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1 章
輕手輕腳走進衛生間,剛擠好牙膏,一具結實滾燙的身體就從身後黏了上來,穿着和他同樣款式的短袖睡衣,將腦袋架在他肩膀上，鼻尖埋進脖子裏嗅了幾口,像是一隻還沒睡醒就要過來圈佔領地的大狗子：“……早。”
“早。”沈十安從鏡子裏看見他亂糟糟打着卷的頭髮，忍不住擡手揉了兩把：“睡好了？”
沈尋搖搖頭，又嗅了幾下,順帶着舔了兩口。
“繼續睡？”
沈尋再次搖頭。也不說話,只摟住他的腰不鬆手,睡眼惺忪的面孔此時英俊又溫和,很難想象在他體內還潛伏着一隻可吞天噬地的兇殘猛獸。
沈十安沒辦法,拿起沈尋的牙刷也給他擠了點牙膏，連同水杯一起遞給他：“刷牙。”
梳洗臺上一共兩個水池,兩人每人佔了一個,一個用左手一個用右手，以相同的節奏進行口腔清理活動。刷到一半時沈尋企圖湊過來將滿嘴的牙膏泡沫往沈十安臉上蹭，被沈十安反手“暴力”壓制回去,順便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
洗漱完畢，沈十安看着鏡子裏那張還沒擦乾水珠的臉,忽然道：“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你問。
沈十安轉身靠在洗手檯上,“上次和傀儡赫修交手的時候我身上忽然彈出了一層紅色防護罩,跟你有關係嗎？”
沈尋動作一頓，將毛巾放回架子上的同時點點頭：“是我做的。”
“那是什麼？”
“一點小法術，可以保證你的安全。”
沈十安在右手掌心裏擠了點潤膚乳，揉開後擡起胳膊往沈尋臉上塗抹，手上稍稍加了些力道，將那一張俊臉揉得變形：“好好說，從頭到尾仔細說一遍，不許有任何隱瞞。”
那層防護罩能瞬間將傀儡赫修打成重傷，他纔不信是什麼“小法術”。
“的確是個能保護你的法術。”沈尋湊過來，抵住他的額頭討好似的蹭了蹭：“你也知道，我的元神不是還沒有完全融合嘛。”
“所以呢？”
“元神是刻耳柏洛斯的法力之源。沒有融合的元神，所蘊含的那部分本源力量就不能爲我所用。那部分力量非常龐大，長期閒置的話太過可惜，所以我就想了一個方法，從中抽取一半在你身上結成防護結界，每當你有危險的時候結界就會自動出現，我也能及時感知。”
沈十安大皺眉頭：“你抽取了一半本源力量用在了我身上？那你呢？對你沒有影響嗎？”
“沒有。我融合元神的速度你也看到了，想要完全融合勢必會花費很長時間。在我沒有完全融合之前那部分力量放着也是放着，我根本用不上。”
沈十安依然皺着眉：“那如果這層結界受到攻擊或者是被破壞了呢？也對你沒有影響嗎？”
“如果結界被損毀的話，我會受到一點反噬。但是你放心，以赫修現在的狀態就算是本體親臨也不一定能破壞結界。”
“你百分之百確定嗎？”
沈尋想了想，摸摸鼻子：“他生性狡詐詭計多端，比我年長一百多歲，又吞噬了大哥的元神，有可能——很小很小的可能，會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特殊手段……”
“那就收回去。”沈十安當即冷下臉：“現在立刻馬上把這一半力量收回去，我有功法和空間，還有空間自帶的防護陣法，我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涉及到一半本源力量的東西，如果出現反噬，後果怎麼可能會輕！
沈尋搖搖頭，不等沈十安生氣，低頭在他臉上親了一口：“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空間自帶的防護陣法不一定能攔得住赫修，而且容易暴露出空間和靈泉的存在。更不用說陣法一旦受創，你作爲空間主人也會反噬受傷。你不需要擔心我，結界凝聚了我一半的本源力量，想破壞必然會浮出慘重的代價。赫修目前重傷未愈，因爲損失兩具傀儡又加重了傷勢，試圖破壞結界除非他不要命了。”
“我瞭解他。比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瞭解，現在的他不是我的對手，以他的性格肯定接受不了，因此很有可能把目標放在你身上。”沈尋低頭看着他的眼睛：“結界可以多給你一層安全保障，就算受到攻擊，只要結界沒事我就知道你還是安全的，對我來說這比什麼都重要。是你教我要學會設身處地換位思考，那你告訴我，如果你是我，明明有保證伴侶安全的方法，你會選擇不這麼做嗎？”
沈十安覺得自己要開始討厭這雙墨綠色眼睛了。
因爲它太溫柔，專心注視着自己的時候，很容易就讓他覺得眼睛主人所說的話根本無從反駁。
“你老實告訴我，”沈十安儘量心平氣和：“這一半力量你到底還有沒有辦法收回去？”
“咳，沒有，這是一個永久性法術。”
……他就知道！
不等沈十安冒火，沈尋又補充道：“不過這個法術的作用其實是相互的，以後你的功法進階，我的法力也能得到提升，而且還有很多其他好處。”
“你是什麼時候在我身上施加了這個法術的？”
“變成人形之後。”
“多久以後？”
“……就，當天晚上。”
當天晚上？沈尋變回人形的當天晚上他們剛從絕對死亡區趕回利刃……
沈十安危險地眯起眼睛：“那時候，我可還沒答應要跟你交往呢。”就這麼輕易地把一半力量給出去了？
沈尋篤定得不得了：“反正早晚都是要答應的，你的男朋友只會是我一個。”
從撿到他那天開始就已經註定了的事，還想逃跑不成。
沈十安耳根一熱，不再搭理他，走進更衣室準備換衣服出門晨練。
釦子還沒扣好，臥室外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沈尋把門打開，門外的林阮一驚，臉上的興奮收斂不少，聲音裏倒還滿是激動難捺：“尋隊，隊長，疫苗有結果了。”
利刃的科研樓裝備完善固若金湯，除了地面的三層，地下其實還有一層，但是極少有人知道，因爲極少有人擁有進入的權限。
沈十安和沈尋穿上從頭武裝到腳的消毒服之後在林阮的帶領下從暗門經過樓梯抵達負一層入口，實驗室獨有的冰冷燈光立刻射入眼簾。
負一層面積很大，最外面是標本陳列室，各種喪屍的肢體和器官、變異動物、喪屍化動物全都保存完好陳列於此，其中最顯眼的就是一座巨大的透明玻璃罐，罐內盛滿了液體，裏面浸泡的正是被咬斷脖子的獸態傀儡赫修。
這幅情狀使得沈尋產生了一股本能性的排斥和厭惡，沈十安及時察覺到異樣，趕在他情緒暴動之前握住他的手，轉頭問林阮：“獸態傀儡取過樣了嗎？”
“取過了。”
“那就火化，骨灰找個地方埋起來。”哪怕沈尋和赫修再相互敵對，那也是他的同類。
林阮看了一眼沈尋明白過來，“我會盡快處理的，抱歉。”
除了死的標本，這裏也有活的研究對象，陳列室對面的解剖臺上就綁了兩具喪屍，不斷掙扎着發出沙啞嘶吼。劉方舟手裏拿着一把解剖刀，刀尖上下翻飛，動作乾脆利落，比當初剛遇到他時解剖技術明顯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很快就將喪屍拆解成一塊塊零件，這些都將作爲提取信息素的原材料送到樓上去。
聽見聲音轉身跟沈十安等人打了個招呼：“沈哥！尋哥！你們怎麼來了？”
沈十安沒跟他廢話：“放下刀，過來。”
負一層的實驗室位於最裏面，這也是整個科研樓防護最嚴密、價值最高的地方。
一行人通過了虹膜檢測，坐在操作檯前的棠頌立刻站了起來，眼底一片青黑，眼睛裏卻亮得嚇人：“你們來了。”
沈十安扔給他一瓶水：“你多久沒睡覺了？”
“沒幾天。”棠頌擰開蓋子隨便喝了幾口，“林阮告訴你們了？”
沈十安點點頭：“說了結果。如果不麻煩的話請再詳細解釋一遍。”
棠頌語速頗快，解釋得並不複雜。
“自從意識到沒有藥物可以在保證正常細胞存活的情況下殺死喪屍病毒之後，我和林阮的主要研究方向就轉向了試圖讓喪屍病毒退化爲原病毒。
你們應該還記得，我們手裏有着華國第十一位流感患者的三份血樣，分別採集自感染原病毒之前、變異成喪屍之前以及變異成喪屍之後。
通過這三份血樣，我們發現原病毒轉化成喪屍病毒幾乎是在一瞬間完成的——對於那些已經變成喪屍、對原病毒不免疫的人類而言，原病毒在深入到DNA某個部分的剎那，就會變異成喪屍病毒。
這個過程太過短暫，以至於我們根本不可能找到任何逆轉的突破口。直到隊長你給了那兩瓶純淨靈泉水。靈泉水並不能直接殺死喪屍病毒，但它可以有效減緩原病毒變異的過程，這讓我們有了更多觀察記錄的時間，也終於找到了逆轉病毒形態的關鍵點。之後通過不斷調配靈泉水和各種常用病毒滅活藥物之間的比例，昨天晚上，”
棠頌將操作檯上正對着顯微鏡的位置讓出來：“我們成功讓一份喪屍病毒樣本完成了逆轉退化過程。”
沈十安將左眼對準視鏡鏡頭，心臟急促地跳了幾下，又迅速恢復平靜。
“逆轉後的狀態持續了多長時間？”
“十小時三十八分零九秒。”棠頌一口答出。
這個時長，意味着逆轉失敗、原病毒重新轉變爲喪屍病毒的可能性極低。
沈十安直起腰，“接下來要做什麼？”
“這只是單份樣本的逆轉，”林阮道：“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在完整的喪屍身上做實驗。昨天夜裏確認逆轉狀態持續的過程中，我和老師已經將足夠對一具喪屍起效的藥劑量調配好了。”
他從生物保鮮櫃裏取出一根細長針管，裏面是滿滿一管透明液體。
沈十安暗吸一口氣，當先走出去，門外的解剖臺上就有現成的喪屍。
右邊那具已經被劉方舟解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手腳和一顆頭顱。爲了試驗準確性，五人直接聚集到左邊那張手術檯旁邊，被綁住四肢的喪屍受到吸引熱情地嘶吼着，透過腐爛的臉頰可以清楚看見上下牙關正在用力咬合，迫不及待地想要撕扯下一塊新鮮血肉。
棠頌親自動手，將那一整管藥物自喪屍太陽穴處全部注射進去——大腦是喪屍身上殘留活性最高的地方，這樣是爲了保證藥物可以儘可能傳輸至全身。
變化是從眼睛開始的。
喪屍渾濁充血左右亂轉的眼球忽然停了下來，象徵着死亡的灰白色迅速蔓延，隨即快速腐爛，很快眼眶裏就只剩下兩個空蕩蕩的黑洞。
緊接着是鼻子，臉頰，下巴，脖子，鎖骨……
不到半分鐘，整具喪屍就徹底化作一灘腐爛的黑色血水，皮膚和肌肉像是攀附不住的爛泥紛紛從骨頭上滑落下來，很快，解剖臺上就只剩下一副白骨骨架，以及躺在骷髏頭內部的一顆耀眼晶核。
除了棠頌堅守原地，其他人早在腐爛開始之初就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劉方舟捂住鼻子瞪大眼睛，悶悶尖叫一聲：“臥槽！這是…成功了？”
“成功了，”林阮臉上難掩喜色：“喪屍的本質就是屍體，細胞早就失去了生命力，全靠喪屍病毒的控制才得以擁有活動機能，減緩甚至停滯身體腐爛的速度，一旦喪屍病毒全部退化，順應原本的自然進程快速腐爛就是它們唯一的結局，這說明疫苗起效了！”
“不，”棠頌推了推鏡框，眼中一片狂熱，神色卻冷靜至極：“想要確認疫苗有效，我們還差最後一步。”
“還需要在感染喪屍病毒的活人身上進行最終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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