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沒有離開的東西
世界不大,只是一個高校而已。
夜晚的校園並不安靜,草叢裏的蟋蟀與小蟲合力演奏了一場安眠曲。
一棵大樹下,餘千躺在蘇靜的大腿上,凝望着樹蔭縫隙當中的月色和星辰。
涼風習習,吹散了燥熱。
蘇靜羞紅的臉蛋也漸漸的平復下來,她低頭凝望着餘千的臉,很白,白到可以看到裏面的骨頭。
他的骨頭是紅色的,上面依稀可以看到有很多稻草攀附在其上,稻草也是紅色的,微微搖曳,略顯猙獰。
這五天,她都會陪着餘千,雖然餘千對她的態度總是忽冷忽熱的,舉止也很奇怪,但她卻不是很在意。
也不知道爲什麼,這些天的餘千讓她覺得很有魅力。
看着他獨自一個人沉默的時候,她總有一種錯覺,他似乎並不屬於這裏。
她觀察着餘千的所有,他的一舉一動,所有發生的變化她都看的一清二楚。
那是詭異恐怖的變化,剛開始會讓她感覺到恐懼,但漸漸的她習慣了。
“餘千,你是不是要走了?”
月光從高樹的縫隙間落下,悄然攀附在了她的臉上,她咬着嘴脣似乎有些不捨。
這五天她看到了很多,很多。
她看到一個皮膚下沒有骨頭,只流淌着黑色湖水和稻草的人,慢慢地出現了骨頭。
看到了一個人從皮膚透明到皮膚慘白。
但從始至終,這個發生變化的人對此都是視而不見。
“嗯,時間到了。”
餘千挪動了一下腦袋,換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繼續躺着。
“你的腿有些瘦了,躺着有些不舒服。”看着樹間月色,餘千說了一句。
“我可以增肥。”
蘇靜的臉蛋再一次變得羞紅起來,不過她卻沒有惱怒而是盯着餘千的眼睛,有些癡迷。
他的眼睛很詭異,乍一看跟平常人沒什麼區別,可要是仔細去看就會很不一樣。
他的眼睛似乎是水做的,不是比喻,是事實。
“那還是算了,你這樣很好。”
餘千笑了起來,然後坐起身,隨後站起來蹲下,他摸了摸蘇靜的頭,秀髮柔順,是他記憶當中的手感。
“我不會忘了你,普通人尚且需要一個避風港,何況是我?”
“你很幸運,我也很幸運,你幸運的是伱活在我的記憶當中,只要我不死或者不忘掉你,你就不會消失,而不是活在這個充滿絕望的世界上,我幸運的是,我還可以見到你。”
餘千神情變得有些柔和,但下一刻他卻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終究只是活在記憶當中而已,不過,或許這樣就很好了。”
餘千站起身,他擡頭看向天空當中的斜月,懸月當空,星宿鬥轉,是一個好地方,一個獨屬於他和它的地方。
“走了……期待我們下次再見。”
餘千露出一個笑容,看的蘇靜一陣心晃神搖。
但就在下一刻,整個世界都開始旋轉起來,隨即轟然破碎消失。
餘千陷入一片黑暗當中。
而此刻,亂葬崗內。
那一座已經從深紅變成淡紅的墳頭,突然開始震動。
緊接着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從其中瀰漫而出,陰冷加重。
忽然,一個詭異的場景出現,一隻沾滿泥土的手猛然從裏面伸出,下一秒,更爲詭異的事情出現。
隨着那隻手臂的伸出,那些淡紅色的墳土開始不斷的往手臂下滲入。
然後,一個青年緩緩的出現,墳土全部沒入他的腳底,包括他身上的殘留的墳土。
陰冷緩緩消散,餘千看了看自己的皮膚,皮膚早已經不在變得透明,只是變得慘白。
這跟他在記憶當中的變化是一樣的。
在慘白的皮膚下是一層散發着淡紅色的水流,水流有些粘稠,流動的很緩慢。
而在水流之下則是一副血紅的骨頭,一副由紅色墳土加稻草加鬼湖之水塑造的骨頭。
上面散發的靈異,讓餘千極爲心驚。
三種靈異的混合,結果弄出了這麼個東西。
鬼骨?
感受着自己身體內的異常,餘千眼眸微微閃爍。
自己似乎弄出了一個不得了的東西。
不對,似乎還有些不同。
餘千仔細觀察了一下自己身體內的情況,他發現了一個意外之喜。
衣服好像沉寂下去了。
餘千嘗試操控了一下,身上的黑色衣服徑直脫離了自己的身體,但並沒有完全脫離,餘千摸了摸自己的背部,在那裏有三根黑色的絲線深深的插入自己的皮膚之內。
不,似乎不止,這三根絲線甚至插入了他的那副血色的骨頭之內。
餘千眉頭皺了皺,嘗試扯了扯這三根黑線,但下一刻,一股腦子被攪動的劇痛出現,餘千臉色微微一變,連忙停下了這個動作。
“生根了?”
看着漂浮在自己身邊的衣服,餘千神情變化不定,猶豫了一會他還是將那件衣服重新穿在了身上。
一種隱晦的躁動瞬間消失,餘千瞭然。
衣服和自己體內的厲鬼居然形成了徹底的平衡。
衣服脫離,會使自身其他厲鬼出現復甦的情況,脫離越久復甦越快。
發現這種情況,餘千有些沉默,按照自己的想法,是想着找機會將這件詭異的衣服給脫了的,結果……
就看現在這情況,想脫下來他得丟掉半條命。
撫摸着身上的這件衣服,細膩柔和,陰冷刺骨。
餘千眼眸微微閃爍,看了看周圍,慘白的燭光成一片片的在搖曳,這裏和之前自己進入記憶之時並沒有什麼變化。
依舊是陰冷恐怖詭譎。
看着靜悄悄的亂葬崗,餘千知道自己該走了。
他掃了一眼周圍,並沒有什麼異常,隨即他就打算離開這裏,但眼神掃過周圍,忽然他發現在自己面前有一個小腳印,腳印很深,看起來是有人在這裏站了很久導致的。
看到這個腳印的瞬間,餘千瞳孔微微一縮,心裏暗道不好。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股不詳自心裏出現,緊接着自己的心臟微微跳動了起來,與此同時自己身上的那副紅色的骨架上的稻草紛紛豎立而起,就好像一隻翹起尾巴充滿警惕的貓身上的毛。
“還沒有走!”餘千臉色微微一變。
緊接着,他的肩膀猛然一沉,臉上突然出現了涼意。
咔嚓
骨頭摩擦的聲音響起,餘千感覺一股無比龐大的巨力出現在他的脖子上,他腦子裏頓時想起之前沒有被埋之前的場景,但詭異的事情發生,響聲出現他的脖子並沒有扭轉三百六十度。
而他的臉上也沒有出現手掌的痕跡。
一股恐怖的靈異出現,原本平靜的衣服突然從肩膀處冒出無數的黑色絲線,黑色絲線彷彿是插入了什麼東西里面一樣,發出了一陣血肉被撕裂的聲音,但這個聲音很快就消失了。
隨後,一切都恢復了平靜,餘千神情微微變化,心裏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
“這應該不是在開玩笑吧……”
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和消失的靈異,餘千嘴角抽了抽,有些沉默。
他最不願意看到場景出現了,一隻野生的厲鬼坐到了他的身上,但因爲衣服出現了新的異變,這隻鬼被暫時壓制了。
但似乎並沒有完全壓制……
餘千瞳孔微微一凝,連忙摸了摸自己的後背,原本三根插入他血肉的黑色絲線,突然多出了一根,與其餘三根一樣,這根黑色的絲線同樣是深深的插入他的骨頭當中。
而隨着這根黑色絲線出現,餘千敏銳的感覺到自己的皮膚下,也就是那流淌的淡紅色水流當中多出了一些東西。
那是一種極其細微的黑色細線,幾乎靠肉眼是看不到的,只能靠感覺。
感受着自己身體當中多出來的東西,餘千臉色當即就是一變,他意識到這件衣服想做什麼了。
它想要取代自己這具身體……
在這一刻,他也明白了這件衣服的一個殺人規律了。
無論是人是鬼,只要被這件衣服穿上,就會被它控制,如果是鬼穿上,恐怖級別若是低於這件衣服,極有可能就會被這件衣服當成拼圖。
而要是被人穿上,那個人就會成爲鬼奴,運氣好有可能活着成爲馭鬼者,運氣不好就是鬼奴。
而餘千則例外,這件衣服的恐怖程度無論如何都比不上他身上的厲鬼,所以……餘千還活着。
但現在不一樣了,因爲他駕馭了墳土,導致身上的三隻厲鬼出現了混雜,而就在這個混雜的過程當中,因爲餘千是將整個人埋入了墳土當中,這件衣服也因爲這個強行被混雜了進去。
可它的特性終究不如稻草,墳土,鬼湖之水這三隻鬼那麼的搭配,所以只混雜到了剛好平衡的地步。
而也就是因爲這個,導致這件衣服會有異常,而剛纔就是最好的證明。
它強行讓一隻厲鬼坐在了他的肩頭。
且這隻厲鬼並不受他控制。
這意味着,這隻厲鬼隨時都有可能再次襲擊他。
餘千摸了摸自己的臉,臉上的觸覺在告訴他,有一雙小手正抱着他的臉。
但自己卻摸不着看不到。
這種感覺很糟糕。
他現在身上,加上肩膀上的這隻鬼的話,滿打滿算有五隻了……
且其中一隻不受他控制和操控,至於另一隻……
慘白的燭光搖曳下,餘千神情陰鬱的站在原地,他低斂眉眼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有辦法的,我是什麼人?我可是餘千,不過是兩隻不受自己徹底控制的鬼而已,我怎麼會沒有辦法解決?”
餘千神情恢復正常,他面無表情轉身就朝着亂葬崗走去,如果在那個事件發生之時自己還沒有處理好這兩隻不受控制的厲鬼,那他就會毫不猶豫的去做一件事。
搖曳的燭光下,一個青年的影子被無限拉長,而在青年的影子的肩膀位置,有一個小女孩的影子。
而在去看青年的肩膀上,卻沒有那個小女孩。
影子隨着青年的移動而移動,但忽然那個青年像是腳滑了一樣,身體有些不穩,但很快他就調整了回來,青年似乎皺起了眉頭,但很快他又開始前行。
緩緩的,青年的身影連帶着那道詭異的影子一起消失在了遠方的黑暗當中。
卻說三個小時後……
餘千看着前方一輛熄火的公交車,神情有些古怪:
“運氣那麼好?”
前方的那輛公交車很老舊,像以前的老公交,此刻在公交車的周圍有三四個黑影正一動不動的站在旁邊。
它們似乎是在等公交車重新啓動。
而在這些人影的不遠處,有兩具已經腐爛的屍體,屍體腐爛的程度很高,餘千隔着太遠分辨不出來這兩具屍體是男是女。
那輛公交車餘千很熟悉,畢竟坐過,所以一眼就認出來了。
餘千想了想沒有猶豫直接開啓了鬼蜮,青色世界將他籠罩,開啓鬼蜮的瞬間,餘千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自己的鬼蜮開啓之後,自己身上的厲鬼並沒有太大的躁動,就看這情況,餘千感覺自己能開一整天。
不過,鬼蜮好像有些變化,之前自己的鬼蜮就是單純的青色,但現在的鬼蜮,青色當中透着一股血腥。
青色之間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抹血紅。
這應該是那副骨頭出現之後造成的變化。
總體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
另外,餘千可以感覺到自己的鬼蜮的範圍變大了,具體多大他還沒有試過,所以並不知道,但可以確定至少比之前大個一兩倍。
走到公交車前,餘千忽然感覺不對勁,他回頭看了眼身後,發現有一抹灰燼出現在他剛剛走過的地方。
那好像是一張燃燒殆盡的紙。
什麼時候發生的?
餘千有些疑惑,之前他並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直到他開啓鬼蜮之後才感覺到身後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但現在這個不對勁已經不見了。
看着那抹灰燼,餘千陷入了沉思。
轟隆
但就在這一刻,一陣響動打斷了餘千的思考,他擡頭看去,原本處於黑暗當中的公交車突然震動了一下。
隨後一道車燈亮起,貫穿了前方的黑暗。
公交車的車廂當中燈光開始亮起,前後兩道車門同時打開,餘千略微猶豫,想了想還是走了上去。
與此同時的還有之前那站在公交車旁邊的幾道人影。
公交車啓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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