門人無法殺死，捲入其中的作戰隊員該如何活命？
非常具有研討的必要。
這次會議只是內部根據報告討論一下，不算正式會議。
畢竟參與人員還有晨曦基地的哨兵，等那邊的報告出來，兩個基地會根據任務行動軌跡，做正式分析。
段部長抱着資料進入會議室，望了一圈只見到他一人。
“雲昭呢？”
謝途面不改色地回道，“在家裏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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