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本相
雖然她對桑格拉一直都沒什麼好印象,但是見到此情此景,還是忍不住心裏爲她報一聲不平。
這種家庭裏,什麼疼愛什麼得寵,全都是做給別人看的。
有父如此,何其可悲。
“首領也不要太過生氣,依我看,汗王對我們忌憚已久,暗中的絆子也不是一兩回,中原有句古話,叫做‘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如今這樣當衆攤開,反而讓我們可以鬆一口氣。”
忽然,又是一道聲音響起,不同於先前那些人的憤怒激動,這道聲音則是緩慢清淡,而沈傾瑤在聽到這個聲音之後眼裏快速的閃過一絲驚訝,轉過頭詢問的望向秦芒。
難道這就是秦芒想要自己來看的那道‘風景’?
秦芒輕輕頷首,示意沈傾瑤繼續聽下去。
“至於,巫醫殿那邊,歷任巫醫殿主都性情古怪難測,尤其是到了這一代的洛名,任性跋扈又十分護短,我們找他理論,下場只會是喫力又不討好,反而便宜了其他看好戲的人,而洛名此人護短之餘又十分驕傲,若我們能用這件事來作爲同巫醫殿搭上話的契機,畢竟我們這邊折了一條人命在,他心裏自然會承我們這份人情,日後有事即使他不相幫,至少也不會讓我們落得如伐鴉一般的下場。”
那道聲音娓娓道來,倒是將洛名的性格分析的不差,若蒼格部真如其所言的不予追究,這份人情,洛名肯定是替自己記下了。
“少主此言有理,用桑格拉的一條命換來日後巫醫殿的一份交情,這倒也算不虧。”先前的那位老者聽完,縷着鬍鬚贊同的頷首道。
其他人聽老人這麼說,也都紛紛贊同。
而先前發言的人則是不驚不喜,一副平平淡淡的樣子,往日裏陽光晴朗的俊彥,此刻多了一份不相稱的陰暗。
沒錯,說話的人正是沈傾瑤眼中直率沒什麼腦子又愛衝動的蒼格部少主,拓司。
這也是沈傾瑤聽見他說話時臉上露出驚訝表情的原因。
什麼陽光少年,什麼磊落直率,原來全都是這個傢伙的僞裝!
沈傾瑤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來。
回想當日在來王庭的途中,拓司率衆救下伐鴉一行人,三番四次的對她出言試探,甚至長街上攔車相問,一副胸無城府大大咧咧的陽光男孩形象,若不是當時她對所有人都有着深深的戒備,如果她當時稍有一個動搖,,就會被這傢伙看出破綻,功虧一簣。
她之前就覺得哪裏不對,拓司一直跟他的父親唱反調,卻能安坐在蒼格部少主的寶座上這麼多年,地位凌駕於其他兄弟姐妹之上,總不能就只是因爲他的母親有多受寵,蒼格部首領有多愛子。
而且從桑格拉這件事上就可以看得出來,蒼格部的首領,絕對是一個冷心冷情的涼薄之人,骨肉親情在他眼裏,根本算不得什麼。
原來這一切都只是拓司的僞裝,他從未見過洛名,卻能從傳聞中一語道破他的性格,他整日遊走在王庭跟蒼格部之間,彷彿是最最紈絝不求上進的世家子弟,實際上卻是將一衆人都當成了戲耍的對象。
老謀深算的汗王,潛入王庭多年的凌晗手下,以及提起他就一臉失笑讚歎奇葩的黎青,這些人全都被他矇在鼓裏。
如此城府,實在可怕!
裏面的商談仍在繼續,沈傾瑤卻完全沒有了繼續聽下去的興致。
轉過頭看了一眼秦芒,兩人眼神交換,迅速消失在原地。
到了僻靜的地方,沈傾瑤才忍不住問道:“太驚悚了,你是怎麼知道拓司這人有問題的?我先前竟然還以爲這人是天然呆呢。不光是我,汗王、孃親、還有滿朝的大臣,竟然都沒一個懷疑他的,他掩藏的可真夠深的。”
秦芒淡淡一笑:“我沒事盯着他看做什麼,就是上次常青來時不經意間發現了一個人,才引起了注意。”
“發現誰了?女人嗎?”沈傾瑤歪着頭打趣道。
不成想秦芒還真煞有其事的點點頭,帶着沈傾瑤到一處隱蔽的地方躲好,指了指不遠處一個十分普通的營帳,低聲道:“你且看着,一會兒就出來了。”
沈傾瑤便死死的盯着那個蒙帳看,果然不多時,就從裏面走出來一個女子,不算高,面容也普通,看衣着打扮應該也就是個侍女,沒什麼特別。
沈傾瑤不解的擰眉,實在是不明白這個小小侍女有什麼好看的。
秦芒輕輕一笑,忽然手中彈出一個小石子,打在那女子的衣襬上。
女子行走的腳步一頓,下意識的轉過頭來,月光下,沈傾瑤這才完全看清了這張臉。
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是在哪裏見過。
等到人都走了,秦芒看着沈傾瑤疑惑的樣子,失笑道:“還沒想起來?看來果真是孕傻了啊。”
沈傾瑤瞪了他一眼:“一個無名角色而是,本姑娘是懶得記住,快說,這女人是誰。”
秦芒低笑着攬着她的腰,兩人一道往之前安放馬匹的地方走,一邊走秦芒一邊道:“也難爲你就這麼忘了,還真是個不愛記仇的性子,當初在王庭,這女人還訓斥過你呢,不記得了?”
訓斥過我?
沈傾瑤蹙眉仔細想了想,當初在王庭她是巫醫殿的醫女,誰看到她不是恭恭敬敬的,敢訓斥她找她麻煩的也就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從見了第一面就不對盤的蒼格部公主桑格拉,另一個就是舊日宿敵的悅珠郡主。
悅珠郡主!沈傾瑤靈光一現,回想剛剛那個女子的面容,是了,這女子可不就是當初在王庭時,跟在悅珠郡主身邊的侍女嗎?當時在王庭裏她不知道自己是誰,還替悅珠郡主訓斥過自己呢。
“原來是她……”沈傾瑤想起那時的事情,輕輕點了點頭,隨即又不解道:“她不是巴吉達府上的侍女嗎?怎麼如今改投到蒼格部裏來了。好奇怪。”
巴吉達是失了汗王的寵,但畢竟還活着,悅珠郡主被巴吉達狠心殺害,這些侍女據說都是死契,終身服侍主家,這侍女或死或賣,怎麼也不該出現在蒼格部的地盤吧。
“難道這個侍女是蒼格部首領安排在巴吉達身邊的眼線?”
“我最開始也是這麼以爲的,可一經查下去才發現並不是這樣。”秦芒伸手將沈傾瑤放在馬鞍上,然後自己翻身上馬,攬着她的纖腰,將下巴支靠在她的肩頭,貼着她的側臉在她耳邊低語道:“這女子現在是拓司的貼身婢女,極爲寵信。”
“所以你就懷疑拓司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沈傾瑤朝旁邊躲了一躲,側過臉來問他。
“哪那麼容易。”秦芒一聲低笑,踢了踢座下白馬,那馬兒立即慢顛兒顛兒的小跑了起來,順着來時的路往回返:“我讓人查過這侍女的底細,她是從悅珠郡主還是寵妃的時候就在悅珠身邊伺候的,可以算得上心腹,甚至期間悅珠郡主爲了固寵,還曾經將她送上了老汗王的龍牀。”
見證了悅珠從庶母到正妃的轉變,王庭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沈傾瑤已經不覺得奇怪了:“既然已經服侍過老汗王了,怎麼連個名分都沒有,還是個侍女?”
秦芒好笑的看着沈傾瑤:“你當每一個服侍過皇甫銳的宮女都會有名分?汗王對她估計沒什麼印象,否則也不會在將悅珠賜給巴吉達的時候,連同着她也給賞了下去。”
好吧,是她想多了。
以前就看到書上寫過,古代皇帝后宮佳麗三千以外,偶爾見到姿色俏麗的宮女,也可隨意拉上龍榻寵幸,之後有的人一飛沖天,位列妃嬪,有的人該做什麼做什麼去,露水姻緣,風過無痕。
“人常說,最瞭解一個男人的,永遠是他身邊的女人。悅珠曾經得寵到地位可以危及汗後,身邊的婢女本就出身宮廷,又耳濡目染,自然知己知彼。”
“那桑格拉的死會不會也是他故意安排的?”沈傾瑤仰着頭問秦芒,桑格拉可以算得上是對拓司威脅最大的繼承者:“還有他被安迪雅引去救下沈五,安排她在身邊養傷,是不是也是故意的,就是要用她對付桑格拉?”
“誰知道呢。”秦芒手臂從後面環過沈傾瑤的腰,用斗篷將她圍好:“不過這也都是蒙地自己的事情,咱們就是看個熱鬧罷了。”
秦芒這個問句回答的模棱兩可,拓司想要暗算桑格拉是很有可能的,但是救下沈五是爲了利用她,這倒不一定。
沈傾瑤看不出來這小子對她的心思,秦芒卻看的清清楚楚。
這次帶着沈傾瑤過來,就是爲了神女湖的傳說,順便讓沈傾瑤斷了對拓司的那一丟丟好感、
雖然沈傾瑤沒有說,但她眼睛裏表現出的對這個人單純本性的欣賞,秦芒還是看的很清楚的。
沈傾瑤沒有說話,靠在秦芒的懷裏安靜的看着黑沉沉的天空。
權力真的是一個大染缸,明明是那麼陽光開朗的少年郎,心思卻那麼多謀陰沉,騙過了所有人的眼睛。
秦芒揉揉她的腦袋,輕聲問道:“這麼晚了,你剛剛沒喫多少東西,餓不餓,我們去附近喫些東西再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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