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何以解毒
“不過,先皇深知皇甫銳的秉性,出於私心,給你父親留了這條後路,這些年都是我替你父親在打理。青絲青玄她們幾個,其實也都出身靳王府的家奴。”
提起青絲等人,凌晗特意留心了沈傾瑤的臉色:“靳王府上下都被皇甫銳謀害,我派人救出她們,一直養在身邊,你們年紀相仿,看着她們一點點長大,娘也常幻想着你在那邊過得如何。”
再次聽凌晗提起青絲她們,沈傾瑤覺得心裏面沒有以往那麼難受。“若論相似,沈五與我竟然一模一樣,以至於我在沈家都沒人懷疑。”
“是啊,你跟傾瑤很像,傾瑤的生母跟我也是幾乎一模一樣。”凌晗笑着點頭道:“這世上竟然會有這種巧合存在,或許她們母女就是咱們的前世,輪迴今生,我們還一樣是母女。”
前世今生。
要怎樣的緣分才能譜寫出這樣的輪迴因果。
“那爲什麼,你不把沈五帶到身邊撫養?”
凌晗苦笑:“沈家雖然艱難,卻能保她平安溫飽,我們與皇甫銳之間的恩怨,不該牽扯到她身上,青絲一直都在替娘關注着沈家,傾瑤雖然偶爾會被嫡女欺負,但日子還算平順。直到你嫁進王府,我們的人才撤離回來。”
沈傾瑤明瞭的點頭,難怪縹緲宮的刺客那麼虎視眈眈,沈五還能一直平安度日,原來是凌晗一直在派人暗中保護看顧。
“那現在沈五人又在哪兒呢?”
“從得知你的身份,娘就立即派了人去找,但始終都沒有音訊,跟她生母一樣,都只是曇花一現,再無音訊。”凌晗搖頭嘆了口氣:“不過好在她已經成年,有了分辨是非黑白的能力,總不能讓別人來看顧她一生。”
沈傾瑤點點頭,對於沈五,她有同情也有感激,同情她被生母買賣,在沈府中寄人籬下,感激她對凌晗的陪伴慰藉,以及讓自己陰差陽錯的嫁對秦芒。
凌晗的故事到此結束,寥寥數語將這麼多年的路一筆帶過,即便凌晗刻意避過,沈傾瑤也能清楚的感覺到這背後的辛酸艱難。
“趙皇后那邊,有交代皇陵的具體位置嗎?”
理解了凌晗的過往,也就釋然了她對趙皇后的包庇,此時趙皇后是找到皇陵的最大契機,是凌晗苦尋近二十年的最大希望。
凌晗搖頭:“還沒有,她從人口中得知了你我的關係,爲求自保,她始終不肯鬆口,青玄帶回來的人據說曾經參與過當年的修築,但據他回憶,一路上都是蒙着眼睛,根本無法辨別方位,僅能從泥土的顏色等因素判斷,應該是在地下。”
“地下?”那豈不是更加難找,天下之大,要找一個隱藏在地下的帝陵,何其艱難:“或者,我讓秦芒把苗疆那個擅蠱的手下調過來,逼問試試看?”
她記得,凌晗是多年不動蠱術的。
“若論用蠱,就是全苗疆那些人加起來都比不得咱們家,”凌晗苦笑:“只是雲巧兒之前在趙皇后身上下的蠱太過陰狠,即便已經被我解除,她的身體也已經虧虛,貿然再對她施用蠱術,稍有牴觸,就會牽動舊患,七竅流血而死。”
這纔是凌晗畏首畏尾的真正原因,出手略重,趙皇后就會死於非命,她死了不要緊,皇陵的下落就再次成空。
沈傾瑤懊惱的蹙眉:“早知道當初就留着那個姓趙的嬤嬤,她常年跟着趙皇后,或許還能知道一點情況。”
“你不用操心這些,安心養好身體纔是關鍵,雖然有靈蛇的藥性護着,但你身體上的虛虧仍在,還是要多加小心纔行。”
沈傾瑤聽話的點點頭,凌晗說了這麼多話,身體難免有些喫不消,雖然她很想極力掩飾,但臉上倦意還是讓沈傾瑤看了出來。
“時辰不早了,我也要回王府去,來日方長,有些話不急於一時說,百翎閣的這處新址還算隱蔽,如果暗殿那邊沒什麼事,你就在這邊休養身體吧。”沈傾瑤起身道,雖然一聲娘叫不出口,但心裏早就已經開始接受,想了想,又彆扭的加了一句:“我也會經常過來。”
凌晗的眼睛一亮,脣畔笑意濃重,連連點頭。
再沒有什麼事能比女兒的親近更加讓她欣喜了。
沈傾瑤說完這句話有些不好意思,轉身匆匆的朝門外走了。
外面,黎青端着給凌晗準備的湯藥,一臉笑容的候在門外,見沈傾瑤出來,微微躬身:“少主。”
“你跟我來。”沈傾瑤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凌晗的房門,壓低了聲音道。
黎青一怔,連忙將手裏的藥遞給身邊的侍女,緊隨其後。
轉過月牙門,沈傾瑤才停住腳步看向黎青,開門見山的直接問道:“她的病,到底要用什麼方法才能治癒?”
黎青微微垂頭:“尊上是陳年舊痾,心脈損傷過甚,只能安心調養,尚沒有速成之法。”
沈傾瑤冷笑:“你不必拿這種話來搪塞我,我故意避開她就是要問個清楚,我纔不信你當年是無緣無故抱了九轉靈蛇的蛋回縹緲宮,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你們會放棄,但你上次在古墓裏忽然問我關於靈藥的事,是不是因爲你已經找到方法了?她剛纔說我可以救秦芒,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救她?”
聽着沈傾瑤的一連串問句,黎青脣邊泛起一抹苦笑,眼裏卻帶了一絲懷念:“少主這個樣子,真是像極了尊上年輕的時候。”
那時皇甫靳受傷,凌晗也是這樣追問個不停。只不過那時候聽凌晗的話,可謂一句一傷,難過得他都想轉身離去,而此刻聽沈傾瑤的話,只覺得滿心欣慰。
“你別想轉移話題。”沈傾瑤不滿的瞪他,看到黎青眼底的一閃而過的情緒,忽然後知後覺,脫口道:“你喜歡她?”
黎青這麼多年對凌晗不離不棄,悉心照顧,不光是主僕情分,還有男子對女子深深的眷戀?
如果不是她還有個可憐的父親不知身在何處,沈傾瑤肯定要爲眼前這人多年的苦守大加感動,想要撮合這一對男女的。
不過眼下,也只能嘆一聲襄王有心,神女無夢,僅從剛剛凌晗提到皇甫靳的神態上就能看得出,黎青這份感情,只能是空望一場,不會有回報。
而黎青聽見沈傾瑤這麼直白的一問,立即尷尬輕咳一聲的轉開眼去,“少主莫要胡說,屬下與尊上只有主僕之義。”
“喜歡也好,主僕也罷,總之我要知道救她的方法,你難道忍心看她這樣虛弱下去,終日困守在房裏不得健康嗎?”
黎青沒有說話。
沈傾瑤見他如此,更加肯定了心中猜測,凌晗的傷能否痊癒,的確跟自己有關係。
“你現在不說,我也不逼你,在這個孩子出生以前,我知道無論怎樣強迫都是枉然,我可以等,但也只會等到這孩子降生,如果到那時你還不肯說,我就給她換個大夫,她的身邊,不需要一個不能全心只爲她的人。”
說罷,沈傾瑤再不看黎青一眼,拂袖轉身而去,留下黎青在原地一臉苦笑。
才轉過迴廊,沈傾瑤就看到秦芒一臉笑意的站在廊下。
“你怎麼來了?”沈傾瑤走過去問道。
“來接我們王妃回府啊。”秦芒笑着伸手扶住她的腰,“順便也看看咱們王妃好大的氣勢,把黎先生都給震到了。”
沈傾瑤聽他這麼說,知道剛剛的話都已經被秦芒聽到了,秀眸一瞠:“怎麼,你有意見?”
“哪敢啊,王妃大人這麼英武,小的只有臣服受命的份兒。”秦芒哈哈一笑,攬着沈傾瑤朝百翎閣外走去,這幾天來的低壓氣氛登時煙消雲散。
黎青重新溫了藥送到扶搖館,卻見凌晗並沒有睡着,而是在倚靠着軟墊在牀上休息,眉角眼梢都是笑意,見到黎青撩了簾子進來,立即開心的撐起身:“靖堂你有沒有聽到離兒的話,雖然她不肯叫我一聲娘,但是在心裏依舊開始接受我了。”
靖堂,是黎青的表字。
“聽見了,我在外面都聽到了。”黎青笑着將藥遞過去給她,“還不僅如此,剛剛少主還將我叫到僻靜處,詢問你的病情,逼問我療傷的法子,說我若是不給她,她便將我趕走,不準留在暗殿了。”
凌晗喝藥的動作一頓,警惕的看向黎青:“那你怎麼說的?不會讓她知道了吧?”
“怎麼會。”黎青苦笑:“你千叮嚀萬囑咐的不准我說,我哪敢違背。”
凌晗這才鬆了口氣,將碗裏剩下的藥盡數飲盡。
黎青接過空碗,立即遞了壓苦的糖給她,勸道:“依我說,你就試一試,難得少主一片孝心,主動問起這些,不如你也就試一試,萬一要是見效,等王爺出來了,也好一家團聚,省他憂心。”
凌晗想也不想的拒絕:“那怎麼行,我要是肯試,當年她尚在襁褓時就做了,這麼多年我沒盡到一點兒做母親的責任,怎麼能讓她爲我的事情冒險,她能有這片心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黎青見她臉色堅定,心知這又是一場無果的談論,當年這種話他也說了不止一次,每每都被駁回,如今凌晗心裏愧疚,更加不會同意。
於是也不再繼續勸,解鈴還須繫鈴人,這件事還是留着交給少主親自來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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