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喜喪
只要從鄉里鄉親的棍棒中沾上一點人氣,
那些不育的婦女就能生出孩子。
如此,旺十九也自然難免此劫,
在每個月的十五日,她甚至都不記得被拖出門外多少次,
甚至有一次她被打得幾乎要喪命,
也依舊沒有爲李家添上一丁。
哪怕旺十九與李公子再三解釋,
旺家人本身便是不能生育的體質,
李公子也依舊沒有斷了念想。
談及生育,李公子宛若變了個人,
他暴躁、易怒,歇斯底里。
比地府中的某些扭曲精怪還可怕。
到最後,李公子似乎是總算不耐煩了,
將他曾經的結髮妻子旺十九,徹底交到了他母親的手中。
李公子自己則是成天與後聘的妻妾膩在一起,開始了逍遙自在的生活。
至此,旺十九對李公子的心算是徹底死了。
可她所要面對的痛苦,卻仍未結束。
臘月初三,旺十九的婆婆李老太,
竟是帶着自己曾經好生歡喜的兒媳旺十九,去了當地廟會舉辦的棒槌會。
半騙半哄地將旺十九帶到了廟會後,婆婆將旺十九的臉用輕紗遮住,隨後便退到一邊。
任由那些個娶不到媳婦的粗漢上前爭搶她,
那些個粗漢也會頭戴一塊遮臉的破布,
一直到當日所有的漢子都已行事,
婆婆纔來將旺十九帶回。
如此煉獄,持續了整整三天之久,反反覆覆。
最後一天,旺十九終於是受不住,在信中留下了一首絕筆:
《滿庭芳·旺氏十九》
蒼山遙望,益州飛渡,尚記旺家十九。
綠窗朱戶,十里爛銀鉤。
今日夢醒何處,棍棒間、脾血橫流。
傷離別,歌樓舞榭,不識舊人愁。
肅州三萬裏,貞鬆勁柏,萬事皆休。
憐肝腸寸斷,魂返益州。
曾幾李君何在?空惆悵、相見無由。
從今後,斷魂千里,夜夜怨落樓。
……
“自那以後,十九妹就再也沒回一封信,
好在那位在此前便預知了十九妹的遭遇,
讓大夫人提前在肅州打點好了人手,甚至將旺家至寶懸魂棺都祭出來了,
這纔好不容易在路旁野狗的嘴邊,將被打得半死的十九妹給搶回來。”
從旺十七的講述中,
葉響等人算是徹底明白了,關於旺家十九的悲慘往事。
原來,旺十九最後竟是打算與李公子同歸於盡。
結果卻是被李公子發現,喊人將她打了個半死,隨意地棄在了路旁。
“既然那位都看上了她,爲何還要讓作爲祭品的十九妹跑去肅州?
放在身邊不是更安全嗎?”
旺六姐有些疑惑地問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
不過那位頒下的預兆,連大夫人都不敢質疑,
恐怕自然有那位自己的理由。”
說罷,旺十七似是累了,喘起了氣。
“哎,十九妹也是可憐,竟然遭瞭如此多得罪。”
旺六姐似是在爲十九妹憐惜,可隨後卻又是話鋒一轉,說道。
“要我說,大夫人說得極對,她這都是自討苦喫!
咱們旺家人從出生便是受到了恩賜,
註定了生生世世就該遵從家規而活,
像我們這種天殘地缺之人,又何必與那些凡人接觸來往呢。
這世上除了大夫人以及那位,就壓根沒有人真心疼愛我們。”
說罷,旺六姐長條狀的蠑螈身影便是在門前一晃,
似是撒嬌一般,埋進了旺十七的身子裏。
“你說,十九妹看起來什麼也不缺,
外貌與常人一樣,那位卻說她最缺憾,她又是缺的什麼?”
“她啊,她缺的是心眼~”
“嘿嘿嘿……”
門外的兩人一陣嗤笑,語氣中全然聽不出半點憐惜。
他們先前對十九妹的遭遇感到的憤懣,都是裝的。
對他們兩來說,旺十九所遇上的事,
不過是他們二人酣暢後的三兩句談資,增添些許情調罷了。
不一會兒,兩道身影又是在門前交織了起來,
不時地還會傳出如鳥蟲輕鳴之聲,迷迭作響。
……
鏘——
興業鏢隊的鏢師們,是被一陣響徹旺家大院的銅鑼聲吵醒的。
而葉響三人卻是整整一宿都沒有安心睡下。
一方面是由於擔心再受到如旺六姐那般詭異的襲擊,
另一方面,也是因爲屋外那精力旺盛的兩人,足足在他們屋外耍了一宿。
管仲此時已是黑着臉站定在房門口,
那兩位負責守夜的鏢師屍首,此時已然不見了蹤影。
顯然是被旺十七給處理掉了。
人是在旺府中死去的,管仲自然打算向旺家問罪。
“管鏢頭,就憑昨夜的見聞,你當真覺得旺家會給你說法嗎?”
聽到林生的勸阻,管仲低頭,黑着臉沉吟道。
“那爲何昨夜二位不願出手?
我們三人聯手,對方不見得能是對手……”
林生走到前方,冷哼了一口氣,說道。
“首先,管鏢頭你要明白一件事,
我們沒有保護你手下的義務。
我與葉問兄答應你的,始終只是護鏢而已,
如今鏢件已到,我們之間的約定也算是了結。
況且這世上未知的險惡如此之多,
修爲再高的修行者稍有不慎也會着道隕落,
更何況是我們這類新上跳板的修士。”
葉響明白,林生所言也並非無理,
昨夜的旺六姐,根本沒有透出半點“老仙”的氣息,
或許他們三人一同出手,輕而易舉就能將之解決。
但之後呢?
他們根本沒法保證旺六姐是否有着其他後手,
貿然動手不僅會打草驚蛇,更是相當於得罪了整個旺家。
更何況聽此前旺十七所言,他們旺家還受到一位神祕存在的庇佑。
在不瞭解真相之前,光憑一腔熱血,衝動行事,只會死得很快。
這世上太多的詭異存在,若不是真動上手,
根本沒有人能猜到對方的手段。
哪怕是修爲再高的大能,動起手來,也要見識一番對方的能耐。
稍不留神,極有可能陰溝裏翻船。
“我看你是壓根沒打算幫忙!”
管仲怒吼出聲,
這一路走來,隨着鏢隊死傷過半,他對林生積壓的負面情緒越來越重。
被管仲當面吼着,林生的臉色也是變得陰晴不定。
就在管仲、林生兩人相持不下的當口,
又是一道銅鑼聲響了起來,生生打斷了兩人即將爆發的爭執。
“大年初二,回孃家嘞,大年初三,奔喜喪咯!”
屋外傳來一聲尖銳的唱詞,似是有人提着嗓子在吆喝。
從屋中走出,轉眼望去,
葉響發現,
此時的旺家大院較之昨晚,已是徹底換了模樣。
白玉棺材被平整地架在一處大紅色八角仙台上,
仙台上方橫擺着一方紅木長桌,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水果,還燃着數根長香。
而在大院正中,此時已是擺滿了紅紙鋪着的圓桌,
每桌都能坐下十人,一旁更是候着兩位家丁,足足排了九大桌。
順着視線掃去,他們也看見了先前敲打銅鑼之人。
那是個臉上長滿了面腸般肉囊的中年男人,
他的眼睛鼻子全都聚在一塊,被那些肉囊給擠到了深處,叫人看不分明。
男人一邊敲着銅鑼,口中一邊尖聲吆喝着。
“大年初二回孃家,大年初三奔喪來!
宴請鏢師二十座,歡天喜地笑顏開!笑顏開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