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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豎你不願信,如今進了山,他自己尋的這個巧宗,看你信不信。”
謝九樓問:“什麼巧宗?”
楚空遙斜眼瞧着他:“你就沒想過,他突然進山,是爲了什麼?”
謝九樓微怔。
楚空遙彎腰撿着柴:“這虎嘯山,原本是無相觀音鎮壓那隻老虎的地方。那老虎,又被放在山裏鎮守無相當年屠龍的那套弓箭。你家老祖宗晚年時候,研究出操控倀鬼的邪符,便使喚倀鬼進山把那龍吟箭給偷了,成了你謝家傳家寶。後來你被逼戰死,那箭不肯弒主,也自折龍骨,自斷龍鬚——可這都是咱們現在這個節點以後的事。”
謝九樓道:“按道理,龍吟箭現下應該還好好放在山上。你的意思是,提燈進山,是要取龍吟箭?”
“這山裏統共也就這麼一個寶貝。”楚空遙把多出來的乾柴扔到謝九樓手上,“你疑心自個兒不是他的阿海海,只因着你二人以前沒見過。那你猜猜,他取龍吟箭,是要自己用,還是知道那是你的武器,要拿來送你?若他拿來是要給你,你還敢說他從前不曾見過你?”
二人抱柴折返,生上火,提燈無聲無息又坐遠了去。
臨行前曲鴛給每人收拾了一個包袱,謝九樓拿過自己和提燈的,分別從裏頭掏出兩包油紙包的乾糧,打開一看,都是兔肉乾。
謝九樓和其他人的一樣,分成了幾大塊,唯有提燈的,全是兔肚子撕成了細絲兒,滿滿當當。
謝九樓臉一沉,兩手一換:“你喫我的。”
提燈不明所以,幹擡眼看着他。
“曲鴛那小崽子……”
那麼大包兔子肉,全撕成那麼細的條兒,指定是他自個兒動的手,也不怕叫人細想下去就沒了食慾。
謝九樓沒說下去,只把提燈的放在一邊,從自己那包油紙裏撿了個腿子,遞過去,提燈便接了,慢慢啃着。
前頭火光照到這裏已淡了不少,謝九樓瞥見提燈右手手背那條長疤,在晦暗光暈裏忽道:“提燈,同我說說,你的阿海海。”
提燈剛送到嘴邊的兔腿驀然停下,他緩了幾息,才愣愣轉頭,看向謝九樓:“……什麼?”
謝九樓還是第一次見提燈做出這般反應,眼底不知不覺便有了笑意,他藏好神色,又重複道:“同我講講,你的阿海海。”
提燈臉上慌亂快掩不住了,呆得木雞一般。
他徹底放下了手上兔腿,目光來來回回在謝九樓眉眼間逡巡,肚子裏拐了八十個心腸,急急搜刮着,回憶自己今兒是做了什麼又叫謝九樓不高興了,纔要扯這一樁來尋他的不是。
他怔怔盯着謝九樓,說:“我下次……不偷東西了。”
謝九樓:“偷東西?”
提燈垂目在他右手銅戒上。
謝九樓順着看下去,頓時哭笑不得:“誰同你說這個?我要聽你講阿海海。”
提燈僵着脖子不吭聲。
過了會兒,他小聲道:“你……不生氣?”“生氣。”謝九樓往後一仰,兩手撐在地上,望着月明星稀的天,臉側的酒窩若隱若現,“你一邊說,我一邊氣。說吧。”
提燈磨嘰半天:“他……”
謝九樓一下坐起來,屈起一膝,把胳膊搭在膝蓋上,湊近提燈問:“他穿鵝黃衫子好不好看?”
提燈仍怔着,聲音小如蚊蚋:“……好看。”
謝九樓又偏着頭問:“他好看我好看?”
提燈心裏頭打鼓,匆忙低頭,剛躲開視線,就被謝九樓擡着下巴強行仰起來:“眼珠子亂轉什麼?問你話——阿海海好看,還是我好看?”
第41章
提燈幾度啓脣,最後望着謝九樓小聲道:“餓得眼花,看不出來。”
謝九樓眼角一緊,撤開手,掃過他手中半個兔腿道:“我看你能躲幾次。”
提燈低頭喫肉不說話。
對面楚空遙無聲挨着鶴頂紅坐下,側首在二人之間低低問:“身上還痛不痛?”
鶴頂紅半邊身子一麻,瞪過去,猝不及防離楚空遙太近,僵着脖子往後退:“我幾時說痛?”
“昨兒哭着喊痛一夜的不是你?”
“你……”鶴頂紅憋着氣,一時不知怎麼反駁,乾脆別開臉去。
“喝水。”楚空遙瞧他氣得頭頂鶴羽都快立起來,故意又逗道,“一晚上水都哭幹了,總該喝點補補。”
鶴頂紅驀地揚手把他手裏水壺一掀,起身便走了。
一旁的第七歌和姬差雖沒聽找他二人對話,卻也被這動靜驚動得看過來。
第七歌臉色仍白着,尚未痊癒,幽幽冷笑:“你倒是好氣性兒,樂意這麼伺候人。”
楚空遙撿起水壺放在一邊,轉着扇子玩:“你旁邊那位也不差。”
姬差聽不着似的,只管埋頭把第七歌才喫完的兔子包好放回行李,又拿出絹帕給第七歌擦手。
“她?”第七歌順勢睨了姬差一眼,勾脣道,“她懂個屁。”
姬差手上一頓,對着第七歌翻一個白眼,似是早已習慣這人的言談姿態。
她細細給第七歌擦了手,又從後頭找出水壺來:“喝水。”
第七歌正要接,忽的眉峯一凜,肅聲道:“什麼聲音?”
那邊提燈和謝九樓也極敏銳地察覺了。
有東西在離他們很近的地方,穩而輕地踩碎了一片枯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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