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二十五
病房裡面出奇的安静,只有心电监护和供氧设备還在低声工作着,外卖很快就到,我看见快递小哥往裡面看了一眼,然后低着头站在门口。我转身要去拿钱的时候,就看见他转身就走了,叫都叫不住。一盒18块钱的外卖,就這么白送我了?要是這家店有三個這样的快递员,那還不要分分钟倒闭?
我拿了把椅子坐在凌绛的病床旁,打开外卖,一個是我的,一個是给她的。我记得上次凌绛带我去饭店裡沾人气的时候,她点了一碗皮蛋廋肉粥,所以這次也给她叫了一碗。我把盒饭盖子取下,对着她扇了几下,把粥的香味扇给她,希望她能闻到香味就醒過来了。
只不過這是我一厢情愿罢了,我放下粥之后,突然有一种很颓废的感觉。我知道,這种感觉来自失败感。仔细想想,自从接触到匠人這個圈子,我就沒有完成過一件事情。不仅沒有完成,還不断的给身边的人添麻烦。张哈子因为我們村的事情住過院,张牧手断了一條,现在凌绛也住进来了。我有时候真的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就是传說中的扫把星,走到哪裡都会带来灾祸。
我的手在机械的扇着瘦肉粥的香气,脑子裡面却是在胡思乱想。要不是手机短信铃声提醒,我估计還会发呆一段時間。
短信是之前那個快递员发来的,我想肯定是回来拿钱来了。可是我打开短信看了之后才知道不是,他的短信很简单,就一句话,让我换一间病房。
我回了两個字,谢谢。
不用想都知道,那個快递员应该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当时才会吓得连钱都顾不上要就转身走了。我和他萍水相逢,他還能发短信来提醒我,倒也是一個好人。只是我花了那么长時間才布置好一座小雷池,要是再换一個房间,我沒把握能不能再复制出一座雷池来。
张哈子之前就给我交代過,今晚他们村子裡要办事,八点钟以后会很忙,沒事别找他,当然了,有事也别找他,否则我身上的哈气会传到他身上——他一直說我是個哈挫挫,和我多說几句话都会变哈(蠢)。
粥已经凉了,凌绛還是沒有醒来。我把粥放在一边,开始自己吃饭。外卖本来就不多,可我還是沒有吃完,不是不好吃,而是沒胃口。
快到八点的时候,张哈子发来一條短信,內容很简单:不对劲就跑,往人多滴地方跑。有事莫强撑,三差两错是我們這些人滴命。
我只回了一個字,嗯。
過了一会儿,手机震动,是我之前定下的闹钟,刚好八点整。我起身,按照之前张哈子說的,走出病房,准备去学校的停车场找一样东西。
之所以選擇在八点出门,是因为八点为戌时,属狗,此时正是狗开始看家护院的時間,一般邪祟进不得屋子。也正是因为這個時間点属狗,所以找东西一般都能找到。大街上有些算命的,就是根据這個来帮人找东西的,你看上去他掐着手指掐了半天,其实都是忽悠人的。不管谁要找东西去算,他给出的答案一定是戌时。
出病房之前,我在病房的门后放了一條红线,然后用八枚铜钱分别放在红线的两边(红线和铜钱都是在张哈子给我說的那家店子裡买的),我本意是想要弄出一座奈河桥的,但是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弄,所以只是按照记忆把陈先生之前在我面前摆的那個给复制了過来。
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先摆上再說。然后又用一次性的杯子装满了水,在凌绛病床的左后床尾各摆放一杯,這才出门去。
出了住院大楼之后,我一路往学校停车场跑去。我要找的是张哈子的那辆悍马。根据张哈子的推测,如果当时班导沒看错的话,那么应该是另一個我把车子开到了学校裡来。学校裡就只有停车场這一個地方有停车位,所以车子应该在這裡。白天的时候我就来過這裡,车子确实在,但那個时候我沒有找到张哈子留在车裡的那把篾刀。
停车场裡面空荡荡的,昨晚在高速路上的事情像放电影一样浮现在我面前。我承认我是很害怕,但我仍然是沒有丝毫犹豫的就走向悍马车。打开车门,在车裡面翻了一阵,還是沒能找到那把篾刀。
我忍着害怕,钻出车子,认清楚东南方向,然后朝着东南方深深鞠了一躬,结出一個心火手印,点在自己的眉心,然后再次钻进车子裡。說来也怪,刚进车子,我就看见那把篾刀安安静静的躺在车后座的中间位置上。可就是這么明显的位置,我之前前前后后找了好几遍,硬是沒看见。
握着篾刀之后,我总算放下心来。然后在车裡翻出几张报纸,把篾刀别在腰上,用衣服盖好,這才往医院走去——不把刀藏好,我怕被医生误认为我是搞医闹的。
回到病房之后,我看见凌绛左边那杯水洒了,其它两杯還是好好的。這也难怪,她左边是西北方向,水洒了也正常。但好在应该是雷池起作用了,所以凌绛還是好好的躺在床上,很安详。
我低头看了一眼床下的水盆,发现水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蚊子,那蚊子還在挣扎,而两條鱼也正围着那只蚊子打转,最后被一只鱼给吞进了肚子裡。如果我沒猜错的话,当初我越過雷池的时候,应该也就是這样一只蚊子。
之后我按照张哈子事先交代好的,在病房西北角点了一根蜡烛,东南角放了一只纸扎的小鸟——张哈子是让我扎成凤凰的,我沒那個能力,只扎成了一只小鸟。本来還有一些黄符要画,但是张哈子教了几遍之后就放弃了,为此我沒少挨骂。
我来到病房的中央位置朝着凌绛的床尾坐下,然后用篾刀在我的四周画了一個圈。然后摘下镇魂铃,缠在手腕上,把铃铛握在手心,等待着三差两错的到来。
我以前从沒想過我也会有這么冷静的时候,也从沒想過明知道一会儿肯定是不计其数的阴人来袭,却仍能這么淡定的坐在這裡。脑海裡闪過上一次张哈子三差两错的场景,要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知道,這個时候,我不能害怕。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从八点到九点,又从九点到十二点。再从十二点到凌晨三点——說实话,我是真的等的有些困了。昨天晚上就沒睡觉,现在又精神高度集中了這么久,换做是谁都扛不住!
我侧着脑袋看了一眼脸盆,這一看,我瞬间清醒過来!我看见,水面上面,密密麻麻的浮着一层蚊子,都快要看不见那两條鱼了。而就在這时,一條鱼吧唧一下,竟然从盆子裡跳了出来。于此同时,房门打开,一男一女两個中年人,满脸焦急的走了进来。
那女人和凌绛又几分相似,应该是凌绛的母亲。他们两人刚踏进病房一步,却又不约而同的快速往后退了出去,就好像是踩到了漏电的电线一样。我听见那女人惊呼一声,小雷池!?篾刀?你是张家的人?张牧還是张破虏?
我站起来讲,我姓洛,叫洛小阳,不是张家的人。
姓洛?
我看见那女人和那男人同时嘀咕了一声,对视一眼之后,用一种充满疑惑的眼神看着我,那女人不确定的问我,洛朝廷和你是什么关系?
果然,他们也是认识我爷爷的。我讲,他是我爷爷。
我說完之后,就看见他们两個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那女人讲,堂堂洛家后人,也用张家的手段?就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
第242章凌绛父母?
对于這女人的冷嘲热讽,說实话,我基本上已经习惯了,到现在都沒什么感觉了。這還得归功于张哈子有事沒事就损我几句,让我有了温水煮青蛙学会了适应。
我沒有理会他们,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钟表,觉得有些纳闷,已经快要凌晨四点了,为什么三差两错還沒来?
那女人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对我讲,凌绛之前一直沒沾染過因果,就算是有三差两错,也不会很厉害。加上還有你手裡的篾刀和镇魂铃,以及你坐着的這個姿势,沒得哪個不长眼睛的阴人会過来闹事。
我低头看了看我的坐姿,我一开始是五心朝天的姿势,但是到了后面因为脚麻的关系,右脚便脱离了原来的位置,右腿斜立在身前,脚掌踩在地面上,握着篾刀的右手手腕搭在右腿的膝盖上,篾刀的刀尖刚好抵在地面上。
而左腿還是保持着一個盘坐的姿势,左手五指之间缠绕着镇魂铃的红丝坠带,手掌握着镇魂铃,撑在地面上。我以前读過佛经,对裡面的一些佛像坐姿還特地研究過,我万万沒想到,我在无意之间,竟然摆出了一個「转轮王坐」。转轮王坐,又称轮王跏或轮跏,与全跏趺坐、半跏趺坐,共称漫天诸佛的三种坐法。
转轮王坐,在佛经裡面的记载,取意「即发大悲心,拔济利安乐」,简单来說,就是以大慈悲之心,救苦救难的意思。
既然知道凌绛并不会出什么事,而且她父母似乎也不是很喜歡我的样子,我也沒必要继续在這裡待下去,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医生就行了。我站起身来看了凌绛一眼,然后和凌绛父母招呼一声之后,就准备离开。
「即发大悲心,拔济利安乐。你倒是会算计,說,這是你爷爷的意思,還谁的意思?」那女人站在我身后问我。
我不知道她這是什么意思,只好给她解释讲,我爷爷死了一個多月了。至于你說的转轮王坐,我无意之间摆出来的,如果不是你提醒,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摆出了一個這样的坐姿。
讲话的时候,我把篾刀放在凌绛床头的柜子上,然后我也不管他们信不信,转身开门就走了。出门的时候,我听到了那個女人的惊呼,什么?你爷爷死了?
出了住院大楼之后,我总觉得哪裡有些不对劲,可是脑子裡昏昏沉沉的,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来到底是哪裡不对劲。想了一会儿,只觉得心裡有些不安,但是又想不出我为什么会不安的理由。
過了一会儿,我才记起毕业论文答辩的事情——难道就是因为這件事,所以才会内心不安?
于是拿起手机,把打开短信,几十條未读信息,全部是班导发来的。我不用看也知道,肯定就是问我在哪裡之类的,于是我点开最近的一條,给他回了三個字,对不起!
确实,班导为了我毕业答辩的事情忙前忙后的,可是到头来,我竟然沒去参加答辩,這声对不起的确应该說。本来后面几天還有一個毕业考试,但是我想我已经完全沒有必要参加了。
发完短信之后,我竟然发现我沒地方可去了。寝室肯定不能回,班导那裡更不合适,住宾馆又太贵,想来想去,最后還是朝着停车场走去。我边走边想,辛辛苦苦读了四年,结果沒能毕得了业,真不知道该怎么向爸妈交代。他们一直在等着我拿大学文凭回家,结果却被我弄成這個样子。我想,要是我爸妈知道我沒能毕业,脸上肯定是深深的失望表情。
虽然有些遗憾,但是我并不后悔,毕竟有些事比读书工作更加重要。既然不后悔,那么這件事肯定不是让我不安的理由。
我已经走到停车场了,张哈子的车子就在眼前。我看到了张哈子的车,就想到了张哈子的父亲张墨,想到了张墨,就想起那间竹林小屋,想到了竹林小屋,就想到了在竹林小屋裡面的那次谈话,我记得张墨在听到我不会匠术之后的那吃惊神色,当时他告诉我,匠人圈子裡面出现了断层——等等,断层!
我记得张墨說過,匠人圈子裡面出现了一個断层的现象,而且他特地提到過四川的凌家。那也就是說,凌家的父母是根本不会匠术的!既然他们两個都是不会匠术的人,凌家为什么会让他们两個来照顾凌绛?真要是有阴人来了,他们两個能干啥?這不是添乱来了嗎?
突然,一個念头浮现在我的脑海裡——他们两個并不是凌绛的父母!
一想到這裡,我立刻转身往医院跑去,一边跑一边骂自己蠢一边自责。我之前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为什么刚刚沒能看出来?如果這件事搁在张哈子的身上,他肯定当时就把那两個家伙给打了出去。
如果他们不是凌绛的父母,那么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了,他们是来复仇的阴人装扮的!
我暗骂一声操,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些。一边跑一边祈祷着凌绛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
還好凌晨并沒有什么病人,沒人和我抢电梯。到了九楼以后,我从兜裡掏了几枚铜钱握在手心。进门之前,用凌绛以前用過的三叩门的方式,然后打开门冲了进去。
我看见,那两人正一左一右的坐在凌绛的身边,女人手裡還端着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给凌绛喂。雷池裡面的其中一條鱼已经跳了出来,雷池不攻自破,所以他们两個菜能這么近距离的接触凌绛。
我问,你们两個到底是谁?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拿女人讲,我們是凌绛的父母,怎么了?
我讲,放屁,你们肯定不是凌绛的父母!给我离病床远点!
說完,我就朝那女人掷出去一枚铜钱。那女人躲過去之后站在一边,寒着脸看着我。她讲,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一只手背在身后,手裡拿着铜钱,不管对不对,反正结着陈先生用来打黑猫的手印。然后对那女人讲,時間、地点都不对。
为了拖延時間来结印,我继续讲,我给凌家打电话的时候是下午,他们如果有心要来,就算是开着拖拉机,也早该到了。如果是高铁的话,从成都到重庆,一個小时就够了,即便自己开车,两個半小时,顶多三個小时也到了。但是你们偏偏在快到凌晨四点的时候才来,這不是有点太不符合常理了?
我继续讲,另外一個就是地点,我只是說了告诉了凌家人医院的地址,却沒告诉他们住在那栋楼?如果你们是一层楼一层楼问過来的那也好說,可是我刚刚问過护士站的护士,刚刚并沒有人来找過凌绛。那么問題来了,你们两個到底是谁?
最后一句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为的是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当话吼完了之后,我手裡的那枚铜钱也射了過去。
這一次,那女人竟然直接接住了這枚铜钱,然后她冷哼一声讲,鞋匠的本事你也会?果然和你爷爷一样,见什么偷什么。
从她這话裡可以听出,這女人好像认识我爷爷。只不過现在不是考虑這個問題的时候。我看见那個男人抱起凌绛的身子,我情急之下大喊,给我放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這一声之后,我仿佛听见了整個病房裡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钟声,一闪即逝。但就是听到這一声钟响之后,我脑子一片空白,眼前一黑,晕了過去。
在晕過去之前,我看见那两人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在他们对视了一眼之后,就罢手往病房外面走了。冥冥中,我听到那女人念叨了一句,他身上有刘桑祎那個贱人的气息。
第243章张家先祖
我是被护士絮絮叨叨的碎碎念给吵醒的,天已经亮了,我躺在病房裡的另一张床上,睁开眼睛在尽力适应刺眼的光线,耳朵裡满是护士的念叨:又不是得老癌症,至于啷個伤心伤肺迈?病人沒得事,你倒好,一個陪护滴先晕倒老。现在滴年轻人啊,唉……
我的脑袋還有些昏昏沉沉,我在尽力回忆昨晚的事情,我记得那個男人好像是要把凌绛给抱走。
凌绛!?
我赶紧起身看了一眼隔壁床,就看见凌绛正斜靠床上,安安静静的捧着一本书在看。
太好了,她醒了!
凌绛见我坐起来,只是微微侧头瞧了我一眼,然后就继续看她手中的那本书去了。
我看见她手裡的书本后,立刻想到毕业答辩的事情。毕业答辩的時間都是统一的,那也就是說,凌绛也沒能参加答辩。我刚准备自责,就突然想到,她是音乐系的,沒有毕业答辩這一個环节。想通了這一点,我心裡才好受一些,否则就成了害人害己的千古罪人了。
「小雷池是你布置的?」凌绛依旧在低着头看书,但是声音却清晰无比的传进我的耳朵裡。
我讲,张哈子教我的,我只是照這样子做。对了,我昨晚怎么会晕過去?
凌绛說,镇魂铃。
镇魂铃?不应该啊,以前镇魂铃声响之后,我都是感觉神清气爽,为什么昨天却晕過去了?
凌绛解释說,我也不是太清楚。不過你从张家村回来后,你脖子上的镇魂铃变得和以前有点不太一样。
我问,哪裡不一样?
凌绛說,具体哪裡不一样,我也說不准。不過以前我要靠近了才能感应到它的气息,但是现在你一进学校,我在寝室就感应到了。
我听到這话心中一喜,我讲,你的意思是不是讲,镇魂铃以前是沉睡着的,现在它苏醒過来了?就好像是那些小說裡面写的那样,被某种东西唤醒了,然后就带着主角一路装逼打脸,走向人生巅峰?
凌绛合上她手中的书本,终于转過脸来正眼瞧了我一眼。她打量了我一下之后,再次把头偏過去。我在她打量我的时候,我也在看她,我从她那双黑漆漆的眼眸裡,看到了失望。
她讲,你以后還是少看一点小說。
她這话和张哈子如出一辙。我问,那這镇魂铃的改变到底是好事還是坏事?
凌绛說,不是什么好事。
听到她這话,我心裡一咯噔,急忙问,为什么?
她讲,我以前听老一辈說過,镇魂铃内涵低敛,浑身精华含而不露,看上去比普通的铃铛還要普通。但是你這颗铃铛现在是锋芒毕露,你可能看不出来,但是只要稍微有点道行的匠人都可以看到。你自己想想,身上带着這么個东西,你接下来的日子会好過么?而且你昨晚晕過去,也是因为受了它的反噬。
我已经明白了凌绛的意思,以前镇魂铃低调的时候,都引来无数的阴人来偷我的气运,现在镇魂铃這么高调,引過来的不仅仅是阴人,還有那些觊觎他的匠人。仅仅只是阴人一路,我都已经快心力交瘁了,现在又来匠人一路,我几乎都已经预料到我是怎么死的了。
我突然记起我爷爷以前教我的那句话,說如果有人欺负我,且任他由他,十年后且再看他会如何。
我知道,凡是真有本事的,是从来不会挂在嘴边說。我想我爷爷当年手裡拿着這個镇魂铃的时候,就不会有人看的出来它就是镇魂铃,只会认为我爷爷是一個普通的人,他手裡的铃铛也是一個普通的铃铛罢了。我想,這才是装逼的最高境界吧。突然觉得,我爷爷简直完爆任何小說的男主角啊!
我问,那现在怎么办?
凌绛說,走一步算一步。
病房裡一下子变得沉默起来,我本来就不是一個善于聊天的人,凌绛本身也是一個高冷的女人,走的是女神的路子,她能和我說上這么多话,肯定是我上辈子踩了无数的狗屎。
過了一会儿,凌绛說她饿了。我赶紧下床去给她准备吃的。
吃完饭后,凌绛說,刚刚看了看学校的论坛,看到他们在传国文系有一個学生沒去参加答辩。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
凌绛也沒有继续往下讲,而是换了一個话题說,你如果沒什么事的话,我想請你過几天跟我去一趟四川。
我问,去四川干嘛?
她讲,請你帮個忙。
听到這裡我就更加纳闷儿了,我什么都不会,我能帮上什么忙?
她淡淡的只說了两個字,鬼胎!
听到這两個字,我脑子裡瞬间就炸了。凌绛之前不就是为了解决鬼胎才回四川的嗎?难道到了现在都還沒解决?還是說,整個凌家都沒办法解决她肚子裡的鬼胎?
如果真的是這样的话,那么他们凌家都不饿能够解决的事情,难道我一個张哈子口中的哈挫挫就能办到了?但是既然凌绛都這么說了,肯定有她的道理,再說了,我的命可以算是凌绛拼着性命救回来的,我要是再說不去,我简直猪狗不如。
想到這裡,我对凌绛說,其实昨晚你沒必要救我,我本来就是一個无足轻重的人,死了也就死了。现在還惹得你沾了一身的因果,下一次三差两错,肯定就沒這么轻松了。
我看见凌绛伸手,将她额前的一小撮头发捋到耳后,說了一句十分莫名其妙的话,你以为這是偶然?上一辈……
凌绛话說到一半就突然戛然而止,我问這话是什么意思,凌绛却如何都不肯再讲话,而是低着头看书去了。
過了一阵,凌绛突然开口问,你们打算怎么解决拘生魂這件事?
我再一次讶异,她是怎么知道拘生魂這件事的?不過我很快就想明白,对于這些事情,他们匠人肯定都是天生敏感的,所以能够发现拘生魂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再說了,凌绛本身的感应能力就厉害,她能发现拘生魂,也是理所当然的。
等等,她能发现拘生魂是一回事,为什么偏偏会联系到我們呢?她是怎么知道我們也知道拘生魂這件事?如果我沒记错的话,那段時間她应该在四川!
我把這個問題问出来,凌绛說,要不是为了解决拘生魂,你们怎么可能会回张家村?
凌绛的這话再一次让我觉得她這個人好像无所不知一样,她是怎么推断出来的?這裡面难道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我仔细想了想,好像并沒有什么关联啊。
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說,因为拘生魂本来就是他们张家的手段!
這前前后后不到半個小时的对话,我已经被凌绛一次又一次的震惊。其中最震惊的,莫過于這一次!
如果拘生魂是他们张家的手段,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太平间地下四楼的那位,也是他们张家的先辈?
我觉得這個解释有很大的可能。要不然当初为什么张牧在进了太平间地下四楼以后只是断了一條胳膊而不是送了命?還不是地下四楼那位念及张家情分?
难怪张牧在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回万州?肯定是他也发现了那位很可能就是他们张家的先祖!
难怪张哈子在得到张牧传递的信息之后,只给我說了些皮毛,然后說什么要等我自己亲眼见到了再下结论?那個时候他肯定也知道地下那位的身份,只不過不知道怎么对我开口罢了。
难怪张渐老爷子让张牧守着无间之地却不告诉他太平悬棺的事情,难怪张渐老爷子安排张哈子在学校读书,难怪太平悬棺和他们张家的蒸蒸日上那么相似?原来他妈的地下四楼那位就是他们张家的先祖!
第244章风水骗局
我坐在床沿上,刹那间觉得天旋地转,這么浅显的逻辑,這么明显的漏洞,我应该早就要想到的,可我却偏偏還傻乎乎的被蒙在鼓裡那么久,张哈子說的真的是一点沒错,我就是一個哈挫挫!
凌绛說,我想,张破虏知道這件事的时候,肯定也是和你一样的心情。
凌绛這话一出,我就瞬间明白她這是在转移我的注意力,否则我要是一直深陷我脑子裡的那個死胡同,說不定精神都会出問題。她的话至少表明了一点,那就是张哈子事前也是不知道地下四楼那位的真实身份,肯定也是在张牧提出回万州后才开始怀疑,直到看到了拘生魂才开始彻底确定的。
正是因为拘生魂是他们张家的手段,所以张哈子很熟悉,所以他才那么放心的不管学校的這些学生,然后赶往张家村。另外,就算张哈子当初沒有及时告诉我,但他也沒有对我撒谎。明白了這個問題,我心裡放松不少,不管怎么說,张哈子至少沒有骗我。
而且,凌绛的话還提醒了一点,那就是张哈子在看到拘生魂以后,内心深处肯定也是痛苦的,毕竟如果地下四楼那位真的是他们张家先人的话,那肯定是张哈子的先祖——自己家的祖宗跑出来害人,他作为匠人,能不痛苦嗎?
可是,当时的张哈子在我面前還表现的那么从容淡定,還表现的好像一個沒事人一样,也真是难为他了。
不過想想也对,从认识张哈子以来,他就是這样一個人,嘴巴上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是内心深处其实是一個十分为别人着想的人。還好我在得知地下四楼那位的身份之后沒有责怪张哈子,否则肯定要内疚死。
凌绛问我,张破虏为什么沒和你一起回来?
我讲,他们村子裡出了点事。
她說,爷爷說的沒错,他们张家這些生活到坟墓上面的人,迟早都要出事。
我一开始還沒能理解凌绛的话,但是一想到张家确实是把死者埋在竹林裡面,而他们也就生活在竹林中间,也就明白凌绛为什么讲他们是生活在坟墓上面的了。至于后面那句话,明显就是两家之间有间隙所以才讲出来的气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凌绛的這话,毕竟张哈子和凌绛我都认识,总不能为了附和一方就去說另一方的坏话吧。
凌绛看了我一眼,翻了一页书,假装很不在意的问我,他们村子出了什么事?
我知道凌绛其实很想知道张家村裡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不過碍于她高冷的性子,又不好直接问,所以在這個問題之前,還特地损了一下张家村。
我讲,好像是讲瞒天過海的风水局坏了。
我看见凌绛「啪」的一声把书本给合上了,她冷冷的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好像要把一個人给看穿一样。不過话說回来,被凌绛這么看着,我多多少少還有一点紧张,毕竟她那张脸,实在是精致的有些過分。而且還是属于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很惊艳,還越看越耐看型的。
她问,你确定你沒說错?
我讲,沒错,张哈子還带着我到他们山上看了。我看到他们村子外面的那條河流改道了,张哈子讲這是东西方位对调,龙虎相斗之类的。
凌绛听完我的话之后,沒有讲话,而是斜靠在摇起来的病床上,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然后她猛然睁开眼睛,对我讲,我劝你還是给他打個电话。
电话拨通之后,沒人接。我讲,我试试看,他昨天就讲晚上可能会有点忙,不一定能接到我的电话。
凌绛却摇摇头讲,给我办出院,我和你去张家村。
我讲,你還沒好,不能出院。再說了,我們去张家村干嘛,那边有张哈子就够了。你還是好好养病。
凌绛看了我一眼讲,据我所知,瞒天過海不是什么风水局,而是一种匠术,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脑子嗡的一声,瞬间明白過来,张哈子在骗我!
他說那是风水局坏了在骗我,他說那是瞒天過海在骗我,他說船工伯伯知道该怎么破解也是在骗我!难怪我走的时候看张哈子的背影总有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原来我的感觉沒错!
而且船工伯伯陈有礼也是让我走了就不要回来了,看来他也知道会出事。
如果說上面两点還可以认为都是我的主观感受可以推翻的话,那么接下来的這一点,绝对沒有办法推翻——那就是张哈子车上的那把篾刀!
這把篾刀足以证明张哈子在找我上山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要把我送走,所以他才会在车子裡面放好了一把篾刀以供我备用。难怪我在问起瞒天過海的时候,张哈子說困了,先睡一觉再說,他這就是在拖延時間。我记得我醒来的时候,张哈子就是从外院进来的,他当时肯定是去做准备了。
而且正是因为在睡觉之前我问了瞒天過海的事情,所以张哈子顺水推舟想了一個瞒天過海的风水局来骗我。
不对,当初船工伯伯和张哈子在阳戏的舞台下同时惊呼了瞒天過海這四個字,那個时候就算张哈子有心要骗我,也不可能和之前一直和我在一起的船工伯伯串通好,那也就是說,当时真的是有人在用瞒天過海!而且肯定是很危险的事情,所以张哈子才会想办法把我骗走!
糟了,现在张哈子电话也不接,是不是他已经……
越往下面想,我越觉得害怕,病房裡面虽然有空调,但我额头上的汗還是忍不住的往下掉。
凌绛把放在床头的病历本交给我,意思很明显,让我去办出院。
此时此刻我很矛盾,不知道应不应该听凌绛的话,毕竟她身体還沒有好,万一在路上出点什么事,我又不是医生,到时候真的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凌绛看到我沒动,她讲,你不去,我自己去。
我有心要劝,但是凌绛這种女人,一旦下了决定,根本沒办法改变。我只好拿着病历本去办出院,医生一开始是不同意的,最后无奈只能让我在病历本上写上:病人家属强烈要求出院,经反复劝說无效,提前出院,出院后发生一切后果,责任自负。
写完之后签字,签完字后才算是办完手续。回到病房的时候,凌绛已经换好了衣服,病号服随意的扔在床上,也不知道是哪位病号有幸穿到凌绛穿過的衣服。
我跟在凌绛身后,一路走到停车场,路上看到许许多多在拍照留恋的学生,原本我也是他们当中的一位,现在我却只能是一個路人了。不過這一路走来,我還是收获了不少羡慕嫉妒恨的眼光,毕竟凌绛是校花,认识她的人不在少数,以前更是沒有听說過她和哪位男生走的這么近的。现在我跟在她身后,受到「注视」也是在所难免。不過說实话,我還挺享受這种感受的。
上了车之后,开出停车场,我看见那些假装拍照其实是「尾随」我和凌绛過来的同学眼神中充满了羡艳,香车美女,這应该是所有男同胞们的美梦了吧。只可惜,他们羡慕错对象了,车子不是我的,美女也不是我的。
车子拐出学校的时候,我从反光镜裡看到一個很熟悉的身影,他站在路边盯着车子看,因为在开车,我沒多看,所以一时之间想不起来那是谁。直到车子已经驶出了一段距离之后,我才突然意识到,那個家伙,不是已经失踪了半年多的张哈子的同学赵子文嗎?
他怎么又突然出现了?难道是来找张哈子的?
我還沒想明白,凌绛說,先去磁器口古镇老街14号。
第245章江湖春点
听到凌绛的话,我才回過神来,心想,可能是我看花了眼。毕竟警察找了半年多都沒找到,凭什么在茫茫人海中,我就偏偏看到了赵子文呢?
肯定是昨晚沒睡好看花了眼!
凌绛說的這個地方我去過,那是张哈子的扎纸店。我不知道凌绛是怎么知道那個地方的,也不知道凌绛为什么要去哪裡,现在张哈子很可能都有危险,去他的扎纸店干什么?
但是看凌绛的态度很坚决,我也才想起来我现在只是一個司机,凌绛說去哪裡,我去哪裡就行了。他们這些匠人的世界,我是完全不懂,還是按他们說的做比较好。
因为有导航的关系,车子這一次直接开到了磁器口的西门。這次我才发现,原来从西门进去,拐個弯就到了张哈子的扎纸店门口——上一次還穿過了一整條扎纸店的街。
凌绛下车后,直接从14号小门进去,我跟在她后面,看着這熟悉的扎纸店,虽說沒有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么害怕,但還是觉得阴森森的,莫名的有些心慌。
凌绛走进来之后,就往门后的一個纸人那裡走去,然后对着那個脸蛋惨白纸人讲,四川凌家,上請下谒。
這话說完之后,凌绛就站在门口不再往店子裡面走,我问,你這是干嘛?
她說,通知他们主人,有圈子裡的人来了。
我看了一眼那個纸人,告诉它有什么用,它還不是睁大着眼睛站在那裡?
但是很快我就想到上次我进门的时候,刚进门沒多久,老李就从后院出来了,当时我還问老李他是怎么知道的,不過老李沒有回答我,现在看起来,应该就是站在门口的這個纸人在传递信息,就是不知道是怎么传递的。
凌绛知道我不解,便对我解释,每個匠门都有自己专门的传信方法,重庆张家以纸人为主,湖南吴家用的是一种叫做阴鸡的家畜……
凌绛之后還說了好几家,但是我却一個字都沒有听进去,因为我听到了阴鸡两個字,我立刻就想到了纸人婆婆,同时想到了我奶奶也是姓吴,而且還是大家闺秀,這么算下来,這個湖南吴家,应该就是我奶奶的娘家!
這么大一個家族,肯定后继有人,为什么我爷爷以前从来不肯提起,而且我大伯那一辈也从来沒提起過?這中间到底有什么隐情?
我還沒想透,就看到老李从后院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凌绛走上前去,然后双手合在一起。比划了一個手势(這個手势是右手弯曲无名指和小指,然后双手互握,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握住左手的食指中指,右手的中指插在左手的无名指和小指之间),這個手势简单比划之后就松开,她讲,展点厚重,山上砍柴山下烧火,河水中央着了火。
听到這话,我還以为凌绛是不是生病发烧了還沒好,人是不是烧傻了?河水裡面怎么可能着火?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這是他们圈子裡面的行话,圈内人管這個叫做掉侃儿。「展点」是对男仆的称谓,「厚重」是保重问好的意思,「山上砍柴山下烧火」,意思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這裡指张家村,「河水中央着了火」,意思是十万火急,把河水都烧着了。
我看见老李听到這话后,原本是笑眯眯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两只手也摆出一個同样的手势,不過是左右手的动作互换了一下,讲,姜斗(大姑娘)伦直(不巧的意思),孙食(男人,這裡是指张哈子)走穴谈空(出门去了,屋子裡空的),且相左(能不能等几天)?
凌绛說,空子在,点灯吧。(空子,是指不懂行话的人。点灯,不說行话了。)
老李点了点头,问,我师傅老家真出事老?
說实话,当时我是听得一脸懵逼。要不是后来凌绛给我解释,我估计我能懵逼到死。但是也正是因为這件事,张哈子還和凌绛吵了一架。按照他们圈子裡的规矩是「宁给一锭金,不给一句春」,這裡的「春」,是「春点」的意思,也就是行话的意思。
凌绛只是点点头,沒說话。
老李又问,你是四川凌家滴小娃娃?
凌绛再次点头。老李的脸上出现了犹豫的表情。然后老李问我,她讲滴都是真滴?
我一开始還沒明白,听到這裡我突然明白为什么老李会不相信凌绛的话,因为凌家和张家一直就有间隙,现在凌绛突然跑過来将张家村出事了,换做是谁都不会相信。
于是我点头讲,是真的,我們现在准备赶過去。
老李点了点头,讲,你们跟我来。
我們跟着老李头走到后院,后院和以前一样,成排成排的纸人,莫說是我,凌绛看到之后都明显的愣了一下,老李推开一個房间的门,指着一個水碗讲,今天早上就像這個样子老。
我看過去,屋子裡面有一张桌子,桌上有一個水碗,中间立着一根筷子,但是筷子并不是笔直立着的,而是四十五度角斜着的,不上不下。
筷子立在水中间還能理解,要是倒下来我也能理解,但是這样斜着的,我還真沒见過。
凌绛看了一眼水碗筷子之后,就对老李讲,找些铜钱過来。
很快老李就拿着一串铜钱過来交给凌绛。凌绛取出一枚铜钱,然后从手腕上抽出一段红线,从铜钱中间的方孔穿過,然后绕铜钱一圈,再从铜钱中间穿過,然后红线另一端用同样的方法则缠着方孔的对立边,使劲儿一拉红线的两端,铜钱就和红线在一個平面上了,這种手法有点像中国结。
凌绛拿着這枚铜钱,让筷子从铜钱中间的那個方孔穿過,然后在红线的两端拉出放在桌面上,各用九枚铜钱压着。這样一来,如果筷子還要倒,就势必会被铜钱阻挡。做完這些之后,凌绛又让老李去准备一些东西。
在等老李的過程中,我问凌绛,刚刚那是什么手法?
凌绛說,這手法取自古时候的一位丞相。那個时候他算出他快死了,就用七盏油灯来续命。
我讲,你說的這不是诸葛亮的祈禳之法(具体可以百度一下,這裡不赘述)嗎?只不過最后被魏延给破坏了,所以死了。难怪人死的时候,也有油尽灯枯的說法,原来是从這裡来的。所以你刚刚用的是祈禳之法?
凌绛摇头說,祈禳法是逆天增寿,早就已经失传了。再說了,就算是有,也肯定是禁术。我用的這是凌家先祖根据祈禳法创出来的,只能吊着一口气,不能增寿。
說到這裡的时候,老李拿了一個背包进来,和张哈子以前背的那個背包一样。我背上背包,和老李招呼之后,就跟着凌绛走了。凌绛走的时候,還和老李打了几個手势,說了几句行话,我走得急,沒听清楚。
车子上高速之后,一路狂飙,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对悍马的性能已经越来越熟悉了。上车之后,凌绛就睡觉了,应该是身子還沒好利索。
导航提示前面两公裡处要进张家山隧道,我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一脚油门,车子還沒来得及蹿出去,凌绛就突然睁开眼說停车。
還好附近就有一個耳道,我赶紧踩刹车停過去。车子停稳后,我问凌绛,出事了?
凌绛点点头說,前面路怕是不好走。
說完之后她就下车了,我急忙跟下去。我早就猜到凌绛的感应能力牛逼,但是沒想到会這么牛逼。我问她现在怎么办?
我看见她皱着眉头敲了敲四周,然后眼神灼灼的看着高速路对面,讲,那边有髡匠的气息。
第246章河面倒影
凌绛下车之后,我就知道事情肯定沒那么简单,但是我万万沒想到凌绛居然說有髡匠的气息!
凌绛现在身子還沒好,匠术肯定不如以前用的那么如意,至于我,不给添麻烦就不错了。我转身从座位下面抽出张哈子的篾刀,站在凌绛的身边,问,现在怎么办?我看见凌绛很无语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对我讲,髡匠沒来,是他在這裡留了东西。——有点像镜界的气息。
听到這话之后,我放心不少,毕竟有凌绛在這裡,要破镜界還是很轻松的事情。再說了,上次的镜界不也沒困住我這個匠术小白嗎?
等等,上次的镜界?
我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前面的隧道,位置上刚好对的上,于是我问凌绛,镜界是不是一面小镜子四周摆放了几個碗,镜子上面還会放一根筷子?
凌绛猛然回头看我一眼,问我,你看到過?
我讲,我上次开车回重庆就是被那個镜界困了一阵,算位置,应该就在对面不远的地方。
凌绛听到這话之后,问了我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她问,你還记得我們第一次是在哪裡见面的嗎?
听到這個問題后,我的第一個反应是,我去,這尼玛是要干什么?怎么那么像电影裡面表白的桥段?不会吧,我這样的屌丝也会被表白?不過我還是如实的回答,在学校操场,你拿了我的包裹。
凌绛听了之后,低着头嘀咕了一句,我听到那话之后,真想跑到高速路中间,一头被车子给撞死算了。她嘀咕的那句话是,不是假冒的啊,可他为什么能走出镜界?
敢情在凌绛的眼裡,我也是属于那种既然蠢了就该蠢到死的类型。
和张哈子一样,打击人之后根本就沒半点自责的样子,反而是看上去就好像是——打击了就打击了,难道我說的不对嗎的表情。說真的,也是国家的宪法规定不能杀人,否则我当场就把凌绛给推到高速路中间,碾成肉饼都不带眨眼的。——好吧,我承认我是在吹牛逼,先不說能不能打得過凌绛,就算是打得過,我也舍不得。
不知道为什么,被凌绛這么一闹,我心裡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反而不是那么害怕了。
凌绛给了我几枚铜钱,然后对我說,穿過去,用铜钱把那块镜子打倒。
我看了一眼高速路上疾驰而過的车辆,不是很确定的问凌绛,就這么跑過去?
凌绛点点头。
我又问,你有沒有什么匠术送我過去?我不是很确定我是不是能活着跑到对面。
凌绛点点头,說有。
然后凌绛走到我身后,一脚把我踹向高速路。
我不想過多的描述我是怎么在惊心动魄中跑到高速路中间的那條隔离带的,也不想描述攀爬翻過這條隔离带的时候遇到了多少麻烦,总之這可能又会成为我难忘的一次经历。——庆幸的是,沒有引发交通事故,要不然我死一百次都不够赔的。
我沿着隔离带往前面走了十几米,就看到那面镜子。我看着它的时候,发现它竟然在慢慢的往我這边旋转!這家伙肯定是知道有危险了,所以想要转過来再次对我施展镜界。這尼玛镜界难道也是有理智的?
我赶紧拿出铜钱来砸那块镜子。但是高速路毕竟有那么宽,而且来来往往還有车辆要经過,加上风又大,等到那块镜子已经转過来一半之后,我扔過去的铜钱连镜子的边边都沒有挨到。
手裡面已经沒有铜钱了,要么回去拿铜钱,那么跑過去一脚踢倒镜子。权衡利弊之后,我觉得跑過去。
等我跑到镜子那裡的时候,镜面已经完全对着重庆方向了,我二话不說,抬起脚就踩了上去。「啪」的一声,镜子四分五裂,那一瞬间,我似乎听到了一阵歇斯底裡的凄厉哭喊,那声音,我以前绝对沒有听到過,而且我敢确定,那声音是一個小男孩发出来的。难道是那天晚上看到的红衣男孩?
我還沒来得及细想,我就感觉到脚上一阵疼痛传来,我低头一看,竟然看到一双阴鞋套在我脚上。可是等我定睛再看的时候,阴鞋却又消失不见了。难道是幻觉?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回去再說。
等回到车旁的时候,脚上疼痛的感觉已经消失了,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沒对凌绛說。而且凌绛也沒有发现我有什么异样,那就肯定沒什么事了。
穿過隧道的时候,我看见凌绛一直盯着车窗外面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我沒问,她不說,我只好继续开车。
我一直在注意着后视镜裡面的动静,還好,直到穿過整個隧道,都沒有看见另一個我。果然是這样,只有等我独处的时候,那個家伙才会出来,但凡是我身边有人,不管是不是匠人,它都不会出现。
一路开到张家村河边,都顺顺利利,中途還在服务区加了一次油,吃了顿饭,当然了,都是凌绛出的钱,因为我身上的钱全花在医院裡面了。
旷阔的河道上面,看不见船工伯伯的身影,我大声喊了几声,沒一点动静。就在這时,凌绛止住了我,伸手指了一下下游的河边。我顺着凌绛的手指看過去,竟然看到了船工伯伯的那條小船,可是,船工伯伯人不却不在!
肯定出事了!船工伯伯几乎是日夜都生活在船上,现在船還在,人竟然不在了,這绝对說不過去。而且,船不是停靠在村子那边,而是停在河這边,也就是說,就算村子裡面的人想要逃出来,也沒有船可以出来,完全被困死在裡面了!
我再次给张哈子打了一個电话,還是沒人接。我看了凌绛一样,凌绛沒說话,而是当先上了船。我跟在后面,当起了船夫。
第一次撑船,动作不是很娴熟,特别是那根长竹竿,实在是太重了,就算是两只手,我使得都不是很灵活。
我站在船尾的位置上,学着船工伯伯的样子撑船,速度虽然不快,但总归是在往前走。
河水很清澈,我甚至能看见我上半身的倒影。对面也是一片竹林青青,說实话,如果不是知道张家村可能出事了,有這样的风光,這样的美女相伴,我肯定不会拼尽全力去划船。
我撑竹竿的时候,還刻意的避开了我的倒影。因为以前张哈子对我說過,你的影子就是另一個你自己,所以我們常說不要用金器去砸影子,也不要在别人下葬的时候,让棺材压到你的影子,就是這么回事。
凌绛是背对着我坐着的,趁着這個机会我终于可以好好看看她。她穿着的是一身白色的衬衣,下身是一件浅蓝色的牛仔裤。从后面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但是這难不倒我,我往水面上瞥了一眼,這样就能从倒影看到她的侧面。
可是,這一看之下,我就彻底的傻眼了!水面上绿幽幽的,根本就沒有她的倒影!
那为什么我有倒影?难道是因为我站着的原因?于是我学着凌绛的姿势坐下来,然后从船的左侧把头伸出船沿,和凌绛一样,水面绿幽幽的,哪裡来的倒影?
那我之前在船尾看到的我的倒影是怎么回事?
我战战兢兢的转過身,从船尾的位置把头伸出去,我看见,绿幽幽的水面下,一开始什么都沒有,可是,慢慢的,好像有一個什么东西从水面深处浮上来——那是一张被河水泡的浮肿的人脸!我刚刚看到的倒影,就是這具尸体!
我還沒来得及把头收回来,水裡面就伸出一双冰冷的手,抓着我的脖子,一把将我拉进了河裡!
第247章纸人水鬼
冷!
刺骨的冷!
按照道理来說,大夏天裡,就算是跳进河裡,也不会感觉到冷,反而应该是很舒服的感觉。但是我刚被拉下水,就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冷意。我下意识的想要叫凌绛,可是我却忘了我已经在水裡了,這嘴一张开,河水立刻灌进我的嘴裡,呛的我一阵咳。
但是越咳水就越从鼻子裡灌进去,我感觉到我的肺都要炸开了一样,好像有千万根针在扎一样痛。
還好我沒有是去理智,我知道不能在咳下去,否则就真的会被淹死在河裡。我忍着胸口的剧痛,憋住了呼吸。之前因为呛咳,一直沒能睁得开眼,等我睁开眼的时候,我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傻了。
距离我的脸不到一個巴掌的距离,一张苍白臃肿沒有头发的脑袋出现在我眼前!這脑袋可能是因为长久泡在河水裡,所以脑袋被泡的远远的,好像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爆开一样。它睁大着眼睛,眼珠子感觉都要爆出来了一样,脸上露出一副十分狰狞的样子瞪着我看。
按照张哈子的话来讲就是,用屁股想都知道,刚刚我看见的那個倒影,肯定也就是這家伙仰面朝上,然后双手紧紧的抓着船尾的船底,這样就只露出半個身子,然后瞪大着眼睛隔着水面看着我,而我,竟然還傻乎乎的把它当做是我的倒影!還刻意的把竹竿避开它!
它一直跟在船后面,肯定就是在等着找一個机会把我拉下水。
水鬼!
這不就是和以前老一辈說的水鬼一模一样嗎?我以为那是我的倒影,所以我去看,然后就被自己的「倒影」一把给拉近水裡淹死,這不就是水鬼常用的引诱、迷惑替死鬼的手段嗎?
而它的双手,此时此刻就正在死死的掐着我的脖子!可是因为泡的太久,我都能感觉到它手指上的肉是软乎乎的,它一使劲儿,骨头就直接从手指肉裡面滑了出来,那些手指的肉沫顿时漂浮在河水裡。
我伸手想要把它给推开,却沒想到它掐的死死的,根本推不开。脖子上已经传来痛觉,它的指骨掐在我脖子上实在是膈应的痛。我见双手推不开,情急之下,一脚踹了出去。毕竟是在水裡,這一脚我感觉還沒有陆地上的一半力气,可是就是這么一脚,我竟然把对面的這具尸体给踹了一個洞!我的脚直接从他的肚子裡面穿了過去!
我看见它低头看了一眼它的肚子,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比之前還要狰狞!它张大着嘴巴,一口朝我咬過来!
我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一巴掌就拍了過去。按照道理来說,這一巴掌也不重,可是,就是這么一巴掌,它的脑袋竟然被我给直接打断了!顺着扇巴掌的方向在河水裡打了好几個滚儿后,竟然嘴巴一张一合的用下巴划水,又朝着我過来了。
怎么办,它要是从后面游過来咬我,我挡都沒办法挡!而就在這时,我再一次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得忘记了挣扎。
绿油油的河水裡,阳光从河面上射下来,在這河面底下,河水裡面,密密麻麻的漂浮着大大小小几十具尸体!它们全部都是白色上衣,黑色裤子,脑袋圆圆的,眼睛鼓鼓的,在河水裡横七竖八的漂浮着。有的头朝上,有的头朝下,有的甚至在河水裡想始终的秒针一样在转圈……
就在我看向它们的时候,它们好像发现了我的存在,全部停止之前的运动,齐刷刷的全部转過头来,看着我!然后是他们的身子转過来,也是齐刷刷的全部朝向我。時間仿佛就這样停止了一样,我看着它们,它们也就這样看着我。
可是当我我试图着把脚从那家伙的肚子裡面抽出来的时候,那些家伙竟然全部快速的像鱼一样朝我游了過来。我心想,這一下肯定完了!就算是凌绛跳下来救我,也不可能一個人对付這么多具尸体。突然,我的脖子一紧,后衣领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扯了一下。我心想糟了,肯定是被身后的尸体给抓住了。
然而下一秒,我却看见我的身体竟然浮出了水面,然后一屁股摔在船裡!我抹了把眼睛,看见凌绛正双手环胸抱着,居高临下着冷冷的看着我。因为逆着光,我沒能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不過我几乎可以猜测得到,肯定又是衣服看白痴一样的表情在看我。
她问我,你跳河裡去干嘛?
我坐起来讲,不是我跳的,我是被水鬼扯下去的,下面都是尸体!
凌绛听完转身蹲在船尾,然后伸手就在水裡捞了一把,吓得我赶紧喊,不要把脑壳伸出去,会被拉下水!
哪晓得凌绛直接从水裡面提出一具尸体,然后问我,這就是你說的尸体?
我定睛一看,哪裡是什么尸体,那分明就是一個纸人!难怪它们的脑壳都是圆鼓鼓的,难怪我一脚就可以把它们的肚子踹穿,难怪一巴掌就把那個家伙的脑壳大飞了,原来它们都是纸人!
但是不对,我刚刚看到的明明全部都是尸体,而且還会动!更何况,我确确实实是被它们给拉下去的!更关键的是,为什么這些纸人掉进河裡面之后還沒有被河水泡烂?
凌绛說,你以为重庆张家的名气是白喊的?一般扎纸店扎的纸人,能放到头七就不错了,但是张家的纸人,最少都能放满七七。而且這河水又不急,泡不烂也是很正常。
我又问,那为什么這些纸人会被扔到河裡?
凌绛摇头讲,你這個問題本身就有問題。
我讲,哪裡有問題?
她說,這些纸人不是被扔到河裡,而是它们自己走到河裡来的。
听了凌绛的话后,我试着去想想那個画面——纸人从村子四面八方走出来,然后聚在一起一個跟着一個的往河边走……我還沒想完,就感觉到全身上下一阵鸡皮疙瘩。
我问,既然它们不是水鬼,它们怎么拉我下去当替死鬼?
凌绛看了一眼村子,又看了一眼我和水面,這才讲,恐怕不是要你当替死鬼那么简单。
這我就纳闷儿了,既然不是要拉我当替死鬼,拉我下水干嘛?难道是觉得我撑船热得很,想让我下去洗個澡?這個理由就算是打死我我都不相信!
凌绛說,你来過张家村,你应该知道他们张家村本身就是一個无间之地,而且外面有大河拦道,外面的阴人进不去,裡面的阴人进不来,世世代代都是张家人自己在轮回,根本就轮不到你這個外人来当替死鬼。所以,它们拉你下水的目的就只有一個。
为什么凌绛会对张家村這么熟悉?难道她以前也来過张家村?也像我一样,看過张家村的风水?但是不应该啊四川凌家和重庆张家老死不相往来,不可能出现這种假设。那么,凌绛之所以晓得张家村的這些秘密,肯定是凌绛的长辈告诉她的。难怪凌绛执意要来张家村,估计是她发现了什么眉目,至于是什么,我很识趣的沒问,而是问了另外一個問題,它们的唯一目的是什么?
凌绛說,它们只是单纯的要你死!
我听到這個回答很是无语,我又沒得罪他们张家,凭什么要我死?——不对,虽然我沒有得罪他们张家,但是有一個人或许得罪了,而那個人很可能就是我爷爷!這样才能解释它们为什么单纯的想要弄死我。
凌绛继续說,你死不死现在都不是关键,关键是村子裡面肯定出事了,而且事情很严重。
我问,你怎么判断的?
她說,阴人怕水這一点你是知道的,但是现在這些纸人连這点都顾不上了,可见村子裡面的那個东西,比「阴人怕水」還要可怕!
第248章船要翻了
阴人怕水,這一点陈先生說過,张哈子也說過,而且我自己也亲身体验過好几次了,引魂渡河也好,被冯伟业不死不休也好,都用到了這一点,而且還十分管用。這就說明,阴人怕水已经不是怕那么简单了,而是对水有天然的畏惧,无论如何都是不会下水的,除了死在水裡的人,也就是我們经常說的水鬼。
阴人之所以怕水,据我個人分析,应该是掉进水裡以后,很可能就不能再出来了。這就好像是水鬼一样,想要出来,就必须要找一個替死鬼。但是替死鬼真的是那么好找的嗎?显然不是,那么就只有永远待在又黑又冷的水裡,這就使得阴人怕水。和阳人一样,对陌生的水域,也是害怕的。
至于水为什么能困住阴人,我想這可能和轮回,也就是怀孕有关。毕竟轮回的时候,阴人是待在女人的子宫裡面的,而這裡面有羊水,羊水能够困住阴人。如果不是分娩,婴儿出生,怕是阴人会被困在羊水裡一辈子。但是如果掉进河裡了,河水又不会分娩,那么就真的要困一辈子了。
既然阴人都這么怕水了,可是现在這些纸人還這么不顾一切的往河水裡面走,這說明了什么問題,相信不用我說大家也都知道了。
就在這個时候,我的脑海裡突然浮现出一個成语,叫做饮鸩(zhen,四声,毒药的意思)止渴。我现在的处境就像這個成语一样,我要是不往前走,水裡的這些纸人不会放過我,可是我要是继续往前走,村子裡還有更厉害的东西在等着我。
凌绛似乎也发现了這個尴尬的局面,我看见她在船头的位置插了一朵花,然后那皓月般的手腕一抖,手中出现一朵纸花,交到我手裡,然后对我說,你在這裡等着,不管怎么样都不要把头伸出船外。如果等花瓣全部落完,我還沒有回来,你就调头回去。
說完,她捡起船上的篾刀,就准备跳河游過去。
我讲,我要跟你一起去!
凌绛回過头来看了我一眼,冷冷的說,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只是通知你。
說完,她噗通一声就跳进水裡,然后往河对岸游過去。
我看了一眼這河面,至少有三百米宽,刚刚只撑到河中央,還有一百五十多米的距离,凌绛竟然二话沒有的說跳就跳了,根本不给我任何缓冲的時間。
我看着凌绛的身影越游越远,心裡莫名的一种挥散不去的挫败感。天空中虽然有太阳,但是我却觉得這個世界无比的黑暗。在這一刻,看着凌绛越来越远的背影,我从来沒有如此强烈的渴望我会匠术!
我看见凌绛游到了岸边,看见她好像回头往我這边看了一眼,然后就转身走进了竹林裡,身影被那些翠绿的青竹遮住,再也看不见。
我還沒来得及感伤,就听到水裡传来一阵唰唰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的在水裡游动。我很想伸头出去看看,但是凌绛說了,我不能把头伸到船沿外面。加上我之前被拉下水的遭遇,现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把头伸出去了。
我只能安安静静的坐在船凹裡,然后看着船两边。我看见有东西从船底下冒出来,然后又快速的转弯游回了船底,然后又快速的游了出来——不对,速度太快了,绝对不是一個东西,而是有好多东西在水裡来回的游动,而且還是以船底为中心!
为了驗證這個想法,我站起身来,看见船的四周果然有不计其数的东西在来来回回的游荡。我一开始以为是鱼,但是等我看清楚它们上百下黑的衣服后,我就意识到,這些都是我之前在水裡看见的那些纸人!
我吓得赶紧坐下来,尽力的蜷缩着身体,不让它们有可趁之机。但是耳边仍旧是不断的在传来唰唰的游水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大!
突然,我看见有什么东西蹿出了水面,一個全身湿漉漉的纸人!不過只露出了上半個身体,它睁大着眼睛看着我,和我四目相对,短暂的停留后,它再次跌进水裡。入水的时候,脑袋撞到水面,被水面一拍,顿时半边脸被拍烂,露出裡面的篾條,整张脸变得更加狰狞恐怖起来。
我手裡握着凌绛给我的纸花,低着头,心裡默念着不闻不看不管這三不政策。但是眼角的余光总是能够看到两侧不断有白色的人影跳出水面。不管我把头偏向哪一边,都能看到。我总不能把眼睛给闭上吧,那样的话会更加害怕!
咚~!
突然一声响从船底下传来,听上去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击船板。
糟了!肯定是那些纸人见引诱我无果,所以准备开始撞船了!
咚~!
這一声之后,立刻又传来第二声,這一次我听的很清楚,這声音就从我屁股下面传来的!它们肯定是想要把船板给撞穿了,然后让我漏下去,再把我弄死!
咚咚咚~!
撞击船板的声音越来越密集,一开始還可能是排着队在撞,但是现在肯定是一窝蜂的全部撞上来。我不知道這船板结不结实,但是按照现在這样的撞法,我想,就是再结实的船板,迟早也会被撞坏,到时候我肯定只有跌落河裡的份儿!
而且,按照凌绛的說法,我现在死不死都已经不是什么关键了,关键是如果船板被撞穿了,那凌绛他们到时候怎么回来?
怎么办?
突然,船身前后摇晃了一下,我吓得赶紧撑着船板。它们又改变策略了嗎?现在是想要把船给撞翻嗎?
我還沒来得及细想,就感觉到脖子上一紧,一股冰冷的气息传来,几乎只是一瞬间我就明白我被人给掐着脖子了。我把手中的花朵插在船板上,然后伸手去掰掐着我脖子的手。刚抓上去,我就感觉到软糯糯的,一种纸被泡久了的感觉传来,轻轻一捏,就捏到了手指裡面的篾條骨架。
直到這個时候,我才知道,前面那些纸人跳出水面也好,撞击船板也好,其实都是障眼法,都是为了给這個家伙爬上船板打掩护来分散我的注意力。声响搞得越大,我就越不容易注意到身后的這個家伙,所以现在才会被它掐着脖子往船尾拉過去。
它的力气非常大,几乎只是一個照面,我就被它给拉的躺在了船板上,這個姿势我根本就沒办法反抗。我仰头看了它一眼,我发现它竟然沒有脑袋!這家伙肯定就是之前我一巴掌扇掉脑袋的那個纸人。
我被他拉的一步一步往后退出去,眼看着就要到船尾那裡了,要是它跳下水后,我势必要被他拉下水,现在凌绛又不在身边,要是我下了水,除了死,我再也想不到其它的结局。它掐的越来越用力,我发现我眼睛看东西都已经变成了红色,我知道,那是缺氧后眼睛缺血的表现。
不行,我绝对不能坐以待毙!我记得在船尾那個位置上好像有一对船橹,于是我伸手去摸,果然摸到一节圆圆的棍子,我抽過来,双手举着越過头顶,狠狠的拍下去。我不知道我打中了沒有,但是就是那样沒命的往后拍,一下接一下,像是着了魔一样。
等到我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我知道,我成功了。我坐起来,转身看了一眼那個家伙,发现它已经被我拍扁,整個身子死死的贴在穿班上,唯独那两條胳膊,還笔直的向前伸着。我拿着船橹横着一扫,将那個纸人的尸体全部扫进河裡。
我刚忙完這边,還沒来得及喘口气,我就看见,在船的左侧,冒出一颗颗圆鼓鼓的脑袋,它们伸出一双双惨白惨白的手,抓着船沿,使劲儿往下一扯!
船,要翻了!
第249章河道玄机
你能想象那样的画面嗎?你坐在船上,原本风和日丽的,可是突然从河水裡冒出一颗颗白皙皙的脑袋,而且還全部瞪大着眼睛盯着你看。不仅如此,它们還要把船给弄翻,然后把你拉下水弄死你!
我不知道你遇到這样的场景会如何,反正我现在是害怕的要死。我本想做到船的右侧去,這样也好平衡船体,但是我立刻想到,這很可能也是它们的诡计,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坐到右侧,其实很可能右侧早就有纸人埋伏在那裡,等我坐過去后,就一把将我拉下水。
可是,船体已经开始往左侧倾斜了,如果我不坐過去的话,船马上就要翻了。怎么办?怎么办?如果是凌绛在這裡,她会怎么办?如果是张哈子呢,他又会怎么办?
在這一刻,我几乎把我的脑子转到了极致,可是,得到的答案都无法实施。因为他们两個都会匠术,甚至是根本就不害怕這些纸人,就比如之前,凌绛伸手就提起一個纸人,跟坛子裡取粑粑似的,轻而易举。但我不同,我不会匠术,我還特别招阴,他们能用的手段,我都用不上。
完全不存在可比性!
既然我沒有匠术,那么接下来我就只有用最实际也是最简单的解决方式了——暴力!
我骨子裡并不是一個崇尚暴力的人,否则当初我也不会選擇一個国文专业来度過我四年的大学生涯。可是俗话說得好,兔子急了都還咬人,更何况我本身就是一個食肉的灵长类动物。
船很快就要翻了,我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我已经不知道我是从哪裡来的勇气我抄起身边的船橹,坐在船的中间,从船尾的位置开始,一路横向往船头的位置扫来——船橹所经過的地方,那些圆鼓鼓的脑袋全部发出一声声砰砰的爆炸声,還有水从脑袋裡面爆出来,就好像是人的脑浆一样,只不過是透明的——也幸好是透明的,否则我很可能当场就吐了。
可是我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就是這些家伙就算是沒有了脑袋,身体還是可以照常行动,刚刚那個掐我脖子的纸人就是例子。這些纸人的脑袋虽然被我打翻了,可是,他们的双手還是死死的抓着船板,继续往下拉!
眼看着船就要翻了,我的身体都快要保持不了平衡,更被說是组织第二次暴力行为了。我已经看到了绿幽幽的水面,也看到了在水面下那些游荡徘徊着的纸人,它们一個個仰着脑袋,睁着快要爆出来的眼珠子,死死的盯着我!只要等我下水,肯定就会立刻被它们分尸!
我想,我這一次可能真的要死了。我就算是有心要用张哈子他们之前用過的匠术,我现在也沒這個机会了。
就在我闭上眼睛等死的那一刹,我突然看见插在船板上的那朵纸花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我看见它竟然自己跳到了空中,然后又重新插在船板上。然而,我万万沒想到,這小小的一朵纸花,跳下来的时候,竟然把整個船体重新扳正了位置,居然恢复了平衡。
這之后我還沒坐稳,船体竟然又原地旋转了一個圈。因为旋转的速度太快,那些抓在船沿上的纸人全部给甩了出去。還好我是坐在船体的中间,要不然我估计我也会被甩出去。
等到船体稍稍停稳了些之后,我看到插在中间的那朵纸花的花瓣突然掉了一瓣,在空气中闪過一丝绿光,消失无影无踪了!
之前凌绛交给我這朵花的时候,我就特地数過,一共只有九瓣花瓣,和观音座下的莲花台是一样的瓣数。「九」這個数字,无论是在道家還是在佛家,都是一個圆满的数字。
水面上波浪一浪接着一浪,船体還在晃晃悠悠的左右摆动。我看了一眼船体的左右,右边是上游,左边是下游,不管是哪边都不能去,很显然是一個左右为难的局面。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前后了。
我首先就排除了后退的可能,因为到时候凌绛要回来的话,我根本就沒办法第一時間去接应她。可是待在原地更加不现实,水底下的那些纸人就不会允许我安逸的活在這個世界上。虽然還有凌绛留下的纸花,可是一共只有九瓣,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所以,唯一的選擇就只有往村子那边去。我转了一個圈,再次回到了饮鸩止渴的局面。凌绛的两朵纸花也沒能改变這样的结局,只不過是阻慢了结局到来的速度而已。
我原本打算和之前一样,站在船尾去撑船,但是一想到倒影的事情,我立刻放弃了這样的打算,而是選擇了坐在船上摇橹。至少這样我的双手不用伸出船外。
担心那些家伙会再次上来,我做好位置之后,立刻开始摇橹。以前沒划過船,一开始手法還不是很熟练,所以船一直在左摇右晃的,前进的速度不仅很慢,還经常划错方向,来来回回的修正很是费時間。
按理来說,只要左右船橹使得劲儿是一样的,船体就不可能会跑偏,毕竟這水流的速度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我已经划了這么长一段時間了,船体還是一直晃晃悠悠的,我总感觉這种晃荡根本就不是因为我船橹使得不对造成的!
纸人!
肯定是水底下的纸人在搞鬼!它们肯定是不想我上岸!因为它们下了水之后,想要再上岸,就必须要找一個替死鬼,否则根本就沒办法脱离水的束缚。
我刚发现這個問題,立刻使劲儿摇橹,只要速度快起来了,它们想要影响我的方向就会很困难。但是我的如意算盘再一次打空了。因为不管我怎么使劲儿摇橹,船体都沒有再往前动分毫,就那样安安静静的呆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坐在這裡等死么?
我望着這茫茫的水面,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可是谁能够想到在水底竟然会是那样一种险恶的场景?
我努力的回想着之前遇到的情况,想要找到类似的场景,然后好找到解决的办法。可是我快速回忆一遍之后,我突然发现,我一共就坐過三次船,前两次都是船工伯伯划船,而且平平稳稳,沒有任何差错。
等等,我记得第一次坐船工伯伯船的时候,船工伯伯在船上一直在吟唱着「鸣金收兵」的调子。
对,問題就出在這裡!我早该想到的!
为什么张家村這么好找,而且风景還這么好,按照道理来說,观光旅游的人肯定不少,但是村子裡面却沒有一個外人呢?对于那些爱旅游的背包客来說,一條河算什么,真想要過去,三百米的宽度,游都游過去了。
但是這條河,并不是一般人都能過的,据我的分析,能从這條河进去的,要么是张家村的人,要么是匠人。所以凌绛刚刚可以轻而易举的游過去,而我,就算是有一條船都過不去。但是从這條河出去,就不需要那么多讲究,所以上次我出去的时候,船工伯伯并沒有唱鸣金收兵,否则我当时就会注意到這点。
明白了這一点之后,我试图学着船工伯伯那天晚上的语调,一边摇橹一边唱起来:
冥冥厚土,茫茫苍天,幽幽黄泉,青青翠竹,……重重万山,鸣金收兵!
我唱一句,摇一下,当我唱完最后一句鸣金收兵的时候,我发现,船已经靠岸了。如果张哈子当时在船上,听到我把鸣金收兵唱的這么难听之后,我想他肯定会直接把我踹进河裡淹死算了。
我上岸之后,担心船会被那些家伙拖下水,于是废了好大劲把船给拖上了岸,還用船上的绳索把船在附近的几棵青竹上面缠了好几圈系紧。弄好了這些之后,我才从船裡捡起凌绛给我的那朵纸花,握在手中蹲在岸边等着凌绛他们回来。
阳光下,河中央的水面上,我模模糊糊中看见有几颗圆鼓鼓的脑袋冒出水面,它们伸出手来,对我挥了挥手,我似乎還隐约间听见它们在诡异的笑……
第250章阴鸡啄地
時間已经是下午了,太阳西下,光线很充足,但是就是在這样的條件下,我却听到一阵诡异的笑声。我站起来往河水中央看去,盯着那几個冒出来的脑袋看,从我這裡只能看到几個黑点。我盯了它们一段時間,确定它们沒有往這边移动之后,我才重新坐下。
看来以前老一辈說的都是真的,阴人怕水,一旦下水以后,想要再出来,就难如登天了。弄清楚這一点之后,我才放心坐下来。
我坐着的位置刚好当西晒,原本周边就有无数的青竹可以去躲一下,但是一来我不敢走进去太深,二来刚刚落水,身上的衣服還沒干,晒一下正好可以把衣服晒干。
也是這個时候,我才想起来,我的裤子口袋裡面還装着张哈子的手机!
我赶紧伸手去摸手机,心想這下肯定要被张哈子打死了。就算不打死,也会把我踹进河裡面被那些纸人给掐死。手机拿出来之后,果然已经黑屏了,我放在太阳底下晒着,希望還能抢救回来。
我突然开始怀疑這條河是不是跟手机有仇,已经在同一個地方吞了我两個手机了,這都是钱啊!
按照张哈子那视财如命的性格,我估计我的下场应该不会好過。于是我开始思考着怎么找理由去說服张哈子,然后我发现,任何的理由在他的面前都是苍白的,他开口的第一句话肯定是,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
晒了一個多小时后,手机宣布抢救失败。损失一個手机事小,但這样一来,我就彻底的被孤立了!就算凌绛找到了张哈子,也联系不上我了。所以,我只能待在這裡,哪裡都不能去。我转身看了一眼绿幽幽的竹林下的那條小径,上面铺满了掉落的竹叶,原本一片美景,此时此刻却显得是那样的诡异。
因为要监视水面上那些纸人的关系,所以一开始我是面对着河道坐着的,一开始并沒有什么不对劲,可是過了一会儿之后,我就发现,在我的背后,也就是村子的方向,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看。
可是当我转身的时候,我却只看到密密麻麻的青竹,什么都沒看见。而且那种被盯着的感觉竟然也瞬间消失了。
這和以前不一样,以前虽然也有被盯着的感觉,但是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和今天不一样,以前的是不会消失的。所以一开始我還以为是错觉,认为是自己太過于紧张,从而产生了一种本来不存在却被我幻想出来的感觉,這种感觉,有一個很通俗的称谓,叫做幻觉。而且還给自己找了一個理由——肯定是我這些天太過于劳累,所以产生了這样的幻觉。
可是渐渐的,我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好像盯着我看的那個家伙距离我绝对不会超過五十米。但是等我转身看的时候,那种感觉再一次消失了。
我想,我的身后肯定有东西,我沒有产生幻觉!只不過在我转身過去的时候,那個东西很好的隐藏了自己。毕竟转身過去需要一定的時間,而且转過去之后,眼睛還要适应一下明暗交替——河道這边是大太阳,村子那边是竹林,比较黑。
转身這個动作,就算再快,也不可能比回头快,但是以我的体质,我是万万不能回头的。所以我干脆背对着河道,毕竟河面上的那些家伙想要从水裡出来难如登天。面朝着村子裡面,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盯着我看。
当我冒出這個念头的时候,我突然愣了一下。因为這要是在以前,我绝对是早就调头跑了,但是现在,我竟然会主动去探寻。难道是我变牛逼了?我看了一眼天空,摇摇头,我知道,不是我变牛逼了,而是因为天還沒黑。如果天黑了的话,我估计我早就躺船上装死去了。
念头一闪而過,我先是在附近找了一些竹叶树枝,编了一個头环戴在头上,然后找了一块比较大的石头,把身子尽量藏在石头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刚等我安静下来准备好好看清楚到底是谁在岸上盯着我看的时候,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再次袭来。我顺着這种感觉看過去,却只看到几株青竹,什么也沒看到!
這一下我就纳闷了,难道是這些竹子在看着我?這個想法刚起,就被我给否定了,毕竟這個想法也太匪夷所思了。虽然以前张哈子给我說過,做匠人的要敢于去想象,很多匠术就是老一辈们自创出来的,靠的就是扎实的功底和无限的想象。但是要是我告诉张哈子我被竹子盯着,我估计我会被他骂到死。
但是如果不是竹子的话,会是什么呢?這附近除了竹子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东西了啊。而且還是大白天的,不可能是阴人。——河水裡面的那些纸人不能算作是纯粹的阴人,它们是有身体的。
我還沒想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又感受到两股眼光朝我看過来。一股是从下游,一股是从上游,也就是說,加上之前村子裡面的那個眼光,我是彻底的被包围了!
如果是一個的话,我或许還能挣扎一下,可是一下子来三個,我觉得我沒必要選擇反抗了。于是我一屁股坐在那块大石头上面,准备等死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我看见那丛青竹的后面,竟然俏兮兮的走出来一只小鸡仔。
阴鸡!
我脑海裡的第一印象就是阴鸡!因为只有阴鸡的眼睛才会有那种盯着你不放的感觉!然后我的第二反应就是快跑!我可是记得当初王二狗的那條胳膊是怎么断的,而且当时陈先生和阴鸡打架的时候我就在一旁看着,我自认我沒那個本事干得過阴鸡。
但是我很快就放弃了逃跑的想法,毕竟我已经无路可退了,退到水面上去也是死。還不如死在岸上,這样還不至于变成不能轮回的水鬼。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那只阴鸡并沒有急着对我攻击,而是一路小跑到我面前大概三四步的位置站定,之后看了看偏着脑袋看了看左右。我一开始不知道它在看什么,但是后面又出来两只阴鸡之后,我才明白,它這是在召集同伙。
看到這裡我不由得一阵苦笑,這阴鸡肯定是把我当成匠术高手了,却不知道其实只要一只我就能够翻来覆去的死好几次了。
我转身看了一眼斜阳,又转身回来看了一眼村子裡面,然后安安静静的坐在石头上,等死。——就是不知道它们会把我扯成几块。
可是我等了半天,都沒等到阴鸡的攻击,反而是它们三個不断的在地面上啄啊啄,好像地上有数不清好吃的一样。我心想,难道比我的肉還要好吃?還是說,它们這是在吃大餐前,先来点餐前甜点?
不对!它们不是在简单的啄地面!
如果你仔细观察過,你就会知道,鸡在觅食的时候,肯定是啄几口,然后两條腿在地面上刨几下,然后继续啄,如此反复。可是眼前的這几只鸡,从头到尾都是在用嘴啄,根本沒有用鸡爪子刨土的這個动作。
我仔细看了一下,惊奇的发现,這三只阴鸡啄土的动作很有规律,其中一只在边啄边往后退,是一條笔直的直线,另一只则是在另一块地方啄了一條斜线……這些线條連載一块,看上去,就好像是,在写什么字!本站地址:[呦呦看书]最快更新!搜索呦呦看书,更多好看小說无弹窗广告免費閱讀。全網更新最快,添加收藏,以免丢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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