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_92
體貼的溫煦忙推着自家老闆往外走,邊說着:“那你們好好休息。”
等到房門關好,杜忠波斜睨着黎月夕,問道:“你怕他?”
黎月夕沉默了片刻,點點頭。
杜忠波閉上眼睛,淡淡一笑:“花鑫是個好人。”
他是個好人,你不用怕他。可這種事不是說幾句就能掰過來的,你說不怕就不怕?你也是好人啊,溫煦也怕你啊。
事實證明,老虎永遠都是老虎,就算他肚子被開了個洞躺在牀上,還是一隻老虎,溫煦的恐杜症依然未治癒。
離開了病房,溫煦跟着花鑫從三樓走到一樓辦公區,眼看着就要奔門口走去了,溫煦還以爲他們是準備離開這裏,花鑫卻說:“等等吧,估計快了。”
“什麼快了?”溫煦不明所以,問道。
花鑫朝着吸菸區努努嘴:“陪我過去坐坐。”
吸菸區只是個巴掌大的小休息區,就這麼個小地方放了三臺空氣淨化器和兩臺加溼器。兩個雙人沙發,三把橘黃色的椅子,乾淨的沒有一點菸灰的玻璃菸灰缸,還有漂亮的水具,看上去真不像吸菸區反倒像某家商場擺出來的樣品間。
花鑫在一把橘黃色的椅子上坐下,拿出煙盒和打火機,自顧自地點燃一根香菸,淺淺吸了一口,吐出來的煙被加溼器噴出來的溼霧吞沒,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弭於無形了。
加溼器被設定了工作時間,吞了煙霧後好像啞了嗓子似地停止了運作,另外一臺加溼器產生了消極怠工的心情,跟着它的夥伴一起發出清淺的電子音,宣告休息時間到了。
花鑫的手摸了摸加溼器的出氣口,有點涼,有點溼。
“等一會兒,咱倆得回一趟總部。”花鑫說道。
“關於920案的事嗎?”
“或許吧。”
溫煦轉身,坐在花鑫對面的椅子上,回頭看了一眼走廊的情況,纔回頭說話:“你是不是覺得黎世翔被殺案很難破了?”
花鑫蹙蹙眉,說道:“從杜忠波的角度來看,基本是沒希望的。”
就像杜忠波所說,即便知道誰是兇手也不能抓,抓了也沒用,因爲沒有可以提供給法庭的確鑿證據。
那麼,從監理會的角度出發呢?
溫煦說:“案子一定要破,兇手不伏法,時間軸就不會被修正。“
花鑫聞言笑了笑,眼神意義不明地看向他:“你容易感情用事的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改一改呢?”
“我感情用事?好吧,我承認是有一點,但是……”
“溫煦,或許你已經忘了,我來提醒你一下。我們的任務是2013年8月10日石佳偉的入室搶劫案,而不是2016年9月20日的黎世翔夫妻被殺案。”
啊……
溫煦猛地一愣,隨機流露出非常懊惱的表情!
正如老闆所說,他搞錯了重點。從一開始認識黎月夕到現在,他大部分的精力和注意力都放在了少年家中的慘案上,幾乎忘了石佳偉這個人,這件事。很多時候,他幾乎都在琢磨怎麼抓住殺了黎世翔夫妻的真兇,調查920當晚到底發生過什麼……
實在很不應該,所以,老闆真的沒有說錯,自己的確是感情用事了。
溫煦啪啪地打着自己的額頭,這種類似自罰的行爲讓花鑫啞然失笑。他說:“不止是你,還有杜忠波。你們倆都爲了黎月夕付出很多。“
“我可比不上他。”
“所以,我不喜歡黎月夕。”
咦?
老闆忽然說出口的心裏話讓溫煦再次愣住,他看向對面的老闆,這人面色坦然的就像在跟他討論要不要給兔子換一種貓砂。
“你不喜歡他?”溫煦下意識地問道。
花鑫點頭,說:“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也要講究緣分,有的人會讓你感到一見如故,相見恨晚。可有些人,在你明知道對方是好人的情況下也會覺得跟他天生不對盤,我跟黎月夕大概就是這樣的關係吧。我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我。”
花鑫說的道理溫煦是明白的,二十多歲的人了人生之事歷之五六,自然遇到過很多“相見恨晚”與“天生不對盤”的人,他也沒把花鑫不喜歡黎月夕這件事放在心上,畢竟,兩者相互比較一下,誰是主角誰是路人一目瞭然。
溫煦笑呵呵地說:“喜歡你的人很多,比方說我。”
小助理如此上道,花鑫老壞甚慰,越看越是覺得自己眼光獨到;小助理笑眯眯地看着老闆,越看越覺得自己開心。
本來嘛,看一眼就看看一眼,沒什麼大不了的,平時溫煦就偷偷看花鑫。花鑫除了擼貓之外,最好打發時間的娛樂活動就是看着溫煦在家裏忙裏忙外。
可是,“看”也要分時間的,倆人說道興處,相互看個三五秒也無傷大雅,可看起來沒完沒了,看得錯不開眼珠兒,就有問題了。難得是,這倆人誰都沒自覺。
手機震動的聲音在彼此不經意的注視時顯得更外清晰,花鑫先收回了目光,神色如常,拿出手機的時候沒看到對面的溫煦面紅過耳的樣子,他喂了一聲後只聽對方說了一句話就掛斷了。
“走吧,副會長叫我們過去。”
溫煦站起身,跟在老闆後面,搓搓臉,降降溫度。
——
之前,被潘部長請出去單獨談話的副會長這會兒正在所長辦公室醞釀着暴風雨前的寧靜。花鑫推門而入,他擡頭看了看,看到溫煦也進來了,就對潘部長說:“不要囉嗦。”
潘部長應道:“好好好,我儘量。”
看架勢,事不小啊。溫煦有點小緊張。
“什麼事?”花鑫大刀闊斧地霸佔了整個沙發,斜眼瞄了瞄潘部長,問道。
潘部長手捧着筆記本電腦,開口前看了眼屏幕,說:“之前說的兩個疑問,都涉及到研究部的祕密研究項目,花鑫,對不住了,從現在開始的對話我要對你使用檢測系統。”
溫煦一愣,心裏當即冒出一團火氣,瞥了眼副會長就差指着他喊:爲了拿到第一手線索,你們知道他多努力嗎?
花鑫卻無所謂地說:“沒關係,我能理解。”
其實,花鑫還是很好說話的。
潘部長看了眼筆記本屏幕上顯出的花鑫的各項數據,都在正常範圍值內,說明他不反感也不擔心檢測系統。
“你發現車裏沒人的時候,你的跳躍器是不是帶在身上?”潘部長問道。
“在溫煦身上。”
數值正常。
“你看清楚四個挾持了黎世翔夫婦的人了嗎?”
“沒有,只能確定是四個男人。”
數值正常。
“你在黎世翔家的窗戶外側安裝監視器的時候,想過萬一沒有取回來怎麼辦嗎?”
“沒有。”
數值正常。
潘部長推了推從鼻樑上滑下來的眼鏡,把問過的問題從記錄欄裏換成了高亮,表示一切正常。
隨後,潘部長又問:“你真的懷疑他們有監理會沒有掌握的技術嗎?”
“真的。”花鑫翹起二郎腿,悠然自得地說,“除了這個解釋,我想不出其他可能了。”
潘部長長吁了一聲,搓了搓手裏的冷汗,轉頭告訴副會長:“一切正常。”
副會長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雖然他很不滿意技術部的人懷疑花鑫,但規定就是規定,花鑫必須走一遍這個程序,結果表明,花鑫沒有任何問題。副會長安心了,順手拿起杯子,端到眼前才發現杯子裏沒水了,他瞥了眼花鑫,補充了一句:“以後做事要小心,你把溫煦一個人留在這裏,萬一出點什麼事怎麼辦?”
溫煦走過去拿起水壺給副會長的杯子裏蓄水,順便笑着說:“您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副會長故作嚴厲地質問:“你怎麼就知道沒事?真有事怎麼辦?”
“真有事也沒關係啊。”
這孩子真是太心大了!
“溫煦,你不要太樂觀了。”
“沒有啊。我的意思是,有老闆在,跟他在一起,任何事都不是問題。”
你這是盲目的個人崇拜你知道嗎?副會長煞有介事地對花鑫丟了一個眼色——看看,你把人養成什麼樣了。
花鑫面無表情,對副會長的“警告”沒有半分在意的意思。忽然,潘部長“咦”了一聲……
潘部長正要關閉檢測系統,忽然發現花鑫的某項指標數據直線飆升,代表此數據的貪喫蛇在短短的幾秒鐘內完全變成了粉紅色!
副會長注意到了潘部長詫異的神情,問道:“怎麼了?”
潘部長迅速擡眼看了看花鑫,捧着筆記本走到副會長身邊,讓他看上面變了色的貪喫蛇。
副會長歪歪頭,一臉的“這是什麼鬼”的不解神情。
溫煦好奇的不得了,放下水壺湊上去,問道:“怎麼了?”
副會長啪地一聲合上了筆記本,方纔納悶的神色在他的臉上一閃而逝,繼而嚴正地說:“我叫你們倆來還有一件事。黎世翔夫妻案暫時交給別人處理,你們倆抓緊時間修正2013年8月10日誤殺石佳偉的案件。”
果然如此,溫煦在心裏暗暗地佩服老闆遠見卓識啊。
花鑫早就知道是這樣,當下表示:“石佳偉被殺半小時後,羅建死於連環車禍,我估計這裏面是有點牽扯的。我需要羅建車禍案的所有資料。”
“我這裏就有,傳你郵箱。”潘部長手腳麻利地把關於羅建車禍案的資料發送給花鑫,末了補充了一些基本情況,“這孩子跟家人的關係不好,你們要是想了解他家裏的情況,估計沒什麼收穫。”
花鑫點頭表示知道了,之後想起錢文東來,就對副會長說:“想辦法把錢文東弄過來,越快越好。”
副會長沒有猶豫地說:“你們去總部等,兩個小時候我會把人帶過去。”
花鑫立刻起身:“走吧溫煦,我們得快一點,路上找個地方喫點東西。總部餐廳的食物就像豬食一樣難喫!”
“太趕了吧?直接去總部吧,跟餐廳師傅商量商量,借他們的東西,我做給你喫?想喫什麼?”
花鑫打開房門,不假思索地回答:“忽然想喫打滷麪了。”
“雞蛋滷還是肉醬滷?”
“茄丁肉末。”
“哦哦,放點甜椒吧。”
“不放西紅柿就行。”
在他倆旁若無人嘀嘀咕咕的時候,副會長和潘部長緊緊盯着筆記本顯示屏上的一條貪喫蛇,粉色了,粉色了,轉的好快!越來越快了!
副會長指着急速轉動的粉色貪喫蛇,問道:“潘部長,這是什麼意思?我從沒見過粉色的。”
潘部長心說:你沒見過,難道我就見過了?以前也測試過花鑫啊,這貨的顏色除了正常的海藍色就是冷靜過頭的淡青色,怎麼今天又冒出來一個粉紅色?
等等!潘部長細膩的心思隱隱約約的捕捉到粉紅貪喫蛇的真實面目,但是,略驚悚啊!
“到底怎麼回事?”副會長急了。
潘部長咂咂舌,笑嘻嘻地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副會長當即強調了一下:“溫煦是男的!”
“愛情不分性別!”
副會長哭笑不得地說:“你確定是愛?”
“這個……還沒到愛的地步,看花鑫的反應好像他自己還沒意識到。估計是介於友情和喜歡之間。”
那個從不親近同性的花鑫會喜歡上溫煦?這是不是太驚悚了?副會長覺得在這件事上潘部長不是很靠譜。
“你回去研究研究吧,我還是不相信花鑫會喜歡男人。”
其實,潘部長也不信,但是他的檢測系統說了——在提到跟溫煦有關的話題時,代表他心跳、體溫、微表情的貪喫蛇變成了粉紅色!
潘部長覺得,的確有必要深入研究一下!
下了決定的潘部長追上了花鑫,以我也要回總部爲藉口,上了車。
潘胖胖是個很有眼力見的人,坐在後面一直沒吭聲,暗中觀察花鑫和溫煦的互動,並把自己犀利的眼神隱藏的特別好,以至於那二位到底說了什麼,都沒聽進心裏。
“潘部長,您覺得呢?”溫煦回了頭,誠懇地請教專業人士。
“什麼?”
“剛纔我說,對方手裏有時間跳躍器不是很麻煩嗎?他們可以隨時隨地隨心所欲的改變時間軸。”
“不不不,沒有你想得那麼可怕。”說道自己的業務領域,潘部長還是很可靠的,“這話咱們哪說哪了,別傳出去,也別說是我告訴你的。”
開車的花鑫白了一眼倒車鏡裏的潘部長:“哪來這麼多廢話。”
潘部長把手裏的包放在一旁,雙手交疊在腿上,當真一副一部之長的派頭,他說:“跳躍器只是個容器,真正帶你們跳躍時間的是能量。能量不是無限衍生的,每隔一段時間,我們要給你們的跳躍器重新加入定量的能量。”
“一年一次的檢修?”花鑫問道。
“對。但是趙煒那個跳躍器從丟失後一直沒有輸入新的能量。算起來他們已經使用過兩次跳躍器了,第一次是改變了某件事讓黎世翔夫妻復生,第二次是920晚上,挾持黎世翔夫妻回到過去,還是六個人。他們的跳躍器沒能量了。”
所以,短時間內不用擔心那些人使用跳躍器搞出個天下大亂來。
如果對方的跳躍器沒有了能量,應該是一件好事,只要放着不管,那個跳躍器只是塊普通的電子錶而已。然而,從潘部長的神情來看,事情似乎很不簡單。
果然,潘部長說:“那兩項技術無論如何都要拿到!”
看吧,果然還有下文。
“花鑫,你是調查員你最清楚。如果你們的跳躍點可以隨心所欲,如果你們可以準確地落在任何自己指定的地點,這意味着什麼?”
花鑫忽然笑了,說:“縮短時間,提高成功率。”
潘部長意味深長地嘆息了一聲,胖乎乎的臉上再怎麼悲天憫人也能看出幾分喜感來,可他的心裏實打實的爲監理會着想着,甚至爲個別人着想着。
“我到監理會也有十幾年的時間了,經我手編寫的調查員死亡案宗就不下百份,裏面有我的熟人,也有我的晚輩,有我討厭的也有我欣賞的。其實,我們跟警察真的不一樣,警察殉職了還能發個新聞,告訴世人這是英雄是烈士,我們呢?除了一塊墓碑外,什麼都沒有。他們的家人都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死的,更有甚者連屍體都找不回來。我從很早以前就在想,如果我們的技術還能繼續提高,殉職的數量就會減少。或許……趙煒也能活下來。”
溫煦聽得心裏不是個滋味,吶吶地問道:“技術很難提高嗎?”
“不是很難,而是太難了。”這麼多年了,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另闢蹊徑的小道友,卻死在一起連環車禍中!
潘部長真的很憋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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