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9 關(四)
簡寅假裝斯文的的眼鏡被嚇掉了。
剛剛還談笑風生的“老師”,像被天降好運砸得暈頭轉向。你感覺他眼前還在轉小星星,人好像一下子如墜雲中。
鄭恪忽地從位置上站起來,側低頭看你,不知想說什麼。
這時,有同學突然朝簡寅大喊:“老師,愚人節快樂!”
“老師你好狼狽啊。”
衆人也以爲這是個惡作劇,紛紛大笑吵嚷起來。
簡寅魂不守舍:“我、啊……大家愚人節快樂。”
他頓了下,好像這纔回味過來似的,嘟囔了句:“原來今天是愚人節。”
衆人還要嘲笑他,沒想到真的任課老師在此時走進了教室,他看見臺上佇立着的簡寅,面露詫異。
簡寅咳了兩聲,狡黠地對他們喊了句:“祝大家愚人節快樂!”然後朝老師鞠了一躬,嘿笑着跑下了臺。
教室裏的人這才發現被他耍了,頓時一片鼓譟聲。
他來到了你的位置旁邊,想坐在與你同排的位置上。
偏偏鄭恪坐在你這排座位的外道,長腿往前一架,把持住了這排座位的出入口。
簡寅:“這位同學,你好像不是選了這門課的人。”
鄭恪根本不理他,目視前方,手掌攤在你眼前,對你說:“早餐還我。”
你:“?”
這人是突然餓了嗎?
你看看紙袋裏還有薯餅,從裏面拿出來給他,“給你。”
鄭恪:“漢堡呢?”
“……你餓了嗎?”你小聲問,“我給你再訂一單,等下我去拿?”
“我喫過了。”他瞟斜你一眼,“就是突然發現另一份餵了白眼狼。”
他是不是在罵你呀?
從中可以看出,你們的關係真的很好。
既然如此,你也直白地說:“不餓就好,那你給他讓下位置吧。”
你還有事想問簡寅。
鄭恪:“……”
簡寅一改在你面前的好脾氣,也不發話,立於一旁抱臂等着他“讓位”。
鄭恪懶得理睬他。
兩人之間莫名有一股火藥味蔓延開來。
你想到鄭恪一開始在信息裏說要幫你教訓簡寅,他不會是說真的吧?
擔心出事,你推了推鄭恪,小聲說:“上課了,你快回去。”
鄭恪握住了你推他的手,捏的力氣有一點重。
你察覺到他不太高興。
但他很快放開了,好像在剋制自己的情緒。他對你說:“知道了。”
他覷了眼簡寅,復又問你:“愚人節快樂?”
你沒有看懂他的意思,但也對他道:“愚人節快樂。”
他總算笑了下。
等到鄭恪離開,落座後的簡寅,臉上也沒有了被驚喜砸中的表情。
他望着你,目露幾分鄭重:“你剛剛問我的問題,是因爲愚人節?”
你:“……”
你表白的時候一腔孤勇,等到後續的發展完全超出你的預期後,你的勇氣就一股腦兒泄掉了。
你解釋:“不算是……”
簡寅的眼睛微微一亮。
你不知道怎麼說好,乾脆將信推了出去,直接問他:“這封信,是你寫的嗎?”
他很聰明,馬上就從這封信上,猜測出了事情的由來。
比起失落,他更迅速地抓住了問題的重點。
“你以爲這是我寫的,所以纔會向我提問?”
“不對,你想回應的是這封信的主人。”
“也不對,你如果不認識他,爲什麼會迴應這封信?”
你答不出來。
這些問題,都堵到你的命門上了。
你稍稍觀察就知道簡寅沒有騙你,這封信確實不是他寫的。
反正答錯的你肯定要重開一局。
你道:“這樣,我們一會兒再說。”
簡寅:“?”
耍賴的你,倒轉金色沙漏,重開了一局。
時間回到了十分鐘前。
簡寅還沒假裝老師進教室,鄭恪在看你的情書,髮帶女生也在替你尋找送情書的人。
你又一次喫完了漢堡,思考道:“難道要問每一個進教室的人,有沒有看見誰把信放在這嗎?”那工程量也太大了,這都快上課了,不好施展。
右手邊髮帶女生從另一側湊過來問你:“要不然,你發到朋友圈看看?向你表白的人應該會留言。”
“對哦。”你拍了下手,“兇手會想要欣賞自己的‘作品’。”
髮帶女生:“?”
你想拍照發朋友圈,奈何喫完漢堡後手上有味道,你不想用髒手玩手機,於是決定先去洗個手。
等你回來,簡寅的表演已經結束,坐在鄭恪的位置上,鄭恪也離開了。
髮帶女生指了指簡寅,告訴你:“他剛剛上臺假裝老師,你朋友好像不太耐煩,就說先回去上課了。”
奈斯。
想想他們上一次的爭執,你意外躲過一劫。
感謝你洗得香噴噴的手。
你給情書拍了照,發到了朋友圈。
你的文案是:誰給我開的愚人節玩笑?
點贊如潮,留言的人則各持意見,有的說“愚人節是衆所周知的情人節20”,有的說“這個惡作劇玩好大”,一個id叫“卷王”的人就嘲笑送你情書的人是膽小鬼。
你從留言開始篩選,逐個搜索他們的信息。
“卷王”的信息你也打開看了,他的朋友圈大開放,連半年的限制都沒有,拉下來是許多卷生卷死的習題,說是“卷王”,唸作“學渣”,有些問題十分簡單,他還發了小羊流淚jpg說自己不會。
他半年多前發過一張波光粼粼的泳池照片,前景是兩支冰淇淋。
饞到你了。
翻到這裏你就不再翻了,累了。
淺掃一眼你們的聊天記錄,似乎也是在聊學習的內容。
“卷王”pass。
就在這時,有人傳話過來,說門外有人叫你出去。
你一愣,旋即想到了什麼。
該不會……你想釣的魚上鉤了?
你和髮帶女生對看一眼。
她也覺得是,跟你點點頭。
在你發了朋友圈以後突然來找你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給你送情書的人。
你叫過道邊的簡寅給你讓了讓位置,貓着腰往外溜。
臺上的任課老師放了部鬼片,窗簾被拉下,營造出影院的氛圍感。
你不敢去瞟屏幕,正好摸黑出去。
誰知臨出門,電影裏有人發出尖叫聲,喊得你心裏發毛。
你打開後門,又關上後門。
你的視線往一側走廊搜尋,正要看是誰找你。你只看見外面好像下雨了,雨絲飄濺進走廊裏。
忽地,你的視野驟然變黑,有什麼東西從背後罩到了你頭上。
啊——!
你被嚇到了。
你立刻想用手去摘掉頭上的東西,背後的人就反剪了你的雙手。
嗚嗚嗚是人是鬼?!
在驚慌之下,你好像聞到了一點味道。
你又嗅了嗅,是熟悉的麥當勞薯條的味道。
……你有理由懷疑,套在你頭上的東西,是麥當勞的紙袋。
你猶疑地報了個名字:“鄭恪?”
“打劫。”那人故意變音,將聲音壓得很低。
就是鄭恪!
這種自帶的渣男氣泡音除了他還有誰!
你氣得用腳後跟踢他,“你幹嗎,你嚇死我了。”
你以爲他只是想跟你開個玩笑,馬上就會放開你,可他沒有。
他被你猛踢了兩下前腿脛骨的位置,仍不動聲色,只是用單手牢牢束縛着你的雙手,人繞到了你身前。
你踢不着了。
可惡。
“快點放開我。”
“……”
“快放開!”
你察覺到你們離得很近,立刻用腦袋頂撞他的胸口,像頭較勁的小牛犢,“快-點-放-開-我!”
伴隨着一字一句,你拱得很有規律。
他忍不住低笑了一聲,你的額頭恰好頂在那個位置,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顫。
他:“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那你先放手?”
“不。”他道,“我是綁匪。”
“……”
誰要回答綁匪的問題!
他:“你的生死取決於你的回答。”
“那我選擇立刻死亡。”
“……”
“甜甜。”他突然喊你。
誒?
你停下了掙扎。
“就一個問題。”他不再刻意低聲,那聲卻仍然沉了下來。
他很認真。
你覺得整個姿勢並不舒服,仍有些彆扭地轉了轉手腕,他抓握得很緊,不知因爲什麼,手心還有潮汗。
你想問他能不能先把你頭上的紙袋拿掉再說,但他突然這麼認真,你有點問不出口。
你在黑乎乎的紙袋裏眨眨眼,“你問?”
“我……”
空氣裏有着雨天的潮溼感,安靜下來,被屏蔽了視線的你,只能聽聞他近在耳畔的呼吸。
短促、不安、破釜沉舟。
“我喜歡你。”
這四個字落下來,你也不禁屏住了呼吸。
“我喜歡你。”他又重複了一次。
也許是因爲你的安靜,第二次,他的語氣有了微微地自嘲。
你手足無措。
這不是一個問題,這是一個陳述句,他只是陳述了一個事實。
可是,你需要回答這句話。
你完全可以和之前一樣,先答應他,再觀察他的反應。
可是這又不一樣。
你忽然明白了,鄭恪爲什麼要做這些。
就像“卷王”說的那樣,愚人節表白的都是膽小鬼。
可如果是你,你也會做一樣的事。
你也會想問又不敢問,你也會想去打破又不敢打破。
你也會套上一層層的外殼。
扒開第一層是愚人節。
扒開第二層是看不見彼此面容的紙袋。
扒開第三層是一個可笑的僞裝身份。
這一層又一層的外皮不是爲了保護自己,是爲了也許頃刻間化爲泡沫的友誼。
鄭恪是膽小鬼。
而膽小鬼們所擔心的,其實都沒有錯。
“……對不起。”
你這樣回答他。
無論如何,他不可能會是那個“答案”。
他鬆開了你的束縛,好像放你自由了。
你感覺他走開了,但又沒有走遠。
因爲腳步聲很短。
你猶豫了下,出於鴕鳥心態,還是沒有拿掉紙袋。
你的手摸到背後是窗臺下的牆,於是你背貼着牆下滑,半蹲在地上休息。
“鄭恪?”你確認他是否還在。
“……”
他一直沒有迴應這個名字,你又問:“綁匪同學?”
“嗯?”
他回你了,帶着一點鼻音。
你微微喫驚。
“你……哭了嗎?”
那邊無話。
你想到剛剛他的聲音聽起來,是和你在同一個高度的位置。
是不是,他也學你一樣蹲下了?
於是,你蹲着往那個方向靠近,一點一點挪過去。
驀地,有人拽住你的紙袋下拉,“不要拿掉。”
“好。”
你不再靠近,就和他並排靠在一起,聽雨聲滴答。
如果有人路過,就會看見窗牆下蹲着兩個人,一隻紙袋鴕鳥,和一隻扭頭流淚的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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