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葉公子赴鴻門宴
顧青的告誡聲還殘存在風中,此刻處處危機的蓬萊島卻容不得葉響再多思量。
在殿外又是調息片刻,葉響終於踏出巍峨的大殿。
手腕處的罔聞骨指向東南方向,遙望過去,那裏是成片的宮廷建築,似是帝王寢宮。
沿着大殿的百級階梯走下,葉響忽然聽到天邊的無支祁發出一陣猛烈的尖嘯。
那一瞬間,整個王城宛如一頭甦醒的巨獸,發出骨骼錯位的脆響,令人毛骨悚然。
朱雀大街上,磚縫間滲出的暗黃色黏液越發稠密,彷彿某種生物的脂肪或是血液。
牆面如同活物般蠕動、重組着,時而鼓起,時而凹陷,彷彿有無數生靈在其中掙扎。
原本規整的屋檐,緩緩增生出尖銳的骨刺,垂落的銅鈴隨風盪漾,傳出若有若無的哀怨聲,不寒而慄。
葉響拾級而下,立刻注意到沿着東南方向的天街,有着一排人羣正在列隊行進。
走在最前排的是一羣穿着司禮監藍衫的太監,他們的脖頸長如蛇身,在空中擰成一道道“之”字形,詭異的齊整。
一盞盞冒着昏黃燈火的燈籠,從他們的後頸貫穿而出,燈籠裏藏着一隻只正在不斷開合嘴脣的小人,唸唸有詞地背誦着《女誡》,聲音格外尖銳。
隨着這些司裏監太監的腳步,磚縫裏的血肉緩緩擠出一朵朵紫黑色的曼陀羅花,花瓣綢緞般柔軟,花蕊中卻擠滿了密密麻麻的牙齒,不斷複誦着某種晦澀難懂的囈語。
似乎察覺到葉響的注視,行進的隊伍忽然全部止住了步伐,隨後整齊劃一地朝着葉響方向扭身看來。
“娘娘今日壽辰,特設壽宴,宴請宮中羣賢入宮一敘,請公子赴宴!”
“請公子赴宴!”
“請公子赴宴……”
儘管眼前的景象格外詭異,可隊列中這些怪物卻好像沒有攻擊性,他們見葉響不爲所動,也不再堅持,而是自顧自朝着東南方向列陣走去了。
在隊伍最後方,葉響保持着一定距離緩緩跟隨着。
手腕上的罔聞骨骨節收緊,刺骨的寒意傳來,清晰地指向了隊列正在行進的方向。
那是一座位於皇宮東南面的金頂建築。
“這位大人……”一個只剩半張臉皮的宮女悄無聲息地行至葉響面前,她的模樣格外瘮人,胸前的對襟竟是由腸管系成,散發出陣陣腐臭,只見她畢恭畢敬地向着葉響端來一個食盒,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可要嚐嚐新貢的荔枝?”
說着,她掀開食盒,裏面盛着一顆顆跳動的心臟,每顆心臟上都佈滿了荔枝般的紋路,彷彿在昭示着它們曾經鮮活。
葉響眉頭緊皺,他沒有理會宮女,繼續向前走去。
直到途經一處水池邊緣,先前想要給葉響送出荔枝心臟作爲喫食的宮女再度回頭,就好像她們一直知道葉響跟在身後。
“太液池到了,公子若是累了,可在此稍作歇息。”
“奴婢們需前去採些瓊脂蜜露、彩蓮粉藕,爲一會兒的壽宴備些材料。”
說罷,宮女們就三兩成羣地撩起裙襬,赤足朝着池水中奔去。
若是拋開池中漂浮着的數百具宮裝女屍,葉響興許還會覺得這樣的畫面有些美好。
池中的女屍因爲長期飄在池水中,面容早已蒼白如紙,卻未見半分腐爛痕跡,反而從髮鬢間長出了嬌豔的荷花。
只是那些荷花的根系卻殘忍地穿透了宮女們的天靈蓋,深深紮在顱腔中,彷彿在汲取最後的養分。
微風吹拂,那些下池採藕的宮女們一邊嬉鬧着,一邊嫺熟地將荷花從顱腔中拔出,一邊從懷中取出剪子,銳利的剪子觸及屍身就會破裂開來,露出裏面白花花腫脹着的,毫無血色的肉段。
宮女們將手探入水中,抓住那些“藕”,用力一拔,伴隨着令人作嘔的聲響,一具具肢體殘片就被拉出水面。
隨着藕段在池邊越壘越多,遠處也傳來了一陣悠長的鐘聲。
站在隊首的一位太監忽然站定,高聲喊道。
“吉時已到——”
聽到這話,正在採藕的姑娘們紛紛露出詭異的微笑,那笑容看不出喜悅,只有無盡的瘋狂。
她們紛紛解開衣衫扣帶,露出蒼白的身體,毫不猶豫地朝着池底涉去。
水面逐漸沒過腳踝、膝蓋、腰間、腦袋……
水面上不斷泛起黑色的漩渦,宮女們在水中卻沒有絲毫掙扎,竟任由池水將自己活活溺死。
與此同時,池底也浮現出一朵朵嶄新的荷花,它們迅速選擇到了適合自己的落點,隨後用尖銳的根莖扎入宮女的口鼻,或是身上任一有眼兒的地方,開始紮根生長。
很快,那些荷花便是染上了鮮血,茂盛生長,穿透頭骨,冒出水面,綻放出新一輪嬌豔欲滴的花朵。
人羣中快步走出幾位手裏提着玉壺的侍從,他們將玉壺接上那些新生出來的蓮花花瓣,謹慎地接下那些花瓣上溢出的晶瑩水珠。
“壽宴就要開始了,動作都麻利些!”司禮監隊首的官員將手中的銅鑼舉起,用力一拍,聲音尖銳得如同用指甲刮擦銅盆,令人頭皮發麻。
所有怪物同時轉向寢宮方向,動作整齊劃一,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操控着。
御道兩側的槐樹,突然裂開樹皮,露出內部螺旋排列的牙齒,葉響注意到那些樹洞深處,隱約有什麼視線閃爍,如同神祕的眼睛在窺視着他。
不知跟在隊伍後方走了多久,終於,葉響來到了那座寢宮面前。
隊列不再前進,而是在葉響身前分成兩列,似乎是在等他進入寢宮。
罔聞骨的指向愈發明確,直指眼前寢宮,儘管知道此間存在詭異,可葉響爲了得到星泉獸血,此刻也不得不上了。
擡腳上前,剛一走上階梯,那漢白玉臺階就開始融化。
原本潔白的臺階表面,一團團肉瘤凸起,密密麻麻,如同無數隻眼睛凝視着他。
“吱呀——”殿門轟然洞開,一股濃烈的腥甜霧氣撲面而來,讓人幾乎窒息。
隨着遮掩視線的粉色霧氣散去,葉響終於看見了殿內的情形。
九十九盞人皮宮燈高懸殿中,那些燈罩都是用少女麪皮縫製而成,少女的睫毛還在微微顫動。
殿內共擺着三百六十張紫檀案几,每張案前都坐着形態各異的賓客,席位前方還擺着各自的官職名稱。
隨着葉響推門而入,那些正在案几上俯身喫喝的人影紛紛側目,坐在靠近寢宮較內側的工部尚書緩緩站起身來,朝着葉響點了點頭,彷彿兩人認識一般。
只見工部尚書的下半身與魯班鎖融爲一體,榫卯關節處滲出黑色液體,散發出刺鼻的氣味。
他的雙手機械地擺弄着魯班鎖,每一次動作都伴隨着痛苦的呻吟。
戶部侍郎的算珠長在肋骨上,撥動算珠時,都會扯出血淋淋的肉絲,他的臉上卻掛着詭異的笑容,彷彿在享受着這痛苦的過程。
大部分官員此時都已紛紛起身,舉起手中的杯盞,朝葉響點頭示意。
與此同時,葉響注意到中央的一道屏風,屏風中忽然傳來一道陰柔的女人嗓音。
“平日是怎麼教你們的,貴客來了也不打聲招呼,還不快給貴客上座~“
隨着女人的吩咐,那些神態各異的官員們竟紛紛低頭,齊聲高喊起來。
“恭迎玄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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