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章 血氣

作者:浮沉的命運
“河北難民,鋪天蓋地,忠勇之士,不乏剩舉,無論募兵還是招募工匠,都是易如反掌。相公只要佔了磁州、邢州、大名府三地,河北冶鐵,全歸於相公名下。若能控制整個河北,又可作屯田募田之所,糧食之憂可以去矣。”

  李若虛的話在大堂中迴盪,王鬆低頭沉思,心頭已經意動。

  相比較於河東,河北人口多了一半,土地也更富饒,礦產更多,尤其是鐵礦,可以說是海內尤佳。

  “先生,你這是讓在下和朝廷公然爲敵。如今磁州、大名府尚在朝廷治下,宋軍正和金人作戰,本官若是出兵,天下人又如何看待本官?”

  王鬆輕聲說道,不動聲色。他也想看看民間對趙宋朝廷的反應。

  “原來相公還不知朝廷的變故。”

  李若虛搖頭道:“相公有所不知,前日得到舍弟的來信,朝廷已經決定要遷都江南。難道相公沒有聽說此事嗎?”

  李若水從太原回京給趙桓祝壽,誰知適逢其會,趙桓被迫退位,太上皇趙佶重掌朝政,李若水便被留在了京城。

  王鬆點點頭道:“先生,在下只是耳聞,確實不知此事。先生能否說得仔細些,朝廷爲何要遷都?”

  “太上皇即位,頒下詔書,已和金人議和,以黃河爲界線,黃河以北屬於金人,黃河以南屬於大宋,同時割掉的還有河外三州。朝廷正在準備遷都,有人說是建康府,有人說是揚州府,估計很快就會成行。”

  王鬆心如刀割。大宋朝廷,又一次不出意外地讓他失望了。

  除了宋詞的“妖嬈”,還有什麼可以留於後世?是那愚不可及的“存天理、滅人慾”的“中庸之道”嗎?

  堂堂中華,如何墮落如此,任人宰割?

  他臉色煞白,張口結舌道:“這……麼說,就連太……原也要割給金人了?”

  “相公所言不錯!”

  馬擴從外面大踏步走了進來,和李若虛見了禮。

  “朝廷遷都建康府,兩河之地割於金人。宗澤爲東京留守,張俊爲南京留守,翟進爲西京留守,張浚提調陝西宣撫使。”

  他神情低落,繼續說道:“東京城亂糟糟,百姓人心惶惶,朝廷已經要遷都了。”

  大堂上一片靜默。過了好一會,王鬆才終於開了口。

  “李綱、宗澤、宇文虛中,這些人不都是清流嗎,不都是忠臣嗎,他們一句話都沒說嗎?”

  割讓兩河,朝廷幹得出這樣的事來。歷史上,他們就是和金人以淮河爲界,連陝西和淮北、中原、山東都丟棄。

  還有他們做不出來的蠢事?

  “李綱力主遷都長安,以圖恢復,被貶去了京東西路當轉運使。宗澤不在朝中,被調回東京任留守司留守。至於宇文虛中,則去了江南,擔任什麼知州。”

  王鬆怒火攻心,顫聲道:“太原、河外三州,我幾萬忠義軍兄弟的性命,換來的,難道就是一紙割讓文書?”

  好一個趙佶,第一次金人南下,帶着幾千禁軍,倉皇逃去了南方。這一次可倒好,直接遷都了,而且還把河北、河東之地,直接送給了金人。

  王鬆一顆心涼到了底。他呆呆地坐在縣衙大堂上,眼神呆滯。

  這就是他一心想要維護的趙宋王朝。府州之地,丟掉了一萬多兄弟的性命,也差點失去了自己來之不易的生命,得到的,難道就是這般的割地求和,丟土舍民?

  以文制武,士大夫與君王共治天下!

  原來,大宋朝廷纔是最大的罪魁禍首。寡廉鮮恥的士大夫們,只不過是他的幫兇而已!

  “相公,你聽了以後,不要動氣。建炎和議,你的追諡“忠謬”改爲“謬醜”,這便是朝廷最終的諡號。”

  馬擴小心翼翼,王鬆搖頭冷笑,李若虛紅了臉,大手“啪”地一下拍到了桌子上,就連上面的茶碟都跳了起來。

  “寡廉鮮恥,無恥之尤!這世上還有這樣窩囊的朝廷,這樣恬不知恥的君王。大宋,你離滅亡不遠了!”

  “相公,當年府州一戰,相公重傷未死,隱身江湖,乃是上上之舉。朝廷和士大夫們的醜惡嘴臉,賣國求和,旁人可以司空見慣,你能忍受得了嗎?”

  “可憐了戰死的幾萬兄弟。直到現在,我也沒能建起一座忠烈祠來,來記錄他們的事蹟,讓百姓可以祭祀,讓子孫後代可以瞻仰。”

  王鬆心痛之餘,悔意叢生。他心目中那個“風流、妖嬈”的大宋,他曾經想延續“她”的文明,以免有“崖山之後”,最終,只不過是夢一場。

  民族,沒有了血氣,又如何能夠得以延續?

  韜光養晦,開拓淪陷之地,儘量不與大宋朝廷發生衝突,各幹各的。如今看來,倒是可以光明正大,放開手腳,大幹一場。

  若是不得已,揮兵南下,也不應有道德上的考慮。

  “相公,和議達成,朝廷定要從兩河撤軍。河北民風強悍,即便和談的詔書下達,百姓和各路義軍也不會聽從。”

  李若虛點頭道:“馬兄說的不錯。從詔書下達,到大軍百姓撤離,最少也要十天半月。相公是要……”

  “既然如此,此朝非前朝,本官也可以大宋兩河、陝西宣撫使的身份,去做力所能及之事。咱們就看看,這兩河到底是金人的,還是我忠義軍的?”

  王鬆的表情,反而輕鬆了下來。

  任由金人輕而易舉奪得兩河,百姓流離失所,這樣的事情,他以前做不到,現在更做不到。大宋朝廷可以丟掉民心,他卻不能。

  他忽然有些頓悟。趙佶之所以要遷都南下,也和他在北地盡失民心有關。萬一女真人圍城,勤王王師何在?

  誰更愛百姓,更能保護百姓,百姓心裏自然有數。

  “相公,若是你在兩河舉起義旗抗金,天下百姓,只會當你爲天下英雄,無人會在乎你爲大宋之臣!”

  馬擴明白,王鬆最大的優勢,不是大宋朝廷的官員,而是他的赫赫戰功、愛民如子,深得兩河甚至是天下軍民之心。

  也正是因爲王鬆赤子之心,爲國爲民,他纔會心甘情願,追隨左右。

  “大宋之臣,我可不在乎!”

  王鬆輕輕冷笑了一聲,如今的他,早已心硬如鐵。

  “這中國北地,多少百姓嗷嗷待哺,流離失所。難道我等起兵,是爲了這割讓兩河的大宋朝廷,豈不謬乎!”

  大殿之中,衆人都是面色凝重。王鬆此刻的言語,已經與大宋朝廷割袍斷義。

  李若虛頭上的汗水,不由得流了下來。

  他突然站了起來,大聲道:“王相公,你可不能袖手旁觀,讓金人得了這兩河之地!”

  “先生放心就是。我可不是大宋朝廷,又怎會便宜了金人。再說了,即便忠義軍要自保,也得佔了這兩河之地再說!”

  王鬆臉色變得凝重,眼神也變的陰冷。

  “馬宣贊,馬上安排斥候,前去打聽洺州、大名府等地的消息,不得有誤!”

  “宋室南渡,相公宜另做打算。如今之計,必須先把邢州、磁州兩地的鐵坊控制起來,歸於我軍控制之下。”

  馬擴告辭出去。李若虛又在一邊沉聲說道:

  “夏收在即,河北良田雖多有荒蕪,但漳河、洺水、運河兩岸,還有不少良田可以收割。亂世之中,糧食可比金銀珍貴。”

  “先生,等驅逐了金人,這些事情都要一一安排下去。這些事情,免不了要請先生坐鎮統籌。”

  李若虛肅拜道:“小人一定盡力而爲!”

  王鬆眼光瞄向南方,不知道趙若瀾如今如何,交代的事情辦的怎樣?

  “李公,令弟從太原回到東京城。太原城如今是誰在主事,不會是張俊吧?”

  “相公所言不錯,太原城正是張俊主事。”

  朝廷在河東設立宣撫司,張叔夜和張俊分任正副使,張俊更是河東忠義軍的都統制。趙諶和張叔夜、秦檜等大臣早已經回到了東京城,留下統兵的則是張俊。

  趙佶發起的宮廷政變,李若水還沒有去太原,和議已經達成。

  即便是守在太原的張俊,也已被調帶兵回京,任南京留守司留守。

  割了太原城,還想帶河東忠義軍南下,真不知世間有羞恥二字!

  王鬆思慮片刻,眼睛轉向了一旁的梁興。

  “梁興,我馬上休書一封,你派心腹之人去一趟太原,交給張憲手中,讓他無論如何,也不能交出一兵一卒。另召孟德、焦文通,率部駐守隆德府,固守河東以南!”

  太原城北方屏障,由王鬆另造新城,可謂是北地第一重鎮。這樣的雄城若是落在金人的手裏,日後再想奪回來,還不知要戰死多少士卒。

  隆德府河東南部重鎮,固若金湯。兩城一南一北,河東大部無憂。孟德和焦文通,與其待在太行山中,不如鎮守隆德府,保證河東南部的周全。

  “相公放心,小人一定辦好此事!”

  梁興喜色滿面,告辭而去。

  王鬆長長吐了口氣。所有安排的事情都安排了,稍後就看結果如何了。

  “相公雄才大略,小人佩服。有了太原城和隆德府城,有太原城和太行山中的數萬忠義軍雄兵,河東就不會任番賊蹂躪,我忠義軍也就有了恢復兩河的根本!”

  “這河東,以後就是咱們忠義軍的天下了!”

  李若虛也是頗爲興奮,爲王鬆奪回河東的決定欣慰不已。

  一旁的將士也都是摩拳擦掌,人人面露喜色。

  有了太原城這些精兵強將,再加上河北之衆,天下雖大,忠義軍又哪裏不能去得?

  “相公,既然如此,何不告知河北忠義軍衆將,說起來,他們也都是你的部下。”

  “沒有這麼容易。”

  王鬆輕輕搖了搖頭。岳飛對趙宋皇室的忠心,恐怕不那麼容易打消掉。

  岳飛,這位對大宋朝廷忠心耿耿的嶽武穆,和他手下的那些兄弟,又會作出怎樣的歷史選擇?

  繆醜!

  王鬆輕輕搖了搖頭。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他一路走來,所做的一切,問心無愧。“繆醜”這個稱呼,似乎更應該加在趙宋皇室和士大夫之流的身上。

  “朕死,無面目見祖宗於地下,自去冠冕,以發覆面。任賊分裂朕屍,勿傷百姓一人……”

  比起崇禎帝的臨終遺言,趙宋皇室子孫們的骨頭,可謂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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