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咚咚咚——”
辰時一到，城東和城西的隋軍大營便響起了隆隆戰鼓聲。
城中的瓦崗軍聽到城外的戰鼓聲，紛紛拿起武器奔上城頭，一臉緊張看着城下的隋軍。
就連李密都換上了一身戎裝，在一衆親兵的護衛下登上了西城的城頭，目光凝重遙望着城外的隋軍。
一些瓦崗將領看到李密出現，紛紛勸他下城，以免隋軍攻城時刀箭無眼，誤傷到魏公。
可他們的話卻遭到李密的嚴詞拒絕，說什麼也要站在金墉城的城頭，誓與城池共存亡！
因爲他知道，如今他和瓦崗軍已經沒有了任何退路，再也輸不起任何一仗了。
若是金墉城破，他一樣活不成！
既然如此，他還不如親上城頭，與瓦崗將士並肩作戰，與王世充殊死一戰。
眼看魏公如此悲壯，城頭上的瓦崗軍頓時士氣大振，在一衆瓦崗將校的帶領下紛紛振臂高呼“魏公萬歲，瓦崗必勝”，一時聲勢如虹。
巧的是，此時西面隋軍的主帥王世充同樣不顧一衆將校的勸阻，一身戎裝騎着馬出現在了大軍的方陣前面。
因爲他也知道，這一仗他王世充同樣輸不起。
若是贏了，他便是剿滅瓦崗的最大功臣，有機會取代秦昇成爲楊廣跟前的紅人，一躍成爲新的大隋權臣。
若是敗了，雖說可以將戰敗的責任全部推到秦昇身上，但他賴以發家的三萬精兵也會死傷慘重，不知要多久才能完全恢復元氣。
因此，這一仗，他只能勝不能敗！
他的女婿單雄信騎着馬跟在他身後，眼神複雜看着城頭上的瓦崗將士。
當初他離開瓦崗之時，曾在心中暗暗立誓，不論自己去投奔何人，絕不與瓦崗爲敵，更不會對昔日的瓦崗舊友兵戎相向。
可爲了幫岳父奪取回洛倉，他不僅違背了當初的誓言，還用很不光彩的手段暗算了昔日的好友常何，徹底拋棄了自己爲人的信條。
如今爲了助岳父攻取金墉城，他不得不再一次對昔日的好友和部下兵戎相向。
但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
或許說，從他離開瓦崗的那天晚上開始，他就沒有任何退路了。
想到此處，單雄信一顆心漸漸變得冷硬，眼中的不忍之色也漸漸消失不見了。
……
隨着王世充緩緩拔出腰間佩劍，指向金墉城的方向，大吼出一聲“殺”，一時間戰鼓聲如雷，號角聲嗚咽，一場攻城大戰正式拉開了帷幕。
隋軍的幾十臺投石車率先發難，隨着投石車旁的士兵紛紛拔出投石車上的弦鉤，投石車的臂杆紛紛彈射而起，將末端鐵兜上的石彈拋射出去，在半空劃過一道長長的弧線，重重砸落在了金墉城的城頭，頓時炸裂開來，一時碎石四濺……
不少瓦崗將士猝不及防，被飛濺的碎石擊中身體，頓時血肉模糊，捂着傷口哀嚎不止，慘叫聲一時此起彼伏……
更有一些倒黴的士兵直接被石彈砸中，腦袋當場被砸個稀巴爛，腦漿和血肉迸射，死狀慘不忍睹……
其他將士還未來得及慶幸自己躲過一劫，又是一陣石彈雨襲來，頓時又是陣陣慘叫聲和哀嚎聲連成一片……
在投石車的掩護下，三萬隋軍推着攻城雲梯和攻城槌，如潮水一般朝着金墉城席捲而去……
此時金墉城的城頭上，李密的親兵紛紛勸他下城躲避，以免被隋軍的石彈所傷。
可李密卻一把推開他們，拔出腰間佩劍指着城下不斷逼近的隋軍大吼道：
“將士們，放箭，殺敵！”
眼見魏公親冒矢石，城上的瓦崗將士頓時大受鼓舞，紛紛頂着隋軍的石彈朝城下放箭。
城頭上一時箭如雨下，不少衝在最前面的隋軍應聲倒地，慘叫不止……
眼看城上的敵軍做出反擊，王世充當即在一衆親兵的護衛下衝上前，大聲爲士兵鼓氣道：
“全力攻城，言退者，斬！”
王世充和李密這對宿敵，爲了一場誰也輸不起的戰鬥，展開了一場你死我活的廝殺。
而他們的士兵，註定要成爲他們雄心壯志下的犧牲品。
……
就在西城的戰事呃打得如火如荼之時，東城的戰事卻多少有些詭異。
只見幾百名隋軍將幾臺投石車推到城牆附近，隨後便有士兵將一個個巨大的木球放進臂杆末端的鐵兜內。
城頭上的瓦崗軍看在眼裏，一個個都忍不住面面相覷，顯然是不知道這些木球有什麼玄機。
守將趙君德和郝孝德更是大眼瞪小眼，顯然想不明白這些隋軍在搞什麼鬼。
就在城上的瓦崗將士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城下的隋軍已經紛紛拔掉了投石車上的弦鉤，幾個巨大的木球頓時被拋射出去，朝着金墉城的城頭飛來。
其中一個木球就砸落在郝孝德附近的地面上，木球炸開，裏面的紙張飛得到處都是，其中一張不偏不倚就落在郝孝德腳下。
看到隋軍費了這麼大功夫只爲將這些紙投上城頭，郝孝德不由大爲奇怪，當即撿起腳下的紙，拿來一看，發現這竟是一封一個母親寫給自己兒子李二蛋的家書。
只是看信上的字跡工整，不像是出自一個目不識丁的老婦之手，倒像是讀書人所寫。
他懷着強烈的好奇心繼續看下去，面色漸漸變得很是凝重。
這位老母親在信中說，興洛倉已經被朝廷收復了，但官兵並沒有爲難他們，更沒有濫殺無辜，讓兒子李二蛋切莫擔憂。
在信的最後，這位老母親還勸自己兒子不要再爲李密效命，因爲官兵中的那個大官說了，只要他們放下武器脫離瓦崗軍，官府對他之前的一切既往不咎，還會分給他們田地，讓他們一家從今往後可以過上豐衣足食的好日子。
看到這裏，郝孝德哪裏還不明白，分明是秦昇奪取了興洛倉之後，俘獲了大量的家眷，之後開始派人挨家挨戶收集這些家眷的家書，集中起來用投石車拋射到城中，以徹底瓦解城中瓦崗將士的軍心。
在暗罵秦昇和隋軍無恥的同時，郝孝德心中也不涌起一絲對李密的不滿。
興洛倉失守這麼大的事情，瞞着下面的士兵也就算了，竟然還一直瞞着他們這些將領。
不過不滿歸不滿，他還是能理解李密這麼做的苦心，無非是擔心城中的瓦崗將士一旦得知自己的家人都落到了隋軍手中，必然軍心大亂，甚至有可能不戰自潰，魏公也是不得不如此！
他此時下意識看了一眼周圍的士兵，只見有人拿着紙張茫然茫然看着四周，顯然是看不懂信中所寫的內容。
但也有少數幾個人趴在地上，一臉焦慮不斷翻找着紙張，顯然是打算找到自己那一封家書。
雖說瓦崗將士大多是貧苦百姓出身，但也不乏一些家道中落的寒門子弟，甚至有一些看不慣楊廣所作所爲的世家子弟，他們能識文斷字，自然很擔心自己家人的安危。
就在郝孝德考慮要不要控制住這些懂得識文斷字的士兵之時，耳邊卻突然傳來一聲嚎叫：
“娘呀！”
他回身一看，便看到了淚流滿面的趙君德，不由暗叫一聲不好。
這個趙君德可是瓦崗出了名的大孝子，事母極孝，就怕他因爲擔心母親安危做出什麼傻事。
想到此處，他當即拉住趙君德，好言勸說道：
“趙兄弟，你不要多想，秦昇應該暫時不會傷害你的母親，你現在就跟我去見魏公，我們從長計議，看看開出什麼條件可以讓隋軍將你的母親送來金墉城。”
趙君德紅着雙眼看着他，卻什麼都沒說。
郝孝德眼見已經有士兵在揹着自己竊竊私語，擔心興洛倉失守的消息外泄，當即就想命人將那些趴在地上找信的士兵帶下去，以免影響軍心和士氣。
只是他剛要下令，卻突然覺得後心一痛，低頭一看，一支利箭不知何時已經洞穿了自己的胸口……
他回過身一看，竟看到一向跟他以兄弟相稱的趙君德手持長弓站在他的身後，弓弦還在不住抖動……
“爲什麼？”
郝孝德瞪大雙眼，滿眼不敢置信看着趙君德，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趙君德紅着雙眼看着他，冷冷說了一句：
“爲了李密這個小人，你還要害死多少弟兄的家人！”
郝孝德無力回答，只是重重摔倒在地，就此氣絕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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