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章
蕭琅冷不丁被灌了滿口的沙子，氣得回頭大喊：“袁冰！你他麼的幹什麼呢，沙子又圍過來了，快點鼓風！”
“你當老子鼓風機啊鼓風！有本事你自己鼓！草！”袁冰也氣,氣完之後咬牙繼續釋放異能，他和另外兩名風系異能者呈三角形各佔一個點,召喚出的風圈匯成一個巨大的半球形，盡最大努力將沙塵屏蔽在風球之外,保證作戰人員視野清晰。
衆人此時正站在村子裏面積最大的一塊空地上,前後左右都埋伏着流沙陷阱，如果看不見的話稍不注意就會踩進去，因此視野清晰格外重要。
四名水系異能者也一起幫忙，四堵水牆以作戰人員爲中心向周圍推移擴散,飽蘸了水汽的沙粒紛紛落地,進一步限制住了肆虐的沙塵。
可即便如此，沙塵清空、視野可見的範圍也十分有限,風球和水牆之外,更加廣闊不知邊際的空間依然隱藏在滾滾沙塵之中。
“有誰知道那隻四級喪屍竄去哪兒了？”
“不知道,沒看見，剛剛還在呢。”
“都警醒點，防止它偷襲！”
“隊長！”劉方舟的聲音忽然響起來：“四級喪屍衝着你來了，就在你十點鐘方向！”
話音剛落,一具喪屍破開遮天蔽日的沙塵從沈十安左前方猛地竄了出來。
說一具其實不準確,那隻四級喪屍只剩下上半截,從腰部以下的部分像是被什麼東西生生碾斷，斷口處拖着破抹布似的碎肉，不斷有污血和內臟碎塊從中滾落下來。
失去了下肢的喪屍無法行走，卻能借助沙子來回翻滾產生的反作用力進行短距離彈射，它手裏攥了一條沙鞭想去拽沈十安的腿，被沈十安一劍砍斷，從四面八方圍堵過來的刀光劍影、鋼針烈焰還沒來得及落在它身上，四級喪屍已經再次一頭扎進流沙裏消失不見。
“草，”蕭琅又吐了口沙子，“這東西就跟泥鰍一樣在沙子裏到處亂鑽，根本抓不住。”
“它不是亂鑽，”沈十安緊盯着四級喪屍消失的地方面色凝重：“它恐怕是想把這一整個村子全變成流沙海。”
似乎是爲了驗證他的說法，距離喪屍落地點最近的幾名異能者忽然往下一沉，原本堅實的地面已然消失不見，眼見着幾人越陷越深，陳南趕緊催生出數根藤蔓扯着他們的腰又給拉了上來。
“村子裏的流沙池都是零散分佈的，這說明四級喪屍一次性能製造出來的流沙有限，必須來回移動反覆釋放異能才能將所有流沙池全都連接起來，到那時候我們才真的是無路可走。”沈十安轉頭看向隊員：“地面不能站了，儘量站到房頂上！”
如果地面變成流沙，站在建築頂部好歹還能多堅持一段時間。
很快，除了蕭琅依然可以利用半間房子那麼大的金屬板分散自身重力站在流沙上，其他人全都就近退到了房頂。
沈十安問陳南：“還能堅持嗎？”
因爲土壤沙化，魔鬼藤沒辦法紮根土中吸收靈泉水，必須完全依靠他的異能來催生。
陳南臉色發白，但還是點點頭：“能。”
袁冰從隔壁房頂上喊了一聲：“沈隊長！有什麼計劃嗎，要是再解決不掉四級喪屍咱們的處境可就危險了！”
“這咋解決啊，”熊滿山使勁撓頭：“原先它還敢跳出來跟咱們硬碰硬，這會兒學乖了，淨躲在沙子裏頭耍陰招，除非有人能鑽進去，不然也抓不住啊。”
“耍陰招纔是對的。”劉方舟說：“這隻四級喪屍明顯就不屬於近戰選手，沒了腿只能在流沙裏到處遊，要不然也不會只能靠設陷阱才能抓到獵物了，說真的，要不是它的能力配合得好，沙塵暴加流沙正好形成死亡組合，我覺得它的戰鬥力比絕對死亡區裏那隻風系四級喪屍差遠了。”
許歌等人深以爲然。那隻風系喪屍的風刃和龍捲風纔是真可怕，只要捱上了非死即傷。
“你確定它的光團裏沒有紅點？”沈十安問。
“確定，黃燦燦的，一點雜色都沒有。”
“諸位！”另一座房頂上有人喊：“如果沒辦法解決，要不然咱們先撤吧！等回到欒城基地再從長計議！”
“不能撤！”這回開口的是蕭琅，“你忘了我們這次出來最重要的目標是什麼了？這東西可以製造流沙而且還能到處跑，萬一跑到鐵軌附近，把鐵軌底下全變成流沙池，那我們這趟等於是功虧一簣！”
沈十安沉思片刻，對沈尋說：“我有個計劃，但需要你相信我。”
沈尋念頭一轉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不行！太危險了！讓我來做誘餌。”
喪屍根本對你沒興趣，不會主動攻擊你的。但我身上有靈泉水，所以它才一直想把我拖進沙子裏，不如將計就計。
不等沈尋再說，又道：相信我，我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想要計劃成功，我需要你的配合。
沈尋盯着他看了會兒，終究是點點頭。
四級喪屍很快又從流沙底下彈了上來，並持之以恆地再次向沈十安發動攻擊。這一次沈十安不避不讓，手執長劍從房頂一躍而下，劍刃劃出雪青色的凌冽弧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喪屍頭狠劈過去！
沙海驟然翻滾，驚濤駭浪般的沙子轉瞬之間涌至半空在四級喪屍身前凝成一堵沙牆，牆壁和劍光相撞，轟然崩潰爆散，天女散花也似紛紛墜落。
而正是趁着沙牆這片刻阻擋的功夫，四級喪屍已經再次跳進流沙當中不見蹤影。
沈十安順勢落地，距離他不遠處的蕭琅出聲提醒：“別站在地上，當心……”
話音未落，沈十安所站之處已然化作流沙，兩條小腿立刻陷了下去，並且越陷越深。
“站着別動，我拉你上來！”
不等蕭琅移動腳下的金屬板過去救人，沙海再次翻涌，活像是一隻長開了血盆大口的惡獸，一口將沈十安吞了進去。等到巨嘴合攏融入沙海，流沙表面哪還有沈十安的身影。
“沈十安！！”蕭琅大駭，擡頭怒視姍姍來遲的沈尋：“你還愣着幹什麼，快救人啊！”
沈尋沒理他，蹲在地上緊盯着沈十安消失的地方一動不動，“陳南！”
陳南也從屋頂跳下來，將縮小的魔鬼藤和剩餘的異能全給了沈尋。雖然知道這是沈十安計劃的一部分，依然忍不住膽戰心驚：“時間已經夠長了，要不要把隊長拉上來？”
沈尋搖頭，視線宛如凝固般定在一個點：“還不到時候。”
流沙底下很暗，因爲絕對的暗，其他觸覺反而更加敏感。沈十安能清楚感受到沙子正從身旁緩緩滑過，彷彿不是他在往下沉，而是整片流沙都在往上升。
胸口的憋悶感越來越強烈，但是他沒有動。他閉上眼睛，屏住呼吸，四肢安靜舒展，儘可能以平躺的姿勢減緩下沉的速度，全神貫注地捕捉着周圍每一絲響動。
終於，一陣清晰的摩擦聲在沙子裏響起。那摩擦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距離他數米遠時警惕地停了下來逡巡幾圈，像是確定他已經沒有了任何反抗能力，終於按捺不住朝他衝了過來。
沈十安屏氣凝神，冷靜而謹慎地等待着：快了，還差一點，再堅持一會兒……就是現在！
他猛地攥起一把沙子，心念陡轉，以他爲中心前後左右以及頭頂方向兩米內的沙子全部消失不見——這是他單次所能收入空間的最大重量。
像是高壘的積木裏被抽走了一塊，極爲短暫又迅疾的間隙裏，流沙底下突然出現了一大片中空的、可自由活動的空間。
而就在這一瞬間之內，長劍錚然作響，一道冰冷弧光從四級喪屍驚愕之極的面孔上唰然劃過。
轟。上層的沙粒失去支撐後墜落下來，熟悉的憋悶感剛剛出現，沈十安只覺得腰間一緊，隨即便被一股力量拉出沙坑，穩穩落在沈尋懷裏。
“怎麼樣？”沈尋一手抱住他一手收回魔鬼藤：“沒事吧？”
“沒事，”沈十安笑：“我把它頭砍下來了。”
狂卷不休的沙塵暴已經停了下來，就連流沙也變成了一半土壤一半沙子的半凝固狀態。隊員們紛紛圍了過來，還沒來得及說話，整個村莊突然一整搖晃，劉方舟大喊：“頭跑了！喪屍頭要跑了！”
喪屍頭被沈十安從鼻尖的位置削成兩半，遭受重創但大腦尚未完全死亡。
沒有沙塵遮擋的視野中可以清楚看見地面上鼓起了一個包，正飛速朝村外逃竄，沿途留下一道細長的流沙軌跡。
“我去追。”
沈尋縱身而起，幾個兔起鶻落很快被樓房村舍掩去了身影。沒過多久又回來了，手裏握着一顆鴨蛋大小的，黃燦燦的喪屍晶核。
衆人回到欒城基地時已是傍晚，異能者失蹤的真相讓所有人大喫一驚。
爲了防止類似情況再次發生，接下來的幾天由先遣部隊帶領基地人手在欒城方圓十里內仔細搜索清查，並未發現其他異常。
先遣部隊抵達欒城基地的第六天，工程部隊終於成功到達，這意味着京城至欒城鐵路線全部清理疏通。
兩天之後，即2020年6月21日，末世後第一條安全火車線京欒線正式恢復運營，客貨兩運的快速列車“夏至號”汽笛高鳴，從京城飛馳而來，滿載着數十噸煤炭和先遣部隊的兩千多名戰士，又從欒城飛馳而去。
踏上回程的前一天晚上，沈十安帶着核心成員以及剛從工程部隊裏跟他們匯合不久土系異能者黎曉輝，悄悄來到了當日和四級異能喪屍對戰的村莊裏面。
異能喪屍死後，原先被它融爲流沙的地方重新恢復成了堅實的土地，深埋其中的遇難者不好再挖出來，因而就留在這裏，也算入土爲安。樓房村舍之間到處都能見到倖存者過來祭奠哀悼的痕跡，赫然已是一座亡者之城。
沈十安小心避開一堆尚未燃盡的紙鈔和幾束鮮花，走到一片空地上停了下來。
“就是這裏，”仔細觀察過後，他用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個直徑一米左右的圓圈，“就在這底下，大約四米深的地方。”
黎曉輝越衆而出，伸出手掌釋放異能。地面微微晃動，很快，一座圓柱形的土塔從沈十安畫圈的地方升了起來，升至五米高時停止不動，而此時塔底的位置赫然鑲嵌着半截屍體，正是被沈十安砍掉半個腦袋的四級喪屍。
土塔解析後填回原位，而那半截屍體則被放在了空曠的地面上。
月光皎潔，將這段只剩下從下巴到胯骨處的喪屍屍體照得纖毫必現。喪屍身上穿了一件衣服，顏色長期浸在泥沙裏已經看不清，但依稀能看出來樣式和迷彩服相仿。
沈十安戴上醫用手套，蹲下來將這半截屍體翻了個身。撣去上衣背後的泥灰，布料上“閩山基地”四個大字清晰可見。
“草！”劉方舟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這傢伙生前真是從其他基地跑出來的啊。”
陶源也蹲了下來，娃娃臉上神色凝重：“根據衣服的磨損程度，他變異成喪屍的時間應該並不長，最多不會超過兩個月。”
短短兩個月，普通喪屍是不可能進化成四級喪屍的。只有一種可能：
“他是異能者，”沈十安站了起來，雖然猜測得到了證實，但半點也沒覺得輕鬆：“感染病毒之後，直接變成了異能喪屍。”
“難怪他身邊沒有多少低級喪屍，因爲他根本就不是遵循’喪屍越聚集進化速度越快’那套規律進化來的。”許歌道。
“他變成了四級喪屍，也就是說生前應該也是個四級異能者吧，”劉方舟搓了搓胳膊，“連四級異能者都死得這麼慘，敵人肯定非常可怕。”
“閩山在哪兒？東邊嗎？”
“東部沿海，人口密度特別高。也不知道基地裏的其他人怎麼樣了。”
衆人沉默片刻，熊滿山道：“還是隊長眼尖，咱們跟四級喪屍幹仗那會兒又是風又是沙的，我根本就沒注意到原來它背後還有字。”
“我能看見的，難保沒有其他人也會發現。”沈十安拿出那塊黃色晶核，無數個銳利的切面在月色下折射出璀璨光芒，僅從美學角度欣賞，堪稱是一塊巧奪天工的藝術品，但此時只能讓人感受到一股兔死狐悲的蒼涼，以及濃重的不詳感：
“異能者腦子裏也有晶核這件事，恐怕瞞不了多長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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