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山野孤村騾偷食
蒼江以北數百里,一處山村外。
一頭巨大的騾子悄然從林中探出頭來,微微皺起溼潤的鼻頭,口中緩緩吐着蛇信。
此刻,它像個小賊一般,輕蹄輕腳地朝着面前的一大簇蕨菜田地靠近着。
此時距離元宵已過半月,最冷的時節已然過去,空氣中也是帶着一股初夏的燥熱。
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在地上一簇簇成團的蕨菜,
都是冒出了鮮綠嫩黃的葉芽,即將步入成熟階段。
可至少在今日,它們怕是永遠成熟不了了。
四處環顧確認無人後,那頭騾子便是張開大嘴,
將那一排排鮮嫩的蕨菜推了個乾乾淨淨,一株也沒有落下,形同犁地。
大快朵頤着的騾子並沒有注意到,
在自己身後,那道用於澆灌的溝渠下方,此時正趴着一位面色黝黑的童子。
見着那頭有着種馬大小的騾子再度出現,那名童子立刻從溝渠中爬了出來,大聲叫嚷道。
“來人吶!那頭怪騾子又來偷蕨菜吃了!”
聽到來自童子的喊話,山村內立刻便是衝來了數十個手持鐵器,怒氣衝衝的村民。
他們一邊大聲叫罵着,一邊拿着手中的鐵器將騾子圍在了中央。
將騾子團團圍住後,村民們卻是無一人敢上前。
因爲這頭騾子長得實在是太古怪了。
它分明就是一頭騾子,個頭卻有着種馬的大小,渾身上下都是生滿了壯碩的肌腱。
這般景象,給人一種若是貿然上前,很可能會被對方一騾蹄子撂倒的感覺。
見着村民們與那頭騾子陷入了詭異的僵局,似是爲了給村民們壯膽,
一位中年男子率先向前邁出了半步,他與那名童子有着三分相像,似乎是父子關係。
男子從腰間抽出一柄腰刀,哆哆嗦嗦地朝着騾子就是一刀刺下。
“偷菜賊!去死啊!”
哐當——
腰刀鑿在騾子的肉身上,卻是發出一陣鐵石交接之響。
男子定睛一瞅,整個人都傻眼了。
自己先前鑿擊的部位,
僅僅是在騾子的肌肉上留下了一道白痕,連騾子的皮毛都沒有傷到。
腰刀彷彿砸中了一塊鐵皮板,不僅沒讓騾子受半點傷,甚至還震得男子虎口發麻。
“哼哧——”
就在男子對眼前的狀況感到意外不知所措時,
一旁的騾子,卻是哼地一聲從鼻尖噴出了兩道氣息,似是有些怒了。
就在此時,一道人影急忙從樹林中竄出,擋在了男子與騾的正中間。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啊。”
說話的正是在山野中風餐露宿多日的吳所爲。
他身上此時穿着一件破襖,因爲天氣轉熱,其中棉絮都是給他掏了出來。
見着吳所爲一邊說着話,一邊安撫起騾子,
男子這才意識到,眼前的這人,
好像完全不把自己這些人放在眼裏,而是害怕那騾子更多一些。
“這是你的騾子?!
近些年天氣無常,我們蠻村能在山間種些蕨菜已是不易,
你這騾子倒好,接連兩日來我們這偷蕨菜喫,甚至還把地給犁壞了!”
聽到男子的責難,吳所爲有些爲難地答道。
“咳咳……其實吧,我和這騾子,真不熟!”
說罷,吳所爲便是察覺到身後一寒,原來是他那騾子正凶悍地瞪着他。
吳所爲騎虎難下的當口,樹林中緩緩走出了一位光頭男子。
他身上披着一件破爛不堪的百納袍,看模樣應該是個落難和尚。
和尚身後揹着一口巨大的漆黑木箱,
但無論怎麼看,男人都覺得那黑木箱像極了棺材。
“這位施主,實在抱歉。
是我們家騾子不懂事,給你們添麻煩了。”
說罷,和尚便是從自己懷中取出了一些細碎的銀錢。
“我這裏有些碎銀,就當作是我們的補償了,你看如何?”
見着和尚手中的碎銀,村民們眼睛都直了,連忙收起手中的傢伙,
圍攏上前,想要從和尚手裏接過銀錢。
直到爲首男子冷咳一聲,那些村民方纔收手,靜靜地退到了一旁。
“行,看在你是出家人的份上,
作爲蠻村的村長,我向龍虎就勉強原諒你們了。”
……
望着接過錢財,帶着村民們興高采烈回村的向龍虎,吳所爲方纔開口。
“葉響,咱們在山野間混跡這麼久,
好不容易尋到一處村落,爲何不借機進去整頓一番呢?”
這一路上,葉響一直在潛心練習刀法,專心致志,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身上的埋汰。
倒是吳所爲最先扛不住了。
說着,他便是平舉着手臂嗅了嗅自己身上的酸味兒,皺起了鼻頭。
哪怕是偶爾能借着山泉梳洗,他也有些架不住自己形同野人的這幅扮相了。
“我覺得這村子有古怪。”
聽到葉響的話語,吳所爲立刻睜大了眼睛,問道。
“啊?我怎麼沒看出來?”
在前段日子,他已是知曉了自己有了修爲,能看到一定詭異的存在了。
因此,聽到葉響如是說,
他便是下意識地以爲,葉響是看出了對方身上的詭異存在。
“倒不是那些村民身上存在詭異,
只是那個村長向龍虎手中的腰刀,
我在蒼山鎮曹廣達府上曾經見過,那恐怕是官家的佩刀。”
葉響可以肯定,先前他分明看見了那柄腰刀柄處,用規整的字體篆刻着“照膽”二字。
一個文化水平有限的山村村長,不大可能做到如此程度。
況且鑽研刀法這半個月來,葉響也是對刀有了更深的理解。
從向龍虎刺騾時的動作一看便知,在這之前,他從來沒用過那柄腰刀。
這顯然是一柄屬於他人的佩刀。
這柄腰刀本身,便是一大疑點。
接着,葉響又是說道。
“而且,剛剛來的那羣人裏,你可曾看見有女人,或是老人?”
“謹慎些,總是沒錯的……”
葉響說罷,便是率先扭身準備離開。
經歷了蒼山鎮一劫後,葉響對於這些人羣聚集之處,變得更爲謹慎了。
有人的地方,或許就存在着妖邪與陰謀,
既然如此,不如再謹慎小心一些,避世而行。
同時,他也並不認爲,這一處山村中會有能夠救治林生的辦法。
鐺鐺鐺,鐺鐺——
就在兩人即將離開村落的同時,一陣搖鈴聲悠然響起。
緊跟着的,是一首打油詩。
“騾食蕨草根,僧侶遇刁難。銀散闢爭鬥,臨行又欲還。”
開場詩一結束,又是一陣丁零當啷地搖鈴聲響起,
隨後又是驟然冒出了一道尖銳如公鴨般的人聲,吆喝道。
“書接上回!爲了救活棺材裏的林生道士,
那葉和尚是一邊練着刀法,一邊跟着老吳與騾子繼續趕路
可他們不知道,不知道能幫他們的人,就在那燈火闌珊處……”
聽到此處,葉響與吳所爲的身形皆是一僵。
“葉響!這人……這人嘴裏唸叨的,好像就是我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