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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七章

作者:宋默然
宋默然作品 简介:第三卷 收藏好书,发表原创 第三卷 第三卷 欢迎您 徐卫和张浚走到院坝裡时,那群人已经赶到房舍外头了。{}此时残阳如血,映照得大地也一片通红,张德远目力不济一时沒有看清楚来人。可徐卫鹰一般的眼睛早就瞥见,行在最前头的两個人,都穿官服,一绿一红。穿绿袍的,正是射洪知县段简。后头跟着十来個衙役军士,看样子是坐两艘船過的江。 “你现在不方便,我来,我倒要看看這帮人是不是无法无天了!”张浚小声对徐卫說道。后者沒說话,他猜测着那穿红袍的人是什么身份。梓州這個地界,穿红袍的官员屈指可数,一排除,已经不难猜出他的身份了。 這一头,徐卫、张浚两人并肩在前,徐虎在后,都冷眼看着這来势汹汹的一群人。踏入院内,来人停下了脚步。那些衙役军士因不清楚這裡头的内情,四散排开,竟堵住去路!张浚看在眼裡,真個怒火中烧! 段简和那红袍官员前得上来,徐卫只见前头那红袍的实在挂相,人生得瘦弱,以至于那身官袍在他身上就跟一條大口袋撑不满。偏生下巴又尖,還往前凸,脸又生得平,十足一副猥琐相。看到這副尊容,徐卫总觉得在哪裡见過,仔细一想,当初徐良把他从陕西匆匆召回行朝,向皇帝和文武百官讲解宋金局势,看是否可以同女真人议和时,此人就曾经在朝堂之上当面反驳過他,当时這人的官职是枢密院的编修官,如今正是梓州知州,魏师逊。 气氛有些尴尬,這群人占了院子,竟谁也不說话。段简藏头露尾,一直半躲在魏师逊身后。张浚扫了這两人一眼,问道:“你等也是朝廷命官,怎不知规矩?见到长官,岂有不行礼的?” 话說出去,魏师逊犹豫片刻,只作了個揖,段简见状,也在他身后作了個揖,也沒半個字。张浚越发光火,怒声问道:“你是何人?到此作甚?” “梓州知州,天章阁直学士。徐节使应该认得我吧?”魏师逊那张平脸上沒丝毫表情。 徐卫笑道:“是么?我怎么不记得咱们在哪裡见過?” “哼哼,节使不必如此,当年你回行朝,殿上奏对时,咱们有過交集。节使忘了?”魏师逊道。 徐卫佯装追忆,半晌才作恍然状:“哦,是了,当时你反驳我的意见。我问你时,你說你是显谟阁直学士,吏部侍郎郑仲熊。” 此话一出,魏师逊闹了個脸红,冷声道:“本州魏师逊,并不是郑学士。” “魏师逊,闲话休說,我问你,你因何带着這许多官差军士闯上岛来?且不說這岛是徐节使住家,便是一介草民的产业,你无故也不得私闯!”张浚喝问道。 魏师逊缓和了一下脸色,道:“张宣抚,你远在河东坐镇,因何到了此处?” “因何?我到哪裡還需要向你解释?怎么?這梓州是你的天下?”张浚问道。 魏师逊倒不慌,只道:“宣抚相公不必拿這话来吓我,此地属川陕宣抚司管辖,你河东宣抚使怕還管不到我头上来。到是宣抚相公你,本该回朝述职,怎么绕了半天绕到這四川来了?下官沒记错的话,从河东到河南的交通早恢复了。” 张浚沒了耐性,這厮顾左右而言他,就是回避自己的問題!当下怒道:“魏师逊!你不過一州太守,竟敢如此放肆!你今日带兵闯入徐节使家,已然是犯了法!我是管不着你,等我回了行朝,自然有人管得着你!” 魏师逊竟笑起来:“宣抚相公又吓我,我此来,便是为国为朝,不怕相公告我的状。” 徐卫听在這裡,听不下去。這文人說话,绕来绕去,就說不到正题上。因此道:“魏知州,我看你带着官差军士上岛,是来缉拿我的?” 魏师逊不料他這么直接,一时接不上话,徐卫见状,又道:“倘若你真是来拿我,也行。只要告诉我所犯何罪,再出示官家的诏命或者有司的公文,我自然跟你走。” 魏师逊咳了一声,把头转到旁边,還是接不上话。徐卫拉下脸来:“你若是无缘无故,带兵闯进我家来,那你就得给我一個說法。我徐卫如今虽然去了职,可還是本朝二品节度使,你不给我一個說法,我就给你一個說法!” 這话說出来,吓着了不少人。先是段简,你說一個小小知县敢得罪谁?在场的,魏师逊是他头顶上司,徐卫张浚都是二三品的大员,他在射洪是一方父母官,可在此处,屁都不算。听徐卫撂了狠话,心头终究還是虚了。 再有就是那些衙役和官兵,衙役是射洪本地的,官兵是魏师逊从梓州带来的随扈,他们本不知道是来干什么,也不知道這岛上住的是谁,還以为来缉拿要犯呢!一旦听說“徐卫”二字,早惊得心惊胆战!就如当日那公官差隔着江向路屿洲朝拜一样,徐卫這個名号,在大宋所有披坚执锐之人心中,分量尤其重! 可魏师逊還沉得住气,首先,他是走科举出身的文官,天生地就有优越感,看不起徐卫這等人。其次,徐卫如今是脱了毛的凤凰,掉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惧。而他又是受了秦桧的委派到此来守牧,一個重要职责,就是监视徐卫。 张浚一踏进梓州地界,他就收到消息,一听說转入射洪去了,因此他也急急忙忙赶来。为何?张浚原来是徐卫的重要幕僚,两人共事多年,交情那就不用說了吧?张浚如今是河东宣抚使,他专程绕到四川来见徐卫,魏师逊能不着急么?所以根本沒想那么多,匆匆就赶来射洪,又叫上射洪知县。()他却忘了把随行的卫士留在岸边,一路带過江来!你带着兵闯进人家家裡,总得师出有名吧?况且,這家的主人還是二品大员! “徐节使休抖這威风,此间是梓州,不是陕西。况且,今时也不同往日了吧?”魏师逊强作镇定道。 徐卫闻言一声冷笑:“此间是我家,不是你家,你无缘无故闯进来,且不說你我官阶差得有多远,我姓徐的就是個平头百姓,我這裡哪怕是個茅草棚子,你敢擅闯……” 他话沒說完,魏师逊已经抢道:“你待怎地?” “怎地?我就让我儿子把你扔进涪江去,你信么?”徐卫变色道。 徐虎一听老子這句话,当即往前跨了一步。這厮跟他爹一個样,虽只十几岁,却已经长得高人一头,平日裡读书习武从不间断,打从穿开裆kù就拖枪拽棒,就你這几個臭鸡蛋烂地瓜,恐怕還不入他的法眼。 他一动,倒把魏师逊吓着了,往后退了两步,环顾左右,竟无一人上前相护。顿时,這位正经进士出身的知州深感屈辱,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破口就道:“量你一赤老,敢奈我何!” 他是在东京呆過的,這赤老乃时下河南之方言,是对军人的蔑称。魏师逊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徐卫還沒来得及反应,早已经气得七窍生烟的张浚再也按捺不住,大步上前,指着魏师逊的鼻子就骂道:“量你一竖儒!怎敢轻慢长官!你当我不知道?你不過是狗仗人势罢了!” 魏师逊被他骂得火起,怒道:“张宣抚,你也是读书之人,怎口出粗言?我到此上任,是受官家诏命,秦相……” “呸!秦相?他算個甚么东西!jiān侫小人,专好谄媚奉承,蒙蔽圣听!你不提他倒罢,提起他,我此番入朝,决不与他甘休!”张浚看来已经气得不行了,那指着魏师逊的手几次快戳到对方鼻子上,而魏师逊又左右闪躲,场面当真滑稽可笑。 徐卫還真怕他两個斯文人动起手来,张浚年老,怕是打不過魏师逊,因此道:“德远兄,不必与他一般见识,被這厮坏了你我酒兴,咱们进去接着喝,徐虎,送客!” 徐虎听了,大步上前,立在魏师逊旁边道:“几位,請吧!” 魏师逊被张浚一顿骂,虽然恼怒,却又不敢发作。张浚毕竟是堂堂宣抚使,观文殿大学士,三品高官,又是几朝老臣,素有人望。再者,今日贸然闯上這江心小岛来本也唐突,当下便有心去了。 只是就如此走,显然又不甘心,左思右想,对张浚道:“张宣抚,你久在地方,远离中艺术馆,下官奉劝你一句。无论是待人,接物,须得分清情势……”哪知,话說一半,徐卫和张浚两個已经折身往堂屋走去。留下一個徐虎在那裡虎视眈眈。沒奈何,只好带着段简,以及一班官差军士灰头土脸地走了。 這头徐卫和张浚进去,也不痛快,后者一直怒气冲冲道:“被這等人坏了兴致!晦气!秦会之好大的胆子!你是辞职归隐,又非被贬谪编管,他竟敢派人监视!观此人行径,异日必为权jiān!” 徐卫听了暗笑,秦桧作权jiān有什么奇怪?嘴裡安慰道:“行了,你也不必生气,犯不着。還是吃酒,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要掉头!” 张浚听了這话抬起头来,正色道:“相公,你断不可作此颓废之状!如今局势甚是凶险,国家早早晚晚還要你出来平乱御侮!如今的困境只是暂时,尽早有拨云见天的一日!” 徐卫笑而不语,只端起酒杯相敬。 靖安五年的七月,在张浚抵达行在之时,大宋朝廷派出的使团也到达了燕京,受到金国朝廷热情的接待。完颜亮派出左丞相兼侍中,萧王完颜秉德专门接待大宋使臣郑仲熊等人。每日宴請,从无间断,但完颜亮却一直不肯露面。 郑仲熊向完颜秉德讲明了来意,希望能尽快见到金帝,共商大计。完颜秉德却百般推托,就是不肯安排。其实完颜亮一听說南方派来了使团,就猜到了是什么事,這是故意在吊着宋使胃口,以报当日完颜褒出使南朝被拒之仇。 如此迁延多日,郑仲熊方才见到了金帝,提出联手制辽。完颜亮却沒有明确表态同意或者不同意,转而问起大宋国内的情况,尤其点名问了徐卫。郑仲熊心知徐卫是抗金的一面大旗,女真人深为忌惮,对徐卫处理,关系到大宋之诚意。因此胸有成竹地告诉完颜亮,徐卫已经“免”去了一切实职,并被连贬两级,从郡王降到节度使,现在已经迁出陕西,到了四川定居。 完颜亮又假惺惺地问,徐卫世之虎臣,威名暴于南北,既了制辽,岂有少了這位大将?郑仲熊则信心满满地表示,如今西军由刘光世刘太尉统率,何用徐卫? 一听刘光世這名字,完颜亮一时想不起来這是哪路神仙,后来因宋使到来而专程回京的耶律马五告诉他,刘光世也是将门之后,其父就是当年宋金联手伐辽的宋军统帅刘延庆,光世曾任陕西环庆帅。 刘光世完颜亮不知道,刘延庆他却是听說過的。[]就是此人统率十万以西军为主的宋军,讨伐辽国,却被耶律大石率残兵败将打得一溃数百裡,终于让金军看清了宋军的虚实。刘光世既是他的儿子,想来高明不到哪裡去,由此人统率西军,這不是天助我也么? 不過,即使如此,完颜亮也沒有立即答应。他又让右丞相唐括辩陪着郑仲熊四处走走。合着這大金国的丞相正事不干,就搞接待了。唐括辩领着郑仲熊出了燕京往西走,到了大同府,见到金军西线统帅仆散忠义。而仆散忠义展示给郑仲熊看的,是集结于此的十数万大军,這由得使宋臣们又想起当年流传的關於金军之“六如神话”,人如虎,马如龙,上山如猿,下水如獭,其势如泰山,中国如累卵”。 仆散忠义问,宋使知道我大金国为何屯大军于此么?郑仲熊說不知,仆散忠义告诉他,我统十余万精兵,便是为了讨伐契丹余孽,将他们赶回西域去。便是你们南朝不参与,我大金国也能一力完成! 郑仲熊听了,深以为然,由是求盟之心愈切。唐括辩又带着他转了两日,這才领回燕京去。一到燕京,郑仲熊迫切地求见完颜亮,希望促成此事。他甚至对金国大臣說,宋金乃兄弟之邦,不分彼此,辽人如此猖狂,进攻大金在前,挑衅大宋在后,不联手驱逐,更待何时? 在他“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努力下,完颜亮终于答应。并约定,九月举兵伐辽!只要西军一动手,大金雄师即开過黄河,直捣贺兰山! 郑仲熊大喜過望!可一算時間,這都七月了,我再回去已是八月,朝廷发命令到川陕又還需时日,哎呦,耽误不得!当下辞别了金帝,便要回朝。完颜亮也很客气,亲自送出燕京,只差沒有挥泪而别。 郑仲熊心系国事,紧赶慢赶,不几日便窜過黄河,进了中原,除了睡觉吃饭,一刻也不停地往江南跑。就在他渡江之时,张浚便进了杭州城。他此行是回朝述职,按理,這封疆大吏回朝,皇帝要首先接见。 赵谨在听闻张浚還朝以后,因为对這位几朝老臣不太熟悉,因此也有心马上见面。张浚虽然是全速赶来行朝,但他怎么快得過魏师逊的报告?因此秦桧已经知晓当日发生在射洪的事情,对张浚十分忌恨。遂从中作梗,阻挠张浚面圣,推說圣上不必操劳,先让他到中书述职。赵谨也不疑有他,便准了。 這一日,住在馆驿的张浚接到通知,让他去中书政事堂。张德远当时就觉得奇怪,我這河东宣抚使回朝,官家不先接见,却去中书?虽然想不明白,但觉得也好,正想会一会他秦某人。遂穿上全套朝服,盛装前往。 张浚在外多年,朝中大臣换了一拨又一拨,大多都不认识他。见有大臣不在朝会之时,却穿朝服而来,纷纷侧目。一路“招摇”到了中书省,有官员知他是张浚,便引进政事堂,报告了折彦质与秦桧。 秦桧听說张浚至,便叫引去小屋坐。這是有意晾着他,折彦质听說张浚来了,本是要立即会见的,但听秦桧不至,遂也不露面。 张浚在那小屋裡坐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工夫,首相次相皆不见,连参政也不来一個,心裡除恼怒之后,也猜到几分。再加上因为徐卫的缘故,肚子裡憋着气,当下一不作,二不休,离了中书,直奔禁中而去! 那宫裡的内侍们虽不认识他,但见他一身朝服,三品制式,也沒谁敢拦他。逮了一個内侍问官家何在,說是在政事堂,他便叫他内侍带了路,来到政事堂前。也是凑巧,他逮着的這個内侍,正是当日到射洪传诏的入内内侍省东头供奉梁进。如果碰到旁人,只怕非但不会领路,一问清情况還得给你挡回去。 当时,沈择正在侍奉赵谨处理政务,乍一听张浚求见,還闹不明白,不是中书要先见他么?怎么突然来政事堂了?估计着這裡面有情况,便沒有禀明皇帝,先自己出来见张浚。 “小人见過宣抚相公。”沈择下得政事堂台阶,执礼笑道。 张浚看他一眼,還個礼,听梁进在旁边介绍道:“此入内内侍省沈都知。” 张浚也听說過皇帝皇后跟前有一内侍最是得宠,他读书人,对這种得势的内侍沒有好感,遂什么也不說。沈择见了,心头便不喜,可脸上還是笑道:“日前圣上已经发過话,让宣抚相公先去中书述职,不知相公這是……” 张浚并不答,只道:“請代为通传,言臣河东宣抚使张浚求见。” 碰這么一個钉子,沈择知道眼前這個老者是個难缠的,因此故意推托道:“圣上正忙着,宣抚相公是不是等一等?” 张浚听了這话,便发作道:“等?我等得!大宋等不得!大祸将至,圣上蒙在鼓裡!”他說這话时有意提高音量,骇得沈择变了脸色,急急挥手制止道“张宣抚噤声!噤声!” 赵谨在裡头听到這话,也吃一惊,什么大祸将至?便叫了旁边一個小黄门出来询问,沈择见遮掩不過,只好入内禀报。 “张浚?他不是……你召他进来。”赵谨疑惑道。 沈择传将出去,张浚整理衣冠,昂然而入!到了堂内,望定皇帝,大礼参拜:“臣,张浚,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赵谨因是头一回见他,也显得有些客气,便道:“贤卿請起,赐座。” “臣愧不敢当。”张浚道。 “哎,张卿是四朝老臣,朕礼遇贤卿也是应该的。”赵谨笑道。 张浚這才坐了,只听皇帝问道:“张卿已到過中书了?” “臣接知会,先前往中书述职,到了中书,便被领进偏室坐待,等了许久,不见宰执接见。沒奈何,只能来求见圣上。”张浚一板一眼地說道。 赵谨听了這话,心下奇怪,张浚是地方大员,其治下又临近前线,如此重要的地方长官入朝,中书大臣怎么如此不上心,把人晾起来?当下也沒细想,便道:“贤卿宣抚河东,這些时日以来,河东境况如何?” “启奏圣上,自徐宣抚收复河东,并主持重建恢复以来,河东境况已逐步好转。臣上任后,着力恢复农耕,眼下已能自给。”张浚有意先提徐卫。 果然,赵谨听到“徐卫”名字,沉默了片刻,而后才道:“卿等忘身于外,朕很欣慰。河东临近宋金前线,是要冲所在,望卿……” 话刚說到這裡,见一小黄门入内禀报道:“官家,折相秦相求见。” 赵谨听了,便叫宣进来。折彦质秦桧两個匆匆入内,秦桧瞥了一眼张浚,便与麟王一道向皇帝行礼。 “免了,折卿秦卿,张宣抚回朝述职,你们怎么把人晾在一旁不予接见?”赵谨问道。 秦桧未答,折彦质已道:“回圣上,臣听闻张宣抚到后,前往见面时,张宣抚已然不见。”這话的意思是說,我是后头才知道,他们先报告的秦桧。 “秦卿,怎么回事?”赵谨问道。 “臣,手上有几件要紧的公文批复,因此耽误了。”秦桧轻描淡写道。 听他這么說,赵谨也不再追究,便赐了他二人座,又道:“方才张卿已经大致向朕报告了河东境况,你们有要问的,便在此问吧,朕也听听。” 秦桧道:“此等繁琐之事,就不必扰官家了,還是去中书问吧。” 赵谨不及回应,张浚已经道:“有什么事是不能在圣上面前說的么?” 秦桧两眉一动,心中已经生恨,折彦质装作沒听见,赵谨却觉得這话還有意思,遂问道:“张卿,何出此言?对了,朕听你方才在外间說甚么,大祸将至?此言何意?” 张浚也不看秦桧,直接向皇帝道:“圣上,臣有一事,须向圣上奏明。” “何事,只管說来。”赵谨点头道。 “此次回朝述职,臣本该从河东直入河南,但臣绕道川陕,并专程前往梓州射洪拜会了徐节使。”张浚如实道。 赵谨倒也不觉有异,道:“贤卿当初与徐卫同在川陕,共事多年,如今去探望也是应当,且又沒误事,何妨之有?” “谢圣上。”张浚俯首道。“此去射洪,只见徐节使举家居于涪江小岛,几乎与世隔绝。节使终日只是读书、写字、垂钓而已。” “這朕倒是知道的,日前,他還請传诏的内侍呈了一道祝寿赋,朕看了,字有长进,工整许多。”赵谨笑道。 “但是,即使节使這般淡泊,還有人不放心,竟派人监视!甚至不许任何人上岛与之接触!臣想问,這可是官家的旨意?”张浚语气渐渐转强。 赵谨露出吃惊的神情:“监视?有這事?徐卿是辞职归隐,非贬谪编管,谁敢监视他?” “這就恕臣不得而知了。臣在探望徐节使当日,有梓州知州魏师逊,射洪知县段简,带兵闯岛!臣与徐度使责问之时,魏师逊口出狂言,竟当面辱骂节使!徐卫乃战绩彪炳之功臣!便是辞职归隐,也不该如此对待!這岂不寒了功臣心!”张浚說到這裡,已经是怒容满面! 赵谨听了,也大感匪夷所思,他甚至怀疑张浚有夸大的成分,质疑道:“带兵闯岛?当面辱骂?這……這从何說起?徐卿是二品节使,又有大功,地方官员应该崇敬礼待才是,怎会如此?果有此事乎?” “臣岂敢欺君?徐节使曾与臣言,看样子,朝廷是要置他于死地,他已经引颈待戮!”张浚朗声道。 折秦二相脸色大变,赵谨也失声道:“哪有此事?哪有此事?徐卫世之虎臣,功盖当代,以忠义著称,朕因其有疾,方才准他辞职休养。還望他疾愈之后,再披挂上阵,替朕内平祸乱,外御狄夷,怎会有置他于死地之心?此言断断不可信!” 张浚此时起身,上前,伏拜下去,恳切道:“伏启圣上,徐卫在川陕多年,无论军政,业绩斐然,素得军民之心。朝廷恐其势大难制,削其权,這是应当的。但是,在他辞去一切实职之后,還如此逼迫,实在不该。臣請圣上,念在他往日之功劳,今日之虔诚,網开一面。” 赵谨被說得不知怎么回应才好,结巴道:“這,這到底是从何說起?折卿!” “臣在。”折彦质起身。 “這事你知道么?”赵谨一脸疑惑地问道。 “臣实不知情。”折彦质道。 赵谨又转向秦桧:“秦卿,你知情么?” “臣,臣也不知情。”秦桧也道。魏师逊這個蠢货,竟干出带兵闯岛,当面辱骂這等事,谁敢保他,又保他作甚? 赵谨顿时大怒:“魏师逊好大的胆子!徐卫虽是武臣,官阶在他之上,便当尊敬。這带兵闯岛已是不该,居然還敢当面辱骂!知道的,只作是魏师逊狂妄,不知情的,還以为是朕苛待功臣!若再容他在梓州,只怕不胆不能造福一方,還要坏了朕的名声!中书!立即免了他的差遣!召他回朝,暂不录用!” 皇帝发了怒,首相次相只能诺诺连声应下来。 赵谨稍稍解气,叹道:“日前,为联金之故,不得已,降了徐卫的爵位官阶,如今又发生這等事,想来功臣寒心呐!朕也是于心不忍,卿等以为如何处置为宜?” 张浚正要进言,秦桧抢在前头:“圣上,此时对徐卫不宜有所变动。一切,等联金事成之后,再作打算。” 赵谨听了這话,心裡也犹豫,正思索时,听张浚问道:“臣有一事不明,請圣上示下。” “何事?”赵谨问。 “這联金,却是为何?”张浚道。 秦桧心知不妙,赶紧截断话题:“张宣抚,外臣不当妄议中枢之事。” “妄议?外臣?我为一地宣抚,中央派员,何称外臣?怎是妄议?天下人皆可言事,秦相你能堵住悠悠众口么?”张浚意有所指地问道。 秦桧脸色难看,不接他话。 赵谨也感觉到了张浚好像跟秦桧对着干,便道:“這联金,是因为契丹人屡屡在边境挑衅,已到国朝无法容忍之地步。因此,便要反击。” “臣斗胆一问,不知契丹人为何生事?”张浚道。 赵谨想了想,随口道:“大抵是因为宋金关系缓和,朝廷又关闭了边境榷场所致。” 张浚便对道:“为一时权宜,与女真缓和关系,可以。但不能忘了,女真人至今窃据我河北大地,乃至燕云。契丹,本是我朝兄弟之邦,澶渊之后,数十年不识兵革。宣和年间,为取燕云,海之结盟之事后效如何,臣就不必說了。徐卫后来极力联络契丹,便为抗金之故。朝廷为与女真议和,摒弃盟约,便已是刺激了契丹。所幸,契丹人畏惧我朝中兴之势,一直不敢造次。如今,徐卫去职,契丹无人弹压,朝廷又无故关闭榷场,使契丹深受其害,所以才屡屡生事……” 秦桧听到這裡,已经明白张浚用意,当即打断道:“张宣抚,听你话裡话外,都在替徐卫讲情,這,你们虽然私交甚厚,也不应该因私废公吧?” 张浚总算看他一眼:“秦相,若說私交,谁能比你跟徐氏更深厚?”他是指秦桧当年受徐绍提拔,任参知政事,后来又受徐良举荐,回朝位列宰执。 秦桧听他提起旧事,面色不改:“桧是朝廷大臣,何谈私交?說起来,倒是麟王当年杞县一役救過徐卫,后来府州军又于平阳解了徐卫之围。”折彦质见他无故扯上自己,心下不快,可又无言以对,只能把气咽回肚子裡。 赵谨见他们跑了题,语气又不友善,发话道:“這些旧事且不提,张卿,朕听你言下之意,是不赞成联金?” “圣上,臣不是不赞成,而是极力反对!”张浚语出惊人! 秦桧提醒道:“张宣抚,這已经是朝廷决议,圣上御准,你反对也沒有用。” 赵谨是個沒主见的人,见张浚反对,便有心听听他的理由,遂道:“张卿,你且說来,這是为何?” “圣上,非是臣哗众取宠,语出惊人。今日若联金,大宋祸事不远!”张浚道。 赵谨坐不太住了,动了动身子,急道:“细說。” “圣上,臣在河东,探得這几月来,金军调兵频繁,集师于西线,看样子是要打仗。”张浚道。 秦桧又抢话:“女真集兵西线,无非是想图辽而已,有什么奇怪?” 张浚立即反驳道:“图辽?恐怕不是吧?這不過是作给我朝看的!” “看?怎么看?又有什么看头?”秦桧不屑地笑道。 “沒看头?秦相,如今朝廷是否派了使臣前往金国?”张浚问道。 “是又怎样?”秦桧冷声道。 “女真人将我使臣往西线一领,指着那十万雄兵,只說是为了征辽。我使臣难道不深信不疑?”张浚道。 “那又如何?又怎么不能信?”秦桧反问道。 “這便是問題关键所在!女真人最怕什么?最怕宋辽联手,诚如此,无下无他立足之地!宋辽摒弃盟约,女真人已经窃喜!倘若宋辽彻底反目,甚至兵戎相见,那女真人便可坐山观虎斗,等收渔人之利!”张浚大声說道。 秦桧仍是不理,只道:“這是你一家之言。” “哼,一家之言。”张浚冷笑一声,更为不屑。转向皇帝道“圣上,臣大胆猜测,此番联金,女真人必然答应!但是,他们一定会要求我朝先出兵!等王师与辽军开战,女真人则背信弃义,观望不前!如此一来,宋辽不共戴天,女真人便真的解脱了!到时,国朝面对两大强敌,试问,退路何在?這岂非是大祸将至?” 赵谨听到此处,额头上已经冒出汗珠,一时竟說不出话来!!。 欢迎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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