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噩夢(2)
一道倩影也是從屋外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嬌弱地跌進了葉生的懷裏。
“夫君~!我終於回來了,外面好黑,好冷,我好疼啊!”
扶起踉蹌間跌倒在自己懷中的女人,葉生徹底愣住了。
因爲此刻在他懷中的女人,正是自己的結髮之妻——吉祥氏。
只是她此時的模樣,卻是儼然不能再稱之爲“人”了。
在吉祥氏的周身之上,葉生沒有找到任何的肌膚。
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身的血肉筋膜,
血肉筋膜間,肌肉與脂肪的紋理清晰可見,
吉祥氏此刻的模樣,更似是一截臘月懸於房梁外的臘腸。
“爲什麼……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抱着懷中被剝去皮囊的夫人,葉生頓時感到心如刀絞,淚水情不自禁地奪目而出。
看着那一張與吉祥氏極其相似的人面皮囊,葉生已經知道發生了何事。
有人潛入了旺府之中,將自己的愛妻——吉祥氏的皮給生生剝了下來!
“到底是誰!是誰害了你!”
葉生憤怒地攥緊了拳頭,問道。
在他懷中的吉祥氏,此時卻是沒有回答他的問話。
而是呲開那張滿是血肉筋膜的嘴,輕聲細語地說道。
“誰害得我並不重要,沒事的,夫君。
哪怕我失去了外皮,我也會生生世世與你親近的。
只要你願意一輩子陪着我,便是好的。”
說着,吉祥氏便又是將自己的腦袋向着葉生的懷中,緊緊地靠了上去。
她緩緩伸出手臂,輕輕撫着葉生的臉頰,似是在替他擦拭淚水,又像是在安慰着他。
不時間,還有着血肉碎塊從她的臉頰上脫落,如爛泥一般。
隨着吉祥氏的動作,她口鼻間透出的氣息也是愈來愈少,
氣若游絲,奄奄一息。
“嗚啊啊啊!”
葉生痛苦地捂着腦袋,
一邊慟哭着,一陣劇烈的疼痛,也是從葉生的腦海中掀起。
在他的腦海中,似是有着什麼肉眼不可察的界限,正隨着他愈發痛苦的情緒撕裂開來。
啪——
葉生的臉頰被吉祥氏血肉模糊的手掌捧起,她的眼中流轉着異樣的光,說道。
“夫君,不要再去追究此事了。你只要答應我,讓我永遠陪着你,我便已經足夠了。”
看着吉祥氏眼神中的光,葉生只覺得眼下,自己什麼也不願意再想。
摒除腦海中的所有雜念,他只想讓自己心愛的妻子留在自己的身邊。
隨着他發自本心的念想,腦海中的那股刺痛感也是如退潮般消散。
那原本險些要被撕裂開的界限,也是徹底消失不見。
“我該怎麼做?”
他癡癡地看着自己眼前的吉祥氏,問道。
吉祥氏緩緩擡起正在滴血的手指,
指向了先前被葉生嫌棄地推到一旁的人面皮囊,溫柔地撫摸着葉生迷茫的臉頰,說道。
“把我的皮囊揀回來吧,夫君。”
見着葉生乖乖地將那捲落在地上的人臉皮囊拾起後,
吉祥氏便又是含情脈脈地望着葉生,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命不久矣,若是你想讓我永遠陪在你的左右,夫君,你就吃了我吧。”
說着,吉祥氏的那張人面皮囊便似通了靈一般,忽地飛竄到了葉生的面前。
皮肉翻卷間,人面皮囊便將自己變作了一卷長幅血肉畫卷的大小。
“吃了我。”
吉祥氏的聲音宛若有着魔力般,在葉生的耳畔迴盪。
他眼中對吉祥氏的愛意愈來愈濃,
漸漸地,葉生回憶起了自己從小便在蒼山鎮中生活的往事。
一路走來,諸多記憶都已模糊,可他對吉祥氏的記憶卻是愈發清晰起來。
咕嚕——
不知不覺,葉生已經在回憶中失去了雙眼的聚焦。
他大張着嘴巴,任由那幅自己妻子皮囊翻卷而成的血肉畫卷塞入自己的喉嚨中。
感受着吉祥氏的皮膚,在自己喉嚨間摩擦傳來的溫度,
葉生的雙目間,也是逐漸被奇異的神采覆蓋。
一陣艱難地吞嚥後,葉生擦了擦自己的嘴巴,對着自己懷中笑着死去的妻子說道。
“是啊,夫人,我們要生生世世在一起,哪怕剝皮抽骨,也永不分離!”
說罷,葉生便是渾身不住地顫抖了起來,一股股暖流不斷涌出。
“啊啊啊啊啊!夫人,我感覺到你了,你就在我的體內!”
一邊大聲暢快地呼喊着,葉生將懷中死去的吉祥氏抱得更加緊密了。
就在葉生完全沉浸在與吉祥氏的神交之中時,又一陣熟悉的聲響傳來。
咚、咚、咚——
這類似重物撞擊的聲響同樣來自屋外。
望向屋外深邃的黑暗,葉生心知肚明,
這聲音的來源,或許就是殘忍殺害自己妻子,剝下她的皮囊的“罪魁禍首”。
再度低頭,葉生卻是發現,自己此前抱在手中的吉祥氏屍首,竟是消失不見了。
那道由“罪魁禍首”造出的聲響,也是將葉生已經遊離的意識,再度拉拽了回來。
“又是這樣,到底還要做幾次這樣的噩夢,你才能繞過我!”
緊攥着手中的木如意,葉生終於站起身來,向着屋外走去。
當那幾聲突兀的聲音從屋外傳來時,
葉生便是已經徹底反應過來,這是自己靈覺所產生的噩夢。
因爲這樣的噩夢,已經困頓了他接近三十餘年。
此前他還渾然不自覺自己是在靈覺之中,一直到此刻,他終於是徹底清明瞭過來。
按照往常的慣例,只要他一直老老實實地待在屋中,屋外的響聲總會過去。
在那之後,他就會從噩夢中醒來,甚至逐漸淡忘夢中的事物。
可這一次,他卻做出了新的選擇。
他想去看一看,這殺死了自己愛妻的“罪魁禍首”,究竟是何人!
與此同時,他的腹部也是燥熱起來,耳畔不斷傳來吉祥氏淒厲地控訴聲。
她不斷地告誡着葉生,不要出門,一切都會過去。
咚、咚、咚——
隨着葉生的靠近,屋外傳來的聲音越發清晰。
那是如同木魚,又像是晨鐘的嗡鳴聲,
讓葉生耳畔來自吉祥氏的告誡聲變得越發淡薄,直至再也聽不分明。
終於,在嗡鳴聲中,葉生跨過了被洞開的門扉,進入到了一處奇怪的大殿之中。
在那個大殿中,形形色色跪滿了或是光頭,或是蓄髮之人。
他們都是手捧着經文,正在不懈赤忱地念着經。
咚、咚、咚——
在高大威嚴的佛像之下,葉生看見了一個背對着自己的光頭僧侶。
對方身穿一件破爛的百納袍,背對着自己。
正用腦袋向着面前一顆巨大的木魚磕去。
咚——
隨着僧侶的腦袋砸下,那巨大的木魚中,便是傳出了一陣劇烈的嗡鳴。
隨着嗡鳴聲響起,那僧侶的兩攏寬大的袖袍中,也是不斷掙扎着爬出黑色的觸鬚。
黑色觸鬚如同鱔魚般在空中掙扎舞動着。
不知爲何,葉生在看見這些觸鬚時,體內卻是沒來由地傳來一股飢餓感。
嗡——
僧侶再一次猛地將腦袋朝着木魚磕去,
他的整個身子,都隨着嗡鳴聲顫動了起來。
僧侶掙扎着站起身,緩緩扭過了腦袋。
葉生總算是看見了那人的臉龐。
那是一張生滿了詭異觸鬚的臉,
那是他葉生的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