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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节 四十二

作者:洛小阳
第411章斩却三尸

  张哈子的话像是声响震天的炸雷一样,在我的脑海裡一声接一声的炸开。我感觉到我的身体再一次不受我的支配,慢慢的靠墙往下滑倒,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张哈子看了我一眼,然后从背包裡面取出一炷香,手腕一抖,那炷香的顶端就闪现一丝红色的火星。我知道,這是他们匠人圈子裡面都会的手法。当初看见陈先生和凌绛他们用過,而且手法基本上一致。

  点燃了那炷香之后,张哈子就沒有在管我,而是走出院门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弯腰下去,应该是把那炷香插在了门口的右边。然后他转身回来,走到堂屋门口,背对着我,一屁股坐在门槛上。

  我看见他抬头看着天上的那轮红月,然后就听见他自顾自的讲,哈挫挫,老子以前认为,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也以为只要是老子张哈子想要做到滴事情,就沒得做不到滴。特别是当老子当老這個带头人之后,就更加有這样一种错觉。

  听着张哈子的话,我沒能搞懂他這是想要表达什么,所以就沒有接他的茬,而是静静的靠墙坐着,听他继续往下讲,但是老子错老,当我发现這一切都是我爷爷他们布下滴局后,我才晓得,老子终究是逃不過三家老爷子布下滴局。哈挫挫,你晓不晓得這三座王家村有么子联系不?

  我知道张哈子這是要进入正题了,于是我强自镇定下来,对着他的背影摇摇头,讲,不晓得。

  张哈子讲,你是学国文滴,那你肯定读過《老子》撒?

  我讲,读過。

  我看见他点了点头,然后讲,读過就好,不然要解释起来就有点老火。你晓得《老子》裡面有一句话,叫做「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迈?

  我讲,這句话,沒读過《老子》這本书的人也晓得。毕竟现在網络小說這么发达,很多玄幻小說裡面就经常用這句话。

  张哈子讲,所以,這就是为么子不让你看小說滴原因。網络上滴那些东西,全部都是扯淡滴,都不晓得讲滴些么子狗屁不通滴东西。我问你,你看過啷個多滴小說,你对這句话是啷個理解滴?

  我讲,不就是讲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是从道演变而来的么?道生一,一是太极;一生二,二是阴阳;二生三,三是阴阳配合;三生万物,万物就是万事万物。

  我话刚讲完,就听见张哈子嗤笑一声,他讲,果然是放你屋滴狗屁。道生一,到我們匠人圈子裡面,這個一,指滴是個人本身。一生二,這個二指滴是命和运。二生三,這個三指滴是三尸。

  三尸?

  我记得我当初看小說的时候看到過。這是道教的說法,他们认为人体有上中下三個丹田,各有一神驻跸其内,统称「三尸」,也叫三虫、三彭。上尸好华饰,中尸好滋味,下尸好淫欲。早期道教认为斩「三尸」,恬淡无欲,神静性明,积众善,乃成仙。难道张哈子所谓的三尸,就是這個三尸?

  而且,三尸别称三彭,指的是彭踞、彭踬和彭蹻三人,和土司王朝的土司王一脉彭家人都姓彭,谁能保证,這裡面就沒有关联?

  谁知道张哈子直接开口大骂,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三尸虫你屋個脑壳!三尸和你讲滴那個沒得半毛钱关系。你自己想一哈,要是三尸虫滴话,啷個可能和「命」、「运」這個「二」对应起来?

  我点点头,确实,小說裡面的那种解释,也不過是在網上查的资料,肯定和真正匠人圈子裡面所谓的「三尸」完全不同。

  于是我问,那么子是三尸?

  张哈子再次看了一眼天空的那轮血色红月,讲,所谓三尸,指滴是過去,现在,和未来。斩三尸也不是你讲滴要恬淡无欲,而是要斩断和過去、现在、以及未来滴联系,才能真正滴返璞归真,掌控自己滴「命」和「运」。只有真正滴掌控老自己滴「命」和「运」,才算是真正滴永生。以前我們晓得滴那個神秘老不死滴,虽然一直用归墟鱼瞒天過海,但是他根本就沒有掌握真正永生滴含义,哈是要依赖归墟鱼,這算哪门子滴永生?所以,哈挫挫,你现在晓得为么子会有三座王家村老不?

  我其实已经多多少少都猜到了一些,但是我還是直接了当的讲,不晓得。

  的确,张哈子讲的這些,实在是玄而又玄的东西,我本身就对這個不太容易接受。加上自古以来,对《老子》這本书的注解,就有不同的版本,像什么《老子想尔注》、《老子河上公注》以及后来的王弼等人都对《老子》這本书进行過不同程度的注解,我怎么知道张哈子讲的不是他们匠人一脉所特有的一种解释?

  在我看来,《老子》這本书真的讲述了什么道理,可以說是,人人都懂,但也可以說是沒人能懂。

  张哈子讲,這都想不明白,三座王家村,分别代表過去,现在,和未来!

  我沒有多少震惊,因为我已经料到了会是這样的结果。我十分平静的从嘴裡吐出两個字:形式。

  张哈子点点头,而后仰头看了一眼天空,用一种很苍凉的声音讲,沒错,就是形式。而且只有完成老這個形式,棺材裡头滴彭瑊才能够施展出大梦春秋。

  我其实有些不太像听下去了,但是我還是沒忍住的讲,這又是为么子?

  他讲,之前凌绛给你讲過每個人都是有命和运滴,這是每個人所特有滴,生老病死,都是這两者规定好老滴。那個都逃不脱。命短滴,运一般很好;运不好滴,命一般很长。你应该听過天妒英才,讲滴就是這個道理。

  张哈子讲到這裡,我明显的一愣。因为当初凌绛给我解释命和运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天妒英才」這個词。

  他继续讲,彭瑊那個家伙,躲在棺材裡面大梦春秋,一梦一千一百年,把三座王家村滴人都纳进他滴梦境中,那么,他就必须要承受這些梦境之中所有人滴命和运。那么問題来老,哈挫挫,你晓得哪裡出老問題不?

  我讲,問題就是,這是不可能滴事!凌绛讲過,命运天定。他彭瑊就算是再牛逼,也不可能承受村子裡面所有人滴命和运!替人承受命和运,就是逆天改命,哪有人能够逆天?

  张哈子苦笑一声,讲,但是他彭瑊就是做到老。而且靠地就是這三座王家村。你想一哈,你们村子有么子风水格局?

  我讲,九狮拜象。

  张哈子讲,医院呢?

  我讲,无间之地。

  他继续问,那這裡呢?

  我左右看了看,然后斜着眼看了一眼天,讲,地煞冲月。

  张哈子讲,哈不算太蠢。九狮拜象,仅次于帝王之相,是以为天相;无间之地,承受人间生老病死,本来应该属于地,但是有医院救死扶伤,生而为人,所以属人相。地煞冲月,毫无疑问了,属地相。天地人三才,都被他一個梦境包含其中,用通俗易懂滴话来讲,他就是這一方小世界滴造物主。

  他继续将,你之前也讲老,命运天定,现在滴他,就是這個天!既然他就是天,他为么子不能承受所有人滴命和运?换句话讲,他根本就不需要承受這些人滴命和运,只要进入這三座王家村滴任何一座,都已经纳入老他滴梦境。所以,不是我們滴命运要他承受,而是他完全掌控我們滴命运。所以,哈挫挫,你现在明白老你和白起,哈有這個彭瑊滴联系老不?

  我還是摇头,不愿意承认。

  张哈子叹息一声讲,你歷史比我懂滴多,你明明都晓得老,为么子就是不愿意相信?

  我缓缓起身,低头沉吟,白起,生年不详,卒于是公元前257年。彭瑊生于公元843年,距白起身死一千一百年,卒于公元891年。洛小阳,生于公元1991年,距彭瑊身死一千一百年。

  张哈子坐在门槛上,终于转過头来,言语十分凄凉的讲,白起是「過去」,彭瑊是「现在」,你,洛小阳,是「未来」……

  血月之下,我清楚的看见,张哈子的脸上,有两行血泪流下,纸贴不止!

  第412章一個悖论

  当我看见张哈子那两行血泪的时候,我整個人都炸开了。他神情悲凉,两行血泪垂下,我脑海裡立刻就浮现了三個字——「破虏瞎」!

  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刚刚要背对着我坐着,为什么他会时不时的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還会偶尔伸手抹一抹眼睛,原来,這是他在为他自己贴白纸止血!

  但是,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了,他们匠人和医生是一样的,医者不自医。所以当初张哈子肚子受伤后,就算是他往自己的肚子上贴了白纸,止血的效果也只是暂时的,后来還是恶化了。而這次眼睛流血,很明显比上次肚子受伤要更加严重。

  我急忙问,张哈子,你眼睛?你莫黑我!

  张哈子苦笑一声,摇摇头讲,你应该听讲過天机不可泄露撒?彭瑊自创天地,一梦一千一百年,啷個大滴手笔,不正是天机迈?我們圈子裡面自古就流传着看破不讲破滴說法,更何况你不是匠人,给你透漏,因果更重。不過就算你是匠人,啷個大滴事情,也是不能给你讲滴。

  他继续讲,哈挫挫,你现在晓得为么子街上有些算命滴都是哈子老不?

  我点点头,很是悲伤的讲,因为他们替人算命,泄露了天机。

  张哈子突然讲,放你屋滴狗屁,那是因为他们是個哈子,沒得其他事可以搞老。再讲老,别人一看他是哈子,肯定认为他懂天机,所以才变哈滴。但是老子不一样,老子一次性给你讲老這么多,沒死就已经很不错老。所以你现在晓得,为么子以前老子很多事都晓得,但是哈是要你自己去看老不?

  我点点头,我现在才算是终于明白了。之前张哈子一直說要让我自己去看自己去悟,還說什么是害怕让我带着他们先入为主的观念,其实就是担心泄露天机。所以,這也就是为什么有的高人說话总是模棱两可,不是他们不知道,而是知道了也不敢說的太明白,還是得靠你自己去悟。你自己悟到的,那就不算是泄露天机。

  最明显的就是明朝的《推背图》,大家都知道這本书,也知道這本书的预言奇准无比。但是《推背图》也只是一些歌谣,并沒有实实在在的說出什么东西,全靠你自己去悟。

  我问张哈子,你是不是一早就晓得你会变瞎?

  张哈子点点头,讲,当初我晓得那個九字命局滴时候,是不相信滴,而且也一直在抗争。但是事情越往后面走,我就越发现,在這個世界上,真滴是有很多事情是我张哈子无法控制滴。你又啷個蠢,很多事情自己想不透,不得不给你解释,這些天机虽然都是小事,但是也终归是结下了因果。特别是凌绛死后,我就更加确定老自己滴结局,原本以为拿到老赶山鞭,就可以救回凌绛,這样就算是破老九字命局,但是,呵呵,你也看到老,根本就沒得么子赶山鞭。

  他顿了顿,继续讲,我所了解到滴匠术和知识,都是我爷爷他们那些老一辈想要我晓得滴。這也就是讲,我现在是拿着他们给我滴武功招数和他们对打,我啷個可能打得赢他们?

  我感觉到我的心裡哟一千万只刀子在狠狠的宰割,痛的让我快要放弃了呼吸。我有很多愧疚的话要說,可是到了嘴边,最后却只說出了三個字:对不起!

  张哈子听完摆摆手讲,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你跟老子道個麻批滴歉?

  我讲,你是因为我才变瞎的,自然要道歉。不過,我知道,就算是道歉了,也于事无补。

  他讲,哈挫挫,你又错老,就算是沒得你,也哈会有下一個,很可能是彭小阳,王小阳,也可能是张小阳,所以,哈挫挫,你难道哈沒有明白迈?我和凌绛滴命局,是一早就确定好老滴。也不对,是我們三個人滴命局都被规定死老,根本就沒得办法改变。

  张哈子的话裡面带着深深的无奈。我知道,他也是不甘心的,要不然也不会這么的悲凉。我讲,那现在该怎么办?

  他讲,去地宫,就凌绛,最后搏一把!

  我点点头,伸手就要去扶张哈子。但是被张哈子一把躲开,他一脸懵逼的问我,你搞么子?

  我讲,扶你走路啊,要不然你怎么看路?

  张哈子讲,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老子自己长得有眼睛,要你扶?

  我讲,你不是瞎了嗎?

  他讲,放你屋滴狗屁!老子只是流老一些眼睛水,又沒变哈!

  听到他這话的我,第一反应是开心,但是很快我就充满了疑惑,我讲,你沒变瞎,你刚刚为什么一脸的背上表情?

  张哈子又看了一眼天上的那轮明月,讲,你晓得個屁!這叫深沉!也亏得你性取向正常,要不然老子男女通杀!

  我上去就是一脚,把张哈子从门槛上踹下来,学着张哈子的话讲,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浪费老子感情,老子還以为你变瞎了,害得老子刚刚哈自责了好久!

  张哈子拍拍屁股,毫不在意滴讲,讲個实话,其实我一开始也以为老子這一次泄露老啷個多滴天机,肯定是哈了。但是我沒想到,机缘巧合之下,竟然找对老地方。

  我讲,么子找对了地方?我被你搞蒙了!

  张哈子沒回答我,而是继续往前走,我急忙跟上去。一直走到院门处,张哈子才指着之前插在院门右边的那柱香讲,你看一哈,這炷香有么子变化沒?

  我左右看了看,讲,沒得变化啊。

  张哈子一拍大腿讲,就是沒得变化!难道你哈沒想明白?

  我再也不敢让张哈子多解释了,于是我赶紧想。想了一会儿之后,我讲,那柱香是被点燃的,按照道理来讲,刚刚我們在裡面讲了也有一段時間,這柱香怎么也应该会燃烧一段距离。但是现在,它虽然也被点燃着,但是居然沒有烧下去。這是不是就說明,時間沒走?

  张哈子讲,就是這個意思!而且這個主要哈是因为你。我之前讲過老,這些院子裡面都是彭瑊滴大梦春秋。每一分一秒都是一种可能,但是只要你入老院子,因为你是彭瑊滴未来,是唯一滴,那么也就只有唯一滴一种事情发展趋势。只要你不变,時間就不会走。哈挫挫,我敢跟你打赌,你只要一踏出這個院子,這柱香马上就会往下燃。

  于是我依着张哈子的话踏出院子,在院门外面走了几步,果然,那柱香马上就开始往下燃烧起来。

  我被眼前的這一幕给震惊了,我讲你是不是早就晓得老?

  他讲,我也是插香滴时候才晓得。所以就堵老一把,看看是不是把天机泄露给你,老子就哈老。看来老子赌对老!

  我问,为么子会這样呢?

  张哈子讲,你哈记得到不,我以前给你讲過,天底下所有滴匠术,都是有立有破。這個大梦春秋既然也是一种匠术,那么也就肯定有破解滴方法。要破解匠术,最直接滴办法就是找到這個匠术滴漏洞。那么,大梦春秋滴漏洞是么子呢?

  我尽可能的去思考,過了一阵之后,我不太确定的问,那個漏洞,就是我?

  张哈子讲,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终于开窍老!对头,你就是那個漏洞!彭瑊大梦春秋,掌控老所有进入三座王家村滴人滴命和运,也就是讲,他也掌控老你滴命和运。但是你是他滴未来相,你滴命和运是你自己掌控滴,這也是他搞出啷個大手笔滴最终目的。结果你现在闯进来老,他就必须要掌控你滴命和运,不然大梦春秋就要破。

  讲到這裡,他顿了顿,讲,那么問題来老。你一旦进老這個院子,你滴命和运就被别人掌控老,這就跟你自己掌控你自己滴命和运相违背,大梦春秋哈是会破。

  我点点头,讲,我懂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這是一個悖论。就好像是以前有一個人說,「我能举起任何一個人」。但是很快就有人质疑,「你能举起你自己嗎?」很显然,他不可能举起他自己,但是「他自己」也算是「任何人」。

  张哈子讲,沒错,就是這样。他不敢掌控你滴命和运,那么你身边就会有一丝丝的漏洞,所以老子和你到一起,就多多少少可以躲過一点命局滴限制。這也就是老子为么子沒哈滴原因!

  我兴奋的讲,所以,要是我去救凌绛,就应该救得出来对不对?

  张哈子讲,应该是這样!

  第413章深入地宫

  张哈子的這话无疑像是一剂最有效的兴奋剂,让我一扫這些天来的阴霾。于是我激动的对张哈子讲,那還等什么,赶紧去地宫啊!

  从他之前回头看我之后,他的眼睛就已经沒有再流血泪了。此时此刻,他脸上的泪痕已经被擦干了,看上去和以前并沒有什么区别。

  张哈子听完我的话,沒好气的看了我一眼。眼睛還是那么小,所以我完全不知道他眼神裡面到底是鄙视還是无语。然后他才对我讲,你晓得啷個去地宫?

  我被這個問題一下子问愣住了,我讲,难道這不是你应该晓得的事情么?

  他冷笑一声,讲,好得很,老子也不晓得!

  我讲,不可能!你是张哈子,难道你都不晓得?

  张哈子讲,老子也是人,又不是神,为么子老子么子事都要晓得?

  也对,他說的是沒错,是我一直以来把他当成一個无所不知的神了。其实他和我一样,而且比我也大不了几岁,他有不知道的事情那也是理所当然。只是我现在知道可以救凌绛,整個人都变得兴奋起来,所以有些忘乎所以了。

  我讲,那现在怎么办?

  张哈子左右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脑壳上面滴那轮红月,然后叹息一声,才对我讲,去牛角洞。

  我点点头,先执行张哈子的话,然后才问,为么子往那边走?

  张哈子看了我一眼,又叹息一声,讲,唉,搞老半天,我們哈是在老一辈滴安排当中。

  我惊讶的讲,为么子啷個讲?

  张哈子讲,老师,我麻烦你长個脑壳稍微用一哈好不好?你想一哈,上次我們两個从牛角洞裡头穿老半天穿到哪裡去老?

  我恍然大悟,我讲,穿到了村头!

  张哈子讲,這不就对老?

  我兴奋的讲,所以,很有可能穿到那堵墙的后面去?

  张哈子点点头,讲不是可能,是肯定可以。所以,你现在晓得为么子上次刘桑祎会带我們进牛角洞老撒?她滴本意,就是想要告诉我們這條路,但是因为她是匠人滴关系,所以又不能亲口对我們讲,所以就用老那样滴方法——把洞口堵住,让我們自己去找。這些老一辈,老子真滴只想讲一句,妈卖麻批滴,我日死你屋個仙人板板!

  听完张哈子的话,我再次被他们這一群老一辈的人所震撼。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有目的有计划的。看似针对我們家的十二金牌风波亭,表面上是要去我家所有人的性命,实际上是想带我們去牛角洞,然后把牛角洞可以穿到村头的這個秘密告诉我們。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要是刘桑祎真的想要杀了我們全家,那么她就不会把十二金牌风波亭的匠台布置在牛角洞裡。因为只要把這個匠台布置在任何一個地方,再把我和张哈子困死在牛角洞裡,匠台就百分之百的安全。

  可是,要是把匠台布置在牛角洞裡,那凭着张哈子的本事,很可能就会找到匠台。所以這本身就說明刘桑祎是不想杀我們全家的。而且,這一点,她自己后来也說了,她撑不到那么多天了。因此,她把我們带到牛角洞裡面,最大的关键就是,用十二金牌风波亭的那些纸人来给我們传达這样一個信息——牛角洞其实可以通向村头!

  想到這裡,我茫茫然的看着四周的一切,這村子是那么的熟悉,但是這其中到底蕴含了多少我未知的秘密,我却是完全不知道。一股莫名而来的陌生感,油然而生,瞬间就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以为我遇到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独立的,至少在我的逻辑思维裡面,是感觉不到任何的关联的。然而事实并不是這样!自从我爷爷死后,我所遭遇的所有事情,都不是独立存在的,它们彼此之间都有着相互的关联,而且在必要的时候,還会发挥巨大的作用。只不過,我不像是张哈子那样,在事情還沒有发生之前,就能够提前预料到這些事情的关联。或许,這就是张哈子与众不同的地方。

  看着远处那绵绵青山,血月之下,仍然像是一头头蛰伏着的狮子。而此时此刻的我,只想学着张哈子的话,大骂一句,妈卖麻皮,我日死你屋個仙人板板!

  沒什么其他的原因,就是觉得自己的智商一直被老一辈的给压着,不管我們做什么,似乎都被他们给预料到了,而且還提前就给我們安排好了后路,這样的感觉,就好像是傀儡一样,真他么的不爽!而這种感觉,张哈子和凌绛以前肯定也有過,所以才会那么迫切的想要打破九字命局。

  进牛角洞之前,我是莫名的有一种害怕的。因为在牛角洞裡面发生的事情,我现在都還历历在目。特别是一想到刘桑祎那撕心裂肺的鬼叫,我就很是排斥。而且,裡面那幽暗的环境,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

  但是张哈子几乎是想都沒想都往裡面走了去,见我沒有跟上来,对我招了招手,然后看了一眼我的手指,就从他的兜裡又取出几张白纸,贴在上面。但是我清楚的看见,這些白纸刚贴上去,就变成了红色。看来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看到我手指的变化,张哈子皱了皱眉,讲了一声,快点走。

  我急忙跟上去,问他,你讲,我中阴尸的尸气,会不会也是老一辈安排好的?

  我看见张哈子在前面摇了摇头,讲,老子晓得個卵!他们那一群老一辈,一個個都是成精一样滴人物。对人心滴把握,都已经达到老一种炉火纯青滴地步。而且我敢保证,刘桑祎给我們两個指出這條路,肯定沒和你爷爷他们商量過,但是你爷爷肯定晓得刘桑祎会啷個做。

  我问,为么子?

  他讲,這就是他们老一辈彼此之间滴心照不宣。你想一哈,王家村都在大梦春秋裡面,你爷爷和刘桑祎都是大梦春秋裡面滴人,要是他们两個交流计划,那個彭瑊肯定就晓得。所以当刘桑祎看懂老你爷爷滴布局之后,她自己也就宁愿死也要把這條密道告诉我們两個。

  听完這话,我懂了张哈子的意思。刘桑祎本来是可以不用死的,如果她不强行施展十二金牌风波亭的话。但那個时候的她,或许就已经明白了我爷爷的计划,所以便以命相博,用那种特殊的方式,把牛角洞裡面的這條密道告诉我們。這不是他们老一辈之间的心照不宣是什么?

  事到如今我越来越好奇,为什么老一辈宁愿牺牲掉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住我們這几個小辈?陈有信是为了凌绛死的;张渐、我爷爷、刘桑祎,還有张墨,甚至是我妈,都是为了我們三個小辈死的。他们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张哈子讲,我也不晓得到底是为老么子,但是我觉得,距离事情滴真相,已经不远老,或许,就到那口棺材裡头!

  我讲,为么子啷個讲?

  他讲,最简单滴,凌绛死老,以你滴脾气,肯定是要去救滴。就凭這個,老子就敢断定,所有滴秘密,都到那口棺材裡头。再讲老,你想一哈,蒋志远那個老不死滴害怕棺材,现在我們两個又费尽千辛万苦滴要来打开這口棺材,所有滴事情,都和這口棺材有关,這哈不好理解?

  我点头,确实如此,但是這口棺材裡面,到底藏着么子秘密呢?

  张哈子嘿嘿一笑,讲,哈挫挫,难道你就沒有想過,大梦春秋,一梦一千一百年,到底梦滴是么子?

  讲到這裡,我跟着张哈子已经七拐八拐的走出了牛角洞。和张哈子猜的一样,這裡果然通到了那面墙的后面,我們顺利的走出了這第三座王家村!

  对于张哈子的問題,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們沿着墓道往回走一截,就看到岔路口,沿着岔路口一路向下,很快,我們就到了一個入口处,几乎只是一眼,我就认出,這就是我們之前来過的那個地宫!

  我們刚走进去,我就看见,在不远处,有人跪成一排,面朝地宫伸出,头颅低垂,虔诚无比。

  张哈子轻念一句,拘生魂!

  一個人影从黑暗处走出,我看的很清楚,正是蒋志远!

  第414章守梦人

  我清楚的看见,在他的身后,是一片平整的土地。這使得我一开始還以为来错了地方。因为我记得上次来地宫的时候,這裡是一個個扇形的深坑,在坑裡面,是无数站立着的尸体!

  但是很快,我就意识到,這個地方就是上次我来過的地方。因为蒋志远身后的那片平整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什么土地,而是水面!——之前所有的扇形深坑,全部被水淹了!而這些水,应该就是之前那些让王八翻身的河水。

  我听到张哈子念出拘生魂這三個字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在学校男生寝室发生的那些事情。然后又看到了对面唯一站着的蒋志远,這便再一次证明了蒋志远就是当初地下四楼太平悬棺裡面的那位。之前所有的种种,都只是张哈子的猜测,但眼前的這一幕,就实实在在的证明了他的猜测。

  但是,這也說明了一点,他要和我們摊牌了!否则他不会就這么轻易的现身。当初我們几個人去地下四楼捣毁他老巢的时候,他都沒有出现,這個时候却突然出现了,又說明了一点,那就是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打败张哈子。至于我,我不管是到哪裡,都只是一個打打酱油的配角罢了。

  当我們两個出现在地宫入口的时候,我看见蒋志远脸上的表情很明显的愣了一下,继而眼睛裡面闪现一丝精光。然后他笑着对我們将,說实话,我确实沒想到你们两個還能从那座鬼村裡面出来。

  鬼村?我看了张哈子一眼,张哈子沒好气的对我讲,天地人三相,它属于地相,再加上裡面滴人也都是化生出来滴,并不是真实存在滴,不是鬼村是么子?要不是因为是跟到你进去滴,老子很可能也就死到裡头老。

  虽然我听的不是很懂,但多多少少還是有了那么一点庆幸。——至少,我并非是一无是处的打酱油,偶尔也能帮助张哈子脱离险境不是?

  只是张哈子口中的「化生」二字,我听着实在是有点违和。化生,這是佛教的用语,对于张哈子這样一個十分鄙视佛教的人来說,能够說出這两個字来,着实让我很是吃惊。

  但是张哈子并不理会我,而是对我解释完了之后,就撸起袖子,看着蒋志远,对他讲,啷個样,来文滴哈是来武滴?随便你挑?

  蒋志远笑到起讲,如果我沒记错,你大学学的是外语专业,你确定要和我来文的?你不要忘了,我活的時間比你爷爷都长!

  张哈子讲,我么子时候讲過是我和你比文滴?是我身边滴這個哈挫挫和你比!你是活的久,但是要比歷史,你确定能比得過他?不是我吹,這個哈挫挫别滴么子都不会,就是背书牛逼。再讲老,你就确定你活滴時間比他长?

  张哈子讲话的时候就一直指着我,就好像是我背书牛逼他很光荣似的!再說了,你们两個现在這对话的语气,真的是要动手的样子么?我怎么看着那么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在叙旧?

  蒋志远点点头讲,說实话,如果不是看到墓裡面的那座王家村,我也想不到彭瑊居然会弄出大梦春秋。张破虏,要是我沒记错的话,這大梦春秋,应该是属于传說中的匠术吧?

  张哈子点点头,讲,的确是传說中滴匠术,甚至是连十大禁术裡头都沒得记载。

  听到這裡,我突然意识到不对,我讲,不应该啊。按理来讲,我爷爷应该是晓得大梦春秋這個匠术的,要不然他怎么可能看出這個局,然后步步为营呢?

  张哈子听完這话,抬起手来就要拍我。但是可能考虑到我有可能要和蒋志远比文斗,所以就沒有动手打我,而是沒好气的讲,你啷個不蠢死起?就算是你爷爷晓得大梦春秋,你觉得他会把大梦春秋公之于众不?

  确实,我爷爷本身在进行這些事情的时候,不仅沒有公开,甚至是连他自己都不能過分的去想這件事,必须要十分隐晦的进行,不能够太明显,否则就会被彭瑊看出端倪来,那样的话,所有的计划就全部泡汤了。但是,一個人想要跳出大梦春秋,就好比是要跳出這個天地的束缚一样,真的那么容易嗎?

  最最关键的是,一旦我爷爷跳出了大梦春秋,那么彭瑊肯定会知道。這样一来,我爷爷的计划還是要泡汤!那么,問題就来了,我爷爷是怎么做到的呢?

  张哈子笑了一声,指了指蒋志远,讲,你爷爷一辈子机关算尽,把那個家伙也算进去老。

  我還一脸懵逼的样子,蒋志远就已经接口讲,我活了几百年,总以为自己算天算地算人心,沒想到到头来,却還是成为了洛朝廷的棋子。說实话,洛朝廷确确实实是我這辈子见過最奇的奇人。如果不是他身上有大梦春秋,我想,他的成就远远不止如此。甚至,他有可能成为下一個徐福。

  张哈子和蒋志远的话已经让我彻底的懵逼了。难道蒋志远也是我爷爷的棋子?還有,从蒋志远的话裡可以听出来,他竟然不是徐福!可是,如果他不是徐福,那谁是徐福?!最后,我爷爷有可能成为下一個徐福,這又是什么意思?

  张哈子叹息一声讲,我哈以为你之前就想明白老。讲個实话,老师,就算是普通人,這些事情从晓得大梦春秋之后都应该想明白老。你這個智商,我真滴不是讲你。你想一哈,你爷爷身在大梦春秋裡头,要是他搞出对彭瑊不利滴事情,那么你觉得,彭瑊可不可能让那样一個威胁活下来,并且哈拥有啷個高滴匠术?

  我摇头讲,不可能。

  张哈子又问,那么問題来老,为么子你爷爷能够相安无事滴活老啷個久,而且哈学到老一身滴匠术,甚至是连其他匠门滴匠术都学到老?

  我還是摇头,讲,不晓得。

  张哈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讲,那是因为彭瑊需要你爷爷啷個做!那么,他为么子需要你爷爷啷個做呢?因为你眼前滴這個人!

  我還是一脸懵逼,我问,這又是啷個回事?

  张哈子讲,因为你眼前滴這個人想要永生!我以前是不是给你讲過,永生這种事,在這個世界,一次只能有一個!如果這個人完成老永生,那么彭瑊滴大梦春秋就自动破老,他想要一梦一千一百年就完全不可能老,也就更加不可能斩却三尸。所以,他必须要有一個代言人来阻止蒋志远。而這個人,就是你爷爷。

  张哈子這话刚說完,我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阵掌声。

  掌声過后,蒋志远讲,我以前沒见過你,但是我听過你的名字。一开始還以为是你们匠人圈子裡面要捧你上位,所以故意传出来一句六十年前洛朝廷,六十年后张破虏。我当时就在想啊,洛朝廷半個神仙一样滴人物,岂是你一個不到三十岁的小毛孩子能比的?不過现在看来,是我小瞧了你。短短時間,就能想明白這其中的关键,张破虏不愧是张破虏。如果你早生几十年,我想彭瑊那個家伙,肯定会选你做這個「守梦人」。

  守梦人?什么是守梦人?

  张哈子讲,我也是第一次听到這個称呼。不過就是不让其他人破坏大梦春秋滴人,喊法不一样罢老。你爷爷守着王家村滴九狮拜象,我爷爷守着医院滴无间之地,陈有信守着土司王墓,啷個算起来,他们三個都应该是守梦人。只不過后来我爹老子死老,就被蒋志远有机可趁。再后来,這個守梦人就传到老张牧手裡。彭瑊肯定是意识到有蒋志远這個威胁存在,所以才会支持你爷爷上位。

  对面的蒋志远再次拍手鼓掌,讲,张破虏不愧是张破虏,如果不是我身在其中,知道這件事情的由来,你让我想,我肯定不可能在這么短時間内想明白。但是张破虏,你這么聪明,也是你的命!所以啊,很多事情,命和运都已经规定好了的,就算是再怎么挣扎,到最后,都逃不過這「命运」二字。就像我,活了几百年,最后還不是成为洛朝廷上位的棋子,你說可笑不可笑?

  第415章戏耍天下

  黑暗之中,我和张哈子的手电筒朝着顶上照着,這样一来,光线就能够散布的更广。而且,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之前的那堵墙,让张哈子一直心有余悸,他担心天花板上会突然间砸下来一面无声无息的墙,所以把手电筒朝上照着,为的就是能够第一時間发现异常。

  我知道,這是张哈子怕死的性格在使然。他爸张墨都說過,张哈子的怕死已经是他的一种本能,怕是這辈子都不会改变了。

  我看着我手指上的那些暗红色,心想,這样也好,他怕死,才能不死。等我死后,他就可以继续安安心心的在這個圈子裡面生存下去。随着对匠人圈子了解的越多,我就越来越觉得這是一個真正的遍布勾心斗角的圈子,稍稍不注意,就会粉身碎骨。

  就像我爷爷,即便是已经身死,但是现在发生的种种事情,哪一件沒有他的身影?我做了什么,会去什么地方,看似每一件事情都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其实都逃脱不過他的预料。

  我也是到了现在才明白過来,为什么我爷爷一直强调要小心孩匠,但是却从不明說是要小心谁,原来,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不能說,因为一旦他开了口,那么肯定就会引起彭瑊的疑心。我也明白了,为什么這么多年来,我爷爷会如此韬光养晦的窝在那样一個小村子裡面……种种的因果,全是因为他是守梦人!

  我不知道我爷爷身为守梦人的那种想說却不能說的心情是怎样的,但是我能够体会他明明知道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却還要想尽办法去独自承担下来。

  快乐也好,悲伤也罢,都只能默默的一個人承受,身边沒有半個能够理解他的人。那种感觉,即便是我沒有亲身体会過,我也能够明白,那绝对是一种孤独到腐朽的存在。而且,自从凌绛死后,這种感觉我就越来越深刻的体会到。

  以前我有了一些进步的时候,我還能够心裡暗暗窃喜,心裡想着,再见到凌绛的时候,她肯定会夸奖我。可是现在呢,就算是我学会了滔天的本事,又话与谁人說?

  蒋志远讲完這话之后,我看见他看了我一眼,从他的眼神裡,我竟然清楚的看见那一种叫做沧桑的东西。而這种东西,和他现在的容貌显然不相符。他和我一样,本该都是今年毕业的大学生。可是他眼神裡面的那种味道,却是一种漫漫岁月的沉淀,无休无止。

  他看着我,对我讲,洛小阳,你有沒有听過一句形容你爷爷的话?叫做「天不生他洛朝廷,匠术万古长如夜」。

  我点点头,這话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别人說起過了。但是這话从蒋志远這個活了几百岁的人口中說出来,那绝对又是另外一种感觉。我除了对我爷爷更加敬佩之外,再也想不到其它的形容词了。

  看见我点头,蒋志远继续讲,你爷爷确实担得起這個夸赞。他当年做的很多事情,当时在我看来,简直就是多此一举,有时候甚至還是败笔,但是随着時間的推移,我才渐渐明白,原来他所走的每一招,都是有的放矢,而且环环相扣!有一些甚至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招数,也是直到刚刚才终于领悟過来。不得不說,那巧妙的布局,简直让人拍案叫绝。如果我和你爷爷不是对手,我相信,我和他肯定会成为好棋友。

  讲到這裡的时候,张哈子偷偷的打手势,让我把手裡的篾刀递给他。蒋志远则是继续讲,世人都說你爷爷布局是一把好手,其实只有入了局的人,才知道,你爷爷布局倒是其次,收官才是无敌。所以,以我和你爷爷几十年的交道来看,我觉得,称你爷爷为「官子无敌」才最恰当——收官无敌洛朝廷!洛小阳,你肯定猜不到,你爷爷耗尽一辈子想要的收官,到底会是一個什么样的结局?

  我還是点头,說实话,我直到现在都還沒明白,我爷爷穷尽一生,宁愿自己炼活尸葬在九狮拜象之地上,也要完成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蒋志远讲,我也不瞒你說,真正的答案,我也不知道,最多只能猜到一些。但是我知道,所有的秘密,都在河对面的那口棺材裡。打开它,你就能知道你想要了解的一切。

  果然,和张哈子之前說的一样。我爷爷用尽一生心血,把我們三個人和這口棺材拉上关系,应该为的就是把這口棺材裡面的秘密告诉我們。但是天机不可泄露,他沒办法亲口告诉我們,否则他虽然死了,但是因果报应依然存在,很可能就会轮回到我爸妈甚至是我的身上。因此,所有的秘密,只能是我們自己去看。

  想到這裡,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为什么在我爸妈那一代,匠人圈子裡面出现了断层。這应该也是老一辈的苦心经营。不让他们踏入匠门,为的就是减轻因果,不至于断子绝孙。

  我看了一眼张哈子,他对我点点头,意思是蒋志远說的沒错。

  而就在這個时候,蒋志远又說出一句话,让我和张哈子久久不能平静。他讲,那二十四座坟你们应该看了吧?洛朝廷那一手「瞒天」是不是精彩绝伦?那么剩下的,就是你们面前的「過海」了。

  我看着他身后的那一片平静的水面,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過海」,并不是真正的去渡過大海,而是眼前的這條河。形式,又是形式。但是,這仅仅只是一條河,和大海根本就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啊!

  张哈子讲,哈挫挫,你不要忘老一样东西,归墟鱼!

  闻言,我一愣,然后瞬间明白。归墟鱼出自归墟,归墟是大海深处,如今這條河裡有归墟鱼,渡過這條河,便是相当于从大海的最深处渡過,也便是過了海。

  巧妙!十分的巧妙!

  一個简简单单的归墟鱼,在我爷爷奶奶的手裡,简直是被运用到了一种出神入化的地步。难怪蒋志远会說我爷爷是官子无敌,這话果然不假。

  蒋志远讲,這一手瞒天過海,我是相当佩服。其次,我最佩服的就是你爷爷的魄力,胆敢赌上全匠人圈子来和我斗。最后甚至是戏耍了整個天下人。

  我问,這又是啷個回事?

  蒋志远讲,怎么,你在张家村得了那么天大個便宜,难道张破虏沒告诉你是什么?——懂了,张破虏也是身在大梦春秋裡面的人,有些事情就算是知道,也說不得。既然如此,我告诉你也无妨。這件事情,還要从匠人圈子裡面的断层說起。断层你总该知道吧?

  我点点头,這一点我确实知道。当初在张家村那個竹林和张墨对话的时候,就讨论到了這個問題。当时张墨的茶杯都摔碎了良久之后,才說他晓得老,但是我问他知道了什么的时候,他却给我說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其实在那個时候,他就已经给我說了因为三差两错的影响,他们匠人是不能够透露太多的东西,只不過那個时候我的心思全在断层的問題上,所以也就沒有在意這一点。现在想来,我当初错過了多少信息!?但問題是,匠人圈子的断层,和我得到那天大的便宜,又有什么关系?

  蒋志远讲,一入匠门深似海,三差两错应劫来。這是拜入匠门之前,首先要知道的事情。只要入了匠门,不管你愿不愿意,一辈子都要承受三差两错。而且,三差两错的因果不随身死而消失,也就是說,如果上一辈不曾還完的债,会由子孙来還。你爷爷就是利用了這一点,戏耍了全匠人圈子裡的所有人!

  第416章一石五鸟

  接下来,是蒋志远把当年的事情给彻底的還原。因为他的叙述很多都是带着他個人的感情,其中還有一些辱骂我爷爷的话,所以我听完之后,整理了一下,现把当年事情的经過写出来,大致如下:

  我爷爷利用匠人对三差两错的恐惧,游說重庆张家和四川凌家。宣扬自己這一辈子的债,就应该自己来還,不应该留给子孙后人。說服了這两家之后,我爷爷就在张家村打造了那口巨型的青铜血棺,把当时匠门大族的所有劫难全部封死在棺材裡,然后用九個小人石刻给镇住。同时也镇住了张家村下面的那头畜生。

  对张家村来讲,他们需要我爷爷的這九個小人石刻来镇住聻,所以他们是支持的。——這也是为什么選擇在张家村,而不是在四川凌家打造青铜血棺的原因。

  但是劫难和气运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所以,我爷爷不仅仅是吧所有的劫难给封了进去,還把這些大家族的气运也给封了进去。這也就导致了他们的下一代出现了断层的现象。即便是有人入了匠门,也沒有几個拔尖的匠人出现。

  一些明眼人看出来這其中的关键之后,就找到我爷爷评理,于是我爷爷就搬出了蒋志远来作掩护,說他這么做,是为了对付蒋志远這個妄图求长生的人。求长生,在匠人圈子裡,這绝对是最大的禁忌。

  加上我爷爷還给当时的匠门大族保证,仅仅只是封住了下一代的气运,到时候会否极泰来,再传一代的时候,肯定人才辈出。事实也正是如此,所以才到了张哈子這一代,人才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对其他大族的人来讲,我爷爷的這一手,确确实实的减少了他们的三差两错,虽然损失了一代,但是对后代的子子孙孙都是有利无害,所以他们自然是支持的。

  对彭瑊来讲,在他看来,我爷爷所打造的青铜血棺,是为了以所有匠人圈子的大气运来镇压蒋志远,這是为了守护大梦春秋,所以彭瑊也是完全支持我爷爷的。而且我爷爷也确实用這口棺材坑了蒋志远一把。

  对蒋志远来讲,那口青铜血棺裡面有当时匠门大族所有人的气运,他自然是不会轻易的放過。在這样的利诱之下,便放松警惕,被我爷爷给狠狠的坑了一把。——他的七魄全部随着张渐老爷子的纸人身体被永久的封死了。

  而蒋志远之所以会說是我爷爷戏耍了所有匠门的人,甚至是包括彭瑊和他蒋志远自己,都被戏耍了,是因为,大家欢欢喜喜等着收获好处的时候,沒想到,最大的好处却被我给占了。這個所谓的天大便宜,其实也就是当年那一代匠门大族所有匠人的气运,全部集于我一人之身!

  原本只是一件事情,但是我爷爷却把方方面面的事情全部给考虑到了。按照蒋志远的话来說,那就是,「這就是他洛朝廷的厉害之处,他的每一招,你都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或者說,他的每一步计划,看上去是针对某一件事情,但其实是一石五鸟。甚至更多!」

  蒋志远讲了很多,归根结底,都不過是多方势力在角逐,想要争取那所谓的气运。

  其实就我個人而言,我完全不知道我现在和以前有什么区别,身负当年那一代的气运,也身负王雪梅身上的龙脉,可是结果呢?還不是一個什么都不会的哈挫挫?

  就在這时,我看见蒋志远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讲,你们肯定不知道,我明明知道你爷爷的這些奇手妙招,但是却找不到一個人說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现在好了,憋了這么多年,总算是說出来了。我该說的也說了,你们還有什么要问的沒有?沒有的话,我可就要动手了。洛小阳,你的這副身体,我是志在必得!

  我一脸懵逼,要我的身体干什么?

  张哈子讲,你身上有啷個多滴气运,又是彭瑊滴未来,渡過這條河之后,就是长生,莫讲是他老,老子都心动!哈挫挫,等会儿动手老,你想办法過河,老子拖住他。只要你過老河,他就拿你沒得法老。

  我看了一眼這苍茫茫的河面,一想到水底下面全部是站立着的尸体,头皮就是一阵发麻。我问,游過去迈?

  张哈子讲,你啷個不蠢死起?哈记得到在牛角洞滴时候,你爷爷是啷個带你渡過奈河滴不?——用你爷爷给你滴蒲扇!要不然這东西留给你是配像滴?

  张哈子的话让我如梦初醒。我再一次震撼,我之前所有的遭遇,果然都不是空穴来风,我那些多出来的记忆,也不是混乱无章,而是全部为现在所要发生的事情做好了铺垫。

  我从张哈子的背包裡面取出蒲扇,然后远远的绕开蒋志远一段路,等到张哈子大喊一声跑,我就拿着蒲扇和手电筒沒命的往河边上跑去。

  到了河边之后,我看见张哈子和蒋志远斗在一块,蒋志远一副闲庭信步的感觉,好像面对张哈子很轻松的样子。我不知道张哈子能撑多久,于是赶紧把蒲扇往水裡一扔,然后想都沒想就站了上去。站上去的同时,我竟然下意识的轻念了一句,一苇渡江!

  站上去之后,蒲扇稍稍的下沉了一下,但是很快,就驮着我的身体往前驶去。

  站在蒲扇之上,我看见水底之下,有一双双绿色的眼睛在直勾勾的盯着我看。果然,這些尸体已经被蒋志远给控制了!他之所以不在乎我是不是跑上了河面,就是因为他有恃无恐!

  蒲扇的速度不快,水底下的那些绿色眼睛越来越明显,它们正在渐渐的浮上来。如果我坐的是船的话,我或许還会少担心一些,毕竟阴人入水之后,就很难再出来。但是我现在是蒲扇,它们只要轻轻一扯,我岂不是就要掉进水裡?

  我焦急的转身看了一眼岸边,這一眼,吓得我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我看见,张哈子被一群阴人围攻,而且看那阴人的姿态,和以前见到的阴人不同,它们更加灵活,速度更快!

  阴尸!

  這些东西肯定就是阴尸!

  我站在蒲扇上面,都能听见张哈子的叫骂声,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蒋志远,妈卖麻批,你是不是個男滴?讲好滴武斗,你一群阴尸围攻老子一個?老子和你拼老!

  蒲扇越来越远,我只能远远的看到对面的岸上有一道白色的光线在不断的四处乱晃,我知道,那個是张哈子手裡的手电筒。我对他们之间的打斗,起不到任何作用,我能做的,就是尽快的過海到达彼岸,打开那口棺材,救出凌绛,然后回去救张哈子。

  可是就在這时,我突然看见水裡面好像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和周围的所有尸体不一样,她的穿着是现代的。我仔细一看,竟然是班导!

  完了,肯定是蒋志远那個丧心病狂的家伙,把班导扔进了水裡,也不知道班导现在是不是還活着。但是,就算是她還活着,我现在该怎么办呢?班导在水下面有一段距离,我伸手根本不可能够着她,只能跳下去,才能把她救上来。可是這样一来,我势必会被周围的尸体给围攻,而且,我也不知道蒲扇是不是能够承受的了两個人的重量。

  怎么办?怎么办?

  我心急如焚!

  不管了,我不可能见死不救,更何况,班导于我有恩,无论如何,我都要尝试一下。我想,只要我动作迅速一点,那些尸体应该来不及攻击我。

  于是我噗通一声跳进水裡,朝着班导游過去。

  然而,就在我抓着班导的后衣领往上提的时候,班导的身体突然转身,双眼睁开,嘴角扯出一個阴谋得逞的微笑……

  第417章新守梦人

  中计了!?

  這不是班导,這是幻象?!

  不管怎样,我立刻松手,转身就往水面上游。但是我刚游出水面,就感觉到脚踝被什么东西给紧紧的抓住,不管我怎么蹬踏,都甩不开那個东西。我不得不转头去看看情况。這一看,我差点倒吸一口凉气,一口水灌进嘴裡,呛得我差点就此窒息。

  我看见,班导正紧紧的抓着我,不让我往上游。而在班导的脚下,竟然是一具具尸体组成的人梯!班导是站在那些人梯上面的,她和那群尸体是一伙的!?

  我心想,這下完了,我肯定会被淹死在這裡。但就在這时,我脖子一热,一股暖流瞬间袭遍我的全身,特别是我的脚踝处,我明显的感觉到,有一股热浪从脚踝处往外散去,然后刹那间我脚踝上那种被束缚的感觉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趁着這短暂的间隙,我赶紧爬上蒲扇。张哈子给我的手电筒是他们匠人特制的,防水。也亏得是這样,我才能够辨别出方向,然后继续往前走。

  经過這一下,水底的那些尸体彻底的被激怒了,它们像是不要命似的朝着我脚底下的蒲扇撞過来,但是每每撞到一定的距离之后,它们就再也撞不上来。我想,這肯定也是我爷爷事先就预料到的,所以在蒲扇上面设下了一些匠术,使得那些尸体撞不上来。

  沒多久,我就看到了那個高台。因为地理位置比较高,所以露出水面一大截。我隐约的看见,在那高台之上,好像有一個娇小身影站在那裡。我心头一喜,莫非是凌绛自己已经出来了?我觉得很有可能!看身形,那绝对不是這些高大的尸体,而是一個女人。

  可是,当我跳上高台正准备跑過去的时候,我却发现,我错了,大错特错!

  那個背影转過身来,不是凌绛,而是班导!

  又是幻象嗎?我不由自主的一手握着蒲扇,一手握着镇魂铃,准备应敌。

  班导看着我這副样子,嫣然一笑,讲,我有這么可怕么?

  我沒有回应班导的话。這要是在平常,我肯定会老老实实的回答,但是班导现在出现在這裡,這就太诡异了。于是我反问她,你是谁?

  她笑了一声,讲,我刚刚不是說了嗎?你的這副身体,我志在必得!

  我全身顿时僵硬,我讲,你是蒋志远?!

  班导摇摇头,讲,名字只是一個代号,我是他也好,他是我也罢,有這么重要嗎?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先是完成了「瞒天」,现在又完成了「過海」,身体即刻永生,這时不取而代之,更待何时?

  果然,也是冲着我這副身体来的。于是我干脆松开握着镇魂铃的手,放松戒备,讲,你要我的身体也可以,不過我想在临时前,明白一件事——你,到底是谁?!

  班导一步一步向我走来,嘴角带笑的讲,你身体裡面都還有我一個魂,這才二十多年,怎么,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嗡~!」

  班导的话让我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這样?难道我身体裡面的那個魂不是蒋志远嗎?這一点,我和张哈子都是這么认为的,怎么现在又变成班导的了?如果是這样的话,那么也就是說,我爷爷当年一直在对付的那位老不死的髡匠,是班导!

  這样一来,当初的很多事情也就能够解释的通了。

  难怪当初我在张家村的后山上接到班导的电话后,在赶回去的高速路上就遇到了拿着篾刀要砍死我的另一個我自己。然后是到了班导的休息室,就遇到了髡匠的請运劫脉,這是我第一次遇见請运劫脉。那個咬我头发的赵佳棠的脸,就是从班导的房门上凸出来的。而且班导当时就在屋子裡面!亏我還一直担心班导会不会出事,沒想到,這些事情就是她弄出来的!

  其实我当时就觉得有些凑巧,也曾怀疑過班导,但是我一直先入为主的认为,既然是另一個我,就应该也是一個男的,所以根本就直接把班导给排除了。到了后来,发现了蒋志远,就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就是這個老不死的髡匠。毕竟他们一共四個人,其余的三個我都打過交道,独独只剩下他。却万万沒想到,他竟然和赵子文他们一样,也不過是一個傀儡!

  思维定式!這该是的思维定式!就是因为這,所以现在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班导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我看见班导深深的叹息一声,讲,沒想到一张小小的照片,就把你们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那四個学生身上去了。单论计谋,不管是你還是张破虏,都和洛朝廷相差太远太远。

  班导說的那张照片,是我在收拾冯伟业遗物的时候,在他的书裡找到了一张照片,当时我沒有上交,而是拿回去给张哈子看了。而我在整理遗物的时候,班导也正好在现场!难道說,這张照片,就是她故意放进去的?

  她讲,我本以为這么粗浅的计策,张破虏应该会看出来,但是沒想到啊,他终究還是让我失望了。我给了你一线生机,是你们自己把握不了。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她讲完這话的时候,距离我已经不到三步了。我看了一眼那口棺材,然后猛然把手中的蒲扇扔向班导,转身就往棺材那边跑去。我死是沒什么关系,但是至少我要把凌绛给救出来!

  死也要把她给救出来!

  我沒命一样的冲向那口棺材,那個速度,绝对跑出了我這辈子最快的纪录。可是,即便如此,我還是被班导给截胡了。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行动的,就出现在我的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我差点一個刹车沒刹住,就撞上去了。

  班导嘴角扬起一個弧度,讲,就算是张哈子现在来了,结局也一样!

  可就在這個时候,我眼前闪過一道人影,把班导给直接扑倒在地。我以为是张哈子,却沒想到竟然是赵子文!

  班导也沒想到,一脚把赵子文给踢开以后,冲着他大喝,你干什么?

  但是赵子文沒有回答,站起身来,再次朝着班导扑過去。

  内讧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继续往棺材那边跑去。身后传来班导略带赞赏的声音,张破虏這小子不错嘛,竟然還会移花接木。陈有信,你就不怕魂飞魄散?

  移花接木,這是张哈子当初用纸人破解五体投地的时候用過,是把王家村的先人魂魄附身在纸人身上。這么看来,现在的赵子文体内,其实是已经過世的陈有信?张哈子用移花接木做到的?但是這样做的代价,很可能就是陈有信的彻底魂飞魄散?

  等等,当时张哈子不是說地宫快塌了,所以第一時間就把我带出去了嗎?那他哪有時間来弄這個移花接木?還有,为什么现在的地宫,根本就不像是一片废墟,仅仅只是多了一些水罢了。难道地宫沒塌?那张哈子为什么急着带我出去?

  這话音刚落,我就听见身后有一個娇弱的声音传来,我之前不就說了,命运這种东西,半点不由人。他张破虏一辈子跟命运对抗,可是到头来又如何,還不是成为别人的棋子?我要得永生,就必须要得到你的身体,张破虏肯定不会答应,势必会来阻止。你自己說,张破虏现在所作所为,是不是很像……?

  班导沒有继续說下去,但是我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班导冷哼一声讲,现在的张破虏,已经接替陈有信,成为新一代的土司王墓守梦人!做守梦人的后果你是知道的,你爷爷死了,陈有信死了,张渐死了,守着无间之地的张牧断了一條胳膊,小阳,你猜猜看,他张破虏会怎样?

  第418章第五個人

  我身体愣住了,站在原地不敢再动。

  如果张哈子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新一代的守梦人,那么他的思想会不会也发生了改变?他现在一心一意的要求我去打开棺材,会不会這也是一個陷阱,目的就是为了复活彭瑊,让他斩却三尸,成就永生?

  就在我迟疑的时候,我听到一個狂野的声音从河面上传来,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你猜老子会啷個样?老子会日死你屋個仙人板板!

  等我转身的时候,张哈子已经一身湿漉漉的站在了高台上。他应该是游過来的。艺高人大胆,說的就是张哈子這种人,敢在那么多尸体的河裡游泳,我估计這個世界上除了他张哈子,再沒有其他人了。——不对,還有一個,那就是凌绛,我记得凌绛当初就是从张家村外面的那條河的河道中央游過去的。

  赵子文的身体已经一动不动了,应该是被班导用挂印封金给封住了。既然我会挂印封金,那么她肯定也会。

  班导看了一眼张哈子,讲,比我预料中的要快一些。

  张哈子一脸得意的讲,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你都讲老子是守梦人老,老子要是再慢一点,岂不是让你很失望?

  我看见班导点点头,然后讲,确实,這才对得起守梦人的称呼。陈有信死后,他的那份气运应该是转到你身上了吧?

  张哈子很沒有绅士风度的讲,关你屁事!

  张哈子讲完這话,就迈开步子朝着班导冲過去,一边挥舞着手裡的篾刀,還一边叫骂着,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的脏话充斥在耳边。

  但是很快,冲到一半的时候,张哈子突然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僵硬的就好像是吃到了狗屎一样。而且,一张脸瞬间惨白,比站在一旁赵子文的脸色還要白!

  班导看到张哈子突然這样,脸上一喜,立刻走向张哈子,嘴裡笑着讲,你不說我也知道,陈有信死后,你得了他的气运,所以入了鞋匠一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你嘴上叫得欢,手裡也乱晃的厉害,其实脚下往前走了十一步,你這是想要布置十三太保落子定!可惜啊可惜,你终究還是道行太浅,才入门几天,就想用鞋匠一脉的秘术?

  說着,班导伸手就要掐着张哈子的脖子。可是就在這时,班导的脸色顿时出现一副惊恐的样子,硬生生的往后退了一步,大喊了一声,不可能!怎么可能!我记得你明明只走了十一步!

  张哈子一改之前僵硬的面部表情,强行扯出一個诡计得逞的笑脸,但是脸色依旧還是惨白的像個死人。我听见他轻声念了一句,十三,落子定!

  此声一出,我就看见班导的身体突然笔直的站在原地,双手慢慢的往两边抬起。从我這個角度,恰好能够看到班导咬着贝齿的样子。很显然,她在竭力的对抗着十三太保落子定,想要把手给放下。但即便如此,她的双手還是在慢慢的往上升。

  张哈子一脸惨白,嘴裡吐出一口血来,讲,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你不是讲老子太嫩老迈?老子就让你见识一哈,么子叫做真正滴计谋!沒错,老子今天的确只走老十一步,但是几天前,老子就到這個位置提前走老两步!老师,十一加二等于几?十三!

  班导讲,不可能,你当时不是讲地宫马上要塌了,所以第一時間就把小阳带出去了嗎?你哪有時間布置……?——我明白了,我早该想到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呵呵,六十年前洛朝廷,六十年后张破虏,這话果然不假!

  班导是明白了,可是我還是一脸懵逼啊。我问张哈子,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哈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讲,你個哈挫挫,难道你就沒想過,为么子我們有好多事明明都只有我們两個人在场,但是這個家伙都一清二楚?

  我愣了一下,讲,因为我身体裡面的那個魂?

  张哈子点头讲,妈卖麻批,终于开窍老!就是因为你身体裡头有她滴魂,所以我們两個其实一直在她滴监视下。那天在地宫滴时候,你对赵子文用出老挂印封金,就晕死過去老。這段時間,发生老么子事情,她是不晓得滴。

  他继续讲,所以老子就已经提前到這個地方布置好老两步,而且为老防止她跑出来,哈设老一個九婴朝殿定乾坤滴局,她要是跑得出来,老子跟她姓!等所有滴东西都布置好老,我就带你出去老,等你醒滴时候,我就对你讲,地宫塌老,老子沒得時間开棺。

  讲到這裡,张哈子咳嗽几声,继续讲,這话不是讲给你听滴,是讲给你身体裡头她滴魂听滴。只有這样,她才会认为,老子在短時間内在地宫裡头搞不出好大個阵仗,這才放松警惕。当然老,哈挫挫,为老实现這個计划,你也是有一点牺牲滴。

  我问,么子牺牲?

  张哈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讲,我当时怕你醒得太早,就用篾刀在你后脑壳靠老一哈(敲了一下),你放心,我力道把握得刚刚好,绝对不会留疤,你以后就算是剃光头,都不会有人看得出来這裡被靠過。

  我强行压制内心的怒火,我知道,张哈子這么做也是为了能够骗過班导。否则要是我提前醒来的话,那么他的布置就功亏一篑了。我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蒋志远只是一個障眼法?

  张哈子讲,我一开始也不是很确定,就是心裡头觉得有点不大对劲。至于是哪裡不对劲,之前也讲不出来。但是弄出一個這样滴东西来,不管是他是不是那個老不死滴髡匠,都是有利无害。不過就在之前,我才明白這不对劲到底是啷個回事。

  我问,是啷個回事?

  张哈子讲,那张照片有問題。

  张哈子這话讲完,班导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看的出来,她此时此刻很是痛苦。随着這一声叫喊之后,我看见,在她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开始布满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红色液体。可即便是到了這般痛苦的境地,班导也只是惨叫了一声之后,就大笑起来,然后对张哈子讲,好,很好,這才当得起带头人的称号。你是怎么发现破绽的?

  张哈子咳嗽几声,然后对班导讲,第五個人。

  班导听完這话,我看见她痛苦的脸上竟然闪现了一丝惊诧的表情,但是很快,她就露出了一副释然的表情。可是這表情沒能持续多久,就被随之而来的莫大痛苦给折磨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起来。可即便如此,她却仍是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她的身体都开始有些颤抖了,可见张哈子弄出来的這個十三太保落子定和九婴朝殿定乾坤结合起来的东西,威力确实不小,脸班导都有些吃不消。

  她用颤抖着的声音讲,张破虏就是张破虏,我還是小瞧你了。

  看来张哈子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可是我還是沒搞明白啊,那张照片上一共只有四個人,怎么会有第五個人?难道,是一個我看不见的人?!想到這裡,我身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如果真的是這样的话,那么有一段時間我還一直带着那张照片,岂不是說,我的身上一直带着一個我看不见的人!?

  张哈子讲,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你啷個不蠢死起!连看不见滴人都能够想得出来,老师,你啷個不写小說去?狗日滴,我问你,蒋志远和赵子文他们关系啷個隐秘,啷個可能会拍合照?就算是他们拍了合照,那么,我问你,他们四個都在照片裡,那么,给他们拍照滴那個人,是谁?

  听到這裡,我恍然大悟。——那個拍照的人,就是隐藏的第五個人!而這個人,就是班导!

  第419章万事不全

  我之前竟然一直给忽略了!

  张哈子继续讲,你想一哈,要是蒋志远就是那個髡匠滴话,他啷個可能在匠人面前抛头露面,更何况他哈和凌绛接触過。当时凌绛讲她对蒋志远的印象,你還记得不?

  我想了想,讲,她讲蒋志远全身阴气沉沉,不太像是一個大学生该有的样子。

  他讲,這就对老!如果蒋志远是髡匠,那他肯定会請运劫脉。如果会請运劫脉,又啷個可能全身死气沉沉滴?就算不是帝王之相,也肯定是人中龙凤滴样子。你再想一哈,我虽然见過你班导,但我只见過一次,就是那一次,我是不是讲她太女人味老?

  我点点头,张哈子当时确实讲過這话。但是在我看来,這不是张哈子看到女人之后的惯性状态嗎?所以当时我并沒有在意。可是我玩玩沒想到,张哈子讲這话,竟然是有深意的!

  张哈子讲,气运這种东西,对那女来讲是不一样滴。对女人来讲,气运越多,就越有女人味!這一点,你应该很有体会,凌绛和你同房之后,得到老你身上滴气运,她全身上下是不是散发着一股浓厚滴女人味?這可能只是一個個例,讲点通俗易懂滴,你看大街上那些妖艳贱货,一旦进老职场,是不是升职总是比其她女滴升得快?为么子,就是因为气运!

  听到這裡,我再一次震惊了。张哈子无疑又刷新了我的三观。最叫我吃惊的是,我居然从张哈子的口中听到了妖艳贱货這個流行的網络名词。

  他继续讲,所以你看到我经常和那些妖艳贱货到一起,其实我那时沾沾她们身上滴气运,根本就不是老子好色。

  讲到這裡,他顿了顿,似乎是给我足够的時間去消化這件事情。但是对我来讲,怎么看,都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然后他继续讲,另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为么子我和凌绛哈有陈憨货都沒有看到過另一個你,就班导看见老?這是不是也太不合常理老?唯一滴解释就是,你身体裡滴另一個魂,就是她滴,所以她才能看得到!于是老子就赌了一把,提前布置老這個局,就等着她钻进来,沒想到她果然上当!

  這個时候,班导开口龇牙咧嘴的问,张破虏,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這裡,而不是在地宫入口处拦截你们?

  张哈子讲,這一点很简单,而且你之前就回答過,因为你想要得到哈挫挫滴身体,所以你就必须要等他完成瞒天過海滴過程。要是在地宫入出口拦截我們,哈挫挫不是心甘情愿滴過海,变数太大,你追求老一辈子滴事情,很可能就会泡汤,你不敢冒這個险,所以你就放出蒋志远来扰乱我們滴视听,然后自己在這边守株待兔。

  班导摇摇头,讲,很可惜,到头来,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更可惜的是……

  讲到這裡的时候,班导强行把头转過来看着我,我甚至都能够清晰的她脸上已经沒有一块是正常肤色的皮肤,全部变成了血红色,而且,表情已经狰狞到一定的镜界,看一眼就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她张了张口,对我讲,小阳,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救不回凌绛了。

  听到這裡,我顿时醒悟過来,我来這裡的最终目的,是来救凌绛的。于是我懒得理会她,转身就往棺材哪裡跑過去。按照张哈子說的,我既然身体裡面有班导的另一個魂,那么我也有一部分是髡匠,我就绝对能够打开這口棺材。

  我站在棺材面前,双手握住棺材盖子的下缘,使劲儿往上一抬,纹丝不动!

  为什么会這样?为什么我抬不动?!

  班导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她讲,现在的张破虏就是守梦人,你觉得,你還有可能救回凌绛嗎?大梦春秋,九字命局,既然你们都在命局当中,那就必须要遵循這個梦,否则大梦春秋破,彭瑊還怎么一梦一千一百年?张破虏是守梦人,他怎么可能允许這样的事情发生?

  我转身,看着张哈子,问,她讲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张哈子站起身来,讲,她讲滴是真滴!

  听到這话,我大步迈开,极速走向张哈子,双手揪住张哈子的领口,狂暴的问,我为么子打不开棺材?

  张哈子讲,因为在你昏迷滴时候,我做老一块墓碑,然后倒立放在棺材前面,并且用一双阴孩放在墓碑滴底座上头。

  他說完,我整個人都快要炸开了。這手法,不正是当初陈先生对付我爷爷棺材的手段嗎?也是,张哈子得到了陈有信的气运,现在也算是鞋匠,他会鞋匠一脉的手段,再正常不過了。

  我讲,你为么子要啷個做?!那块墓碑到哪裡去了?

  张哈子讲,因为你不能打开棺材。所以我把那块墓碑砍成九段,扔到這些坑裡头去老,现在被水淹老,更加不可能找到老。

  听完這话,我二话不讲,就朝着水面走去。就算是张哈子把這块墓碑砍成九百段,我也要一块一块从水底摸上来。

  只是,我還沒走出几步,就被张哈子一把拉了回去,然后把我狠狠的扔在地上,讲,你不要命老?水裡头都是尸体!

  我看了一眼张哈子,苦笑着讲,救不回凌绛,我活着還有什么意思?

  张哈子讲,难道你就不想晓得你为么子不能打开棺材?

  我讲,为么子?

  他讲,你么子时候听讲過自己替自己开棺滴?

  我确实沒听過自己给自己开棺的,毕竟人死了,還怎么可能给自己开棺?

  张哈子讲,你想一哈,人在么子时候才能看见自己完整滴身体?

  我讲,死了之后。——還有照镜子的时候。

  张哈子猛地一拍大腿讲,对头!就是這两点。你想一哈,你要是打开棺材,看到棺材裡头滴另一個你自己。這是不是就相当于照镜子?你莫忘记老,這裡哈有一個髡匠到這裡,一旦出现老一面镜子,你觉得,她会不把我們两個困到镜界裡头去?老子不是凌绛,对破镜界沒得经验。所以老子封住這口棺材,是防止你去开棺形成一面镜子。她为么子一直要你去开棺?啷個简单滴挑拨离间,你都沒看出来?你能不能再蠢一点?就算是要开棺,那也是老子来开!

  听完张哈子的话,我一阵脸红。如果不是张哈子及时阻止了我,那么我很可能不仅沒有救回凌绛,甚至還会连累张哈子!

  我讲,你提前给我讲不就行了,你沒必要把墓碑砍成九段啊。

  他讲,你晓得個屁!老子之所以会把墓碑砍成好几截,是因为担心你被蛊惑、脑壳一热,就想尽办法把棺材开老。你自己也晓得,你滴潜能有好大,真滴要是发起疯来,老子都不一定降得住。

  我讲,那你准备啷個开棺?墓碑都被你砍成好几截了。

  张哈子捡起地上的篾刀,讲,讲你蠢你哈不信。老子现在不仅仅是扎匠,哈是孩匠,孩匠有一招是专门开棺滴,你忘记老?

  我顿时了然,鞋匠一脉,有一招叫做「一脚开」,的确是专门用来开棺的。

  张哈子提着篾刀向前,看了我一眼,我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和平时不太一样,但是我全心全意都在开棺上面,所以沒有怎么在意。他讲,给老子爬远一点,老子要去开棺老。

  于是我远远的站在一旁,等着张哈子传来好消息。

  在我看来,這世界上的任何事情,只要张哈子出手了,那么就一定会得到完美的解决。而這一次,我相信,也不例外!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我总感觉哪裡有些不对。

  還沒等我想明白到底哪裡不对的时候,我就看见张哈子一脚把棺材盖子踢开,然后他趴在棺材边缘往裡面看了一眼,一道刺眼的光亮蓦然从棺材裡面亮起,照的整個地宫亮如白昼。

  「啊!!!老子滴眼睛!!!」

  我听到张哈子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白光消散,我看见张哈子捂着双眼在原地打滚,一声声哀嚎不断传来。

  「我日死你屋個仙人板板,老子终于晓得老!老子终于晓得老!九狮拜象回头望,瞒天過海得永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看见這一幕,我心脏都快要停止了。我几乎是疯了一样冲向张哈子,把他的身子扳正,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的身子被我扳過来的那一刹,我看见,他的双手指缝间,血液泗淌,一声声急促的呼吸声从他的鼻尖传出,像是一把把尖锐的刀子一样,狠狠的扎在我的心裡。

  破虏瞎!

  破虏瞎!

  破虏瞎!

  我觉得整個世界都在摇晃,我觉得整個地宫都在旋转。——不对,這個地宫是真的在摇晃,地宫要塌了!是真的要塌了!

  我放好张哈子,转身就往棺材那边跑去,想要把裡面的凌绛给抱出来。可是,那口棺材的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又给合了上去!任由我怎么弄,那棺材盖子都纹丝不动!

  地面就像是一整块玻璃一样,已经开始出现缝隙。棺材最重,所以最先压烂玻璃,开始往下沉。高台之下,便是深水。我毫不犹豫的跳下,试图阻止棺材的下沉。

  在我看来,這些坑有底,等到棺材降到了水底,就沒办法再降,等到那個时候,我就可以再想办法打开棺材。

  可是,我又错了。我這辈子似乎就沒有做過对的事情!

  我看见水底深处的那些尸体竟然也在下沉,我拿着手电筒,往下照射,光线射向之所,黑漆漆的一片,无边无际!之前那些扇形巨坑的坑底,竟然也全部崩塌!

  這是一個无底深渊!

  我趴在棺材上,把脸贴在棺材上,随着它一起下降。心想,就這么一直沉下去好了。不管沉到哪裡,哪怕是十八层地狱,只要凌绛還在我身边,我就不怕。

  可是,就在這时,我无意间瞥到张哈子的身影,他在水中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乱晃。视觉的缺失,让他暂时失去了方向感。我死可以,却不能拉着张哈子陪葬。

  我看着身下的這口棺材,心痛如刀割。当我松开手的那一刹,我知道,我所有的幻象,我所有的期盼,在這一刻,彻底的化为乌有。也是在這一刻,我终于接受了九字命局。

  眼角有泪,无声无息,混进水裡,不复存在……

  我和张哈子逃出土司王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土司王墓坍塌的巨大声音,震醒了村裡的所有人。张哈子虚弱的讲,赶快回王家村,去迟了就晚了。

  我问,为么子?

  我之所以這么问,是因为我打算把张哈子弄出土司王墓之后,再进墓去。凌绛葬在這裡,我也应该葬在這裡。可是张哈子這一句话,让我不得不考虑我爸妈的安慰。

  张哈子讲,陈有信死,我成为新滴守梦人。那么,你爷爷洛朝廷死,谁是下一個守梦人?

  我想了想,面如死灰!我讲,陈先生,陈恩义!

  张哈子点点头讲,我在棺材裡面看到了所有事情的真相,包括你母上是怎么死的。赶快回去,要不然,你爸妈都沒命!当初你替王二狗引魂渡河滴时候,是不是陷到幻境裡头半個小时?那就是陈憨货搞滴鬼,他想要你一辈子陷到裡头去,然后好霸占你滴身体。但是被你身体裡头滴另一個魂救老。

  我知道张哈子不会拿我爸妈的事情开玩笑,于是我领着他,出了村子,一路往外跑去。出村之前,我无意间看到,那支考古队的所有人站在土司王墓前,捶胸顿足,一個個脸色难看的就好像是死了爹妈一样。而這些人群裡,独独少了班导的身影!

  出村的时候,刚好碰到有考古队的车子出村,搭了一段顺风车到镇上。因为我們沒有跟着他们进去,所以他们也沒有怀疑我們什么。但是我知道,事情应该瞒不了多久,毕竟我們进去的时候外面那几個穿着制服的人是知道的。

  到了镇上之后,张哈子让我拿着他的银行卡,取出两万块钱,然后拦到一家私家越野车。张哈子把两万块钱扔他车上,讲,去王家村。

  在两万块钱的诱惑下,车子一直开到了不能开的地方。但就算是這样,還是沒能开到张哈子每次开的那裡。

  下车后,我领着张哈子一路向前,到了村裡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之后。刚迈进村子,我就看到陈先生一脸微笑着站在不远处,就那样静静的看着我們。他的双脚跟腱不是断了嗎?怎么现在還能站起来?

  他讲,小娃娃,你们两個啷個這個时候回来咯?姓凌滴那個女娃娃呢?

  陈先生的表情是多么的慈祥?根本就不像是要对我爸妈不利的样子。

  张哈子开口就骂,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陈憨货,同是守梦人,你装么子装?

  陈先生摇摇头讲,我的确是守梦人,但是我并沒有得到洛朝廷滴气运,不像你,得到老我师伯滴气运。所以,我能翻出什么浪来,你不要冤枉我。

  张哈子讲,你沒得到洛朝廷滴气运,是因为他把所有滴气运都转嫁到哈挫挫身上老,你一直就想得到這股气运,所以才一直待到王家村沒走。结果沒想到,洛朝廷滴气运沒得到,你竟然得到老彭瑊滴气运。

  他继续讲,不過想想也对,现在那哈有么子成气候滴匠人?彭瑊也是无人可用,才让你当這個守梦人。老子不得不再次佩服洛朝廷,几十年前就预料到有今天,所以把我們父辈那一代滴气运全部封起来,就是让彭瑊无人可用!陈憨货,你自己讲,老子现在是不是应该喊你为彭瑊?

  陈先生讲,张哈子,很多事情,看透不讲透。既然你這么不珍惜你這個守梦人滴身份,那我就只好出掉你咯。

  陈先生說的风轻云淡,就好像是在拉家常一样。但是他這话刚說完,我就看见,月光之下,在他的身后,那家家户户的院门吱呀一声接一声的打开,从院子裡,走出一位位我熟悉的村民。他们眼睛紧闭,面目狰狞,朝着我們走来。

  陈先生轻笑一声讲,张哈子,你现在真滴成咯一個哈子,你哈准备啷個和我斗?

  确实,如果是以前的话,张哈子或许還能有一战之力,但是现在,他瞎了,而且這些村民還是活生生的人,只不過是被陈先生控制了而已。而张哈子对付阳人的本事,并不出众。

  但我万万沒想到的是,张哈子却大笑到讲,哪個讲是老子要和你斗?你以为就你会喊帮手?哈挫挫,脱鞋!

  我不知道张哈子這是什么意思,但是我還是按照他的要求去做,把鞋子给脱了。而這段時間,张哈子已经用脚尖在地上凭着感觉划出了一個八卦,动作之快,令人咂舌。而這個八卦我见過,正是以前陈先生给我脱阴鞋的时候用到的八卦。

  张哈子让我光着脚站进去,然后脚尖一点八卦,那八卦顿时逆转一周,我清楚的看见,我脚上最外层那双阴鞋被脱落。之后张哈子脚尖不停,一双有一双阴鞋被脱掉。随着阴鞋的脱落,我看见,张哈子的脸色已经惨白到极点,他的嘴角,眼角,鼻孔,耳朵,全部冒出血液。

  但即便如此,他仍是脚下不停,继续轻点,前前后后,一共点了二十四下。直到最后一下的时候,我看见他身上有一股白色的气体从他身体剥离,如果我沒记错的话,這应该就是张哈子以前对我讲過的「匠气」。当最后一下点完的时候,张哈子毫无征兆的往后倒下,倒下之前,我听见他轻声念叨一句,廿四阴鞋乱天命!

  几乎与此同时,虚空之中,一個個身影依次隐隐浮现,有孩匠第十代传人陈有信、王家先祖农友之女王桑祎、舅公吴秉江、张家老爷子张渐、酒鬼王二狗、泥匠传人陈兴旺、以及我爷爷洛朝廷,還有站在他身边的一位身穿旗袍的年轻女子……

  我看见它们朝我微微点头,然后转身,看着陈先生,同时轻启嘴唇,一声钟鸣似的声音,响彻大地:魑魅魍魉,可敢一战!?

  ————

  从土司王墓出来已经快半年了,我站在老家后山的山头,看着远处的夕阳。這個位置,就是当初做梦的时候梦见我爷爷和我奶奶并肩站立的地方。我很想看看,当初我爷爷和我奶奶在這個地方到底看到了什么。

  张哈子坐在不远处,一根细长的竹棍儿靠在他的右肩上。他正在假装「眺望」夕阳红。当初在土司王墓的时候,他說他在那口棺材裡看到了所有事情的真相,可是后来任凭我怎么询问,威逼利诱全部试遍,他仍是不肯透露半個字。

  還记得刚从土司王墓出来的那段時間,张哈子满世界的求医。先是国内,然后是国外。三個月前,张哈子从德国回来,然后就彻底放弃了求医,从此之后,他的身边就多了那根细长的竹棍儿,不管他走到哪裡,都随身带着。

  重庆磁器口的扎纸店,他沒再经营了,而是交给了我。說是交给了我,其实我只是一個甩手掌柜,很多事情,都是老李在处理。一些不方便老李出面的事情,才交由我去做。张哈子之所以会放弃扎纸店,是因为他找到了新的工作。

  三個月前,老司城彻底的被开发为旅游区。张哈子就在老司城入口处,摆了一個地摊,那根细长的竹棍儿上挂上一块布帆,上面写着八個大字:摸骨算命、在世半仙。在這八個大字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只限年轻女性,不然不准。

  每個月月底,我都会去把扎纸店的分红给他送過去,不過說真的,要是可以,我绝对不想去。因为每次我過去,他都会叫配合他演一场戏——无非就是我表情夸张的說,天啦,你這也太准了吧?简直就是在世半仙!然后我就把属于他的那份分红给他。這样一来,被骗的少女们一抓一大把。

  老司城的游客越来越多,被张哈子摸過小手的年轻女子也越来越多。如果你去老司城旅游,看见有個年轻的瞎子在算命,沒错,那就是当年鼎鼎大名的张破虏。——哦,忘了說一下,上次之后,张破虏一身匠术付之东流,现在的他,是一個真正的张哈子。

  我也曾在旅游区建立起来之前,先后试探着下過土司王墓,但是墓道损毁严重,每次走到一半就下不去了。后来保护措施更加严格,四处都有监控,我也就沒再下過墓。加上张哈子都還坚强的活着,我要是死了,他就真的连個說话的人都沒了。渐渐的,我也就断了求死的念头。

  更多的时候,我都是站在這裡,看着远处的夕阳,想要看清楚九狮拜象回头望到底是什么秘密。张哈子偶尔也陪我上来看看。他虽然看不见了,但是他分得清白天和黑夜,一如他分得清是非黑白一样。

  他总是对我說,這個世界太黑暗,万事不全,总需要一些光明来点亮。

  夕阳西下,张哈子說他饿了,要下去吃我妈做的饭菜,然后他就起身下山去了。這條路他已经走的很熟了,不需要我带路。临走的时候,张哈子讲,哈挫挫,你文笔啷個好,要不,你把我們滴故事写成小說撒。记到起,把我写帅一点儿,另外,结局莫让我变哈老。

  我点点头,看着张哈子的背影,不发一言。等到他下山后,我独自一人坐在山上,回忆着過往的种种。

  一坐就是一夜。

  当晨曦初现,一律晨光洒在远处的青山,我似乎突然间明白,我爷爷奶奶并沒有给我弄出「過海」的格局。所谓的「過海」,其实就是要渡過人间的「苦海」。而我的苦海,便是「凌绛死、破虏瞎、小阳活」。

  迷迷糊糊中,我似乎听见我的身后有一個清冷的声音低声唤了一句:小阳……

  (全文完)

  *本故事为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本站地址:[呦呦看书]最快更新!搜索呦呦看书,更多好看小說无弹窗广告免費閱讀。全網更新最快,添加收藏,以免丢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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