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無愧天地，唯獨愧對妻兒！
沉默了下來。
瞳孔微微收縮，眼睛瞪大。
原來，是這樣？
居然，會是這樣！？
直播間的彈幕，在短暫的沉默後，忽然涌現出來。
【爲了保護百姓的生命，迫不得已搶劫錢糧？】
【原來這裏面另有苦衷！我之前就說過的吧，趙山河是英雄，這裏面另有隱情！！】
【唉，鬼子是沒有人性的啊！他們就是一羣畜生！】
【我難以想象，如果沒有趙山河英雄帶着那羣鬼子，百般配合，進入自己的村莊劫掠，那麼趙家莊到底會發生什麼？】
【如果沒有趙山河的劫掠，也許現在趙家莊已經是一片死地，和那些曾經被鬼子屠殺過後的村莊一樣。】
【真是沒想到，事情居然是這樣！明明是一位愛國的，立志救國的民族英雄，可在侵略者掃蕩這片國土的時候，他卻被迫要迎合鬼子，也不知道當時山河英雄的心情，究竟是怎樣的！】
【心情一定很複雜！也很痛苦！】
【妻兒相見，卻裝作不相識！相親相遇，卻要裝作是敵人，遭受到鄉親們的罵名，真是不勝感慨！】
原本還有一些議論聲的趙家莊百姓們，各個嘆息着搖頭。
也是陷入了沉默。
自從周老進入村子以來，趙平川老人第一次陷入如此長久的沉默之中！
這一次。
他真的開始認真的思考起了這裏面的可能性。
那些痛苦的，給他帶來了一生折磨的記憶，在腦海中飛速的閃過。
短短片刻時間。
他就回想了一遍又一遍。
周老再度開口，嗓音沉穩，聲音悠長。
“小川吶，你也許並不知道，山河曾經和我說過。”
“他身爲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即便是接受了潛伏進入敵後工作，這樣九死一生的任務，他也同樣是無愧天地，無愧於自己的內心。”
“因爲他心中清楚，不論表面上他有多麼的狂熱的效忠鬼子，但他是在爲了抗異民族統一戰線而做出努力，他是爲了能夠保護更多的百姓，確保一場場戰爭的勝利，在拼命。”
“只要想到這些，他的心裏啊，就感覺到熱乎乎的，就彷彿有着無窮無盡的力量！”
“即便是身在敵後，即便是向那些鬼子卑躬屈膝，他也仍舊認爲他是光榮的，他是一名優秀的我軍戰士！”
“可這一生，他虧欠最多的，他唯獨有愧的，就是自己的妻兒！”
“對於趙家莊的百姓，他已然想盡一切辦法，保護這些百姓的生命，在面對鬼子掃蕩的屠刀之下，他裝作配合鬼子劫掠的方式，避免了鬼子殺人屠村，姦淫擄掠的扭曲行徑！”
“可他卻無法扭轉村裏人對他的看法，可他卻無法掃除身上來自世人對他的罵名！”
“他知道，在他洗劫了村裏人以後，這些罵名，這些唾棄，全部都會累加在他的妻兒身上！”
“他的妻兒，或許永遠都擡不起頭來，或許，將一直被埋在那些堆積成山的罵名之中！永遠無法解脫出來！”
言及此處，周國棟的眼神逐漸深邃。
思緒逐漸飄遠。
周邊的景物，觀衆，在逐漸的淡化。
他再一次跨越了時間的長河，回溯到了大半個世紀以前的抗戰歲月。
再度回憶起了，這位抗戰英雄趙山河的前世今生！
……
還記得那一年，天空飄着白茫茫的雪花。
陰沉沉得天空，根本看不到太陽。
晦暗，陰霾，霜冷。
在這冰天雪地的日子裏。
年輕的周國棟，再度與趙山河碰面接頭。
相比于山河最開始加入軍營時的意氣風發，鬥志昂揚，風華正茂，此刻，趙山河那張小白臉上已然寫滿了哀愁。
愁雲慘淡一片。
眉頭緊皺，情緒低迷，似乎是陷入到了深深地沉痛之中。
這次見面。
沒有情報交接，也沒有制定任務。
周國棟只是聽聞了，趙山河帶領着鬼子的部隊，洗劫了自己的家鄉，知道此刻戰友的心情一定不好。
身在敵後。
戰友的身邊，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完全信任，心裏的憋悶與苦痛，永遠無法與外人言說，永遠無法和任何人分享。
所以。
他來了。
他想安撫戰友，安撫這位潛伏敵後的抗戰英雄！
“能不能和我，喝上兩杯？”
趙山河沙啞着嗓子，如此說着。
在敵後。
趙山河的位置非常敏感，不能離開的時間太長。
一旦被人發現他和周國棟接頭，一旦讓鬼子發現了他的行蹤。
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他不能在這裏久留。
周國棟也同樣如此！
他眼下在我軍中的地位太過重要，也是鬼子的眼中釘肉中刺。
一旦時間長了，很容易被鬼子發現行蹤。
而且。
我軍一向有嚴明的紀律。
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之中，是不能喝酒的，否則很容易酒後誤事。
但今天。
周國棟聽着彼時戰友那哀傷的聲音。
終究還是從桌子下拿出一瓶汾酒，給對方倒了個滿杯。
也給自己倒上一杯。
嘩啦啦。
酒液從瓶中灑落，滾入乾淨潔白的酒杯中。
濃郁的酒香飄了出來，令人心曠神怡。
此刻的趙山河，心情沒有絲毫的放鬆，只有沉重。
他一把握住酒杯，仰起脖子，就咕咚咕咚的喝了個精光。
周國棟沒有說話，而是繼續爲戰友倒酒。
在不聲不響的死寂氛圍中。
一個倒酒，一個仰頭喝酒一飲而盡。
這樣的動作連續重複了七八次。
直至將那一瓶汾酒都幾乎喝光的時候，趙山河的動作停了下來。
周國棟見狀，正要招呼人再送來一瓶酒。
卻被趙山河擡手製止了。
他狀態微醺，眼淚橫流，但還在努力保持着狀態清醒。
“不能再喝了，我不能再喝了！”
“繼續喝下去，我將不再清醒，我將徹底失去理智，對於我這樣的人來說，失去理智實在是太可怕了！”
“潛伏敵後的這幾年來，我連做夢都不敢，就怕夢裏說了什麼夢話，害了我的性命！害了我身邊同志的性命！”
“喝酒？我是不敢的。”
“但今天，我心裏痛苦啊！團長，我這心裏痛的彷彿有一根錐子在拼命的攪合！！”
“我、我就是個畜生！！”
“是我害了村子裏的鄉親們，是我害了我的妻兒，秀娥她、她本不該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