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問心之境
李沉秋繼續往前走着，未曾搭話。
齊明越跟在身後：“從北黃山那次，你就已經開始懷疑李清夏了，你爲什麼不去問呢，爲什麼不去試探呢，是做不到，還是不敢做？”
李沉秋拳頭緩緩攥緊，堆積在眉宇間的陰霾越來越重。
“你母親死沒死我不清楚，但她所經歷的一切，你所經歷的一切，你覺得是造化弄人，還是既定的命運？”
齊明越走到李沉秋身旁，伸手搭在了對方的肩膀上。
李沉秋接近虛無的身體又有了顏色，路上的行人用肩膀推搡着他，讓他每一次落腳都格外艱難，必須找準空隙，才能穩穩踏出下一步。
李沉秋冷冷回道：“所以我纔要變強，變強就能看清一切。”
“哼哼哼。”齊明越搖頭冷笑：“變色龍的出現，已經把真相的大門擺在了你的面前，你爲什麼不讓閻羅王幫你查呢？
你找的理由是覺得閻羅王不會注意到七禁變色龍，可你不問怎麼知道，他有沒有注意到變色龍呢，是不敢吧！”
沓！
李沉秋停下腳步，斜着瞥向齊明越：“你這個虛假的東西還要嘮叨多久？”
“虛假？”齊明越攤開雙手，歪着腦袋笑道：“如果我是虛假的話，你是什麼，真實嗎？”
“不然呢？”
“看來你對自己認識的不夠透徹啊，已經被短暫的充實矇蔽住了雙眼，真是一個可笑又悲哀的人！”
話音落下，李沉秋眼前的光景忽然變換。
昏暗的房間裏，酒氣瀰漫，一個臉頰通紅，看不清具體樣貌的老者躺在牀上，在牀頭的位置，蹲着一個模樣清秀俊朗的青年。
李沉秋與齊明越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這一幕。
“熟悉嗎？”齊明越側過腦袋問道。
李沉秋眼中的鋒芒微微收斂。
這一天，他在大橋上殺死了王衆山，殺死了龔啓，坐着李清夏的電動車，回到炒飯店，扶着醉酒的李季回到房間，吐露出了自己的心聲。
他要變強，強到超越所有人，超越整個聯邦！
齊明越似乎洞察到了李沉秋心中所想，笑道：“徐月離開以後，支撐你活着的就是復仇，當在大橋上完成那場屠戮後，你心中是何感受？”
李沉秋反問道：“你覺得呢？”
“離開那座橋後，你是開心的，也是輕鬆的，走起路來都輕快了不少，但很快，深深的空虛感充斥了你的內心。”
齊明越走到牀前坐了下來，繼續道：“仇報完了，可人還在，你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而活，在回到店裏的路上，你甚至想過殺死龔然後，就離開這個世界。
但在李季說出那句‘我們三個，好好活’的話時，你的想法變了，你不想死了，因爲你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對嗎？”
李沉秋沒有回話，五官藏在陰影之中。
“在你獲得極火的那次，你做了一個很美的夢，夢裏你的母親還活着，在那時，你要活下去的信念變得更加堅定，行事變得越發謹慎，直到你遇到變色龍。
從他口中，你窺探到了真相的一角，一種名爲‘膽怯’的情緒在你心中滋生，你知道自己應該去查，但內心卻極爲抗拒這件事。
你怕真相殘酷，你怕查到最後，發現徐月還是身死，發現李季與李清夏欺騙了你，發現自己所謂的信念，只是被人塑造好的。
發現從徐月離開以後，自己一直是孤零零的，一直是一個人孤單地走着，活在虛假的世界裏，對嗎？”
站在陰影中的李沉秋腳步後撤，靠在了牆上，沉默了幾秒後道：“胡扯罷了。”
齊明越站起身，邁步走到李沉秋身前：“如果我是胡扯的話，那你告訴我，你爲什麼要來雪暮山？”
“爲了變強，爲了掌控自己的命……”
“不。”齊明越搖頭打斷：“如果是之前的你，絕對不會做出如此莽撞的事情，這點或許連你自己都沒察覺到吧！”
齊明越上半身微微前傾，緊緊盯着李沉秋：“你在逃避，你對死亡產生了一絲期待，富貴險中求，這是感性對理性撒的謊。
死亡，這是理性的你不願意看到的，但這個卻是感性的你所渴望的，所以你選擇了一個折中的辦法，迫於無奈死於危難之中，我說的沒錯吧！”
粗重的呼吸聲響起，隨之而來的還有李沉秋否認。
“錯了，都錯了！”
李沉秋擡手朝前推去，手臂徑直穿過齊明越的身體，過度的用力讓身體一下子失去平衡，“砰”的一聲摔倒在地。
“錯了？”齊明越走到李沉秋身前蹲下：“我就是你啊，怎麼會錯了，這些話都藏在你心底的褶皺間，你難道一點都沒察覺到嗎？
與其走向那個不確定，充滿風險的未來，還不如留在這裏，將美好永遠定格在這個時間，你覺得呢？”
房間內陷入安靜，久久無人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李沉秋扶着牀，踉踉蹌蹌地站起身。
他嗤笑一聲：“我覺得不怎麼樣，你說你就是我，那我現在想出去，你感受不到嗎？”
齊明越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對方給出這個答覆。
“我承認你在某些方面比我自己更瞭解我，但你終究不是我，你只是以一個有着明確目的，殘缺不堪的存在。”
李沉秋轉過身，靜靜地看向對方。
齊明越的身形面容逐漸扭曲變換，直至變成李沉秋的模樣。
“真是可笑的說辭，既然你想離開的話，那請你告訴我，你爲什麼要離開，爲什麼要向前？”
李沉秋用平靜的語氣道：“我媽說不定還活着，我得去找她。”
“媽只是個普通人，活下來的機會有多渺茫，你應該清楚吧！”
“清楚，但總要去找，萬一她在等我呢，就算身死，我也想找到她的屍體，把她葬在11號城市。”
虛假的李沉秋眼中閃過一抹黯淡：“一切如果都是假的，人會是真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