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章 英雄

作者:浮沉的命運
河北初夏六月,草長鶯飛,青山疊疊,綠水濤濤,麥苗青青,一派田園風光。

  細雨菲菲之中,農人戴笠披蓑,寒耕熱耘,沾體塗足,戴星而作,戴星而息,耕作于田間。

  民生多艱,即便兵禍連連,百姓依然不得不辛苦勞作,爲一口喫食,奔波勞累。

  一艘艘平筏順着漳河而行,蕩起粼粼波光,向兩岸延展而去。

  當頭的竹筏上,王鬆站在竹筏前端,背手而立,眉頭緊鎖,似在思索着什麼。

  兩岸連綿起伏的高山,田間辛苦勞作的農夫,滾滾而去的河水,岸邊冒雨獨釣的漁夫,人生命運的多舛起伏,生死之際的人生感悟,讓他不由得感慨萬千,油然冒出幾句詩來。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諸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這一首明代楊慎的«臨江仙»,借歷史興亡抒發人生感慨,豪放中有含蓄,高亢中有深沉,慷慨悲壯,意味無窮,令人蕩氣迴腸,心頭平添萬千感慨。也正應了王鬆當下的心境。

  “好一個,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相公千古佳句,隨手拈來,在下佩服之至。只是相公平生抱負未展,未能救國救民,此等佳句未免太消極了些!”

  一個面容清瘦,頗爲儒雅的三旬漢子走上前來,腰間的長刀甚是笨重。

  “大哥,你這詞聽起來意興蕭索,就像那“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雖是千古佳作,但終究太冷清了些!”

  一身紅衣、長腿蜂腰的趙若瀾跟了上來,前額的幾縷秀髮已被雨絲打溼。

  王鬆看着煙雨濛濛的河面,笑道:“馬宣贊,賢妹,金人肆虐,百姓受苦,我當然不會隨波逐流,打退堂鼓。但抒發一下情懷,一吐心中的悶氣,這總該是被允許的吧。”

  他周圍的這些人,一個個都太過中正廉潔。他們要麼橫遭政治上的打擊,看透了朝廷的腐敗,不願阿附權貴,保持節操;要麼鄙夷世俗、淡泊灑脫,憤世嫉俗;這些人跟在自己身邊,遲早要經歷政治的殘酷、失去親朋好友的痛苦,人性的掙扎。

  他不知道,對這些人來說,到底是好,還是壞?

  “大哥,咱們爲什麼要來河北?依我說,相公出山,重舉義旗,太原的忠義軍兄弟一呼百應,要爽快的多。”

  趙若瀾拿着一張手巾,遞給了王鬆,示意他擦一擦臉上的雨水。

  自從王鬆受傷以來,一直照顧他的就是趙若瀾,即便是現在王鬆傷好了,她也是一直呆在王鬆的身邊。

  王斌點點頭,注視着竹筏進入了前方的兩河交叉處。船伕們奮力劃撐,竹筏轉彎,逆流向着滏水上游方向而去。這裏已經是河北東路磁州境內。

  “忠義軍兩萬多兄弟,聽起來人是不少,可不能讓兄弟們總是和對方去白刃戰,打不了幾次,兄弟們就該拼光了!”

  忠義社和忠義軍,雙方加起來有兩萬多人,全都駐紮在黎城大營,由老部下帶人訓練。

  馬擴恍然大悟,點點頭道:“相公,你到這河北路來,不僅僅是看昔日的弟兄,也是看一看咱們的鐵廠,看一看咱們的火炮。”

  “不錯。忠義軍個個都是好漢子,但是要打敗番子,大規模地殺傷他們,還得靠咱們造的火炮!”

  儘管林天佑和下面的工匠,都是按照王鬆的要求,研究和開發火炮,但他並不打算把這些功勞加在自己的身上。

  幸運的是,從一開始,火炮開發就置於忠義軍的控制之下。即便是河北的岳飛等人,他們也只是知道個皮毛。沒有王鬆的指令,誰也不能到鐵廠發號施令,知道的人也寥寥無幾。

  “相公,以前是朝廷提供糧草輜重。但如今咱們獨立成軍,需要的餉銀和糧草輜重就多了去了。行軍打仗,打的就是銀子。現在解鹽歸了朝廷,咱們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馬宣贊說的是!”

  梁興跟了上來,朗聲道:“相公,現在忠義軍兩萬多將士,一個月的餉銀就是三萬兩左右。現在夠用,但是兩三個月以後,咱們又如何應付?”

  “目前看來,也只能以戰養戰了。”

  王鬆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他又不是財神爺,沒有了錢財,一切都是免談。

  “河北兩路,自古繁華。炭、鐵礦產豐富,河北平原又是產糧大區,你我區區幾萬將士,供應沒有問題。不過,咱們還得想辦法興業拓業,才能更快的把女真人趕出去。”

  “只是如此以來,大哥你和朝廷如何相處?”

  梁興看了一眼馬擴,開口問道。

  “既然朝廷管不了這些地方,名存實亡,咱們就替他管一管,宣撫教化,撫民安民,以抗蠻夷。”

  馬擴朗聲道:“兩河和燕雲之地,自古便是我華夏故地,豈能任由這些遊獵、漁獵民族猖獗!”

  楊再興和梁興對看了一眼,都是暗暗點了點頭。

  “楊再興所言極是。當務之急是救民於水火,不讓他們被番子蹂躪,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馬擴看向王鬆,看他不動聲色,心裏不由得一沉。

  看來,王鬆還是不想和大宋正面爲敵。

  “番子人數不過百萬,能上陣的最多不過二十來萬,可恨的是大批漢兒跟在後面搖旗吶喊,想起來殊爲可恨!”

  楊再新的話讓王鬆的心裏一動,一直以來,他似乎總覺得不對勁,缺少了什麼,原來卻是這個。

  “楊再興說的對!現在要做的,就是通過宣傳,喚起他們的民族意識,讓他們知道,自己是漢人,堂堂正正的華夏苗裔。”

  “一個沒有英雄的民族是不幸的,一個有英雄卻不知敬重愛惜的民族是不可救藥的。”

  王鬆忽然想起了達夫先生的這句話來。

  中華時有英雄,但是光有英雄,沒有熱愛其民族的民衆,英雄只能悲情。

  不能喚起民衆的愛國熱情,激起他們的民族自尊心,復興就是一句空言。

  衆人都是盯住了王鬆,一陣錯愕。

  難道說,大宋百年都沒有解決的頑疾,王鬆可以遊刃而解?

  “相公,你我如今脫離了朝廷,沒有賦稅和糧食來源,錢糧短缺,要支付給上萬兄弟的撫卹,還得另尋它法。”

  馬擴的話,讓王鬆眉頭也緊皺了起來。衆人談論的焦點,還是離不開錢糧。

  自古庶政就是錢糧,打仗更是離不開糧食和銀子,如今離開了朝廷的供給,自己這些人成了無根之萍,隨風飄絮。

  “興業、拓業,聽說張大千他們搞出來了玻璃,到時咱們去看一看,便知分曉。還有,鐵廠也不能只生產火器,要軍政分開,既有軍隊所需的作坊,也有生產民用的作坊,哪樣都賣。”

  “大哥,這就是所說的賺銀子的想法?”

  趙若瀾倒是對這很感興趣。

  “相公剛纔已經說過,河北之地富饒,炭鐵都是甚多。咱們接着就是要擴大鐵廠,多造火炮,多造震天雷。朝廷若是想用,就得拿銀子來買。這就是大哥所說的賺銀子。”

  只要有戰爭,火炮和震天雷自然就有市場。當然,女真人的生意他絕不會做。不過,以他的估計,女真人恐怕也正在琢磨火器的製造。不過,恐怕沒那麼容易。

  “相公所想的不錯!”

  馬擴接着道:“如今這戰爭的方式,已經和以前大不相同。女真騎兵對待宋人步卒的優勢,隨着火器的使用,已經蕩然無存。人再厲害,力氣再大,刀再鋒利,戰馬的速度再快,也架不住一輪輪震天雷和火炮的攻擊。”

  王鬆點點頭,這就是科技的力量。

  衆人跟着王鬆查訪,到處都是民生凋敝,衆人也覺得無趣。到了午後,衆人上了岸,此處距離固鎮已經不足十里之遙。

  衆人上了馬,一路向北而去,人人都是面色凝重。

  去歲,河北路忠義軍曾經大軍北上,駐紮於洺州以北,擊潰了邢州完顏設和馬的大軍,大軍直指趙州。

  只是如今衆人前行,看到田間不斷出現的屍骸,才發覺形勢嚴峻了許多。女真人南下,剽掠了河北州縣無數,就是不知道大名府和河間府這些重鎮是否安全?

  想不到這幾個月不見,河北的形勢反而更加糜爛。

  洺水河南岸邊,幾顆百年的老柳下,擠滿了衣衫襤褸的難民。在茶攤上喝上口粗茶,歇一會,便又踏上南下的旅途。

  船伕不斷的把北岸的難民載到南岸來,難民們都是拖家攜口,男女老幼道塞於途,沿着南去的官道、小徑,漫山遍野,盡是百姓向南而去的背影。

  梁興攔住了一對難民夫婦,開口問道:“大哥大嫂,請問發生了何事,怎麼大家都是拖家攜口,紛紛向南而去?”

  丈夫三十來歲,滿臉絡腮鬍子,一身粗布衣裳,普普通通的農家漢子。

  見梁興等人氣勢不凡,不像是普通人等。漢子開口道:“兄弟有所不知。番子揮兵南下,所到之處燒殺搶掠,大家沒有辦法,只能向南逃亡,免得白白丟了性命!”

  梁興一愣,不由得開口道:“不是有宗老公相和忠義軍嗎,難道他們對付不了番子?”

  漢子搖頭道:“王相公戰死。忠義軍羣龍無首,哪裏顧得上百姓?地方上的官軍,欺負百姓還成,打起仗來,那是番子的對手。番子來了,官軍躲在城裏,最後受苦的,還是我們這些窮苦人!”

  大宋官軍還是一貫的德行,坑蒙拐騙,裝神弄鬼還行,一說到上陣打仗,和女真大軍戰場上對面,立刻一鬨而散。

  宗澤和張浚雖是能臣,可是限於宋軍的騎兵能力,守成有餘,攻擊不足。

  只是可憐了這河北兩路、千千萬萬的大宋百姓。

  這樣看起來,只怕河東路也是凶多吉少。不過由於最兇殘、勇猛的婁室軍元氣大傷,造成的威脅,應該比河北兩路要輕一些。

  “要是王相公回來,咱們這些窮苦百姓就有救了!”

  “王相公已死,說這些作甚?再說了,即便王相公回來了,還不是被那些貪官陷害,早晚得整死!”

  丈夫瞪了一眼妻子,和衆人告了別,繼續向南而去,加入了滾滾的難民大軍。

  王鬆面色鐵青,眉頭緊皺,衆人也都是心裏肅然。

  王鬆出來的,正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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