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科學”使者
布爾貼不愧是廓落布部族最懂人情世故的人,一見大壯這表現馬上覺得找到了突破口,開始大說特說關於粟特人修蹄祕術的神奇。
“這可是從倭馬亞人手裏偷來的技藝!我聽粟特人說,倭馬亞可是在吐蕃西邊十分強大的一個國家,他們的騎兵特別厲害,每匹戰馬都有專門的人給修理馬蹄,跑再遠的路都不用擔心磨損。”
“那個粟特人之前被倭馬亞的老爺抓了奴隸,後來拼死逃了出來,我也是因爲在草原遇到他在流浪,給了他喫食和水,他才肯將這個法子教給我們的。”
“這法子是真好,現在我們部族裏的馬都會定時修理蹄子,馬兒跑得快喫得香,一點兒都不遭罪……”
布爾貼把畢生的口才都用上了,終於說服薛大壯。
他跟布爾貼表示,不需要麻煩他們部族酒肉招待,只要把他的驢休整好,讓驢舒服就行。
布爾貼滿口答應,心裏對薛大壯的好感度又提升了一層。
這個中原人真不錯,對他的驢這麼上心,這和他們廓落布人的理念一致,他們一定能成爲好朋友。
事情就這樣定下了,布爾貼說明天帶領族人歡迎薛大壯,今天還是讓他好好治療商隊的病馬。
748估計再用一晚上就差不多了,實在不行還可以留一些稀釋過的大蒜素水給蔣亨,鞏固一下治療成果。
蔣亨還是很不放心,一再勸說薛大壯謹慎考慮,畢竟廓落布人只邀請他一個人去部族,真出了什麼意外都沒有幫手。
但大壯覺得問題不大,畢竟他還有個熱氣球作爲殺手鐗,另外統爹給他準備的防身大殺器還有好幾樣,安全逃跑還是有保證的。
最重要的,他在布爾貼的眼中看到了淳樸和誠懇,甚至還有遮掩不住的哀求,他覺得應該是廓落布部族發生了什麼事,這個族長才會力邀他過去。
能有什麼事兒呢?總不會是廓落布的馬也病了吧。
臨分別的時候,蔣亨拉了半車茶來找薛大壯,說是感謝大壯救馬的謝禮。
這東西可是草原上的硬通貨,就算薛大壯最終的目的地龜茲,龜茲城一樣有不少胡商在想方設法地搞茶葉,賺個差價也能獲利不少。
除此之外,蔣亨還把之前從薛大壯手裏買下的方便湯餅都還了回來,說不能跟好兄弟爭利。
茶葉大壯收的心安理得,但方便湯餅他就敬謝不敏了。
別的不說,光這些湯餅的重量就夠二驢子喝一壺的,更別說他現在看到驢蹄的慘狀,他更不可能讓二驢子乾重活了。
“是這樣嗎?”
蔣亨還有點不好意思。
其實在他看來,方便湯餅中的綜合調料是比茶葉更容易賺錢的東西。
畢竟他搞來的那些都不算好茶,也就在草原上還能唬一唬人,但綜合調料就不一樣了,這東西就算拉回大唐也一樣能賣出高價,這可比賣茶葉安全多了。
臨別之際,蔣亨用力地拉住薛大壯的手。
“齊兄弟,等你返回中原,你來忻州走一趟,哥哥包你喫喝玩樂,我家就在新洲城東第三個宅子,你一打聽蔣宅就知道了。”
“你可一定要來啊!”
然後他又壓低了聲音跟薛大壯小聲嘀咕,說他們暫時還會再石頭灘停留兩日,大壯要是發現情況不對就想辦法來石頭灘找他,或者在周圍留個暗號,他會定時安排夥計去廓落布人的營地周圍觀察情況的。
薛大壯謝過蔣亨額度照顧,帶着二驢子在布爾貼的引領下緊了廓落布人的營地。
廓落布這個名字在本族語言中就是“牧馬人”的意思,他們喜歡馬也擅長養馬,據說歷史上曾經被西域大部族征伐,全族淪爲奴隸,好不容易逃離後便有了避世的傾向。
薛大壯是這個部落的第一個客人,族裏小孩看他的眼神都透着好奇。
之前頭人都跟他們介紹過,說是請來了以爲“科學”的使者,他治好了商隊的病馬,說不定也能治好部族的馬。
木倫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薛大壯看。原來中原人也有神使啊,還會治馬。
頭人說這個神使侍奉的是別的神明,他希望在不背叛草原神的前提下得到他的幫助,所以大家都要好好招待這位客人。
木倫對頭人的主意十分警惕。
草原上的部族很多,侍奉的天神也不一樣。像粟特人就不信奉草原神,他們追隨西邊的倭馬亞的神明,經常嘲笑他們是草原上的野人,整日與馬爲伴。
頭人把這個“科學”神的使者帶進了部落,如果他像那些粟特人一樣不肯幫他們,反而要他們轉信自己的神明,那他木倫是不會答應的。
和木倫一個想法的廓落布人還真不少,所以當大壯走進部落營地,所有人雖然都在盡力微笑,但那笑容中卻總摻雜了一些別的東西,讓人看着有點古怪。
748第一時間發出了這種異常,但它以爲是草原部族的人生病了,心裏對於布爾貼的邀請便有了猜測。
“我才他是找咱們來看病的。”
748在大壯腦中叭叭。
“你看他們的臉了嗎?是不是肌肉的走向都很奇怪,要笑不笑的,好像活動受限了,這很可能是某種神經性疾病。”
“神經性疾病?”
經歷過劁豬的大壯現在已經很能理解他統爹使用的專業術語,聞言頓時有點發愁。
“那咱可治不了啊,神經都壞了還能修啊?反正我劁豬的時候可是沒做到。”
“不一定是實質性的損傷,也有可能是臨時性的壓迫。”
748還挺振振有詞。
“比如寄生蟲入腦之類的,不過你說的對,要是到了這個程度咱們還真治不了,知道了也沒用。”
他統爹都說治不了了,大壯看向廓落布族人的目光中便充滿了同情。
這是腦子有病啊!全族的腦子都生了病……也有可能是生了蟲,肯定是因爲飲食衛生不過關或者飲水不安全,可見當初統爹讓他勤洗澡喝開水的規矩多麼重要。
有了這樣的認知,再等廓落布族人端上豐盛的烤肉大餐,大壯就有點食不下咽了。
他看着烤的外焦裏嫩的羊肉,以前喜歡半生不熟的細嫩,現在看都是寄生蟲大餐,喫都喫不進嘴。
奈何布爾貼還特別熱情,一直在勸他喫肉喝酒。
大壯沒辦法,只好祭出自釀的燒刀子,只盼着酒精能夠殺滅肉裏的寄生蟲,他纔不要腦子生蟲!
在廓落布的風俗中,客人不接受主人家的酒是很失禮的行爲,大壯剛把自帶的酒水拿出來,立刻就感覺宴席上的氣氛不對。
但他還是硬着頭皮拿了出來,畢竟是小命要緊,真要是讓蟲卵進了腦子可咋辦!?他的腦子可是他統爹的辦公室,總不能靠爹大戰寄生蟲吧。
“我……我這個酒……,這個酒好……”
說完,他“啪”地一下拍開泥封,捅破裏面的隔紙,一股濃郁的酒香瞬間飄散在空氣中。
草原上哪有不好酒的,這股子逼人的香氣一個勁兒往鼻子裏鑽,在場的男女老少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原本被拒絕的憤怒瞬間消散了不少。
無他,人家這酒是真好,真香,勾的人酒蟲亂撞,和這酒比起來自家端出來就像馬尿。
那……那……那……人家不願意喝,那……那……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這樣想着,席間的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草原人淳樸熱情,紛紛問起這酒到底是什麼酒,爲啥聞着都要醉人。
“是自制的糧食酒。”
薛大壯還挺雞賊,知道不能把自家的商業祕密泄露出去。他站起身,端着酒罈熱情地給每個廓落布人倒酒,當然小孩除外,引發以木倫爲首一衆小少年的抗議。
“我們比車輪高了,我們已經不是小娃了!”
“科學證明18歲以下的孩子不適合喝酒。”
薛大壯振振有詞。
廓落布人聽他提起“科學”,馬上都理解了他的堅持。
頭人說這個中原人是“科學”神的信徒,神明說的話當然要遵從,人家的神不讓喝酒不喝了吧。
於是在座的成年人每人得了一小碗燒刀子,薛大壯端起酒杯,說了一些萬能的吉祥話,感謝布爾貼頭人邀請他來廓落布營地做客。
他的話得到了廓落布衆人的歡迎,大家高興地舉起酒碗一飲而盡,下一秒,變成了千奇百怪的表情包,偏還齊聲大喊痛快!
“好酒!”
“夠勁兒!”
“真香!”
有興奮的當場跳起了舞,還有扯着嗓子唱歌的,小孩們想去收集碗底,但這酒大人都不夠喝,酒碗早就被舔的乾乾淨淨了。
布爾貼一把把自家的酒罈給扔了出去,一邊紅着臉一邊拍薛大壯的胸脯。
“兄弟,對不起!我們部族的酒真他孃的淡,你這纔是真的酒,纔是草原漢子應該喝的酒!我們以前都不知道中原的酒這麼香,那些商隊都是些壞人,他們有好東西都不賣給我們廓落布人,只有你……只有你是個真誠的人,你把神明的美酒帶給了我們,帶給了我布爾貼!”
“你這酒哪兒來的?多少羊能換一罈子?先給我換兩壇解解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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