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弩坊
不過張孝嵩不在意,這已經比他預料中的情況好了太多。薛先生在瑪扎不坦城救下前來求助的信使,得到了第一手的情報，給安西都護府備戰爭取了時間。不然真等遏波帶着一羣殘兵敗將逃進安西都護府再做打算，出兵的過程會比現在匆忙百倍。
這已經很好了,唯一遺憾的是,第一批神臂弩還沒造完，負責操作的弩兵也需要培訓。
不過薛先生說這個過程很快就能結束,一旦神臂弩和弩兵裝備完畢,就會派人快馬追趕大軍。他這一路西出龜茲還要聯合幾十支部落的兵馬,路上也要消耗時間,所以預計還是趕得上的。
“薛先生,我等你的好消息！”
路過瑪扎不坦城的時候,張孝嵩身着銀甲，騎在高頭大馬上，信心滿滿地朝着城門揮手。
城門下的748敷衍地點了點頭,轉身又回它那個矮平房小院。
雖然張孝嵩穿甲上馬都人模狗樣的,但748還是不能忽略他是個進士及第的書生。
雖然這書生是高了點壯了點偉岸了點,但書生他就是拿筆桿子的啊！靠他打仗真不放心。
所以與其虛與委蛇,不如來點實在的，給張御史上外掛。
748賃的這個院子現在已經被臨時改爲安西軍器監的駐地，有十幾個鐵匠在輪班幹活,加班加點搶制神臂弓。
做神臂弓也不是那麼容易的,需要更精良的鋼料和更堅韌的弓弦。
原料的問題由李琮解決,技術攻堅全靠748。安西軍器監的匠人們也不是喫素的,硬是憑藉一雙巧手把748的理論變成了現實。
第一批神臂弓製作完成,748仔細檢查了每一架弓的質量，滿意地點了點頭。
“很好，雖然效率差了些，但標準度還是很不錯的，全員有獎勵。”
一聽說有獎勵，匠人們都十分j激動。這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兒，畢竟他們都是安西都護府登記在冊的匠人，每月拿的是固定的響酬，幹多少活響錢也不會漲。
不過打從這個弩坊的新監作過來，情況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新監作的要求高，查驗細緻，但卻不會動輒打罵他們，只會在別人發賞錢的時候讓他們看着。
這些匠人都是幹了多少年的滾刀肉了，幾乎都是軟硬不喫，但沒人會和錢過不去。
發錢的時候一些工匠的眼睛都紅了，盯着那幾綹銅錢眼睛都轉不開。
這小監作是來真的！幹得好是真有賞錢！而且還是現場就給！
當然也有心思活絡的想憑藉着資歷和手藝糊弄748，被戳穿後還試圖擺爛要挾，結果都被748一番胡蘿蔔加大棒給馴服了。
胡蘿蔔當然是指賞錢，而大棒……748的大棒當然是直接公佈製作工藝，讓某些人捂得嚴實自以爲能傳家的本事變得一文不值，誰來都能學會。
衆匠人：……這誰遭得住啊！
他們都是鐵匠，可不像珠寶鋪子裏那些會精雕細琢的師傅個個都有獨門的絕活，他們乾的是粗活，基本上只要師傅肯教有把子力氣就能幹，不存在誰是不可替代的問題。
跟着薛監作，幹好了能的賞錢，還可以有機會學手藝。要知道之前他們到師父家學手藝，沒個十年根本出不了師，出師之後還要給師父家幹幾年活，就這樣師傅也掖着藏着的，生怕教會了徒弟餓死了自己。
現在748降低了學習技術的門檻，跑在前面的怕自己被後來人取代，剛入門希望能快速出頭，於是一羣匠人你追我趕，生生把新復建的軍器監變成了滾筒，每天卷的不亦樂乎。
但即使這樣卷，大家心裏也敞亮。活幹得多幹得好是有人看得到的，能爲家裏增加收入，還能精進自己的手藝，這日子卷得值！
748帶着第一批做好的神臂弩去找李琮，讓他安排人把裝備送去前線。
結果一進安西都護府的大門，就看到都護府里人人表情凝重，步履匆匆，顯然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這是怎麼了？
李琮見748進來，如同看到了救星。
“薛先生你來的正好，前線剛剛送來的急報，說張御史在碎葉城遭遇敵襲……”
碎葉城？
748迅速檢索了一下地圖，大驚，張孝嵩怎麼跑那麼快！？他不說還要聯合幾個部族騎兵一起上嗎！？
而且這個碎葉城，年前不是有突騎施的十姓來降嗎？皇帝還給他們封了官，給他們劃地居住，怎麼又突然襲擊張孝嵩了呢？
似乎是看出了748的疑惑，李琮搖了搖頭。
“突騎施也是突厥人，突厥人部族衆多，內附的是葛邏祿、胡祿屋、鼠尼施三個部族。這次襲擊張孝嵩的是車鼻施部族。”
“大食吐蕃來勢洶洶，西域原本便有不少搖擺的部族和城池，趁着這一次拔汗那內亂，許多人都是人心浮動，像車鼻施部就受默啜的挑唆，起事阻攔大軍西征。”
“我大唐雖然在磧西設了安西都護府，但能控制的區域不過幾個大城，其他廣闊的草場和荒漠都是這些部族自由來去，願意內附我們便給他們一個名頭，實則管控力有限，便是葛邏祿三部人馬也隨時都可能翻臉。”
說着這裏，李琮長嘆了一口氣。
之前在長安城，看着這些外族恭恭敬敬的邁入大明宮，向父皇進獻朝貢，他便以爲他們是真心臣服，磧西和大唐的其他地方一樣，人心都是向着大唐的。
可真到了龜茲城，他所看到的和聽到的都和之前有很大的不同。這裏只講利益，城池之間、部族之間，甚至人與人之間，更多的還是利益的權衡和交換。誰的拳頭大，誰給的利益更多，這兩樣都是衡量彼此關係的變量。
這些事，之前在長安城可從沒有人跟他講過。
“遏波還沒逃進安西四鎮的範圍，阿勒達上位的消息便在西域諸國中傳的沸沸揚揚，幾乎無人不知。張御史雖然號令了幾十個部族一起出兵，但這些部族大都聚居在安西四鎮周圍，實力有限，遇到突騎施的伏兵便是一場惡仗。”
“好在這次大軍出征兵分兩路，張御史率領戎族部落兵馬出龜茲向西直取，另一路則是由磧西節度使阿使那獻率北庭軍精銳抵進安西州，從山口繞道拔汗那西部的鐵門關，與張孝嵩形成合圍。”
“現在阿使那獻一部進展順利，所以即便張御史一出龜茲便在碎葉城受挫，只要阿使那獻能順利抵達鐵門關，那便可以從後方向拔汗那發起攻擊，截斷阿勒達與大食的聯繫，張御史在前吸引吐蕃和突厥兵力的壓力也能減輕不少……”
李琮說的這些都是他與安西副大都護太原郡公郭虔瓘商議之後的策略，儼然把張孝嵩這一路聯軍當成了迷惑敵人、牽制兵力的靶子，把真正的寶壓在阿使那獻統領的北路大軍上。
這也是能夠理解的，畢竟阿使那獻戰功赫赫，帶領的還是北亭都護府的精銳，是正統的大唐鐵騎。而張孝嵩，張孝嵩一個文官出身，拉的隊伍還是部落聯合的雜牌，戰鬥力和執行力怎麼跟阿使那獻比？被當做誘餌吸引火力理所當然。
但748不愛聽這個，它的任務可是幫助張孝嵩收復拔汗那，那什麼獻算個鳥？！憑啥讓張孝嵩給他打掩護！？
所以748很不服氣，催着李琮儘快把神臂弓給張孝嵩送過去，它得讓張御史支棱起來。
李琮有點爲難。
按照他和郭虔瓘的計劃，真正的主力在阿使那獻的北路軍，有什麼新鮮東西也得可着北路軍來，給一出門就捱了一悶棍的張孝嵩有啥用？不是擎等着給敵人送禮嗎？
但他也知道748跟張孝嵩關係不錯，而且這些強弩之前也是跟張御史講好的，送西路軍也比送北路軍方便。
“那……”
正猶豫着，忽然外面有軍兵急急進來傳報，說張御史帥軍已經擊破了突騎施的阻擊，殺車鼻施部和吐蕃軍過千人，大勝。
如今正乘勝追擊，沿河西進，一路過關斬將連破十餘城。
啊？！
這下，李琮和748雙雙驚訝了。
張孝嵩這麼猛的嗎？！帶着一羣臨時拉起來的部族兵，就這麼把車鼻施給滅了？！
“因，兵力所限，被車鼻施部逃了大半。”
傳令兵一五一十地傳遞戰報。
“張御史繳殺是車鼻施的前部和吐蕃軍。張御史悍勇，親自提槍上陣，銳不可當，那些突厥人被他勇武所奪，心生怯意，大敗而歸。”
“張御史預先在車鼻施逃跑的路上下了伏兵，以箭陣逐殘部向北逃竄，被伏兵截殺後不得不西轉，如今部族已是退去了阿使不來城。”
“張御史爲了不延誤戰機，只留部分部族兵清掃戰場，自己則是帶兵一路向西挺進。”
“如今算上小的回來報信的時間，大軍應該快趕拔汗那的渴塞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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