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樓現
隨着怪響從旺十九的喉嚨中傳來,
她的喉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脹大。
葉響等人能夠清晰地看到,在旺十九的皮膚之下,正不斷浮現出詭異的輪廓。
嘔的一聲,
旺十九先是向外噴出一口酸水,
隨後她便是再也把持不住,猛然仰頭,張開了嘴巴。
噗嗤——
旺十九的嘴中,緩緩扒出了一雙陰森慘白的手臂,
那雙手臂上方沾滿了溼滑的粘液,不見皮膚,唯有呈黑紫色的血肉。
手臂剛一出現,便粗暴地躁動起來,
似是迫不及待想要出生的“胎兒”,抓着旺十九的上下顎,猛然向外掰開。
咕嚕——
又一陣怪異的摩擦聲從喉嚨中響起,
因爲過度疼痛,旺十九那兩顆漆黑無光的眸子,好似死蟹的眼珠般,圓瞪而出。
兩道黑紅色的血淚,此時也是順着空落落的眼眶滑落而下。
身上的異變正在發生,旺十九卻仍舊保持着“活着”的狀態。
哪怕此時她已是一具活屍,也依然會對肉身傳來的疼痛,產生條件反射的反應。
嘎……
骨頭斷裂的聲音響起,
旺十九的嘴巴,被那雙最先出現的手臂掰開老大,
她的上下兩半腦袋,此時也是被手臂整個撐開,似是完全斷裂了開來。
那些在她皮膚底下游走的輪廓,
此時也開始順着她的脖頸不斷上攀,
緊跟着第一雙手臂的出現,一雙又一雙的手臂,從旺十九的嘴巴中相繼爬出。
那些手臂互相抓着,爭先恐後地在拘鬼牌的擊打下向外爬着。
在旺十九的口中,此時已是擠滿了攀爬而出的手臂,
她的嘴角都被撐裂,從中不斷溢出胃液與血液的混合物,卻只能發出嗚嗚的慟哭聲。
藉着旺十九的上下顎作爲支點,
那些手臂的“主人”也終於從旺十九的口中爬出,
那是一具具被剝了皮的“人”。
它們渾身沾滿了血色的粘液,冒着煞人的怨氣,
卻有着接近於“人”的長相,且相貌之間各有不同。
有的“人”面部猙獰,神情兇惡,
手中或是捏着滴血的拳,或是持着帶血的鏟子、鋤頭、鐮刀等物。
有的“人”則是臉前蓋着一張面具,渾身赤膊,
下身拖着一隻只血腥可怖,張着血盆大口的不可名狀之物。
這些“人”,都是旺十九長久以來一直積壓在體內的怨氣!
日積月累之下,它們早已與旺十九痛苦的記憶捏合在了一塊,根深蒂固,變作了實體。
在拘鬼牌的痛擊中,它們終於捨得從旺十九的體內爬出。
雖然此時離開了宿主,但在它們身後,依舊連着一根根血色的“臍帶”。
離開旺十九體內後,那些怨氣化作的怪物,
便是對着四處嘶吼了起來,使得聽者心頭都是泛起了一股子沒來由的怨念。
見着那些化作人形的怨氣,吉祥天母雙眼反倒是亮了起來。
“這纔是我煞費苦心培育而出的戠羌,這纔是你該有的怨氣啊,純正的怨氣!”
說罷,吉祥天母便是遙遙一指,拘鬼牌立刻朝着那些“臍帶”猛然拍下,
連接着怨氣與旺十九的“臍帶”脆弱不堪,在拘鬼牌的拍打下立刻斷成了數截。
“臍帶”被斷開後,那些怨氣怪物立刻抱頭慘叫了起來。
它們似是也意識到了不對,想要迅速爬回旺十九的身體之中。
可還未等它們有所動作,在它們身上,便是不斷鼓起了一個又一個的血泡。
血泡在怪物身上不斷地爆裂開來,引得怪物們慘叫連連。
在持續不斷的爆裂聲中,怨氣怪物變成了一股股紫黑色的氣霧,剛一出現,便被一旁的拘鬼牌吸入其中。
進入到拘鬼牌內部,那些氣霧立刻在拘鬼牌的牌面上擠出了無數個鼓包,似是還想要逃離出去。
可吉祥天母又怎麼會隨他們逃離。
只見她對着拘鬼牌猛地一指,一陣紅芒便是從拘鬼牌身上閃過,
那些原本還在鬧騰的氣霧,便是在轉瞬之間,徹底被鎮壓了下去。
它們在牌面上變作了一顆顆呲牙咧嘴,不斷遊走的骷髏紋理。
隨着被吸入的怨氣越來越多,拘鬼牌上所刻畫下的紋理也是越來越深。
原本在其上方浮現的淡淡微光,此時也是變得格外亮堂了起來。
見着拘鬼牌此刻的模樣,吉祥天母終於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口中嗡嗡唸叨了起來。
“嗡,惹惹若惹扎巴拉,啊速昧嗼覺,扎扎——”
隨着吉祥天母的唸叨聲,拘鬼牌便是劇烈顫動起來。
嗡鳴聲中,拘鬼牌從吉祥天母面前猛然掙出,浮現在了溶洞的穹頂處。
吸滿了怨氣的拘鬼牌,此時在半空中忽大忽小地變化了起來。
其表面的顏色,也是在七彩之間變換着,顯得格外扎眼。
嗤——
一聲怪響傳來,懸於半空中的拘鬼牌如同漏氣一般,釋放出了大量的紫黑色煙氣。
伴隨着那陣煙氣,一道道身披輕紗的白影天仙,便是從拘鬼牌中飄然飛出。
它們在空中如潭中之魚般自在飄蕩。
天仙們有的手持琵琶,有的手捏二胡,
有的則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手捧玉壎吹奏起來,剩下的則是柔美地憑空飛舞起來。
奏樂歌舞,恰似天仙下凡間,卻是森森白骨髏。
輕紗之下,唯有森森白骨,
而那些天仙的腦袋,也是一顆顆白骨骷髏頭。
儘管那些天仙不斷彈撥吹奏着手中的樂器,
葉響等人卻是聽不見半點聲響,與之相反,此間寂靜極了。
“聚!”
隨着吉祥天母輕喝一聲,
那些個在空中飛舞的白骨天仙,便是開始繞着拘鬼牌,交錯飛舞了起來。
另一邊,葉響等人身旁四壁間的血色柳枝,此時也是猛然騷動起來。
無數血柳捲動而出,將地上陰屍,以及遠處的旺家人紛紛捆起,扯向了高空。
一時之間,險象環生。
葉響與林生雙雙出手,方纔在這輪血柳的暴動之下,護住了衆人。
在他們眼前,那些血柳甚至破開了溶洞的穹頂,
從地面之上,抓來一個個慘叫着的蒼山鎮鎮民,
那些鎮民滿眼驚慌,似是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在血柳的糾纏之下,他們被一同拋飛到了半空之上,落入了那些個正在演奏無聲之樂的天仙身旁。
剛一經過白骨天仙身側,無論是人或是陰屍,
他們身上的皮肉,便是如同被剝開的衣衫般自然地脫落。
“啊啊啊啊啊!!!”
原本寂靜的溶洞空間,此時徹底被慘叫的人聲填滿。
這些個凡人們,只能眼睜睜看着血肉從自己身上整塊整塊地脫離,卻是什麼也辦不到。
血肉分離,白骨森森。
那些死去沒有多久的屍身白骨,此時卻是隨着天仙,在空中飄蕩了起來。
而那些從人體被剝離去的血肉,
則是全部落進了血柳在下方編織而成的基座中。
血柳在吉祥天母的指揮下,
早早地聚集到了白骨天仙的腳下,生出菌絲不斷粘合起來。
隨着菌絲粘合,一處由血肉織成的基座,便是在半空之中成型。
基座之底,不同的血肉被強行粘合在一塊,不斷地浮現出一道道慘死的人臉,
其中既有臉上蓋着“貼加官”的旺家人,也有死去的鏢師,以及蒼山鎮的鎮民。
這些,都是被溶洞吞噬了生命的人,而此時,它們都共有一個名字——餼牽。
“餼牽爲基,戠羌爲奴,擇日登仙!”
看着眼前的血肉基座,吉祥天母捧起雙手,迫不及待地喊叫道。
隨着白骨天仙在空中不斷地舞動,
拘鬼牌中又是散出了一陣怨氣,飄散成霧。
紫霧之中,一座若隱若現的前朝塔樓,便是緩緩出現在了血肉基座之上。
那座樓宇乍看之下,僅有五層高,
可等葉響深看下去,卻又覺得那座樓宇有着百層之高,
層層疊疊的樓宇,似是鏡花水月,越壘越高,
似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直通到霧氣深處,肉眼不可察的神祕之所。
怨氣繚繞,白骨飛仙,血肉築基,黃鶴樓現。
見着那座若隱若現的樓宇,吉祥天母當即咧嘴大笑道。
“仙人乘鶴,登樓飛昇。哈哈哈哈哈,今日我便要重拾仙階,迴歸天庭!”
說罷,她便是迫不及待地揮動起紅柳構成的“羽翼”,朝着那座樓宇飄然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