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暢行無阻
或者，她是在有意壓制自己的情緒？
肖凡不懂，也猜不透。
他只是下意識的轉過身。
藉着月光和操場邊的燈火，他看到李若穎的臉。
竟然，在她的臉上，肖凡分明看見無比的沉靜，深似海洋。
“我……”
肖凡低頭，有些語無倫次。
許久之後，當他再次鼓起勇氣，小心的去尋找李若穎的目光，卻看見她目光中的一望無際、清澈見底！
自己彷彿一路暢行無阻，在潔白月光和暖黃燈火的映射下，一直看到了李若穎的內心世界。
肖凡心驚。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透徹的看李若穎的眼睛，看她的心。
他似乎懂得了一些。
有關孤獨、倔強、渴望、絕望、希望、失望……
又或者，他其實什麼都不懂？
啞然……
李若穎卻臉色已然淡然而冷靜，她走上前一步，以更近距離、更清楚的面對着肖凡。
她平靜的說：“我不後悔。”
嘶……
肖凡的心彷彿抽痛了一下，險些背過氣去。
李若穎這沒來由的隻言片語，讓肖凡在一瞬間就徹底亂了陣腳。
他的心臟竟更加猛烈的跳動起來，甚至遠遠超越了剛纔的長途奔襲後的不堪重負。
血液同時在剎那間奔涌沸騰起來，把他的臉色暈染得如同烈火。
肖凡語塞，一時間，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李若穎卻我行我素，並沒有等肖凡的迴應。
她繼續不管不顧的述說，既像是對肖凡，也像是對自己。
“但是，是我把你拉到這一切中來的。我本來，並沒有想這麼做……”
李若穎的眼眸中漾起少有的細微波紋，彷彿透露出些許訊息。
比如，她如鏡的平靜心湖中，也並不是那般無懈可擊、萬年孤獨。
“但是，我當時真的只是覺得很無助。在頒獎典禮上，我是冠軍，全場的人都在爲我鼓掌。然後，突然之間，我卻感覺自己成爲一個尷尬的演員。我本可以一走了之，像我一如既往那麼做的一樣。但是，突然之間，我發現我想改一改自己一貫的行爲方式。我……恐怕是一個人有些累了……
真的，我以前是絕對不會這樣的。我應該非常的冷靜而得體！至少也會撐起我所謂的冰冷！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我卻突然軟弱了，我突然間覺得那都是演戲！而且，那樣演，真的很累，很無聊！然後，我就看到了你的眼睛，我突然就又想起那次車禍發生的瞬間，你竟然擋在我的身前，還有更早的時候，在飛機下墜的時候，你幫我拿過我的氧氣面罩……”
李若穎擡起頭，看着肖凡的眼睛，那雙眸中的波紋，飄搖得如同秋風吹拂下的湖面。
“對不起，我本該謝謝你，卻再次把你拉入漩渦……但是，當我放眼整個頒獎典禮，掃過那上千雙眼睛，卻不知道應該喊誰的名字……對不起，我想我真的是很自私……”
不知爲何，李若穎竟然不管不顧的說了這麼多。
肖凡從來沒有聽李若穎一口氣說這麼多，在此之前，李若穎的話從來都是簡短而冷淡的……
肖凡驚訝的微微張嘴，卻不知道應該如何迴應。
也許，李若穎並不需要他迴應。
也許，他能夠站在這裏聆聽，便已經很好。
但肖凡不知道到底什麼纔是對的。
他很想說安慰的話，卻不知從何說起。
他有些無奈，他其實想說，我理解的！
但是，他知道自己並不真的理解。
對於李若穎這樣的女生，從她出生那天起，她的周圍就已經圍繞着鮮花和掌聲，聚集了幾乎所有人的關注。
對於這樣的女生，肖凡自動將她歸類爲與自己不同世界的人。
但此時，聽見李若穎仿若傾訴一般的對自己說的許多，他反倒是不知所措了。
此刻，呼吸更加急促，肖凡舌頭變得如同木頭一般僵硬。但沒關係，對於李若穎來說，有機會把這些憋了許久的話說給肖凡聽，本來就很難得了。
而說完了這許多，她的臉色終於回覆了原來的平靜和淡遠。
彷彿剛纔的那樣傾訴，原本並沒有發生。
也許，剛纔的那段傾訴與傾聽，對於李若穎，已然是對她少有的恩惠——她已經很滿足了。
相視一眼，兩個人不約而同移開了目光。
夜色如水，原本兩三個圍着操場跑步的人也結束了夜跑，陸續離開了。
寂靜的操場中，竟然只剩下相對而立的肖凡和李若穎兩個人。
……
突然，夜晚的星空深處，隱約傳來隆隆的響聲。
由遠及近，聲音卻逐漸變得大聲。
但是，聽這聲音，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快速朝他們所在的位置而來。
兩人不約而同的轉頭尋找聲音的來源。
隆隆隆！
聲音變得更加清晰了！
夜晚星空中，突然閃耀出一顆極爲顯眼的亮星！
這顆亮星的亮度顯著超越其他所有的星辰，甚至更比月光還要明亮！
而越來越近的轟鳴聲，正是來自這顆明亮的星辰！
“流星？”
肖凡下意識覺得，這可能是一顆衝入地球大氣層的流星，否則，這聲音，這亮度……
然而，突然間，肖凡和李若穎同時睜大了眼睛。
不對啊！
不論是什麼，這東西卻似乎正對着蜀州大學的位置衝過來，正對着他們兩個人的方向衝過來！
變化發生得太快，肖凡和李若穎兩個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然而，片刻之後，隆隆的轟鳴聲卻已經快速放大，距離他們又近了許多！
那是燃燒的火焰從天而降，變得極爲耀眼，並且照亮了操場！
這特麼？！
肖凡再眨一下眼睛的功夫，飛下來的“星星”已然來到了他們頭頂上方不到200米的空中！
在這樣的距離中，肖凡終於看出有些不對！
那不是流星！
那特麼……是大鐵駝子啊！
深黑色的圓柱形外殼，因爲與大氣層的摩擦，已經被加熱到發紅！
滾滾黑煙和火焰從大鐵圓柱形的兩頭冒出來，就好像被燒着的大粗樹幹！
“我靠！”
肖凡似乎看出來了。
那竟然……是一截沒有頭部的火箭，也就是火箭的中間推進部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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