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大壯服了_84
因爲他推薦的這兩種食物的喫相都不大好看,就算張御史長得再俊俏也沒用,嗦湯餅的時候不可能不發出聲音。而塗了奶霜的蛋烘糕,新手肯定會蹭的一臉一手。
帥又怎麼樣?光天化日之下喫的狼狽不堪,誰還能覺得你是個偉丈夫?!
嘿嘿嘿。
黑暗大壯再內心狂笑,臉上卻裝的八風不動,彷彿自己只是一個熱情的東道主,想把最新奇的東西都招待給客人。
李琮和張孝嵩絲毫未覺察,他倆現在都對“薛三郎”有幾十米厚的濾鏡,不管薛大壯說什麼都能從最正面最積極的角度解讀,自然也就不會發覺黑暗大壯笑容之下的惡意。
張孝嵩先請李琮上座。
李琮搖頭不動,因爲他在橋東村的身份是“譚大郎”是薛三族內一位遠方親戚的親戚(薛紹妻侄的兒子),所以村裏的鄉親也都不拿他當外人,反倒是張孝嵩,他可是御史欽差,怎麼可能給“譚大郎”讓上座?
“張御史,您是長安來的監察御史,您肯定是要上座的。”
黑大壯笑眯眯,然後又壓低了嗓子小聲蛐蛐。
“大人別露餡啊。”
張孝嵩一驚,馬上想通了關竅,背後便冒出一層冷汗。
這可是皇長子,堂堂的大唐郯王,白龍魚服在村裏,要怎漏了殿下的身份引來禍事,他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啊!
張孝嵩擦了擦汗,只得僵硬地坐上了正位。
但他也不敢把屁股坐全,只虛虛捱了個邊,還微微側身避開了郯王正面的方向。
他這番動作,坐他跟前的李琮和黑大壯都看得到,但食鋪外路過的嬸子大娘們可是看不到。
她們只能看到那位長安城裏出來的監察御史,一身威風的官袍,正襟危坐,氣勢十足,一派堂堂偉丈夫的模樣。
哎呀,人家喫飯都這樣講究,你看脊樑骨直的,多有儀態呀!
嗯,相比之下,薛三和他那個遠方親戚就差了些,略顯鬆散,這人看着就沒那麼有精神氣兒!
大唐的民風開放,長安城裏每每有俊俏郎君策馬出遊,沿途總會遇到些小娘子擲花擲禮物,被偷看被議論更是常態,是最真摯情感表達。
橋東村當然也有這種表達,不過成了親的嬸子大娘可比小娘子們直白多了,“小聲蛐蛐”到所有人都能聽見,還熱情地往張孝嵩手裏塞喫食土產,勸都勸不走。
黑大壯這個氣啊!
他心說等會兒喫湯餅,等張孝嵩嗦的湯水四濺,他看這羣嬸子伯孃們還說道他不講究不!?
嗦面這事兒,誰喫誰都得發出聲音,除非像小娘子那種羞羞答答的喫法。可一個堂堂男子漢那麼喫還不如不喫,絕對自毀形象。
於是黑大壯先給郯王和張御史各上了一碗紅燜羊肉湯餅,裏面加了腐皮一起燉煮得軟軟爛爛,濃香誘人。
“喫吧喫吧,趁熱喫最香。”
黑大壯熱情勸食。
他還召喚賣烘糕的梅花過來,在她的攤子上定了一爐新糕。黑大壯忍痛拿出自己用簡易離心機分離出的奶油,現場手動打發,等烘糕涼了就開始裱花。
他手裏飛快地攪動奶油,眼睛卻盯着張御史看,就等着張御史嗦面的時候人設破滅。
然而並沒有。
不是張孝嵩吃麪的動作文雅,他長得再俊俏那也是個一心衝去邊關殺敵的糙漢,註定不可能像某些富貴閒人一樣精緻。
不過身爲一名進士及第的文臣,進殿面聖的底子還是非常過硬的,而且人長得好看幹什麼都賞心悅目,就比如張孝嵩硬生生把湯餅嗦得灑落大方,英氣十足,看得一旁圍觀的嬸子大娘都是滿眼星星。
“哎呀,這纔是好男兒偉丈夫呢!”
“仨兒嗦湯餅的時候還落湯呢,滿嘴流油……”
黑大壯:……
更氣了!
夸人就夸人,幹啥拉踩還雙標?!
這些都是大壯跟着前幾任系統智能學的新詞,以前覺得系統智能說話奇怪,到了此時此刻,他倒是覺得唯有“怪話”才能充分表達他的憤懣。
你們睜大眼睛看看啊!張御史也是滿嘴流油啊!
還有湯,他衣服上沒沾到是他坐得遠,正常人誰這麼姿勢喫湯餅,他不累嗎?!
黑大壯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手裏的攪棍轉出了虛影。
被他這麼攪,奶油哪有打發得不快的?
於是還沒等兩人喫完湯餅,黑大壯已經在一旁給蛋烘糕裱花。
他因爲被村裏的大娘拉踩,心裏的火氣無處釋放,就乾脆把蛋烘糕的奶油花裱得一坨連着一坨,誓要讓張孝嵩喫的一頭一臉。
郯王李琮盯着他裱花的動作,心裏卻在琢磨選什麼材料做弩弦,所以對桌上的暗流涌動絲毫未覺察。
張孝嵩倒是覺出薛三郎看他的眼神略有殺氣,但他認爲對方是在警惕他暴露郯王的身份,於是便一個勁兒地跟黑大壯閒聊,努力緩和氣氛。
他這樣平易近人,村裏的大姑娘小媳婦們就更迷了。
所以薛三郎也是官,但村裏人連他小時候玩糞的模樣都見過,自然沒什麼濾鏡加成。再加上後來由748接手,748是100%的直統思維,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兒關門,哪有張御史這樣親切和善?
人家的官位還更大哩!
這個時候,黑大壯的蛋糕已經新鮮出爐,上頭的他這次下了血本,整整打發出了半桶奶油霜,全都糊在了梅花做的蛋烘糕上。
嗯,應該說,這是開元年間第一隻真正意義上的淡奶油蛋糕。
“來,嚐嚐,這東西別的地方可是沒有呦。”
黑大壯笑的略有些猙獰。
郯王李琮被他這表情嚇得渾身一緊,心裏暗暗琢磨最近是不是幹了什麼事兒得罪了他。
難不成是最近的焦炭又用的多了?上次薛先生還跟張刺史告他的狀,讓張刺史管他。
這事兒傳到李琮耳朵裏,李琮覺得十分委屈,馬上自費在後山建了一座煉焦窯,還承諾以後薛先生家的焦炭由他承包。
這強弩還是薛先生讓他琢磨的,說是將來準備安裝在琮琮號上,在海上遇到盜匪就用這強弩對付。
說的李琮十分動心,心想自己能不能跟父皇上表,也跟着琮琮號一起出海。
不過這事兒除了他自己在心裏想想他跟誰都沒說,難不成是薛先生覺察出他的想法,這是警告他不要以身犯險給別人添麻煩?
李琮正琢磨呢,那邊黑大壯已經手起刀落,把蛋糕切成了三塊。
奶油最多的那坨都給了張孝嵩,然後黑大壯端起自己那塊小一些的。
“張御史,下官先喫爲敬了啊。”
啊唔一口,全塞進了嘴巴。
嗯,好喫!
黑大壯沉浸在奶油的香甜中,幸福的想要流眼淚。
是真好喫啊!豐富的奶油……啥時候喫的這麼奢侈過!
他一邊咀嚼一邊看向張孝嵩,用眼神暗示張御史像自己一樣大口喫糕。
一般來說肯定是會這樣的,畢竟張孝嵩之前也沒見過這樣大的酥油點心,便是長安城裏最出名的酥山,那也沒有薛大壯的淡奶油蛋糕這樣豐盈。
他想着,也許這就是海州這邊的習俗,蛋烘糕就是要用啃的?
眼看着張孝嵩已經端起了盤子,黑大壯的奸計即將得逞……結果在這個當口,忽然有一羣娃娃跑過來,一臉害羞地問張孝嵩能不能分一些蛋烘糕給他們。
薛大壯:……
張孝嵩欣然點頭,笑着問店家買了些油紙,將奶油上一塊一塊地切給這些孩童。
遠處觀望的小孩看到同伴要到了蛋糕,紛紛也都圍了上來,眨巴着眼問長得好看的御史大人要糕喫。
張孝嵩來者不拒,下刀又甚是大方。於是原本一座奶油山迅速縮小中,等送走了最後一名小童,張孝嵩面前的盤子已經空了。
最後還是郯王李琮切了自己的份給他嚐鮮。不過老李家人都喜歡甜食,李琮可不像黑大壯一樣捨得下血本,只給張孝嵩半個巴掌大的一小塊。
這個大小,一口吞真心沒什麼難度。
張孝嵩把這塊糕送進嘴裏,只感覺乳脂香甜輕盈,在舌尖輕輕一抿便化,每顆味蕾都被奶香包裹,一瞬間的幸福感充盈在全身。
“美味,真是美味!”
他喫着黑大壯豎起了一根大拇指。
“能治蝗能炒鋼,連庖廚之術也頗有建樹,薛三郎真乃奇才也!”
被表揚了的黑大壯一點都不高興,但礙於場面也只能乾巴巴地圍笑,其實心裏罵的特別髒。
沒辦法,他今天完全詮釋什麼叫偷雞不成蝕把米,花錢給人做嫁衣。原本想着用奶霜蛋烘糕好好摸黑一些張御史的形象分,結果被一羣小娃輕鬆破解。現在可倒好,醜人家沒出,還落個平易近人、親近孩童的好名聲,最氣人的是送人情的糕點可都是他出的,怎麼就沒人感謝一下他薛大壯?!
那個張御史說是來巡檢治蝗的吧?好,等下就帶他去雞場看雞鴨,看完就送客,趕緊走趕緊走,他大壯不想招待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