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滅蝗_76

作者:晴空之下
從九品這個品級,在長安城的達官貴人眼中,根本就是不值得一提的芝麻官。大唐在京文武官員九品以上可初一十五的大朝,五品以上的官員才需要每日朝參。所以748雖然連越兩級,但它依舊沒有上朝議政的資格。

  但它今天也就是候朝值房裏的頂流,除了像太原郡公這樣準備找它賣酒的潛在客戶,它流星箭一樣的升官速度,同樣引發了不少人的質疑。

  “陛下直接免了那薛三的銓選。”

  給事中齊澣壓低了聲音對姚崇說道。

  流外銓是大唐除科舉之外的另一種選官制度,流外官可以經考試入流成爲正式品官,也是朝廷下級官員的主要來源。

  按照常規流程,六品以下文官系統的官職授任,大都需要經由吏部常調銓選。首先要集中考試,要看他的文章寫的是否言之有物,字跡是否優美整齊;然後再通過面試,看選官的形貌和口才。如果這四個標準全部合格,吏部會綜合參考選官的資歷和政績進行授官。

  但海州的這個薛三,他是完全顛覆了流外銓的流程。全程吏部除了制式化地發公文,一個人影都沒見到,更別說讓人來長安栓選了。

  “陛下有點太隨心所欲了,聽說那人還是河東薛氏的出身!”

  姚崇輕哼了一聲。

  “河東薛又怎樣,薛崇簡都改成李崇簡了,除了薛訥,薛家在朝中還有人嗎?可見陛下還是心有芥蒂的。”

  他頓了頓,又道。

  “君不見陛下這升這薛三的品級,但卻始終不另授他官位,到現在還是個掌醢署主醢嗎?”

  齊澣一想也是。

  就算免了栓選,就算不用考覈,但做醬的就是做醬的,從九品也得圍着醬油缸轉悠。

  至於流外五等與從九品的那點俸祿差別,根本入不了眼。

  “所以陛下不是有意複用河東薛氏的人?”

  “短時期內不會。”

  姚崇搖頭。

  “除非河東薛再出一個薛仁貴,能大破突厥吐蕃鐵勒。我觀薛氏一族,除了薛訥這一支領兵也沒別的出路了。如今薛訥年事已高,後繼無力,陛下並無拉拔其他薛氏族人的想法,說不定河東薛就要就此沉寂。”

  朝堂上這樣的事並不罕見,有多少在歷史上烜赫耀耀的世家大族,一朝走了下坡路就再無消息,曾位列五郡七望的河東薛氏也是一樣。

  朝堂政鬥,從來都是最血腥最殘酷的。

  “不過這個薛三的確有點手段,要防着他跟張說沆瀣一氣,擾亂朝廷的大計。”

  姚崇說的大計,便是他任同州刺史時向李隆基進諫的《十事要說》,他以這十條綱領爲基礎,對朝堂進行了一整套全方位的改革。

  如今改革正在推進中,觸碰到了不少既得利益者的痛處,說是舉步維艱也不爲過。

  今日上朝,他便要向李隆基提奏河南道、淮南道和江南東道發生蝗災的應對。此兩三地乃是大唐經貿重地,若真是爆發大規模災荒,後果不堪設想。

  與滅蝗大計相比,提拔一個區區從九品的主醢這事兒,真心不值得一提。

  今天的大朝依舊火藥味十足,姚崇之前上奏火燒蝗蟲,並派御史爲捕蝗使前往三地,督促各道府縣的主政組織百姓滅蝗。

  這個奏本一提出來便是朝議鼎沸,不少朝臣紛紛出列,認爲蝗蟲不宜捕殺。

  當彼時李隆基也有點拿不定主意,畢竟朝中說什麼的都有,長安城裏的僧廟道觀還傳出蝗蟲即“皇蟲”,乃是天使,傷之有違天和。

  “傷之有違天和?”

  姚崇冷笑一聲。

  “古有佛祖割肉飼鷹,今淮南、江南三地飛蝗遍地,河南河北家無宿糧。若今夏絕收,百姓便要流離失所。不如把寺觀開倉放糧,彷彿祖喂鷹之善舉,都捐出來喂‘天使’,如何?”

  要論嘴皮子,滿朝文武還真沒幾個是姚崇的對手。

  可做大唐的丞相,光有一張嘴肯定是不夠的。姚崇的滅蝗提議雖然被李隆基批准了,但往下推行的結果並不理想,不但百官對其疑懼不安,三地官員對姚崇滅蝗之舉也有不少反對之聲。

  這其中固然是有畏懼神鬼的原因,但也有部分人是藉此發泄對姚崇政改的不滿。很多官員在李隆基上位過程中出力很大,甚至有不少皇族或外戚,但姚崇要求李隆基將他們手中的權力全部收回,這便出觸及了很多人的核心利益。

  是以很多朝廷和地方官員明知治理蝗災的重要性,卻公開的跟姚崇唱反調,讓朝廷下達的詔令無法執行。

  姚崇本以爲今天又是纏鬥的一天,卻不料他剛噴倒了黃門監盧懷慎,李隆基那邊便直接拍了板。

  滅蝗。

  河南、淮南和江南東道要全力滅蝗,有滅蝗不力的官吏,監察御史要一一記錄,可就地治罪。

  姚崇:!?

  姚崇都驚了,嘴張合了幾下,到底還是沒忍住。

  “陛下……?”

  “噢,朕覺得姚卿說的很有道理。”

  說着他讓一旁的高力士端了個托盤上來。

  “姚卿的想法與張卿不謀而和,河南道海州已經在嘗試打井滅蝗,據說旱情已經有所緩解,而且本地的蝗災鬧的也不慎嚴重。”

  “朕以爲,蝗蟲只是黃蟲。橋東村有人以雞鴨治蟲,用曲轅犁深翻地之後放雞鴨啄食蟲卵。要是按照盧卿家剛纔的說法,蝗蟲天災非人力能除,殺蟲太多有傷天和。可朕看橋東村的雞鴨喫得個個肚肥滾圓,也沒有天降災殃。”

  說着,大唐的皇帝一拍桌案。

  “所以這蟲災還是要滅!”

  話音落地,宣政殿內鴉雀無聲。

  盧懷慎直接用袖子遮臉,臊的滿臉通紅。

  這不都是他剛纔噴姚崇的話嗎!?現在原封不動地被陛下噴回來,他哪還有臉見人!?另外這個橋東村是哥什麼鬼地方!?怎麼會有人想着驅趕雞鴨去滅蝗災,正經人誰幹這種事兒?!

  殿下的姚崇同樣也是一臉愕然,覺得自己彷彿氣出了幻覺。

  他怎麼聽着陛下滅蝗的態度比他還堅定?!之前陛下不是還舉棋不定,心懷忌憚、猶豫不絕的嗎?怎麼今天一上來就直雷厲風行直接拍板,是在宋王家喝的烈酒還沒醒嗎?!

  別說,姚崇說對了一半,這事兒還真跟宋王府有點關係,確切的說,是跟從橋東村歸來的小王爺李璡有關係。

  李隆基哥幾個不是醉酒了嘛,第二天宿醉頭痛欲裂,到底也沒爬起來牀,便又在宋王府停留了一整天。

  李璡是前一天傍晚回來的,在渭河碼頭等了一個時辰也沒見人來接,回家又看見一屋子醉鬼,心裏這個憋悶就甭提了。

  第二天他幾位叔叔還在宿醉中,這不省心的孩子就挨個去給請安打招呼。別的叔叔倒還好說,醉的最嚴重的李隆基,李璡一進去便沒憋住笑。

  “嘿嘿。”

  李隆基正暈着呢,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笑着罵他學什麼不好偏要學着折磨人的手藝。

  “折磨人的不是手藝,是你們自己忍不住喝酒的心思。”

  李璡一臉嚴肅地搬出748應對張說的說辭。

  “酒自古便有,親着自親惡者恆惡,可見酒不磨人人自磨。”

  “還挺有理!”

  李隆基笑。

  不過到底是自己最喜歡的侄子,又風塵僕僕剛從海州回來,李隆基便問起他在橋東村還學了什麼。

  “那可多了。”

  李璡就把他在橋東村放雞鴨、學打井並且成功奪冠這些事兒一一給李隆基講了一遍。

  這些事兒張說的奏章中都沒有寫,只說了打井的結果和748以酒精消殺救人。至於什麼放雞鴨喫蟲、組隊打井比試,張刺史認爲都是閒來無事的消遣,直接就給略過了。

  是以被李璡繪聲繪色的一講,李隆基聽着十分新奇。

  “所以你放雞鴨是爲了喫掉田裏的蟲子嗎?”

  李隆基問李璡。

  “田裏沒有秧苗的時候也會有蟲?”

  “當然。”

  李璡可得意了,挺胸擡頭給他叔科普。

  “蟲不是有秧苗的時候纔有,前一年蟲死之前,會把卵產在地裏。有些蟲卵能在地裏蟄伏很多年,等到合適的時候就會破土而出。”

  “比如那個蝗蟲,蝗蟲性喜乾燥,乾旱使河湖縮小,窪地裸露,蝗蟲便可以大量生卵,快速生長,釀成蝗災。”

  “成了災的蝗蟲雞鴨便不吃了,但它還是蟲卵或者小蝗蟲的時候都是雞鴨的好喫食,這樣養出來的雞鴨羽毛油亮、天天下蛋,還能省去飼餵的糧食。所以我們都把雞鴨趕到河灘區喫蟲卵,陛下您想看蝗蟲卵嗎?”

  說到這裏,李璡還一臉遺憾地嘆了口氣。

  “早知道陛下有興趣,我帶些回來就好啦,我現在可會找那東西了!”

  李隆基一想到那場景就胃袋翻涌,連連搖頭說不用。

  不過他對橋東村滅蝗的事兒十分有興趣,現在朝中天天都在爲河南三道的蝗災吵架,橋東村隸屬與豐嶽縣、海州府,正是河南道中,正好問問李璡橋東的蟲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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