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子与曾点共其志 作者:圣者晨雷 正文 类别:侦探推理 作者:圣者晨雷书名: “吾羞,不欲为汝友!” 元载口中义正言辞地說出這一句,众人耳边顿时隆隆作响! 這响起来的,全是声望啊! 大唐虽是开科取士,以科举考试选拔人才,但此时科举制尚不完善,有沒有名声,对于能否中进士,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故此,进京的文人,几乎個個都要想法子在权贵门前“干谒”。若是這條路走不通,便要想其余法子给自己邀名造声势。 如陈子昂,摔千金之琴以传自己诗文,方能在长安城中声名鹊起,乃于二十四岁便中进士! 元载這批评叶畅之语,就是在给他自己造声势刷声望,而且因为叶畅是贺知章荐与李适之的,叶畅虽然自己是无名小卒,贺知章却名动天下,這一刷,既踩了贺知章的脑袋,却又不至于结成死仇。 至于叶畅……谁会在意垫脚石的感受? 那边卢杞斜着眼睛看元载,心裡满是恨恨。 這种实力弱声望多的对手,应该给他刷才对! 但是卢杞此时年轻,還不是那個让郭子仪都畏惧的卢杞,而且他拿叶畅兄长之事說事,容易反被人诟:他自己父亲在外为官,他不随父上任以尽孝道,却留在长安城中。 此时他便只有想着,叶畅既是被贺知章所重,多少有些才华,当能自辩,免得让元载一人将所有声望都刷了去才是。 颜真卿有些无奈,方才他想先与叶畅勾通,便是怕发生這样的口舌之争,叶畅沒有准备的话,容易吃大亏。 他看了看叶畅,叶畅神情仍然是愕然的模样,显然对元载一见面就发难,沒有任何心理准备。再看了看元载,元载倒沒有露出太多得意,只是双目炯炯。 颜真卿判断,元载意犹未尽! 果然,元载顿了片刻,然后又道:“不教而诛,非圣贤之道,叶畅,你有何话可解?” 這是准备再接下去踩了,看来這元载元公辅,是那种赶尽杀绝的狠人,要让叶畅彻底成为他的声望! 叶畅此际回過神来,他微微凝眉,双眼也因此闭合了一些。 “方才听得介绍,你元公辅是凤翔歧山人,所学为何,又何故入京?”叶畅不紧不慢地反问。 “某精通老庄道家,闻天子欲开科制举道家诸子之說,故来长安,却不是假借迎接兄长灵柩来京城嬉玩之辈!”果然,抓着這個机会,元载开始继续发难:“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且慢,你說你精通老庄道家,是来长安备考的?”叶畅摆手打断了他:“我以为,你可以回老乡继续苦读了。” “狂徒,你敢咒我?”元载大怒。 “我沒有咒你,只是实话实說。”叶畅想到支教时曾组织過那些孩子们开辩论赛,便露出微微的温和的笑,看在别人眼中,他此时当真是云淡风轻,仿佛是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惠施斥责南华真人‘不亦甚乎’,便是你此时了。不通乎命者,岂能中举?” 此语一出,卢杞還有些茫然,但凡是知道叶畅所言典故者,无不惊愕然后谑笑起来,唯一例外者,大约就是元载了。 元载的脸色,已经变得比卢杞的蓝脸還要醒目,因为完全涨成了紫色。 叶畅所說南华真人,便是庄子,今年二月,才为当今天子李隆基钦封为南华真人。庄子妻子死了,他鼓盆而歌,惠施斥责他太過份,庄子以生老病死乃自然规律,痛哭不休乃是“不通乎命”。 若元载沒有自诩精擅道家学說倒還好,可他为了替自己扬名,专门强调自己精修道家,结果在他最擅长的地方,被叶畅狠狠抽了耳光! 此时众人耳中,仍然是隆隆的刷声望的声音。只不過,方才众人以为叶畅是被刷的对象,现在看来,元载才是被刷的对象啊。 元载默然不语,只能向后缩去,希望众人都不要注意他为好。他向后缩,那边卢杞便觉得,似乎自己的机会来了。 “叶郎君,听闻你在乡间,曾经组织百姓挖渠引水,想必精擅计算之道……” “五郎,萧五郎!”叶畅闻弦歌而知雅意,直接将萧白朗唤了過来。 萧白朗此时对叶畅,可谓崇拜得五体投地,那些许报复之心,早已经荡然无存了。原因无它,今日上午时,叶畅被他纠缠不過,又与他玩了几回取铜钱的游戏,再度令他输得落花流水之后,将其中奥妙合盘托出。 這种计算之法,让萧白朗瞠目结舌,這才明白,自己为何总是输。 “十一郎,可是有何吩咐?” 叶畅笑着向卢杞道:“我今日方授這萧五郎一计算之术,二位可以在一旁去玩一玩。” 卢杞眼中顿时寒光四溢:“叶郎君是瞧不起我?” “非也,你之才能,不可限量,但在此时,算数之道,你差我太远。”叶畅稍稍安抚他道:“你与萧五郎试试便知,胜了他,才有资格来挑战我。” 萧白朗听到要与卢杞比取铜钱,顿时咧开嘴笑了,目光中满是恶趣味:他被叶畅虐久了,现在有人来找他求虐,岂有不愿意之理!也不等卢杞反对,他便拉着卢杞到了一边,将规则說与他听。 不過卢杞却是穷,他身上的衣裳都是旧的,還打了补丁,身上掏了半天也沒有摸出几文铜钱来。還是李霅的家奴,取出一把铜钱,這二人才到了一边去玩了。 叶畅看着众人,坐正躯:“诸位来此,不知有何见教?” 直到這個时候,众人才想起,他们原是来与叶畅结交的,但现在似乎变成了他们难为叶畅。而且元载丢脸得太快,让他们這些同行者都有些挂不住颜面,特别是李霅,更是隐隐有些瞧叶畅不顺眼。 见众人都不出声,他只能咳了一声,上前道:“贺公盛赞叶郎君,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叶郎君平身之志在何,莫非只是這斗鸡走狗球赛之类,或只是以斗鸡走狗球赛为进身之阶,以博一弄臣身份?” 此时正是盛唐,稍有才能之人,便都想着出仕,好建功立业,博一個封妻荫子。但是各人出仕的手段不同,有皓首穷经走科举之途的,有隐居邀名走终南捷径的,也有佯狂装颠想引人注意的。 但无论哪种方法,都瞧不起贾昌,這市井小儿靠着斗鸡得以受李隆基恩宠,可在世人心中,终究還只是一個弄臣。 李霅言语之中,便是挤兑叶畅。 叶畅仍然是微笑,然后开口道:“曾点之志,即某之志也,岂不闻吾与点也!” 這又是一個典故,只不過這一次,叶畅拿出来的是正统的儒家典故。孔子问诸弟子志向,曾点說是在暮春时节换了新衣与成人、少年们去沂水中嬉戏,且歌且舞,兴尽高唱而归。孔子当时长叹赞同:“吾与点也”。 “這個……”李霅顿时也哑口无言,孔子的志向都不過是如此,那么叶畅与一些成人少年踢踢球,算得了什么? 虽然明知道叶畅有意曲解了孔子、曾点之志,但若要强辩,也可以将踢球与游泳歌舞扯上干系。李霅乃世家子弟,自己又是朝廷官员,而叶畅不過是一介布衣,名声亦不显,李霅不是急着出名的元载与卢杞,一见叶畅无机可乘,他自然不会去与之辩论,自取其辱,因此哈哈笑了一下:“叶郎君果真高士也!” 他开口缓和气氛,众人纷纷上来,与叶畅寒喧。别人沒有敌意的时候,叶畅還是很随和的,一一应对,偶尔开個玩笑,有时自嘲一句,大伙谈笑风生,倒也其乐融融。 唯一一個沒有加入的,恐怕就是元载了。 元载此时缩在人中,目光裡含着嫉妒与羞恼,他原想在叶畅身上刷声望,结果反被刷了回去,此时当然不会主动跳出来。不過,叶畅感受到他的目光,笑嘻嘻地望過来:“這位元公辅,不是羞于与我结交的么,怎么還在此处?” 此语一出,众人对叶畅的感观再变:這厮不能得罪,也是個小心眼的! “你!” “我倒与你不同,无论何等人物,不学无术也好,心怀鬼胎也好,我都乐意与之结交。”叶畅慢悠悠地道。 元载此时哪裡還有颜面在這裡呆着,以袖遮脸,转身便走。颜真卿见了,拉了叶畅一把:“何必如此?”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這话让众人更是暗生警惕,不要闹得如同元载一般无颜见人才是。今日在场的人這么多,叶畅反嘲元载的事情,肯定会传出去,元载此次进京参与科举,想要再及第几乎就不可能了。 哪個主考官敢录這样的学生,必然会受到言官攻讦。 “方才看叶十一郎与人玩球,不知這是何种球戏?”在稍稍尴尬了一会儿之后,有人开口问道。 叶畅乘机介绍了一番足球,末了补充道:“市井之民,马球之戏玩不起,蹴鞠之戏又太繁复,倒不如這足球之戏来得痛快。双方比谁攻入对方球门次数多就是,有先锋有中军和后卫,暗合兵法战阵之道。” “哈哈,此时天下太平,兵法无用武之地,也唯有用在這些上面了。”有人笑着道。 這還是有讥嘲之意,但不明显,叶畅便沒有回击。那人也点到为止,不敢继续,毕竟叶畅已经给了众人沉刻的绵裡藏针的印象,谁也不相被他盯上。 一柱香功夫此时已到,叶畅起身向众人告罪:“某要充当裁判,先失陪一会儿,诸位既然对這足球戏有兴趣,且看這些儿郎们好生踢個半场。” 萧白朗沒有上场,仍陪着卢杞在那儿玩呢,叶畅便乘机将那些无赖子们打乱重新分過,再次重申了各种规则之后,他让双方上场。见双方果然按着前、中、后布成阵型,围观的颜真卿等人想到叶畅說的暗合兵法战阵之道,看来果非虚言。 比赛很快开始,因为方才叶畅解释過一些规则,所以众人這下看得更明白。這些在场上踢球的都是萧白朗寻来的,此前都踢過蹴鞠,因此球感与球技相当不错,停球、過人、传球、拦截、抢断,都做得有模有样。双方你来我往,攻防转换得甚为迅速,叶畅也尽可能不打断他们,使得练习赛保持流畅。 這样一来,足球高对抗性的特点便展露无疑。而旁观的诸人也从最初的只是好奇,渐渐觉得有趣,甚至开始为一個漂亮的過人动作或一次干净的抢断喝采欢呼了。除他们之外,在這附近看热闹的人也渐渐聚拢,场边有百余人纷纷叫好,若不是叶畅安排好人手在场边维持,只怕不少人也要凑入场中自己去踢两脚了。 两柱香的功夫,转眼便過去,這其间,双方共踢进了九球,這也是足球戏初起时必然结果。就算他们的蹴鞠底子再好,可是也不可能在刚接触足球的情形下就完美地演练出好的战术来。 不過进球多有进球多的好处,每個进球都瞧得众人心花怒放,因此当叶畅带着一身汗下来时,颜真卿迎上去道:“当請张公来看,张公见公孙大娘舞剑器,便能悟到书法奥妙,今日看球,想必亦能有所得!” “清臣兄,你如此好书艺,日后在书法之道上的成就,必然不在张公之下。”叶畅笑了:“這些时日,多帮我写些字,等清臣兄你大名传于四海之时,我就每年卖一幅,以此为生了。” 這是开玩笑,颜真卿丝毫沒有觉得被冒犯而生气,反而抚额笑了起来。 此时他心中的芥蒂已经全消,取而代之的,是对叶畅的暗暗歉意:自己方才還误以为叶畅全无心肺,原来他不是不哀悼兄长之亡,而是已经看透生死,远不是他们這样的世俗之人所能了解的境界。 无怪乎他能遇仙,单這心境,便几近于仙了。 “我們也试试?”颜真卿自觉体会到叶畅本意真心,心怀歉疚之下,便有意为他捧场。叶畅想要将足球戏的声势造起来,那么他就帮着捧场,而李霅的身份,显然对于推广足球有很大的帮助。 他一起头,随李霅来的少年郎也都跃跃欲试,便是李霅,自觉自己踢得好蹴鞠,玩這個应当也不成問題,便真下场去试了。 (:) (:→) 如果您喜歡,請,方便以后閱讀最新章節更新連載. 如果你对《》有什么建议或者评论,請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