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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3章 忠义难两全

作者:未知
五颜六色的旌旗遮蔽山川,褐色的尘烟弥漫天地,尘烟下,总兵力超過十一万的窦建德大军沿着驿道,分为三队齐头并进,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居前开路,两侧步兵队列整齐,在荒原草地上踩出两條不亚于驿道坚实的道路,后方运送粮草军械的辎重车辆密密麻麻,连绵数裡,走在中间的是衣甲最为鲜明的窦建德中军,而中军队伍最中间的,又是窦建德的御辇和他的侍卫队伍,還有大夏朝廷的文武百官。 戴金盔披金甲坐在八匹白马拉乘的精美御辇上,统帅着规模如此庞大的军队御驾亲征,意气风发的窦建德当然是感觉自己要多风光有多风光,要多得意有多得意,還突然在御辇上无缘无故的放声大笑,开怀之至,左右好奇问起窦建德的开心时,窦建德如此答道:“朕在笑那陈应良奸贼不知死期将近,更在笑那陈贼闻知朕亲提三十万大军南征讨伐于他时,不知将要惊慌成什么模样。” “至少是尿裤子吧,听說那奸贼的身体不是很好,說不定還有可能当场吓昏過去!”窦建德的麾下也不乏阿谀谄媚之辈,马上就有马屁精大声附和。听到這话,窦建德更是放声大笑,夏廷文武百官也是纷纷大笑出声,甚至就连素来不太喜歡参合這种事的李密也是如此,笑得還比谁都开心。 李密笑的当然不是死对头陈丧良,而是他现在的主子金车御辇上的大夏皇帝窦建德,吃過见過的李密也一眼看得出来窦建德无故大笑的真正原因——世代务农的泥腿子,沒受過什么良好教育,靠机缘和运气在短短数年中成为一方霸主,新近還登基称帝,突然暴发成了這样,换了谁都会得意忘形,不可一世。沒有效仿隋炀帝出巡时用黄沙垫道,彩绸包树,都已经算是窦建德头脑還剩最后的清醒了。 “還真有点象以前的我。” 笑完后,李密又忍不住在心裡轻轻的嘀咕一句,因为李密事后追悔,发现自己在鼎盛时也曾犯過得意忘形的毛病,拒绝采纳裴仁基等人的逆耳忠言,偏听偏信轻敌大意,這才给了王世充创造翻盘奇迹的机会。同时李密在這方面也无比钦佩自己的死对头陈丧良,同是赤贫出身,不管在什么时候,陈丧良都始终保持着冷静头脑,好色却不贪恋,贪权也不滥用,强盛后仍然能够保持谦逊,擅长采纳臣下直谏忠言,从不轻敌更从不头脑发热! 所以李密也不止一次的下定决心,将来自己如果真的還能东山再起,重现鼎盛时的辉煌,那自己一定要学陈丧良,而不再做从前的自己和现在的窦建德! 窦建德是在三月二十八日這天出的兵,为了报临汾大战的一箭之仇,也为了乘势吞并穷途末路的王世充残部和中原地盘,窦建德几乎是把他所有的家底都给了搬了出来,步骑主力十一万,再加上新依附的李密残部两万余人,夏朝廷這一次投入中原战场的总兵力几乎接近十四万,越来越变得好大喜功的窦建德也把大手一挥,决定将军队规模号称为三十万,帐面兵力的数字也变成了仅仅号称八万的隋军兵力三倍還多,因此在宣传上也很是占了一些口头便宜。 反对窦建德直接出兵洛阳的宋正本脑袋落地后,夏朝廷中已经找不出半点声音反对窦建德大军取道魏郡汲郡直接南下,大军所到之地,郡县城池无不开城迎接,确实受過一些窦建德恩德的地方百姓也纷纷焚香拜道,携壶担浆恭祝窦建德旗开得胜,早日平定這人命贱如猪狗的烽烟乱世。因此窦军的推进速度也非常之快,十一万大军仅用三天多点時間就推进到了魏郡邺县城下,距离黄河已经只剩下三四天的路程。 然而就在這时候,王玄应派来的求援使者也带了东征隋军兵临虎牢关城下的消息,随同窦军南下的郑军使者王琬和长孙安世不敢怠慢,立即拜见窦建德恳請窦建德立即出兵一支,帮助虎牢关守军抵御隋军进攻。李密和窦军大将范愿胡大恩等也纷纷建议先派一支骑兵南下,火速赶往虎牢关参战,鼓舞虎牢关守军士气和确保进兵道路畅通无阻。然而窦建德问明东征隋军不過三万多人后,却這么說道:“用不着先派偏师南下,朕的大军最多再有四天就可以抵达黄河,再用一天時間渡河,然后便可一举全歼陈贼偏师。” 听到窦建德這话,已经摸透了窦建德性格脾气的李密立即闭上了嘴巴,不再說一句发一言,范愿和胡大恩等人却不肯罢休,坚持又請窦建德赶快分兵。可惜窦建德却把眼睛一鼓,喝道:“急什么?难道虎牢关连五六天時間都坚持不了?现在就马上分出骑兵南下,陈贼偏师看到朕的军队旗帜,提前退兵跑了,再想把陈贼军队的偏师和主力一起歼灭,不是要难上许多?各個击破的战术,难道你们沒有听說過?” 范愿等将這才无奈闭嘴,也纷纷在心裡郁闷說道:“如果宋正本和王伏宝還在就好了,他们一個敢言敢谏,敢触逆鳞直谏到底,一個擅长奔袭突击,倒是眼下最适合的先锋人选。” 李密当着窦建德的面不肯多說一言半语,可是回到了王伯当和王玄策等心腹面前后,李密却是冷笑连连,道:“昔日项羽弃关中回彭城,韩生笑他沐猴而冠,象只戴了帽子的猕猴,今天這句话用来形容窦建德也是半点不差——一举全歼陈贼偏师,這句话也亏他窦建德匹夫說得出来!陈贼這支偏师既然敢绕過洛口仓直取虎牢关,說明這支偏师中定然是强将精兵云集,战力强大而不惧两线作战。正面交战,窦建德這十几万乌合之众能否取胜都還是未知之数,竟然還敢放出狂言来一举全歼這支陈贼偏师,可笑!” “恩师,既然你很清楚這支陈贼偏师不容小觑,那你为什么不力劝窦建德先派骑兵增援虎牢关?”王伯当疑惑问道:“虎牢关地势重要,只有确保关城在手,窦建德的援军才可以直接开抵洛阳城下,给我們的死敌陈应良奸贼制造最大的麻烦啊?” “你想让为师象韩生一样,被窦建德活生生烹死嗎?”李密苦笑反问,又叹道:“窦建德這個土包子小人得志,已经听不进任何逆耳忠言了,虽然为师也很清楚只有确保虎牢关在手,才可以借窦建德之手把陈贼削弱更多,但是沒办法,窦建德這個匹夫听不进劝,只能是随他去,也只能是祈祷虎牢关那边能够坚持到窦建德匹夫抵达,别被陈贼偏师提前攻破。” 說罢,李密又冷笑道:“不過也沒关系,反正窦建德能够救出王世充与我們无关,他被虎牢关挡住后无法直抵洛阳,我再自告奋勇去中原诸郡替他组织旧部前来助战,說不定成功的把握還更大一些。” 事实证明,窦建德如果立即就派出骑兵南下增援虎牢关的话,夏郑联军应该很有希望保住虎牢关,窦建德在四月初二的下午午就收到虎牢关遇袭的消息,而东征隋军是直到初四的凌晨才靠内应帮助杀进虎牢关,并且直到初四接近正午才真正拿下虎牢关全城,所以如果窦建德能够抢先派出骑兵南下,夏军骑兵急行而进,无论路程和時間都完全有希望抢先一步赶到虎牢关,破坏陈丧良的夺关计划。 然而很可惜,天公佑恶不佑善,窦建德還只是稍稍轻敌了一下,马上就给了陈丧良可乘之机,再到四月初五时,虎牢关已经沦陷的消息就又被送到了窦建德面前。窦建德目瞪口呆之余也简直把肠子悔青,但是這世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沒有后悔药,无可奈何之下,窦建德也只能是匆匆把文武百官召集到雕龙画凤的御辇前,与众人商议下一步的进兵机会。 商议时,有人提议继续南下,乘隋军立足未稳的机会赶紧夺回虎牢关,重新打通进兵洛阳的大路;也有人提议改道西进,去攻打远不及虎牢关坚固的临清关,进兵河阳威逼隋军主力北线,逼迫隋军主力分兵抵御也伺机取道轵关进兵河东,各說各有的道理,争议许久都沒有定论。已经有些后悔自己轻敌的窦建德一度动摇想去打临清关,无奈王琬和长孙安世等人却在他的面前磕头号哭不止,不断哀求他继续进兵虎牢关,先救已经被关门打狗的王玄应和郑军命根子洛口仓,然后再救洛阳,又把窦建德求得重新动摇。 关键时刻,李密再一次用事实证明了他的宽宏大度和以德报怨不在虚伪做作的伪君子陈丧良之下,站了出来力劝窦建德继续直取虎牢关,還振振有辞的說道:“陛下,我军直取虎牢关其利有三,第一是把握极大,眼下郑国太子王玄应的两万多军队仍然還在洛口仓中坚持,可以配合我军夹击立足未稳的陈贼军队,我军迅速夺回虎牢关的把握远比夺取临清关的把握更大。” “第二是确保获得洛口仓的粮草供给大军,减轻大夏百姓的钱粮负担,并且把贼军各個击破!陛下之前就說過,如果能把陈贼东进偏师歼灭,将极有利于我军再破陈贼主力,现在陈贼虽然侥幸拿下了虎牢关,但我們把陈贼军队各個击破的希望仍然還存在。且郑队至今都沒有確認陈贼到底是否就在东征军中,若陈贼真在虎牢关,那么陛下不仅可以把陈贼军队各個击破,甚至還大有希望擒贼先擒王,抢先擒杀陈应良奸贼本人!” “還有第三!”滔滔不竭的說到這,李密顿了一顿,還向窦建德拱手行礼,恭敬說道:“陛下,恕臣下說一句不吉之言,就算我军最终夺不回虎牢关,直接进兵虎牢关也仍然对我军而言利大于弊。因为陛下屯兵虎牢关城下后,马上就可以堵死陈贼军队的出关东进道路,不给陈贼乘机扩张的机会,然后陛下只需要分出少许偏师,便可一举吞并黄河南部十二郡的郡县土地,饮马长江,继西取荆楚,把陈贼困死在中原腹地,进可图谋关中,退可与陈贼平分天下,岂不妙哉?” 李密都把甜言蜜语說到這一步了,窦建德那裡還有继续犹豫不决的可能?重重一拍龙椅后,窦建德像模像样的大喝道:“爱卿之言,正和朕意!传旨全军,继续南进,渡黄河直取虎牢关,不给陈贼军队以喘息之机!” 就這样,在进兵道路已经被隋军扼住咽喉的情况下,窦建德大军仍然向着虎牢关开拔了。王琬和长孙安世等郑军使者对此感激不尽,也再一次携带重礼来到了李密的面前感激他的以怨报德,并且恳求李密继续劝說窦建德务必要夺回虎牢关,救回危如累卵的洛口仓和增援洛阳城,李密一口答应,也破天荒的收下了同为死敌的王世充军礼物。 见李密终于收下了自军的贵重礼物,王琬和长孙安世一起大喜,還道以后再求李密帮忙把握更大了。王伯当和王玄策等李密心腹却对此大惑不解,刚送走了王琬二人,马上就一起向李密问道:“魏公,你以前不是从来不收王世充匹夫的礼物嗎?怎么今天破了這個例?” “我們马上就要走了,還未必能先回白马与杨积善会合,缺路费更缺军费,所以只能收下。”李密不动声色的答道。 “我們马上就要走了?什么时候?”王伯当大吃一惊。 李密点点头,很是轻松的說道:“就在這两三天内,過了黄河,我就去见窦建德,让他准许我去梁陈谯彭招募旧部兵马前来助战,乘机脱身,也永远不回窦建德帐下了。” “魏公,這么急?”王玄策万分惊讶的问道。 “必须得這么急。”李密冷笑答道:“如果不抓紧時間,搞不好我就会有危险了。” 王伯当和王玄策听了更惊,赶紧又问原因时,李密笑笑,說道:“今天我力劝窦建德继续进兵虎牢关,纯粹就是胡說八道为了给我自己争取机会,虎牢关窦建德拿不回来,久攻不下窦建德肯定要拿我出气,也肯定会调遣我在白马的嫡系参战,到时候不但我危险,我最后那支嫡系队伍也肯定得伤亡惨重。所以,我只能是尽快脱身,不能继续立于危墙之下。” 无比想把李密脑袋送给陈丧良当重逢礼的王玄策不肯死心,又问道:“魏公,你觉得窦建德拿不回虎牢关?” “当然拿不回来。”李密笑着說道:“虎牢关是什么地形,难道你们不清楚?陈贼军队只需分出少许力量,就可以轻松挡住窦建德的军队,乘机腾出手来收拾洛口仓王玄应,洛口仓再被攻破,窦建德就更沒机会拿下虎牢关了。而且陈贼還有一個選擇就是只守虎牢关不理洛口仓,窦建德匹夫为了破城必然逼迫王玄应出兵夹击洛口仓,到时候陈贼再想在野战中干掉王玄应,就更是易如反掌了。” “恩师高明,我們是不能在虎牢关等死,必须尽快脱身。”王伯当赶紧点头,然后又有些担心的问道:“恩师,但如果窦建德不肯答应怎么办?” “从窦建德最近对我的态度来看,应该希望很大。”李密自信的回答,又微笑說道:“而且我們還有一個办法,王琬那些匹夫手裡有的是金银珠宝,又着急去救王世充,我只要对他们解释清楚我去征募旧部参战对他们的有利之处,他们必然会出钱出力收买窦建德麾下那帮土包子帮我說话。有這些土包子帮忙,以窦建德的软耳根子,想不答应都难。” 王伯当一听大喜,赶紧称赞恩师高明,王玄策默不作声,心中不知道在盘算什么,李密還道王玄策是在害怕,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本公有這個把握,你对本公忠心耿耿,待本公东山再起后,必然不会亏待了你。” 說罢,李密還从王琬等人送来的金银珠宝中挑选了几件最贵重的,一分为二赏给了王伯当和王玄策,王伯当和王玄策一起谢過后,再看着手裡的贵重珠宝,王玄策心中突然闪過了一個惊人念头,也迅速咬牙下定了决心………… 是夜,窦建德大军驻扎于卫县北郊過夜,王玄策找了一個借口离开了李密营帐,假意在营中游荡,反复確認了身后沒有被人跟踪后,王玄策悄悄溜到了窦建德的御营后门,表明身份恳求拜见窦建德,御营卫士当然不肯替位卑职微的王玄策通报。然而王玄策却迅速拿出了李密白天赏给他的珠宝,塞进了后门门官的手中,恭敬說道:“将军,請务必禀报陛下一声,就說卑职有十万火急的机密大事禀报于他。陛下如果不见,小人马上转身就走,陛下如果觉得小人冒犯他的天威,要把小人斩首示众,小人也绝不怪你。” 看在贵重珠宝的份上,又听王玄策把话說得這么严肃郑重,后营门官還是将信将疑去做了通报,结果已经准备入睡的窦建德开始還真有些发怒說朕怎么可能什么人都见?然而听清楚了是李密的机要秘书王玄策請求晋见后,窦建德還是疑心大起,也立即下旨召见——在乱世中,窦建德要是连這么点的警惕心都沒有,也活不到今天和混不到這個地步了。 很快的,王玄策就被领到了窦建德的寝帐中,见面后,窦建德喝问王玄策求见何事,王玄策不答,只是张望左右,窦建德会意,又說道:“說吧,這裡都是朕的心腹卫士,不会有人走漏消息。” “谢陛下。”王玄策恭敬道谢,又无比严肃的說道:“陛下,卑职在向你禀报一件机密大事之前,還請你答应卑职,听完了卑职的禀报,立即将卑职斩首处死!” “为什么?”窦建德万分糊涂了。 “因为,卑职要行不义之事!”王玄策叩首說道:“卑职即将說起之事,如果不向陛下禀奏,便是不忠,但卑职向陛下禀奏此事,又是不义,忠义难以两全!然而卑职本是降吏,蒙陛下圣恩保全性命,又得享陛下俸禄衣食,理当向陛下尽忠,所以卑职无计可施,只能是先向陛下尽忠,然后再請陛下处死卑职,以治卑职的不义之罪!” 窦建德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了,稍顿了顿才說道:“說吧,把你的忠贞之言尽管說出来,让朕决定是应该治你的不义之罪,還是应该宽恕赦免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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