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郯王赴西
第二天不用上早朝,人都飄的,但意猶未盡,約好了晚上在岐王府再戰。
高力士是個會看眼色的,一早便安排光祿寺的匠人重新做了幾副麻將,花紋精美,手感絕佳,保證陛下和幾位王爺玩得盡興。
他有種預感,薛三這小子進京城了,這京城裏怕是又要有一番變化。
“花奴不回府嗎?”
李隆基笑着問大侄。
“你也出去不短的時間了,你阿耶和孃親都很惦記。昨天皇叔喝多了留你在宮中,如今生辰也過完了,你趕緊回府去盡孝吧。”
他這話說的,李璡一臉不可思議兼控訴。
不是皇叔你就這樣過河拆橋啊嗎!?
你的好大侄兒千里迢迢飛過來給你慶生,冒着被爹打娘罵的風險,還給你在壽宴上表演天降洪福,你不說庇護一下你可憐的侄兒,你怎麼還往外攆人呢!?
別以爲他沒看到,他娘看他的眼神裏都帶着刀氣了!
“你個小白眼狼!”
李隆基笑着罵他。
“朕怎麼沒給你庇護?!朕不是封你做汝陽郡王了嗎?!”
“你爹還特地命人送信來朕這裏告狀,朕都沒怪罪你,朕還給你加封官爵了。”
但李璡還是覺得委屈。
加封官爵有什麼用啊?還不是他爹想打就打,這種庇護護不住他的屁股啊!
他央着李隆基說要在宮裏住幾天,李隆基壞心眼的不同意,說自己晚上要去岐王府打麻將,沒工夫管他。
“那我也去四叔家!”
李璡馬上舉手。
“我可以給你們打替手,二叔精力不濟的時候換我上。”
李隆基笑着拍了他一下,到底把他送回宋王府了。
他哥李成器今天多半就要到長安了,要是看他不讓大侄兒回家還帶着一起博戲,他哥還不跟得他翻臉?
花奴,叔只能幫你到這了。
只盼着你爹看在你剛晉封汝陽郡王的份上,掄家法的棍子清點落,好歹給你留點臉面喲。
送走了李璡,李隆基又去看李琮。
李琮在橋東村住了幾個月,已經習慣了748給定的日程。昨天后半夜他就熬不住回去睡覺了,天剛亮便起來跑圈打拳,李隆基來的時候他正在讀書習字。
少年背脊挺直,神情專注,一筆一劃寫的十分認真。
嗯,不愧是朕的好大兒。
以前他怎麼沒發現嗣直竟然是這樣一個靠譜的性子?沉穩踏實,又剛勇果敢,不愧是他李隆基的種。
李老三表示十分滿意,但又有點遺憾兒子臉上的傷。
要是沒有這傷,讓嗣直做太子也不是不行。嗣謙現在看着聰敏機靈,這麼看嗣直也不差,他以前怎麼會覺得這個兒子木訥魯鈍呢!?
李琮見父皇走進來,立刻起身行禮。
李隆基問了他幾句功課,發現他跑去橋東村這幾個月,功課竟然沒落下不說,竟然還有了不小的進益,頓時驚訝地眉頭高挑。
“可是你在海州遇到了大儒?”
大儒?
李琮一臉疑惑。
哪有什麼大儒啊?他都是跟着薛先生上晚課。
“那你如何懂得這些道理?”
李隆基點指了幾處經典書文。
“以前你做的功課,這些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是薛三給你講了?”
李琮搖了搖頭。
薛先生從不給他講四書五經,他講的都是天地間的自然道理,涵蓋範圍之廣,天文地理化物之道民生經濟歷史氣象,幾乎無所不包。
某些道理其實是一通百通,比如四書五經中關於時政的一些問題,這些與當時的生產力狀態和氣候變化都脫不開干係,李琮從科學的方向來看待這些典故,總能找到全新的視角,自然比之前認識的更加深刻。
“原來是這樣。”
李隆基點了點頭,對薛大壯這個人越發的滿意。
只教授自然真理,不講政治觀點,這比起某些夾帶私貨的酸儒可強上太多。
李琮不是太子,他也不需要學習帝王之術,做個賢王足以。
李隆基跟兒子聊了一會兒,發現兒子幾次欲言又止。
“大郎可是有什麼想法?”
李隆基很貼心地主動詢問兒子。
“若有想要的儘管說,父皇一定滿足你。”
李琮猶豫了又猶豫,最終還是耐不住內心的期待,對李隆基說道。
“父皇,我也想去磧西。”
啊?!
眼見親爹一臉愕然,李琮咬了咬牙,一口氣說出了內心的想法。
“父皇讓兒臣遙領安西都護府大都護,可兒臣想親自前往西域看看,兒臣跟薛先生學了炒鋼之術,正好在安西軍器監試驗一番,兒臣也想在吐蕃和突厥跟前展示一下我大唐的神兵利刃!”
“若是留在京城,兒臣自然能過得一生安逸。可大丈夫豈能溺於錦繡,大漠邊關纔是男兒的歸處。”
說着,他撩袍跪倒,給李隆基行了大禮。
“兒臣請父皇準兒赴安西!”
李隆基看着還略顯生澀的長子,眼眶微紅,胸中的豪情幾欲噴薄而出。
好!
真好!
太好了!
這纔是他李隆基的好兒子!
……他也想飲馬邊關,勒石觀日,他也想帶領大唐的威武雄師震懾突厥和吐蕃,他也想犁庭掃穴,一舉平定西域!
但他不能。
之前郭虔瓘的摺子被韋湊噴的狗血淋頭,姚崇等一班重臣也明裏暗裏在擠兌他,讓他不要想着在西域再興戰事,要大唐百姓休養生息。
李隆基聽了,但他內心的火焰並沒有熄滅,他還是懷着一個開疆拓土的夢。
現在他的長子跟他說,想要自請赴西域籌建安西軍器監,爲大唐雄師錘鍊利刃,便彷彿實現了他一部分未盡的抱負,讓他打心眼裏高興和激動。
“朕……”
李隆基的嗓子有點啞。
他現在覺得李琮這個孩子真是太好了,就這麼送去磧西,他已經開始捨不得。
但兒子說的對,要是留在長安,那也只會是做一個富貴賢王,難得兒子有這樣的心氣兒,當爹的怎麼可能不成全?!
“好,朕準你以安息都護府大都護的身份赴任,遇事不明多聽意見,朕給你調配些得力的人手過去,此去路上要注意安全……”
說到這裏,李隆基忽然想起一事。
“你怎麼走?你不是也想跟薛三一起坐氣球走吧?”
“兒體力不支,跟不上薛先生的腳程。”
李琮一臉羞愧地搖頭。
“跟不上腳程?”
李隆基一臉疑惑。
“他不是騎驢走?你那匹照夜白朕記得是匹好馬,怎麼它還跑不過薛三的驢嗎?”
別說,還真跑不過,因爲二驢子不恐高。
於是李琮便把照夜白被吊籃嚇得亂拉亂尿,被堂弟李璡取而代之,不得已自己只能騎驢表演的糗事跟親爹講了一遍。
李隆基被逗得哈哈大笑。
“那朕還真小看那頭驢了呢,應該給它一個封。”
“不過薛三也是個奇人,竟然打算自己跟驢一起跑,他倒也不怕辛苦啊。”
“薛先生是心懷蒼生的人。”
李琮已經被748洗腦,說不了兩句就忍不住讚揚薛先生的品行。
“先生看到旱災蟲災肆虐,生靈塗炭,便想着要東渡出海,爲大唐尋找新的糧種。”
出海東渡?
李隆基皺眉。
東渡能有甚?不就是倭國嗎?那地方比大唐還窮不少呢。
“先生說倭國以東的海之外,還應當有大陸。”
李琮說的一臉肅然。
“在萬頃波濤的另一邊,可能要走很久很久,在海上遇到風暴怪魚就回不來了。”
“兒臣畏怯,不敢隨先生同往,只支持了先生造船。等船造好以後,先生便要揚帆出海,爲我大唐尋覓新的土地。”
這話要是放在兩天之前說,李隆基一定覺得兒子是遇到了騙子。
什麼出海東渡,什麼海外糧種,還要兒子掏腰包造船,這不妥妥的騙子是什麼!?
可問題是,在經歷了昨天的人氣球之旅,李隆基對“薛大壯”這個人有了嶄新的認識。
這小子真不是騙子,他腦子裏肚子裏都有東西,而且他並沒什麼亂七八糟的心思,他是一個再單純但無比靠譜的人,他敢說出來的話,是真有可能實現的。
畢竟在他之前,也沒聽說誰能靠着一個布球從海州飛來長安城。
所以兒子說拿錢給748造船,李隆基就只稍微琢磨了一下,然後便問兒子造船的錢夠不夠。
“夠是夠的。”
李琮想了想。
“但是隻夠建造一艘。兒臣原本想要造一隻船隊支援薛先生,不過先生的船造價太高,兒臣只負擔得起一艘。”
說到這裏,他生怕他爹誤會薛三郎,忙不迭又補充道。
“船隊是兒臣自己想的,薛先生一直不同意。”
“他說有他和二驢子就夠了,別人上來反倒是累贅,還說要是從海外帶回來東西,就都算是給我的回報。”
“新糧種、香料、礦石、物產……”
李琮掰着手指頭給親爹數748給他畫的大餅。
“薛先生說這些都是兒臣造船的分紅。船名叫做’琮琮’,冠兒臣的名字。”
“先生本不欲做官,先生說做官不自由,不能隨時隨地揚帆起航。兒臣不指望薛先生回報,兒臣只想先生平平安安的,我大唐能有這樣的能人是件幸事,哪怕造船的銀錢都損失了,只要先生平安,一切就都值得。”
“父皇,薛先生真是我大唐的棟樑之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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