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分班
空曠的客廳很快就只剩下他們倆一高一低地站着,大門也被一股不小的力道報復性似的砸上,震得人耳鳴。
初遲的手心裏沁出一層薄薄的汗,手指蜷曲着。方纔他伸手過來時皮膚相觸的地方還殘留着溫度,她把手貼上衣角,不自覺地輕蹭了蹭。
許從年和她捱得很近,燈光打下的陰影將她籠住。半晌,面前的人擡手挖下一小塊蛋糕,送進嘴裏。
“味道不錯。”他耷拉着眉眼瞧她,“愣在這兒幹什麼?不是問題?”
初遲心跳快了幾拍,腦子裏還盤旋着他剛剛隨口而出的那句“她就偏心我”,一時間沒來得及反應。
“我……騙你的,沒題。”她長睫輕顫,低聲補充道:“誰剛考完試就有題目問啊……而且今天是我生日,一點也不想學習。”
許從年拖着調應:“所以,就是來給我送個蛋糕的?”
她悶聲點頭。
“低頭幹什麼。”他說,“不敢看我?”
他的嗓音混着溫熱的氣息落在肩側,酥酥麻麻的,反問的語調上揚。
初遲沉了口氣,調整呼吸表情正直地擡起頭盯着他看,義正言辭地說:“我纔沒有,你有什麼好看的。”
“我以爲你是怕挨批。”許從年低笑道。
“是有點兒,”初遲只要視線下移一點,就能瞟見他鋒利的喉結,“許老師太有威嚴了,我比較害怕。”
許從年瞥見她染了緋色的耳朵,只一下又別開眼,往客廳走去:“坐着聊?”
“原來還有聊天這個環節的嗎?”初遲跟在他身後,“我以爲我只是個送蛋糕的機器。”
“你要想當機器,那也不是不行。”他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仰頭灌水。
初遲跟他隔了一段空距在沙發上坐下,雙手拘謹地放在兩腿上:“不想。”
“喝水麼?”許從年問她。
“喝。”
蛋糕被他放在茶几上,許從年起身去廚房拿了個沒用過的杯子,認真洗乾淨以後倒上涼白開。他走到初遲面前,把水杯遞給她:“過生日許了什麼願?”
初遲兩隻手握着杯壁,慢吞吞地喝水,擡起眼覷他:“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行,那就不問了,換一個。”許從年說,“考試成績怎麼樣?”
初遲:“……”
初遲:“要不你還是再換一個吧。”
許從年笑得很野,兩指併攏曲起,在她腦袋上不輕不重地一叩:“提到分數就聊不下去了是吧?”
“怎麼還打人呢。”初遲輕輕踢他一腳,“我考得還可以的好吧,進前兩百了。”
他趿拉着拖鞋坐回原來的位置,人往沙發裏一癱,像整個人都要陷下去,閉着眼長舒了口氣:“是不錯。”
初遲扭頭望過去,細細觀察了一下這個人。
許從年狀態放鬆地半躺着,下巴揚起,後腦勺靠在沙發上。從側面看,喉結和脖頸拉成曲折的線條。他眼眶下是一片淡淡的青灰色,看起來疲憊不已。
“你很累嗎?”她脫口而出。
少年雙手是攤開的,聞言微微虛握了拳,好似過了許久,才延遲地回答道:“有點。”
“是不是因爲高三很辛苦?”初遲說,“我爸今天送我回來還跟他我聊了天,讓我學習上不要有太大壓力,也送給你。”
他笑了一聲,擡起手臂,將手背輕抵着眼皮,沉沉啞啞道:“不是。”
“許從年,你不開心嗎?”
她清澈的嗓音透亮,彷彿能直擊人心。
許從年聽得恍神,想了很久,也沉默了很久,才緩緩否認:“……沒。”
初遲無奈:“你騙人吧。”
“……”
也不管他到底怎麼想的了,初遲放下水杯,屁股挪了點位置,坐得更靠近他:“心情不好可以喫蛋糕,甜食能讓人變得愉悅。我今天過生日很開心,我把我的開心分給你一些。”
她把這話說得真誠又踏實,雙眼靈動。
“開心怎麼分?”許從年輕勾嘴角,好笑地說。
“比如通過蛋糕傳遞呢?”初遲應,“還有,我可以給你講笑話,逗你開心。”
“……再比如,如果你把我當作可以傾訴的朋友的話,我還能給你一點安慰。”
許從年鬆開擋住光線的手,突然的光讓眼睛有點不適應,他半眯了片刻,才慢慢睜開,側着頭看初遲。
這姑娘小臉白潤,安慰人時一套一套的,身上總是有股正經和堅定的味道。語言像含着源源不斷的力量,能注入人心裏。
“謝了啊,小機器人。”許從年心中的鬱結稍稍散了,就捏了這麼個稱呼直接喊出去。
初遲又皺起好看的眉,瞪他:“你喊誰呢,剛剛纔說我不是送蛋糕的工具人的。”
他笑而不語,伸了個懶腰看看錶,覺得時間不早了。
剛想醞釀一下送送客,就聽見初遲又問:“你爸媽平時會來看你嗎?”
他握着沙發軟墊的手緊了又鬆,聲調卻顯而不露,輕快得像無所謂:“不會。”
“你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看起來好孤單啊。”初遲揉揉自己的臉頰,“平時可以多喊俞亮哥來做客,起碼不會冷場是不是?”
她沒有詢問緣由,點到爲止地轉了話題,又扯起自己那點冷幽默。
許從年體會到她說話時特殊的照顧,彎了脣角,很輕地“嗯”了聲:“我以後儘量。”
“他太吵了。”他又道。
初遲沒憋住笑了出來,眼尾彎出弧度:“你們關係真的很好。”
這樣就好了,以後他的朋友也會越來越多的。
許從年看着她,良久沒有說話。
直到把人送到門口,初遲一邊蹲着換鞋,他站在旁邊時才說:“蛋糕我會喫完的。”
“好。”初遲朝他眨眨眼說,“感謝許老師一個月以來的辛勤付出,以後我有好喫的還會帶給你的。”
許從年雙臂環在胸前,靠着門框點頭默許。
“那我走了,拜拜。”
“初遲。”
幾乎是同一刻響起的兩道聲音重疊在一起,初遲一怔,回頭問:“怎麼了?”
許從年眼眸有些暗,深邃得望不見底。他嘆了口氣,半晌後笑着答:“不用把開心分給我,你自己留着吧。”
“生日快樂,每天快樂。”
他低低的嗓音輕飄飄地說。
初遲呆呆地接受了這份祝福,道謝後就僵直着身子按電梯下樓了。
夜晚的星稀疏卻明亮,零零散散地綴在漆黑如墨的天空上。
許從年成了她16歲生日這天,和她說最後一句“生日快樂”的人。所有的名詞前加了獨一無二的限定,似乎都會變得意義非凡。
初遲想,這句祝福她能記上好久好久。
週日下午放假時,分班的事已經徹底定下來。韓老師通知了大家週一就進新班級,然後感傷地扶着講臺來了一通心靈雞湯,順便抒發自己對學生們的不捨。
“今天下午我會把分班查詢的二維碼發班羣裏,”韓老師說,“班上選全理的還是跟着我,我們的新班級在一樓的十七班。”
初遲聽着也有點觸景生情,韓老師對班上人向來很好,除了偶爾心情不好的時候會發發脾氣罵人,大部分時間都是和藹可親的。
她還挺捨不得這位班主任的。
“咱們拍張合照吧。”後排的一位男同學站起來提議,順便亮出脖子上掛着的相機,“我剛好帶了相機。”
大家都說好,韓老師也贊同。於是就集體站起來移桌子,把教室移出一大塊空地,桌子堆在後面。
同學們排了個隊形,男生站在後排,女生蹲在前面。初遲個子不高,屬於半跪那一掛的。那位提議拍照的男同學甚至帶了相機架,非常專業的模樣。
設置好定時,他就一溜煙似的跑進人羣。每個人都笑着看向鏡頭,一起擡手比了個“六”。閃光燈亮起,畫面定格在這一瞬間。
初遲和徐憬是挨着的,拍第二張的時候,兩個姑娘把頭湊在一起,都對着鏡頭比耶。
合照結束後韓老師就宣佈可以放學回家了,好幾個女生過來找初遲抱了一下,她都很溫柔地跟她們說以後還可以去串班玩的,不用這麼悲傷。
下樓梯的時候同學們都在熱烈討論分班的事,初遲夾在中間默聲聽着,心裏暗暗祈禱和徐憬分在同一個班。
她在社交上向來比較苦惱,進了新班,就要認識新同學。初遲又從來不是會主動的性格,通常都是別人來找她主動說話。
高一剛開學是因爲和徐憬在同班,她外向開朗,帶初遲認識了不少人。而且有個伴陪着,初遲會自在不少。
徐憬也選的物生地,學校給這個組合開了七個班,從六班到十二班都是。總共七分之一的概率,確實比較難。
但沒準就出現奇蹟了呢。
初遲這樣想着,剛回家就拿起手機迫不及待地點進班羣掃描二維碼。在主界面輸入個人信息以後,大拇指停在屏幕前頓了頓,最終還是摁下[查詢]的按鈕。
分班界面顯示了她的舊班級和新班級,以及班主任的名字。
初遲在十二班,截了個圖就發給徐憬,打字問道:
:【幾班?】
隔了半分鐘,對面神經兮兮地回道:
憬哥:【你猜?】
[憬哥]這備註還是徐憬自己要求改的,說是能體現她的英勇帥氣。初遲一直忍着沒換,後來也就習慣了。
:【你都這麼說了,跟我同班是吧。】
初遲一眼看破她那點小心思。
憬哥:【嗚嗚嗚遲遲你好無情,都不給我面子,好歹裝一下嘛。】
:【好好好,我裝一下。】
:【我不知道,可以告訴我嗎?】
徐憬這就來勁兒了,噼裏啪啦地打字過來,初遲都能感受到她那股澆不滅的興奮。
憬哥:【[圖片]】
憬哥:【嘿嘿!我們又同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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