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該說的一點也沒少說

作者:憨皮拉朋丫
重新回顧一下趙維和文天祥的對話。

  趙維說:“大宋都沒影兒了,咱還要什麼寧王的稱號?還不如識相點,、混個寧國侯噹噹。”

  接着又說,“我爹都把我扔中原了,就是讓咱投元的。”

  這句話裏的信息量極大。

  首先,趙維說大宋沒影兒了,不是亡了,說明大宋還在。而且,“沒影兒了”,本身就是逃了的意思。

  之後,他說識相點,混個寧國侯,是在告訴文天祥,他不是被俘的,而是自己來投的。

  而從文天祥的角度,一個在危難之時拼命保下崖山戰果的勇士,怎麼會主動降元?

  那麼,趙維來大都,就是有他另一番用心的。

  不用多想,文天祥也知道,趙維來大都最大的可能就是爲了自己。

  然後,趙維又提到了成王。

  可問題是,崖山之戰的時候,成王在瓊州,沒有和趙維在一起。

  等於是告訴文天祥說,崖山之後,宋廷與成王匯合了。把趙維留在中原,就是成王和宋廷去了別的地方。

  把以上信息串連起來就是:大宋未亡,去了別的地方,我來大都...救你!

  去了哪裏不方便說,現今狀況也不方便說。

  從文天祥的角度,無法得到這些信息,也就無法判斷當下的局勢。唯一知道的就是,趙維隻身入大都太危險。

  於是,便有了文天祥接下來的話。

  他說:“老夫爲國,妻女尚且不顧,還問什麼前途?回去告訴元帝,天祥只求一死,你們不用白費工夫了,走吧!”

  意思是:爲了國家,我什麼都不重要,你快走!

  之後趙維當然不肯走,只能又道:“你看看,文相公怎麼就趕人走了呢?咱雖說沒有璐王趙曄那麼招你老人家喜歡,又是文又是武,還能崖山救難的。但陪你多聊會兒天,也是好的啊!”

  這句是讓文天祥放心,外界風傳崖山救難的是璐王,而不是我,所以很安全。

  文天祥自然安心不少,問起大宋近況,趙維礙於阿丹和暗哨,不能透漏半字,但也是想盡辦法,全部告訴了文天祥。

  這麼說吧,這個時候,阿丹也好,暗哨也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趙維那張欠揍的臭嘴上,無不被他噁心到極致的神情語言所吸引。

  只有文天祥明白,趙維在幹什麼。

  他在院子裏漫無目的地踱步,所行之路線極爲詭異!

  而提醒文天祥注意到這一點的,正是趙維入院之後的第一句話和第一個動作。

  趙維使勁地跺腳,濺起塵土,說了句:“大黃土地的,連塊地磚都沒有!”

  一個有心救人、潛入大都的人,居然關心起是黃土地還是磚地來了?

  在阿丹看來這很正常,趙維的人設就是這麼不着調,愛享樂。但文天祥知道,他是要在這黃土地上作文章。

  此時,北兵馬司中,趙維已經走了多時,文天祥用過晚飯,一個人又來到院中,滿眼哀慼,面北而立。

  暗中守衛的士卒知道這位南朝相公被剛剛那個混蛋氣的不輕,也就未加阻攔。

  而文天祥此時,望着趙維在黃土地上走出的痕跡,老目微顫。

  那裏...是崖山,是趙維最開始停頓的地方。

  那裏...是瓊州,是他說到“瓊州”二字,站立的地方。

  然後,是呂宋、爪哇,還有一條有如雞腹的曲線足跡,那是沿海諸州。

  而在沿海之外,便是琉球。

  隨後一路向北,直到房門前,那是東瀛。

  可是,看到這裏,文天祥有些不明白。

  說完東瀛之後,趙維幾乎是繞過了整個院子,最後站在院子的另一端,那又是何用意?

  如果用他走出來的這張圖來看,那個點...那個他最後站定的點,得有多遠啊?

  裝作散步院中的樣子,有意無意踱步到趙維最後站的那個點上,長嘆一聲,“國之不國,吾輩之責!”

  說得傷心,搖晃兩下,轟然暈厥。

  暗中士卒一見,連忙破門入院,將文天祥扶到屋中安歇。又叫來郎中救治半晌,終無大礙。

  最後上稟忽必烈,是積鬱成疾,需將養一段。

  待郎中與士卒退去,屋中只剩文天祥一人,老人家凝視屋樑甚久。

  終於動了,緩緩擡起手臂,只見右手掌心緊緊握着一塊石頭,上面有趙維用血跡草書的兩個小字——扶桑!

  “扶桑......”

  “扶桑!!”文天祥再也忍受不住,老淚橫流,“扶桑啊!!”

  “日出扶桑”的扶桑。

  一邊憧憬着那有如天國一般的傳說之地,一邊用粗糙老手在石頭上狠狠地、慢慢地搓揉着。

  直到血跡不在,這才停下,美美的進入夢鄉。

  ——————————

  忽必烈有點後悔了,準確地說,是腸子都悔青了。

  你說我閒的沒事兒,考驗那個混人做甚?

  考驗也行,爲什麼拿文天祥去考驗呢?

  把朕的文履善都給氣病了,卻是不值啊!

  自從得知文天祥病倒,忽必烈一宿都沒睡好覺。

  第二天一早,起牀第一件事就是告訴起居大監,去內庫採辦,取最好的生活用度給文天祥送去。

  才四十多歲,你看都老成什麼樣兒?痩成什麼樣兒了?

  並且詔令御廚,以後文天祥的三餐飲食一概交由御廚置辦,做之前還得先問問先生,想喫什麼就給做什麼。

  另外知會北兵馬司,以後只要文天祥不出北兵馬司的營門,任何地方可以隨意出入,放寬關押範圍。

  起居大監接了旨意,自然不敢怠慢,趕緊去辦。

  倒是把阿丹羨慕的不行,他孃的!支用內庫,跑跑腿這種活兒,怎麼就不找我呢?這裏面油水大了去了。

  “去!去寧國侯府把疊山先生給朕請來。”

  得,又是寧國侯府!

  阿丹命苦啊,又要對上那個噁心人的趙維。

  忽必烈叫疊山先生來見駕,也是爲了文天祥。

  他覺得改善生活,賜以御食,這些都是表面工夫。真正想安撫文天祥,還得是派一個得力之人去勸一勸。

  想來想去,這個人似乎只有疊山先生最合適,畢竟兩個人是同年。

  謝疊山也沒想到忽必烈還有這種操作,讓他去?

  表面上又不敢有半點表現,只得道:“陛下想讓枋得如何勸?是勸降?還是勸安?”

  忽必烈想了想,趙維那麼一攪和,短時間內是別想提勸降的事兒了。

  無語道:“罷了,只要文履善心下稍安,降不降的從長計議吧.!

  先生此去,只需敘舊言交便可,也不要說是朕的關心。只求文山先生能早得安詳,祛疾康泰吧!”

  忽必烈這可不是虛僞的奉承話,他是真的愛極了文天祥,

  要不是原本的歷史裏,忽必烈最終還是殺了文天祥的話,只看文天祥在大都那三年,說忽必烈饞人家身子都不爲過。

  怎麼說呢?舉個例子吧!

  有一次忽必烈召見文天祥,有親自勸降,也有借天威震懾的意思。

  文天祥一進殿,忽必烈自然沒有好臉色,冷冷說了句,“公所求是何?”

  大概意思就是,你到底想怎麼地吧?軟硬不喫是吧?老子可沒耐心了哈!

  結果,碰上硬茬子了,文天祥直接回了句,“只求速死!”

  一下就把天聊死了,忽必烈端在那上不去下不來。就勢殺了吧,他不捨得。放了吧,面子又過不去。

  只得趕緊把文天祥哄出去,你走你走,以後再說!

  總之讓“疊山”去安慰“文山”,宋末二山相聚,還不用背復勸降的重任,疊山先先生自然樂意爲之。

  更何況,趙維昨天見是見了,卻也有未完之事。

  他把自己這邊的情況交代清楚了,可是見文天祥的本意,關於文天祥那邊兒的事兒,卻是沒機會問。

  正好今天,謝疊山可以光明正大地問一問,到底什麼仇什麼怨,讓留夢炎非得弄死文天祥。

  兩位舊友見面,相對淒涼。表面上又是各爲其主,演起來比對着趙維還難。

  繞了好半天,謝疊山終於問起與留夢炎是不是有什麼過往。當然,這是之前請示過元帝的。

  謝疊山直接就說了,“能不能問?畢竟留夢炎屢次與文履善交惡,不像是隻爲公事。”

  忽必烈也好奇,留夢炎對文天祥的態度確實超出了一般的公事,那就問唄。

  結果,文天祥的回答也是奇葩。

  “說有什麼深仇大惡卻是沒有的,只不過...只不過他留夢炎降元之時,天祥送了首詩給他。”

  “啊!?”謝疊山都聽懵了,無語地白了文天祥一眼。

  要是趙維在這兒,估計也得嫌棄文相公一眼。

  怎麼說呢?

  大衆點評家上線,死就死在文天祥這見誰懟誰的性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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