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生
許從年聳肩:“萬一這毒有解藥呢?而且解藥就在他自己身上,那個人完全可以下毒後迅速吞解藥。”
徐憬從他說出這句話開始就一直皺着眉頭,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可是誰會讓碧痕願意和他接吻啊……”
這話一經提出,衆人就快速反應過來,統統看向許從年和趙原。
“我好不容易放開腦洞想出這麼個思路,你們還要懷疑我。”許從年故作難受地嘆了口氣,擺出一副可憐模樣。
初遲無意識地擺弄着自己手裏的線索牌,突然想到什麼:“對了,公共線索裏不是有張人皮面具嘛!”
“易容術啊……”李之榮輕聲說。
“我覺得很大概率是個女生噢,”周茵如說,“它既然說碧痕化全妝,說明嘴脣上的胭脂應該應該是完整的,普通接吻的話,怎麼會不掉口紅啊……”
初遲扭頭問:“所以兇手下完毒還給她重新抹了胭脂?”
周茵如點頭。
“確實女生機率大一點。”傅元霜認爲這個思路正確,“沒有男人會隨身帶胭脂的,給我們安排的房間裏也沒有這種東西。”
所有人又順着這個話頭不斷往後進行猜測,碧痕是怎樣被下毒的,無疑是最重要的一點。
第三個疑點,也是最後一個,殺人動機。
在場的人之前都跟碧痕沒有過交集,自然也不會有殺害她的想法,唯一有動機的只有可能是第一案的兇手。
“可是按你們說的,動手的人和背後的真兇不是同一個,那碧痕的所有話都只會指向那個動手的人啊,真兇怕什麼?”錢鬆撓撓頭,如實說出自己的疑惑。
許從年若有所思地點頭:“你說得對。”
“老子上一案連是兩個人都沒弄清楚,你還指望我知道動手的人是誰?”趙原罵罵咧咧地道。
幾個人都笑出聲來,初遲順着錢鬆的話往深處想。第一案動手的人是她,爲了保護她,有兩個人都是有動機的。
一個是顧南尋,一個是寧鬆清。
如果要勉強再算一個的話,可能還有李宛白。
這三個人裏面,只有李宛白是女性了。
大多數都是一團漿糊,因爲第一案的那兩個人都沒有完全弄清楚,如今又需要牽扯到那兩個真兇,只能純靠猜測。
喧鬧聲裏,許從年靜靜地看向了她。
初遲心跳一滯,發現那人對着她輕輕勾了勾嘴角,眼神似乎在問她覺得是誰。
認真思考了一會兒,她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而後歪了歪頭,用口型問:“你呢?”
少年笑得很肆意,瞧上去心情不錯。時間流逝地越來越快,窗外的天色都漸漸沒那麼亮堂了,於是映襯着室內的頂燈更加明亮。
那些散落的光落在他眸中,讓初遲想起從前和家人一起在山上看過的星空。大片遼遠的墨色裏潑開璀璨的星星,無規則地綴在不同的地方,與明月交相輝映。
心臟像因爲高興與興奮而跳起熱烈的舞,不停鼓動着,血液被一股一股地泵入四肢百骸。
初遲垂下眼斂去那些情緒,捲翹的睫毛微顫。
於是也沒看見許從年搖搖頭,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等投票環節到來的時候,大家都滿臉的意猶未盡。
周茵如撐着臉頰吐槽說:“我都不知道要投誰呢,怎麼投啊。”
“實在不行就投第一案投的那個咯。”趙原說。
錢鬆想尖叫發泄:“我腦子都要炸了,下次再也不跟你們出來玩這個了。”
“可以了可以了,老規矩啊,閉上眼舉手投票,數字編號還是一樣的。”主持人笑着說,“選出殺害碧痕的兇手。”
初遲最後還是投了傅元霜。
因爲沒有頭緒,只好投給了機率最大的那一個。
她比了個七,在聽見主持人說可以了之後,睜開眼。
徐憬瑟瑟發抖:“這下應該沒有了吧?”
所有人都沉寂的時候。
主持人姐姐再次宣佈:“繼續閱讀下一頁內容吧,這次可以看到結尾了。”
初遲懷着忐忑的心情,在往後看之前還掂量了一下手裏的劇本,一臉正氣地繼續看。
後續是,所有人回到大殿後,逐漸揭開了那些埋藏的恩怨情仇。
音響播放的音樂突然變了,歌調透着淡淡的悲傷,讓人一瞬間就墜入情緒中。
每個人的故事都被揭開。
[你看見樂嬪跪在地上,眼睛哭得通紅,她華麗的髮髻上墜下一枚金釵,那是從前皇上與她初遇時贈予她的。可此刻,他們與彼此面對着面,一切卻都變得面目全非。她聲嘶力竭地朝他吼道:“那是我們的孩子!你怎麼……怎麼忍心啊,將我們的骨肉送給她人!”]
初遲喉間一緊,繼續看下去。
[李宛白站在原地泣不成聲。莊衡遠遠望着,卻止步不前。他從一開始接近她,就只是爲了復仇罷了。可在這一刻,卻止不住地生出一絲難過來。他側過頭去,垂落在腿邊的手緊緊握着,青筋都顯露。]
[動過心麼?他也不知道。]
[大殿內混亂一片,遠處好像燃起了猩紅的火光,你聽見有宮女倉促害怕地低喊:“着火了!”來來往往的人羣像陣漩渦將你們包裹起來,你被撞得雙目一晃,後背卻靠上那個胸膛,雙手被緊緊握住。你在那一刻,似乎想起了一切。]
[你呆滯地扭過頭去望着顧南尋,輕聲說:“顧南尋,你騙我。”你看見他神色都變得驚慌,捧住你的臉焦急地不停撫摸着,與你額頭相抵,低聲地哄:“蔻兒……蔻兒……”你想推開他,卻覺得渾身脫力,只留給他冰冷的眼神。]
[“護駕!尹家造反了!快護送皇上離開!”太監公公大聲喊道。帶頭的軍隊已經衝進大殿,開始狂掠廝殺。刀光劍影閃在你眼前,你恍惚中又看見了那晚舞劍的少年,無比英姿颯爽。顧南尋只是緊緊抱着你,一聲一聲地念着你的名字。]
[你本覺得心寒。卻在看見他身後猛刺過來的長劍時瞪大了眼睛。話語不經大腦就下意識脫口而出,你使盡渾身的力氣,拽住他轉過身:“阿尋小心!”劍鋒刺進你背後,鑽心的疼。你能感覺到血液流淌而出,染髒了你的白裙。你的意識很快丟失,在閉上眼的前一刻,顧南尋痛苦掙扎的聲音響在耳邊,帶着哭腔,像個孩子。]
[“別走,別再離開我了,求求你。”]
劇本在這裏結束了,初遲覺得鼻酸,垂着腦袋一言不發的。全場都安靜下來,陷入某種不言而說的寂靜裏。
下一刻,房間的燈被關上。
初遲眼前一暗,但很快,一盞橙黃色的小燈就亮在主持人的手邊。她起身在每個人手邊都放了一盞燈,溫暖微弱的光線充盈住小小的空間。
接着,她又遞給每個人一本新劇本。
初遲接過來,聽見主持人說:“可以看完,看完舉手示意一下。”
這本劇本並不厚,薄薄幾頁紙,卻將所有故事都敘述得詳盡無比。
是從前世開始說起的,說起你的人生命運,你的家人,你的朋友,還有他。
[你和顧南尋是意外相識的,可你分明第一眼就愛上了他。他在最開始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告訴你,他只是同你一般的平民百姓。你們不斷相知,再相愛,他是你瑣碎生活裏唯一的快樂。]
[你們牽手,接吻,擁抱。他曾在夜晚騎着駿馬帶你馳騁於大梁的草地上,你們有無數句“我愛你”散在風中,無人知曉,只有你們彼此聽得見。你無比信任他,即便有時他會突然一聲不吭地消失,但總會在一段時間後又回到你身邊。偶爾有一身傷,偶爾又沒有。你會在埋怨怪罪的同時幫他包紮,嬌氣地嘟囔道:“早知道這麼喜歡跟人打架,你就去打仗好了呀。”他聽見你這句話時一愣,卻並未說什麼,只是捧着你的臉在你脣上輕吻,微微笑了:“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
[你真的信了,你好像從來都是這般的信任他。因爲他那樣守信,每次都履行諾言安全地回來了。你隱隱約約猜到了他或許有什麼不可說的身份,但你裝作不知,只要他高興。你愛他,甚至勝過愛自己。你只是個平民,賤命一條,絕對比不上他重要。只要你在世時,他能夠一直陪伴在你身邊,便知足了。]
[可你料不到會發生什麼。這一次,他真的沒有再回來了。]
[近來城中總是傳聞,大梁的衛國將軍顧將軍在戰場上犧牲了。邊關的外襲兵都要打到京城門口了,是顧將軍以一敵百孤注一擲,將那條命都奉送在了戰場上。可惜了啊,還那麼年輕。]
[你不相信那是他,只是姓氏相同罷了。可你等了好久,等了半月、一月、甚至半年,你都沒再見到他了。不久前他離開時,你還親自上寺廟爲他求了個平安符。你雙手合十,虔誠地向佛祖許願,保佑他平安一生,無憂無慮,永遠鮮衣怒馬少年狂。]
[可你終知,他真的不在了。臨到死前,你們都沒有見過一面。你日日握着那平安符,雙目無神地在街上行走着,輕聲喚着:“阿尋,阿尋。你在哪兒,你快回來好不好?”]
[別家人都知,近來寧家的小女兒得了瘋病,整日整日的在街上走,遊魂野鬼一般。還不停喊着一個人的名字,是誰也不清楚。]
……
[“蔻兒,我往後要送你一場最盛大的婚禮。你是我的妻,一生一世都是,我定不負你。”]
[顧南尋,三個字,是你的魔咒。]
[初見不知,往後歲月朝朝暮暮才明白,相思當真會蝕骨,勾人魂魄。甘願與他共入地府,生生死死糾纏一生,也願意。]
眼淚不自覺地啪嗒啪嗒滴在紙頁上,初遲吸了吸鼻子,覺得心都揪到一塊兒。耳邊的古風歌曲沉重而憂傷,她好像真的回到了那個時候。
原來如今的第二世,顧南尋是帶着記憶的。
怪不得。
前世到死都沒有告訴你他的身份,可如今,你們第一次相遇,他便與你說,他是大梁保家衛國的將軍。
是想彌補所有的遺憾吧。
主持人姐姐輕聲喊:“寧蔻。”
初遲擡起眼,在一片暖黃中看過去。
“前世,顧南尋臨死前有在自己的白衣上,用鮮血給你留話。”她把劇本傳給許從年,讓他念。
初遲愣愣地望向對面的人,他的輪廓都被光染得明亮。許從年顯得很沉默,接過劇本後,垂着眸不吭聲。
半晌後,纔開口唸着:“致吾妻,寧蔻。”
他的嗓音低沉動聽,也摻雜了不知名的深情。
“我戰功赫赫,生死命運都交付國家。臨終前,只有一個願望。”
“願你一生無虞,永遠幸福。”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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