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回憶
他們二房在左家好像天生就受歧視一般，明明都是左老太和左老漢的孩子，左老大和左老三就是受寵，左老二就是不受寵，甚至還因爲某種不知名的原因被左老太和左老漢忽視和厭惡。
左老太和左老漢是重男輕女，但左老大和左老三的三個女兒卻從來都沒有捱過打，左老太談不上喜歡她們，但尋常家裏的孫子剩下的東西也會給這三個女孩兒一份兒，但這些從來都輪不上他們二房的孩子們。
左燕燕想不明白，也去問過自己的母親，母親怨恨的看着她，尖聲罵道：“你還有臉問？還不都是因爲你！你要是是個男孩兒？我至於受這麼多苦嗎？”
又來了又來了，不管在爺爺奶奶和爸爸面前受過怎樣的脾氣，在爺爺奶奶和爸爸面前逆來順受的媽媽，總是會將這些怨氣全都發泄道不會說話的左燕燕身上，無非是：
“你爲什麼不是個男孩兒？”
“都怪你，我要是從你一生下來就掐死你就好了！”
“你要是個男孩兒，你的幾個姐姐何至於嫁去了那樣的地方？”
是的，左燕燕的兩個姐姐也嫁的很慘，大姐姐嫁給了一個鰥夫，那個鰥夫的兒子比大姐姐只小了三歲，二姐姐嫁給了一個滿臉麻子的瘸子，站起來還不到二姐姐的肩膀高，可那些人都說二姐姐嫁得好，因爲那個滿臉麻子的瘸子給了左家快足足三百塊錢的聘禮。
左燕燕還記得二姐姐出嫁那天，她哭得很慘，二姐姐也在哭，她是因爲發不出聲音所以是無聲的哭，二姐姐則是因爲會被左家人斥責被賓客嘲笑被婆家看不起所以不敢大聲哭，她默默的牽着二姐姐的手，二姐姐沒有和她說話，卻比劃着告訴她，往後一定不要像她這樣，不要像大姐姐這樣，要走出這座大山，做出這個村子，去到外面的地方。
後來左燕燕再見到二姐姐，二姐姐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身上多了淤青的傷痕，都是新的，左燕燕抱着她哭，二姐姐就說，沒事的，沒事的，忍忍就過去了。
可話是這樣說，她也忍不住委屈的哭了。
後來，二姐姐實在忍不住，跑回來了一回，因爲她懷孕了，可那個瘸子還是要打她，她哭着求左老太，求左老漢，求自己的爹孃救救她，然而只有一個左燕燕拼了命的想要拽住她，結果二姐姐還是被那個瘸子帶回去了，左燕燕也因此被左老二直接扇了兩巴掌，臉都腫了。
再後來，左燕燕知道二姐姐的消息，是她媽告訴她，二姐姐死了，一屍兩命，被那個瘸子打死的。
左燕燕聽到的時候直接愣住了，她看見她媽冷着臉，將眼角的一點溼痕給擦去了，然後語氣淡淡的說：“今天是你二姐姐的頭七，你記得給她燒點紙錢。”
頭七啊，原來二姐姐已經死了這麼久了嗎？
那天晚上左燕燕給二姐姐燒紙錢的時候被左老太發現了，左老太踩滅了那堆火焰，然後罵了一句：“晦氣！”
那一句晦氣，左燕燕記了好久好久，一直到現在，她甚至都想回憶起當時左老太的語氣，是多麼的輕描淡寫，又藏着多少厭惡。
左燕燕從來沒想過自己還能從那個大山裏跑出來，更沒想過最小的妹妹發了一場高燒，竟然就有了這樣的膽子，帶着自己從那樣的大山裏，跑到了現在這個繁華的西市。
她們能喫飽穿暖，還能日進斗金，這樣的日子，她從前想都不敢想。
現在左靈問她，以後想過什麼樣的日子？
說實話，左燕燕並沒有認真想過。
從前她想的是每天能不能喫飽，冬天沒衣服穿了會不會凍死，她像個老黃牛一樣被左家人使喚得團團轉，每天那麼一點空閒時間就用來操心自己的喫穿了。
後來有了妹妹，就又開始像從前大姐姐和二姐姐護着她一樣，她護着妹妹，想的是過一天算一天。
在之後左靈漸漸大了，她爸爸說給她找了一門好親事，是村口那個年齡比她大了足足兩輪的老屠夫。
知道消息的時候，左燕燕的腦子嗡嗡作響，腦海裏瞬間浮現出了二姐那張鼻青臉腫的臉。
二姐姐說，要讓她以後過好日子，不要像她和大姐姐這樣，可是她能怎麼辦呢？
左燕燕近乎絕望的想，她還能怎麼辦？她哭了求了，可是左老太壓根就不爲所動，她是真的覺得，自己恐怕也要像二姐那樣死去了。
有那麼一瞬間，左燕燕想就這麼死了算了，可是她又想到了左靈，要是她死了，左家人會不會要左靈來頂上？
畢竟她和左靈也差不了幾歲，一想到這裏，左燕燕就怕了，不敢就這麼死了，她想，或許這就是她的命吧。
她幾乎就要認命了，卻不想，有朝一日，她居然能從那座大山裏跑出來，然後過上現在神仙一樣的日子。
現在的日子對於左燕燕來說，已經是最好不過了，真要讓她想想自己想過的日子，左燕燕一時半會兒，還真的想不到具體的。
左燕燕如實告訴左靈，左靈眼眶一熱，她匆忙低下頭，將眼眶中的淚水眨去了，然後又低下頭來，輕輕摩挲着左燕燕手臂上的傷痕。
那是陳年舊傷了，是燙傷，因爲沒有及時醫治，只用草藥一敷了事，所以疤痕就非常明顯。
看着看着，左靈的眼淚反倒越發洶涌了，她在原身的記憶力知道這條疤痕的由來。
那是個冬天，下起了大雪，難得悠閒的時光，左燕燕洗完了全家的衣服之後，就帶着左靈在廚房後面的悄悄支棱了一個小土竈，然後往裏面塞了紅薯和玉米。
那時她們冷得都蹲不住，時不時就得站起身來跺跺腳，但兩個人都很高興，因爲紅薯和玉米馬上就快熟了。
可是到底是她們疏忽了，土竈燃起來的白煙，讓大房的堂姐給發現了，那好不容易烤熟的紅薯玉米被堂姐搶去餵了最小的堂弟。
左靈氣不過，衝上去要搶回來，結果被堂姐一推，左燕燕趕緊去扶，沒想到堂姐又是一腳，直接對準了那個火堆的方向將兩個人往那兒踹，要不是左燕燕護着左靈，這條疤痕就會出現在左靈的臉上。
察覺到胳膊上的溫熱，左燕燕趕緊支起身子來，想看看左靈的臉，結果左靈慾蓋彌彰的轉過頭去，吸了吸鼻子，左燕燕就知道她這是看見自己的疤痕所以才哭了。
左燕燕趕緊晃了晃左靈的袖子，叫她看過來，比劃着說：我真的沒事的，醫生不是說了嗎？雖然不能徹底消除，但是一直塗藥就會淡化，多塗藥就會好了。
左靈眼圈全紅了，淚珠子一顆接一顆，她哽咽得說不出話，也比劃着說：姐，我們現在日子好過了，你想做什麼我都支持你。
左燕燕就笑了，她溫柔的摸了摸妹妹的頭髮，點點頭，又比劃着：我知道，你是我妹妹嘛，我們是這個世界上最親最親的人了，是不是？
她們誰都沒提左家人，左靈大力的點點頭，然後投入了左燕燕的懷中，暗自發誓，絕對不會讓左家的人破壞她和她姐現在的美好生活。
左燕燕雖然不知道左靈今天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但仍舊溫柔的安撫着妹妹，心底輕嘆了口氣，秀氣的眉眼漫上來一股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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