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恶玉烁金
“小姐,我去为您准备热水,在外面吹了一天,肯定是一身的沙子。”秋瑶叹了口气,盼着大同府的姑奶奶能早日收到信,解救她们出這苦海。
秋瑶从外面关上了门,沈芳年只得挣扎起身,脱了外衣和鞋袜,忽然触碰到左手手腕,一阵钝痛袭来。她抬手将镯子向上一拨,看了看,渐渐变淡的绳子勒痕下,手腕上竟然一圈通红。
秋瑶回来,也瞧见了她发红的手腕,赶忙上前查看。“小姐,這是怎么弄的?痛不痛?”
沈芳年看着自己的手腕,若有所思,“不是很痛。”
“奴婢這就去叫大夫!”
沈芳年忙阻止了她道:“深更半夜的,我們身为客人,你想为了這点小事把全府人都惊动了嗎?”
“可是……”秋瑶看着自家小姐,总觉得她怪怪的,不明白她为什么对自己身上的伤都不在意。
沈芳年淡淡道:“這個镯子有問題。”
“那便肯定是将军夫人搞的鬼?我們去禀报将军啊!”秋瑶觉得自己比沈芳年還要着急。
沈芳年迟疑了下,却将镯子有放了下来,丝毫沒有打算摘下,道:“我累了,明日再說吧。”
秋瑶不情愿的点了点头,道:“奴婢帮您梳洗。”
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倒进了柔软的榻中,秋瑶为她熄了灯后也自行歇下。黑暗中,沈芳年闭上眼睛,脑海中却還在不断回旋着白日中的画面。明暗交错的光影中,佛窟内曹淑在前,徐徐說着這壁画绘的是曹家先祖的事迹。她和谢昉缓缓跟在后面,走到暗处不经意间,手指便缠在一起。走到沒被佛像挡住阳光之处,她赶忙抽出手来,面色平静,心跳不止。
夏夜的热风从窗口吹来,一下一下的撩人心。她辗转反侧,心中默念三遍:“别想”,终于睡着。
翌日清晨,沈芳年醒的早,想着镯子的事,心中沉甸甸的。
“沈姐姐!不好了!”曹淑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一口气還沒喘匀,忙拉住她的手臂便要走。
“怎么了?”沈芳年不明所以,险些被拽得踉跄。
曹淑這才停下来,急吼吼对她道:“王彻来了,他的人将谢大人抓起来了!你快去救他!”
沈芳年心中一沉,看来王彻還是知道了谢昉是来查他的,现在他自己送上了沙洲,岂不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她道:“我去看看,曹将军在府中嗎?”
“父亲今晨出城巡视了,现在還沒有回来,這可怎么办才好呢?”曹淑急得红了眼眶。
“你赶快叫人去城门处等曹将军回来,立刻带他来。顺平军和归义军互相制衡,王彻不会不顾及曹将军的。”沈芳年說完便向前厅跑去。
“可是……”曹淑本也想同她一起去,但也明白自己去沒用,跺了跺脚,也快步跑远。
沈芳年匆匆赶到前厅,先在门外探看,只见唐前立着一個身材高大的赤袍金甲男子,虽然从门外看门内光线较暗看不清面孔,从盔甲上的纹样她也知道那個人大概就是王彻了。
堂下有四五個同样盔甲的军士,围着一個白衣男子,果然是谢昉,即使如今被人胁迫着,還是那副嚣张模样。
“不知王将军疾行百裡赶到归义军的地界,为的就是谋害我這個朝廷命官么?是否各位将军觉得此地距京城千裡,谢掌印千岁便管不得你们了?”谢昉斜眉一瞥,毫不犹豫抬出了他义父的名号,他本就是“阉贼义子”,岂会怕有辱名声?
果然那四人听到谢掌印三個字,便不由后退了两步。王彻却冷冷道:“据末将所知,谢掌印的义子如今是宣抚使,应该還在官道逡巡巡卫,断不可能在归义军中。你說你是谢昉,又沒有凭据,教我如何信你?”
谢昉闻言眸冒寒光,冷笑一声:“是与不是,你现在不知道,過后肯定会知道。”
“好,本将军信你。”王彻怒意已满,“将這阉党走狗给我拿下!就地正法!”
箭在弦上,此刻就算她不想现身也身不由己,无暇顾及自己给未来夫君留下的第一印象便是张牙舞爪,她喊了声“住手”,拦在了二人中间。
王彻看着眼前的女子,虽然身着沙洲当地特色的服饰,但面容精致婉约,一看便是京城人。他怎么差点忘了,自己的未婚妻子也在曹府中呢。
“你是……沈元辅的女儿?”
沈芳年点了点头挤出一個微笑,但是双手却仍沒有放下:“王将军,我有话要和你說。”
“沈姑娘,我也有话要对你說,可是现在我很忙。”王彻拔剑一挥,指向她的耳后,咬牙道:“拿下!”
“等一下!将军肯定也听說了,這位谢大人和芳年一同迷失于沙暴,這才到了归义军的地盘。谢大人在戈壁中救過芳年的命,虽然芳年一介女流不懂得朝堂之事,但是此刻芳年刚刚得救,未婚夫君便要取芳年救命恩人的性命,将军岂不是要陷自己于不义之地?”她言辞铿锵,說得似乎也有些道理。
王彻想了想,還是道:“沈姑娘不必担心,我并沒有說過要取谢昉性命,只是要暂且将他关押。沈姑娘是沈元辅的独女,自然知道阉党作恶多端。待我查明此人所犯之罪,自然有律法裁决。”
沈芳年觉得有些好笑,明明王彻只是为了让自己免于律法裁决,如今满口的阉党作恶,竟然连她的父亲都搬出来。
两人僵持不下,谢昉反而觉得有些开心:“咳咳……沈姑娘,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過在下突然也很想领教一下顺平军到底有什么厉害手段能让在下伏法。”
幸而就在此时,曹将军匆匆赶来,毫不见怒气,反倒朗声道:“顺平将军难得光临蔽舍,为何便要如此剑拔弩张?可是怪罪老夫今日不知将军大驾光临呀?咦,谢公子和沈姑娘怎么也在呀?”
“爹,這個人急忙忙地带人闯了进来,便要绑走我們的客人!当真不知礼数!不把我們归义军放在眼裡!”曹淑挽着父亲的手臂,添油加醋的告黑状。
“淑儿莫要胡說,王将军是我們的客人,就如同谢公子和沈姑娘一样,对待客人怎能口出恶言呢?”曹将军笑眯眯地,似乎毫不动怒。
王彻忙走到近前行礼道:“曹伯父见谅,是小侄失礼,小侄向伯父赔罪。只是小侄有公务在身,今日定要带走谢大人。”
曹将军做到了堂上主座,先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才问道:“怎么谢公子犯了什么王法嗎?他不是被派来捉沙匪的嗎?”
王彻說的字正腔圆:“我怀疑谢大人被谢掌印派来,意在诬陷栽赃,剿灭我們归义、顺平二军!”
“這……真有此事的话,看来确实要将他先关起来才好。”曹将军点了点头,“只是谢昉如今是有公务在身,贤侄你又沒有确切的证据,若就這么带走,恐怕更会招来谢掌印的报复啊。不如……先关入我归义军的牢房,再仔细查明,贤侄觉得如何?”
“這……”王彻犹豫了片刻,如今曹谨风出面,看来他不可能将人带走了,于是终于妥协,“小侄愿意听伯父安排。”
在座的诸人皆松了口气,觉得此事终于有了不错的结果,但是却又有一人大声道:“不行!”
沈芳年比方才更加据理力争,寸步不让起来:“曹将军說過谢大人和芳年都是您的客人,您想把谢大人关进牢房,那便把芳年一起关进去吧!”
谢昉知道此时曹将军需要在王彻面前演出被胁迫的戏码,便也道:“下官倒是无所谓,但是沈姑娘如果执意如此,不日沈家来人恐怕曹将军要无法交代……”
“沈姑娘又沒有犯法,老夫怎能关你呢?這可如何是好?”曹将军思考片刻,“這样吧,贤侄你既然肯听老夫安排,便让谢昉留在归义军,老夫保证不会让他逃出城,如何?”
曹淑道:“好啊!爹,监视谢大人的事包在女儿身上了!”
谢昉无奈道:“便是下官能逃出城,也要迷失在大漠之中了。”
王彻皱眉权衡了片刻,终于决定暂且放弃,再寻机会,带人离开。只是既然来都来了,对于這位现下和自己对着干的未婚妻子却不能装作视而不见。
想着正好趁這個时候将话說清楚,沈芳年自认为還可应付這個局面,便道:“曹将军,淑儿,谢大人,可否让我們单独說话?”
曹淑不禁担心,虽然她心中悬系的谢哥哥暂时不会有事了,這個王彻看上去就不是善类,沈姐姐和他单独相处,這怎么行?!
曹谨风笑呵呵的:“当然可以,淑儿,去把沈姑娘的侍女叫来侍奉茶水。谢贤侄,随我出去吧。”
曹淑跑远了,曹谨风拽着眼神发怔,一步三顿,将不高兴都写在脸上的谢昉走了出来,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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