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世態炎涼

作者:本草兔
現在可是隆冬正冷的時節,除了那些沒什麼背景又不懂得孝敬的剛入宮的小太監,纔會被人安排在房門外迎着刺骨的寒風值班。

  可林公公是誰啊。

  皇甫銳面前第一得力的心腹大太監,平日裏別說是站在冷風裏,就是服侍在內殿,也是跟在皇甫銳身旁,享受地龍暖房的待遇。

  此刻竟然做起那些沒頭臉的小太監的活計,這可就不只是失寵那麼簡單了吧。

  林公公垂首而立,已經做好了被人奚落的準備。

  這些年,暗裏不少權貴大臣想要拉攏他,不是被他假裝聽不懂的含糊過去,就是被他言辭婉轉的拒絕,只一心一意的跟着皇甫銳,想要爲主子盡忠。

  如今一朝失了聖心,他的待遇可比那些後宮裏沒了君恩的娘娘們差了遠了。

  後宮無寵的妃嬪好歹也是主子,手裏掌控着一宮之人的性命大權,奴才們再怎麼瞧不起,也要低眉順眼的俯視着。

  而他原本就是奴才,近日來不僅是曾經向他示好的那些朝臣們對他冷語奚落,連一些以前討好恭維他的小太監們,也漸漸的開始不服他管教,陽奉陰違起來。

  世態炎涼啊,這一次林公公算是徹底體會了這四個字的意思。

  “有勞林公公這麼冷的天氣,還要在此等候本王,着實辛苦。”秦芒收起了眼底一閃而過的驚訝,淡淡開口。

  林公公也是一愣,在他的記憶裏,秦芒也曾暗示過要拉攏的話,原以爲武王會跟其他人一樣冷言奚落他幾句,不成想對方竟然是先一步替他給出解釋。

  被皇帝趕到外面來守門,跟出來迎接王爺進門,那可是兩種天差地別的待遇。

  見秦芒如此肯替他落臺階,林公公的眼裏閃過一絲感激,心裏頭一次對秦芒有了真心實意的恭敬,垂首道:“來沒來得及恭喜王爺平安歸朝,皇上已經在裏面等候多時,請王爺快些進去吧。”

  秦芒輕輕頷首,上前幾步跨過被推開的房門,緩步走了進去。

  同外面的數九寒天相比,御書房內墨香陣陣,暖爐龍涎,儼然就是另一個世界。

  上位的那張龍案上擺滿了近日來朝臣們上奏的摺子,皇甫銳一身明黃色龍袍正居在主位之上,手中硃筆不停的寫着。

  在他身側,覃公公安靜的手執石硯俯身磨磨,見二人進來,眸光略閃了閃,就又很快的低了下去。

  林公公跟隨在秦芒身後,對着上位批閱奏摺的皇甫銳躬身低聲稟報道:“啓稟皇上,武王到了。”

  雖說是低聲,但也足夠皇甫銳聽到了。

  然而,皇甫銳頭也沒擡,手中的硃筆只是稍稍一頓,就又繼續寫了下去。

  滿室服侍的內侍宮女們全都屏氣凝神,大氣也不敢喘。

  林公公有些無奈的看了眼秦芒,又望望上位者。

  皇帝有意冷着武王,這是明顯想要給他一個下馬威,但此番舉動未免太過幼稚,只會讓武王更加看輕纔是。

  跳出了曾經忠心不二的圈子,再旁觀兩人之間的較量,林公公頭一次發現,竟然相差如此懸殊。

  那些曾經的英明睿智,難不成都是他臆想出來的麼。

  人就是這樣,心裏想一個人好,怎麼看都覺得他是好的,一旦這個信念出現動搖,再去評價這個人的時候,那些曾經看不到的缺點,就會不自覺的跟着放大數倍。

  皇甫銳始終不作反應,秦芒自然知道這是皇甫銳發泄不滿的表現,於是稍等了片刻,上前幾步微微躬身,行了一個挑既不出毛病卻也不算恭敬的禮。

  “微臣秦芒,見過皇上。”

  皇甫銳倏地擡頭,眼中厲光迸射,看的方向卻不是秦芒,而是跟在他身後的林公公,右手一擡,手上的硃筆就狠狠的丟了出去!

  “混賬沒眼色的東西,還不給朕滾出去!”

  “皇上息怒。”

  林公公被那支狼毫筆不偏不倚的正打在了臉上,紅色的朱墨弄了滿身滿臉都是,顯得狼狽不堪。

  然而,他的臉上卻沒有一絲不滿或是委屈的表情,平靜的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般,仍舊維持着剛剛恭順的模樣,聽見皇甫銳的訓斥,他躬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禮,一直後退到門口,才轉身出去了。

  皇甫銳發泄一通仍舊怒氣未消,心裏暗罵了一聲林公公沒用,轉頭又看了眼隨侍在他身旁的覃公公。

  覃公公立即會意的躬身行禮,一揚手,帶着殿內服侍的其他奴才一股腦的全都退出了御書房,就只留下秦芒跟皇甫銳兩個。

  看到覃公公的舉動,皇甫銳總算是緩和了臉色,滿意的呼了口氣,還好自己身邊的人也不都是如斯蠢物,還有幾個聰明能用的。

  關合起書房的門,覃公公無奈的嘆了口氣,一回首望見林公公遠去的背影,連忙朝着他追了過去:“師父!”

  林公公腳步一頓,轉頭去看追上來的人,他此時身上臉上全都是硃紅色的墨跡,顯得有些滑稽,看着又讓人覺得有幾分心酸。

  “覃公公有何吩咐?”林公公眸光閃了閃,淡淡道。

  這些天小奴才們都對他不冷不熱的變了臉孔,就只有覃公公這一個徒弟對他一如往昔,在有人試圖冒犯他的時候挺身而出,甚至不惜爲他得罪權貴。

  但同樣的,也是他在自己失去聖心的日子裏,一躍成爲了皇甫銳面前的紅人,曾經由他處理的很多事情,現在都轉交到了覃公公的手上。

  繼他之後,成爲了這宮裏的又一皇帝心腹內侍。

  這也讓林公公在感激之餘,對覃公公又多出了那麼一絲的牴觸。

  覃公公聽到林公公對自己的稱呼,臉上表情一僵,隨即又笑起來:“師父,小覃子隨您回去服侍您洗臉吧?”

  林公公聞言搖頭,拒絕道:“不必了,你還是在這裏候着,皇上不定什麼時候要你進去服侍呢。你有這份心就夠了。”

  “這邊皇上跟王爺要談正事,不要咱們裏面伺候,”覃公公笑着走過來扶着林公公,“師父身體還沒痊癒,徒弟孝敬師父是天經地義的。”

  林公公靜默的看着覃公公半晌,終於,輕輕嘆了口氣,眼底裏閃過一絲滄桑的無奈:“行了,師父知道你這孩子孝順重情,你我總算是師徒一場,眼下這情形,我也實在沒臉說什麼提點你的,只有一句,身伴君側萬事小心,你小子長大了,好自爲之吧,爲師……也確實不能不服老了。”

  說罷,伸手拂開了覃公公的攙扶,林公公毫不遲疑的轉身而去,厚重的積雪被他踩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覃公公看着地上那一串淺淺漸行漸遠的腳印,神情有些怔怔。

  有乖覺的小太監見覃公公獨自站在風雪中,立即撐了傘跑過來支在他頭頂,語氣關切:“公公,這邊雪大風緊,站久了容易鬧病的,您要是累了,皇上這邊咱們替您守着,您到旁邊的耳房裏歇一會兒?”

  覃公公轉頭看着撐傘的小太監,大概也就十七八歲的年紀,脣紅齒白,臉上帶着幾分討好的笑容,讓他恍恍惚惚記起了曾經的自己。

  那時候他木訥不懂得討好上層,總是被人丟在風口裏執勤,後來在王爺的安排下,他‘無意間’幫了林公公一個忙,從此被他破例帶在身邊當了徒弟。

  從那以後,皇宮裏除了皇上跟林公公會叫他一聲‘小覃子’,就是後宮的妃嬪,也都開始稱他一聲公公。

  然而,從這次林公公失寵後,他的稱呼也變得跟其他人一樣了。

  雖然從一開始的接近是因爲算計,但之後的相處,他也是真心把林公公當成了師父來孝敬。

  林公公因爲被夫人下了‘遺夢蠱’的關係,一年之內的記憶都模糊了,應對起皇甫銳的問話難免力不從心。

  他看在眼裏心中着急,便在一旁小心協助,原本是想替林公公分擔些,卻沒想到讓皇甫銳因此對他更加倚重,反而讓林公公誤會他爭寵,自此疏遠了他。

  覃公公脣邊漾開一抹苦笑,看着風雪中那個幾乎看不見的背影,對着小太監吩咐:“你去給林公……”

  話說了一半,在小太監殷切的眼神裏又咽了回去,這時候派人去給林公公撐傘,看在師父眼裏,恐怕也會誤會那是自己的挑釁跟奚落吧。畢竟曾經的前呼後擁,現在卻成了無人問津,他現在比誰都敏感。

  “算了,你去門那邊守着吧,有什麼事過來叫我。”覃公公接過小太監手裏的油紙傘,吩咐道。

  小太監應了一聲匆匆跑開,覃公公輕嘆了一口氣,或許他真該考慮下王爺給他的建議,可如果他不在宮裏,誰又能保證那些小太監們不會更加放肆,落井下石呢?

  覃公公一邊想着,一邊朝着林公公離開的方向追去。

  “好一個武王!”

  御書房內,皇甫銳臉色鐵青的看着下方神情淡然從容的秦芒,手裏的奏摺啪的一聲丟在桌案上:“私扣朝廷命官,罔顧君臣法紀,抗旨不遵,濫權執法,你看看這一桌子彈劾你的聖旨,簡直混賬!”

  皇甫銳氣急敗壞的模樣完全沒有影響到秦芒,聽他訓斥完這幾句話,秦芒只是略微的拱手,不疼不癢的來一句:“皇上請息怒。”

  息怒?

  好嘛,這倆字兒讓皇甫銳的火氣足足又漲了一倍,如果怒火可以殺人,秦芒此刻肯定在皇甫銳的眼神裏變得外焦裏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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