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願…人類榮光永存……
兩頭巨獸相撞，本該猶如天崩地裂一般，但事實上卻並非如此。
猛獁的撞擊雖然突然，但黑色巨蟒卻毫不在意。
六根巨劍般的象牙撞在寒鐵一般的巨大黑色蛇鱗上，碰撞產生了大量火星，但黑色巨蟒卻好像是鋼鐵鑄成的一般，穩穩地立在原地，紋絲不動。
反倒是那六根潔白的象牙，齊齊斷成數節。
痛苦的象鳴在空曠的迷宮走廊中響起，隨後便是恐怖的撕咬吞嚥之聲。
恐怖的聲音好像催命符一樣，傳到遠處的顧彥卿和蔣三傑耳中，讓他們的腳步又加快了三分。
對於這種結果，二人早有預料。
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前幾次也是一樣的結果。
這條不知道有多長的黑色巨蟒，就好像是這座迷宮裏的boos一樣，其他的亞空間兇獸在他面前脆弱得就像是剛斷奶不久的幼崽。
幾十噸的猛獁巨象，跟顧彥卿相比簡直就像是一座小山一樣，但在黑色巨蟒面前，猛獁的整個身體加起來，也都還沒有人家的一顆頭大。
完全不是一個重量級的。
如果是在地球，這麼巨大的生物早就被自己的體重壓垮了，但是亞空間的特殊性，卻造就了黑色巨蟒這般恐怖的存在。
顧彥卿嚴重懷疑，這條黑色巨蟒最開始被投入地下迷宮的時候，還沒有這麼巨大，它其實是在後面的日子裏不斷吞噬其他兇獸，一點點長成現在這個體型的。
在這條黑色巨蟒面前，其他兇獸只不過是他的儲備糧。
不過，還是多虧了這些儲備糧，顧彥卿和蔣三傑才能多次化險爲夷。
“不過，你確定應該這麼走嗎？”
顧彥卿擔心的問道。
不知道是不是人在恐懼之中，對時間的感覺會變慢，他感覺自己已經在地下迷宮中跑了好長時間，但前方依然看不到盡頭。
“放心，交給我好了。”
一個聲音從顧彥卿二人心中傳來。
不是他們本身所想的聲音，而是一個熟悉的男聲，憑空在他們的耳畔邊上響起，但偏偏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其他的，無論是兇獸還是惡魔，都聽不到這個聲音。
“就算不相信我，你們也該相信EVA，這做迷宮已經被EVA掃描過了，弗拉諾的設計雖然花裏胡哨的，但核心的本質上，卻始終都透露着他那份高傲。”
“我相信您說的是真的掌舵人大人……”
顧彥卿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恐懼中帶着三分顫抖：
“但是我們好像又跑回來了啊！”
一路狂奔的顧彥卿和蔣三傑不得不停下腳步，一顆巨大的蛇頭出現在二人前方的通道中，正仰起頭，好像正在吞嚥一隻老鼠一樣，吞噬着一頭幾十噸重的巨大猛獁象。
黑色巨蟒嘴裏叼着猛獁，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轉頭看向顧彥卿和蔣三傑二人，巨大的豎瞳中放出兩道昏黃的冷光。
猛獁露在外面的最後一條腿，無意識地在黑色巨蟒的嘴邊蹬了蹬，像是在做最後的掙扎。
顧彥卿最怕蛇了。
這種恐懼像是刻在靈魂裏的東西，無論在遊戲裏碰到過多少次蛇類boos，下一次再碰到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地害怕。
現在被這麼大一條蛇冷冷地盯着，顧彥卿實在忍不住心中的恐懼，轉身就想跑。
但是還沒等他邁開逃跑的步伐，就看到了一雙巨大的昏黃蛇瞳，正在身後死死的盯着他。
“怎麼會還有一隻……”
顧彥卿像是失去了力氣一樣，無意識地呢喃道。
那是他們來的方向，現在卻又出現了一條和兩人面前黑色巨蟒一模一樣的巨蟒。
“出現了嗎，那就對了！”
夏鳴對現在的情況早有預料，他正要跟二人解釋，一轉頭就哭笑不得地看到，顧彥卿一臉絕望地拉着蔣三傑的手說：
“老蔣，我不行了，哥們只能陪你到這一步了，我寧可自殺也不要被蛇吃了，這會成爲我一生的心理陰影，十二個小時後又是一條好漢，我先走一步！”
顧彥卿一臉崩壞的說着，另一隻手緩緩的舉起手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喂，等等啊！”
夏鳴剛要勸說，就看到蔣三傑一個巴掌拍在顧彥卿的後腦勺上，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說道：
“爸爸平時是怎麼教你的，玩個遊戲而已，有你這麼慫的嗎？”
蔣三傑的這一巴掌，似乎把顧彥卿給打清醒了，讓他從剛纔那種絕望的情緒裏脫離出來。
恐懼和憤怒都是人類最基本的情緒。
想要強行壓制一種情緒，就只又引出另外一種情緒纔行。
顧彥卿好像是沒有想到蔣三傑能這麼沒有同情心，揮舞着雙手就要上去跟他拼命。
“怎麼跟你爹我說話呢，你個不孝子！”
“……”
看着兩個玩家逗逼歡脫的樣子，夏鳴一口氣悶在心裏，好懸沒憋死過去。
【掌舵人好感度下降↓】
耳邊傳來的系統提示聲，讓顧彥卿兩人立即停下了打鬧，畢恭畢敬地看着夏鳴。
那副樣子要多正經，有多正經，就好像剛纔打鬧的不是他們兩個一樣。
“這座迷宮……”
“我剛纔說道哪了來着？”
夏鳴剛想繼續說，就發現自己被打斷了情緒，一不小心忘詞了。
“你看到巨蟒，然後說這就對了。”
顧彥卿小心翼翼地陪着笑，一臉諂媚地說道，試圖挽回自己的好感度。
在這一刻，什麼眼前身後的巨蟒？
看不見！
巨蟒能有掌舵人掉好感恐怖？
“這座迷宮撇除各種引人走向死亡的岔路，主體其實是一個經典的莫比烏斯環，也叫銜尾蛇，大體上就是這樣【∞】。”
夏鳴無視顧彥卿，通過靈魂連接繼續說道：
“七魔宮雖然是由七位大魔共同打造的，但迷宮的主要設計者，卻是弗拉諾這個老歐洲，在西方的古典神話裏，迷宮，財寶，與守護財寶的惡龍是經典設計。”
“順帶一提，在西方最古老的神話中，惡龍和巨蛇也是差不多可以畫等號的，比如：‘龍神提亞馬特’。”
“你們眼前的這條巨蟒，其實不是被投放進來的兇獸，他是這座迷宮的守護者，在某種意義上更代表了這做迷宮本身，而那些被投放進來的兇獸，也不只是單純地用作鬥獸觀賞，最主要的目的其實是給這條巨蟒餵食。”
“不過，迷宮，巨蟒，這些都只不過是表象。”
“無盡循環的迷宮和恐怖的巨蟒固然恐怖，但七魔宮被建造的最根本目的，還是爲了關押大魔們最恐懼的敵人。”
“這個隱藏監獄的位置，就在你們眼前。”
“您是說這條巨蟒。”
顧彥卿看着越來越近的巨蟒，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竭力地壓低聲音小聲問道。
“當然不是。”
夏鳴說道：“監獄是用來關押的，把人扔到巨蟒肚子裏，那還關押個什麼勁？”
“等着吧……”
等什麼？
等我們變成蛇糞嗎？
考慮到自己的好感度，顧彥卿沒敢把自己的心裏話說出口。
在他心驚膽戰的注視下，面前的那條黑色巨蟒緩緩弓起身子，垂下巨大的蛇頭，收回猩紅的信子，發出嗬嗬的吐息聲。
這是蛇類將要發動攻擊的徵兆。
“掌舵人大人，我們還等嗎？再等，就真的變成蛇糞了！”
顧彥卿幾乎快要哭出來了，如果換上一種死亡方式，就算死上一百次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但是被大蛇咬死對他來說真的不一樣。
這難道是個恐怖遊戲嗎？
“安靜！”
夏鳴的聲音在二人耳邊浮現：
“他不是要攻擊你！”
嗬嗬的巨蟒吐息越來越近，顧彥卿忽然發現，這聲音似乎並不是來自他眼前的這條巨蟒，而是來自他的身後。
顧彥卿僵硬地轉過身軀，他的脖子就好像是生了鏽的機械，每扭轉一度，就會發出咔咔的骨節摩擦聲。
之前的那隻猛獁已經被他身後的那條巨蟒整個吞了下去。
現在，他正目露寒光的看向自己這邊。
夏鳴的聲音在顧彥卿的耳畔響起：
“教你一句，蛇類是絕佳的刺客，他們在攻擊之前是不會發出聲音的，弓起身子，發出吐息聲，這不是蛇類發動攻擊的預兆，而是他們在發出警告。”
“而你，顯然不能給出讓這兩條巨蟒發出警告的威脅。”
不是我們，那就只有……
顧彥卿忽然明白了。
在這個迷宮中，能讓一條巨蟒感受到威脅的，就只有另一條巨蟒了。
夏鳴似乎猜到了顧彥卿在想什麼，他淡淡地說道：
“不是另一條巨蟒哦……”
夏鳴的話還未說完，兩條巨蛇就猛地張開血盆大口，向着對方撲去。
然而，顧彥卿想象之中飛濺的鮮血，與相互碰撞的巨響全都沒有發生。
兩條巨蛇中間的空間就好像鏡子一樣的碎裂開來，露出了一條黑色的裂縫。
直到這時，夏鳴的下半句話才姍姍來遲：
“……從頭到尾，都只有一條巨蟒而已！”
“整座莫比烏斯環一樣的迷宮，其實本質上是一座圓形迷宮用空間法術扭曲成了這個樣子，如此一來在整座迷宮的中間就形成了一個鏡像空間，這裏就是迷宮和更深層監獄的出入口，通過巨蛇這樣的撞擊打開。”
看着顧彥卿兩人目瞪口呆的樣子，夏鳴笑着說道：
“還不趕快進去，不然一會兒空間裂縫關閉了，你們兩個還要繞着迷宮再跑一遍。”
“哦，好，好！”
顧彥卿連聲答應着，和蔣三傑一起快步跑進黑色的空間裂縫之中。
漆黑的監獄之中，唯一的光亮，就是一座熊熊燃燒着的火堆。
一根被燒得通紅的青銅柱上，長滿倒刺的漆黑鎖鏈好像叢生的荊棘一般，捆縛着一個鬚髮皆白，半身都被燒成焦炭的老人。
“老爺子，你的情況看起來不太好啊！”
任平生聽出了夏鳴的聲音，他有些茫然地擡起頭，卻只看到顧彥卿和蔣三傑這兩個不認識的小輩。
不過，任平生卻並不感覺沮喪。
正相反，任平生的眼中瞬間綻放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名爲希望的光芒：
“威爾…那傢伙的計劃成功了……”
任平生的聲音十分嘶啞，就像是在拿一把生鏽的鐵鍬摩擦滿是沙礫的河牀，十分難聽。
“是啊，他的計劃成功，但這也是你的計劃不是嗎？”
夏鳴的聲音有些複雜。
他發現，自從穿越以後，他就一直沒有脫離這威爾·科金斯和任平生這兩個老傢伙的掌控。
夏鳴自己的系統與威爾·科金斯這位上一代掌舵人直接相關，正是源於他的推演情報，纔會讓夏鳴不是那麼放心EVA和人工智能。
要不然，就算是同樣將現實僞裝成遊戲，也很難說夏鳴不會做一個科幻風遊戲，走上機械義肢改造，神經元連接，血肉苦弱，機械飛昇的路子。
之後，任平生的出現，更是讓夏鳴意識到EVA的底層數據庫被修改的問題，從而在命令EVA修復後，又引出了智能機械叛亂的惡魔入侵的事件。
雖然他們兩個確實幫助夏鳴提前引爆了敵人暗藏的後手，讓自己能借助玩家的力量，在敵人還沒準備好的時候將他們擊敗。
但不可否認的是，夏鳴直到現在，所有反應都在任平生的預料之中。
“我希望你能原諒我，年輕的掌舵人。”
任平生的聲音十分虛弱，一點也不像引導夏鳴一步步走到現在的幕後黑手，反而更像是一個虛弱的老人：
“我只是不想再等了，人類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只是想讓人類能夠繼續存在下去，能夠…正大光明地走在陽光之下，而不是作爲惡魔飼養的靈魂食糧，像羣家畜一樣地苟活。”
被顧彥卿二人好不容易從青銅柱上放下來的任平生，虛弱地跪倒在地上，艱難地喘息着，他身上燃燒的火焰甚至都沒有完全熄滅，仍有幾顆小火苗在他宛若焦炭一般的軀體上燃燒着。
夏鳴看着任平生的樣子，不自覺地便被勾動了惻隱之心。
“願人類榮光永存！”
良久，夏鳴看着任平生，說了一句EVA常常對他說起的話。
任平生擡起頭，滿是傷痕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願…人類榮光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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