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神祕
他們認爲,我們通常所稱的“我”事實上並不是真正的“我”。有時在一剎那間,我們可以體驗到一個更大的“我”的存在。有些神祕主義者稱這個“我”爲“上帝”,也有人稱之爲“天地之心”、“大自然”或“宇宙”。當這種物我交融的情況發生時,神祕主義者覺得他們失去了自我”,像一滴水落入海洋一般進入上帝之中。一位印度的神祕主義者有一次如此形容他的經驗:“過去,當我的自我存在時,我感覺不到上帝。如今我感覺到上帝的存在,自我就消失了。”基督教的神祕主義者塞倫西亞斯(Silesius,公元一六二四年~一六七七年)則另有一種說法:“每一滴水流入海洋後,就成爲海洋。同樣的,當靈魂終於上升時,則成爲上帝。”
你也許會反駁說,“失去自我”不可能是一種很愉快的經驗。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重點是,你所失去的東西比起你所得到的東西是顯得多麼微不足道。你所失去的只是眼前這種形式的自我,但同時你卻會發現自己變得更廣大。你就是宇宙。事實上,你就是那天地之心,這時你也就是上帝。如果你失去了“蘇菲”這個自我,有一點可以讓你覺得比較安慰的是:這個“凡俗的自我”乃是你我無論如何終有一天會失去的。而根據神祕主義者的說法,你的真正的“自我”——這個你唯有放棄自我才能感受到的東西——卻像一股神祕的火焰一般,會燃燒到永恆。
不過,類似這樣的神祕經驗並不一定會自動產生。神祕主義者也許必須透過“淨化與啓蒙”才能與上帝交流。其方式包括過着簡樸的生活以及練習靜坐。之後,也許有一天他們可以達到目標,並宣稱:“我就是上帝。”
神祕主義在世界各大宗教中都見得到。來自各種不同文化的人們所描述的神祕經驗往往極爲相似。唯有在神祕主義者試圖爲他們的神祕經驗尋求宗教或哲學上的解釋時,文化差異才會顯現出來。
西方(猶太教、基督教與伊斯蘭教)的神祕主義者強調,他們見到的是一個人形的上帝。他們認爲,儘管上帝存在於大自然與人的靈魂中,但他也同時超越萬物之上。東方(印度教、佛教與中國的宗教)的神祕主義者則較強調他們的神祕經驗乃是一種與上帝或“天地之心”水乳交融的經驗。
神祕主義者可以宣稱:“我就是天地之心”或“我即上帝”,因爲上帝不僅存在於天地萬物之中,他本身就是天地萬物。
神祕主義在印度尤其盛行。早在柏拉圖之前,印度就已經有了濃厚的神祕主義色彩。曾促使印度教傳入西方的一位印度人餘維卡南達(SwamiVivekenanda)有一次說道:“世界上有些宗教將那些不相信上帝以人形存在於衆生之外的人稱爲無神論者。同樣的,我們也說那些不相信自己的人是無神論者。因爲,我們認爲,所謂無神論就是不相信自己靈魂的神聖與可貴。”
神祕經驗也具有道德價值。曾任印度總統的拉德哈克裏希南(SarvepalliRadhakrishnan)曾說:“你當愛鄰如己,因你的鄰人就是你,你是在幻覺中才將他當成別人。”
我們這個時代有些不信仰任何特定宗教的人也曾有過神祕經驗。他們會突然感受到某種他們稱之爲“宇宙意識”或“大感覺”(oceanicfeeUng)的事物,覺得自己脫離時空,“從永恆的觀點”來感受這個世界。
蘇菲坐在牀上,想感受一下自己的身體是否仍然存在。當她讀着柏拉圖與神祕主義的哲學時,開始覺得自己在房間內到處飄浮,飄到窗外、愈飄愈遠,浮在城鎮的上空,從那兒向下看着廣場上的人羣,然後不斷飄着,飄到地球的上方、飄到北海和歐洲的上空,再繼續飄過撒哈拉沙漠與非洲大草原。
她覺得整個世界就好像一個人一般,而感覺上這個人就是她自己。她心想,世界就是我。那個她過去經常覺得深不可測、令人害怕的遼闊宇宙,乃是她的“自我”。如今,宇宙依然莊嚴遼闊,但這個廣大的宇宙卻是她自己。
這種不尋常的感覺稍縱即逝,但蘇菲相信她永遠也忘不了。那種感覺就像是她體內的某種東西從她的額頭進裂而出,與宇宙萬物融合在一起,就像一滴顏料使整罐水染上色彩一般。
這種感覺過後,人就像作了一個美夢,醒來時感到頭痛一般,當蘇菲意識到自己的軀殼仍然存在,且正坐在牀上時,內心不免略微感到失望。由於剛纔一直趴在牀上看信,她的背現在隱隱作痛。
不過,至少她已經體驗到這種令她難忘的感覺了。
最後,她振作精神,站了起來。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信紙上打洞。並把它放進講義夾內。然後,便走到花園裏去。
花園中鳥兒們正在歌唱,彷彿世界纔剛誕生。老舊兔籠後的幾株樺樹葉子是如此嫩綠,彷彿造物主尚未完成調色的工作。
世間萬物果真都是一個神聖的“自我”嗎?她的靈魂果真是那神聖之火的“火花”嗎?蘇菲心想,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她確實是一個神聖的造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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