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很像之前她甩手腕上的困靈鎖時發出的聲音。
雲檸懵了一下,一時有些分不清這是夢還是現實。
她實在困的不行,就黏黏糊糊地哼唧了一聲,半坐起身,右眼睜開了一條小細縫兒,眯着眼睛朝牀尾看去。
正好和牀尾的秦溯打了個照面。
秦溯半跪在牀尾,指尖搭在她腳腕處,在她看過來時,整個人像是愣住了一般,半晌沒有動。
雲檸眨眨眼,聲音裏帶着濃濃的睏意:“你在幹什麼?”
說着,她打了個哈欠,腦子昏昏沉沉的,彷彿一團漿糊,根本沒辦法思考。
等了一會兒,見他還沒動靜,雲檸纖長細密的睫毛輕輕一顫,硃紅的脣瓣張合,剛要開口,突然感覺眼前金光一閃,整個人瞬間就暈了過去。
夜風漸盛,將牀榻上的紗織牀幔吹拂的飄動,燭影微晃,牀榻上的曼妙身影隱隱綽綽。
許久之後,秦溯半闔雙眸,掩去眼底的羞惱,低頭繼續解雲檸腳腕上的困靈鎖。
待那條淺金色的鏈子解開,秦溯擡眸看了眼牀榻間沉沉睡着的少女,目光在她過分漂亮的眉眼上掃過。
一條深色毛毯突然兜頭罩下,將睡相不怎麼老實的少女嚴嚴實實地裹了進去。
秦溯彎下身子連人帶毛毯一起抱了起來,走入撕開的虛空裂隙中。
雲上天宮。
院外的禁制對於秦溯來說猶如空物,他腳步絲毫未停,徑直走進了院子中。
進了房間後,秦溯本想隨手將懷中的少女丟到牀上,但鬼使神差地,他動作頓了一下,然後輕輕將人放在了牀榻上。
等回過神,想到剛纔他做了什麼,秦溯眉宇間浮現一抹羞惱,身影瞬間就消失在了房間裏。
清晨,朝陽初升,燦金色的光輝自窗櫺灑落,照亮了房間一角。
窗臺上,晨間的薄霧凝聚成珠,盈在青翠欲滴的草葉之上,搖搖欲墜。
耀眼的光線晃在雲檸眼睛上,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模糊的視線中,周圍的一切是那麼的熟悉。
雲檸愣了一下,意識迴歸,徹底醒了過來。
她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回了雲上天宮。
雲檸呆住。
她想到昨晚睡着前許的那個願望,喃喃道:“夢、夢想成真了?”
牀頭隨意地擺着兩塊靈石和一個巴掌大小的通行令牌,令牌邊上,是一個金色的靈獸袋。
雲檸激動地喊了系統一聲:[系統,你在嗎?]
系統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回到雲上天宮,雲檸原本一直緊繃着的心絃驀地放鬆了下來。
這時,外面的門被人敲響,章小小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阿雲,阿雲?”
“你起了嗎?快遲到了。”
雲檸揉了揉眼睛,應了一聲:“馬上馬上。”
說着,她正要從牀上起來,突然發現自己身上還穿着之前的那件淺藍紗裙。
雲檸愣了一下,連忙從儲物戒中拿出雲上天宮統一發的道袍穿上。
推開門出去時,雲檸猶豫了一下,沒有用“假面”。
秦溯已經認出她了,所以沒必要再用“假面”了。
雲檸還將靈獸袋裏的系統、巢晨巢星還有灑金全都放了出來。
這段時間它們一直躲在靈獸袋裏,憋的不行,一出來就撒歡似的跑,在房間裏跳上跳下,非常活潑。
巢晨更是一下子跳到了桌子上,還吐出蛛絲將巢星也拉了上來。
雲檸推開門,金燦的陽光灑了進來。
門外的章小小本來正倚着柱子打哈欠,聽到開門的動靜,也沒擡頭,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往院門口走,邊走邊道:“等會要進行開課考覈,阿雲你這兩天準備了嗎?我……”
章小小回頭看雲檸,剛想說什麼,卻在看清她的臉後,聲音驟然停了下來,目光中升起了濃濃的警惕:“你是誰?阿雲呢?你把她怎麼了?”
章小小一邊說一邊按住了手裏的通行令牌,打算一有不對就立馬將靈力灌入其中。
雲檸不想鬧出大動靜,就對章小小道:“小小,我是容靈雲,之前只是戴了易容的靈器,現在沒必要了,就摘掉了。”
章小小絲毫沒有放鬆警惕,右手緊緊地攥着通行令牌:“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是阿雲?”
雲檸:“……”
她咳了一聲:“入學第一天晚上,你和我聊天,說雲上天宮的教習裏面,你最喜歡的教習是那位談教習,你說你從小就喜歡他,最喜歡聽你阿爹講他的……”
“好了好了,我確定你是阿雲了。”
章小小紅着臉打斷她:“你不用再說了。”
她滿眼好奇地看着雲檸:“阿雲,原來你長這個樣子嗎?感覺比之前好看誒。”
雲檸:“?”
她努力爲自己辛苦捏了三個小時的臉辯護:“沒有吧,我覺得之前的時候更好看啊。”
章小小:“之前的時候也好看,就是……嗯,怎麼說呢,我也有點說不上來,就是覺得之前的時候太好看了,好看得有點不像真人,現在真實了好多。”
雲檸懂她的意思了。
二次元和三次元有壁。
她之前捏臉的時候,就跟玩遊戲一樣,捏的臉雖然好看,但是不真實。
雲檸笑了笑:“你好,重新認識一下,我是雲檸。”
章小小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變大:“章小小!”
除了選修課,雲上天宮必修課正式授課前,會進行一次開課考覈,用來摸清學子的情況,後面正式授課的時候會參考這次開課考覈的表現而定。
衆所周知,雲上天宮每一屆的開課考覈競爭都非常激烈,能進雲上天宮的本就是修士中的佼佼者,前三名更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對於這次考覈章小小還蠻緊張的,她這兩天已經大致摸清了這次入學的學子的情況,除了那個叫平南喬的,她的根骨是所有學子中最差的,靈根也最駁雜。
這一屆的學子中,只有她一個人是三系雜靈根,平南喬是雙靈根,其他人大都是單靈根,甚至還有幾個人是天靈根。
像雲檸,就是木天靈根。
前面的名次章小小就不奢想了,但是倒數第二的名次,她還是想爭取一下的。
巧了,平南喬也是這樣想的
他打聽過了,這次雲上天宮入學的學子一共有一十八人,其中只有他的根骨最差,靈根也就比那個叫章小小的好一點,是水木雙靈根。
他對自己有着非常清楚的認知,前面的名次他根本夠不上,但倒數第二的名次,他還是想爭上一爭的。
最起碼,不能是倒數第一啊。
那多丟臉!
於是還沒開始考覈,倒數第二的寶座之爭就隱隱焦灼了起來。
雲檸倒是沒想那麼多,只簡單瞭解了下這次開課考覈的內容。
這次開課考覈對於雲上天宮的學子來說,既是考覈又是機緣。
雲上天宮有件聖神器,叫九靈境,裏面衍化出了數個小世界。
這次開課考覈就是進入九靈境的小世界中,在裏面完成相應的任務,任務完成度越高,考生的分數越高。
因爲九靈境裏面衍化出來的小世界無比真實,甚至有一定危險,所以每個考生在進去前,都會有一個教習陪同,如果出現意料之外的事情,教習會用自己的權限隨時終止這一次的考覈,然後基於考生之前的表現打分。
這些消息都是前面幾屆的師兄師姐在“論道”上分享的,在手玉上就能看,但是“論道”只有通過內網才能進去。
雲檸邊看上面的內容邊和章小小往學宮那邊走。
此時學宮外已經站了好幾個人,他們身上穿着和雲檸一樣的雲水藍色道袍,神情或緊張或平淡。
見雲檸他們過來,衆人視線落到雲檸臉上時,發生了些許變化,驚豔之餘,還有幾分審視和疑惑。
這一屆入學的學子僅有十八人,大部分人都在剛入學那天就摸清了所有人的情況,連靈根境界這種都瞭解的一清二楚,但他們根本就沒有見過雲檸。
有聲音低低地議論:“你們知道章小小邊上的是誰嗎?”
其他人搖頭。
這時,有個年輕的學子不太確定道:“章小小好像是和那個叫容靈雲的住在一個院子的,現在那個少女和她一起過來,該不會就是容靈雲吧?”
“是嗎?那她之前都是易容嗎?爲什麼啊,我看她現在的樣子也不醜啊。”
“這誰知道。”
這時,雲檸突然聽到有人喊了她一聲:“雲檸!”
那聲音由遠及近,很快就到了跟前。
沉岐一路小跑着過來,目光中滿是激動:“終於找着你了。”
他聲音絲毫沒有掩飾,在場的又都是修士,耳聰目明,自然沒有錯過他口中的那句雲檸。
有人想到入學前曾聽一位消息靈通的散修說過,破壞了第一關考覈的那個魔宮之主過來雲上天宮就是爲了找一個叫雲檸的女修,瞬間朝雲檸看了過去。
雲檸:“……”
人類的本質是八卦機,看來再天子卓絕的修士也避免不了這點。
這時,學宮內踏出了幾道欣長的身影,正是這次參與開學考覈的教習。
秦溯就在其中。
站在最前面的是裴清予,他邊上,是之前在菩娑祕境中見過的談聞道,還有宮沉素。
站在宮沉素邊上的是沉岐的師兄易茗,想來他已經突破至元嬰境了。
剩下的幾個教習,除了談聞道邊上那個藍髮藍眼的青年,其他幾個教習雲檸都沒有見過。
不知道爲什麼,雲檸總覺得談聞道望向自己的目光格外的古怪。
怎麼說呢。
就感覺他似乎很激動,有些像之前在菩娑祕境時,自己吹嗩吶前,他看到自己時的神情。
但後來自己按照他的要求吹了嗩吶後,他臉上的表情瞬間變了,連態度都兇的不行,就非常下頭。
想到之前的事,雲檸心裏莫名其妙,不再關注他。
學宮前面的學子們在看到秦溯時,目光頓時從雲檸身上挪開,再次齊刷刷地看向前面的那個魔宮之主。
雲檸:“……”
所以,再次重申一遍,人類的本質是八卦機。
沉岐昨天已經從賀鈺那裏聽說了事情的原委,知道秦溯現在已經成了新的魔宮之主,而且整個魔域都在大肆尋找雲檸的蹤跡,他甚至親自來雲上天宮逮人。
現在見他出現在學宮前,雲檸又沒有易容,頓時有些緊張地問她:“秦溯來了,你這樣行嗎?”
雲檸:“沒事。”
她嘆了一口氣:“他已經認出我了。”
“啊?”
沉岐頓時擔心了起來:“那怎麼辦?他會不會在天宮中出手啊,你一定要拿好那枚通行令牌,有什麼事就立刻將靈力注入進去,教習會趕過來的。”
雲上天宮在入學的時候給每個學子都發了一個手玉和一枚通行令牌,手玉里面有各個教習的手玉號,可隨時聯繫上,通行令牌是對學子的保護,一旦遇到危險,就立刻將靈力注入進去,通行令牌會瞬間在學子周圍升起一道透明的靈氣屏障。
這道靈氣屏障至少能幫學子抵擋化神境大能的一擊。
之前的時候,雲檸就沒意識到這點,在最開始就將能求救的手玉送到了秦溯的手中。
後來他再要通行令牌的時候,雲檸已經失去了求救的機會,她又不敢賭秦溯到底能不能打破那層靈氣屏障,沒辦法,只能按他說的做。
雲檸本以爲秦溯只會暴力打通所有路,真沒想到他居然有計劃有準備,早在一開始就把她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淦!
這樣真的會顯得她很呆誒。
賀鈺走過來,低聲問她:“沒事吧?”
雲檸搖搖頭:“事情暫時已經解決了。”
中了雙生並蒂蓮的秦溯應該暫時不會對她做什麼了,雲檸短暫地能鬆口氣了。
天知道最開始的時候她多擔心秦溯一個惱羞成怒,直接扭了她的脖子。
畢竟在原書中,秦溯喜怒不定,性情暴戾,底下的人稍有不順,連爲自己辯解的機會都沒有,直接就燒成了灰。
雲檸可是趁着他失憶欺騙了他,後面更是一直在他神經上蹦迪,沒死真的是她命大。
等所有的考生都到齊了,最前面的裴清予站了出來,讓學宮前的學子打開手玉,上面有這次考覈的注意事項。
雖然跟着一起進祕境的教習是隨機分配的,但云檸還是下意識地往裴清予和宮沉素那邊靠近了一些。
學宮前,秦溯注意到了她的這個小動作,眼中閃過一抹冷色,脣角牽了牽,嗤笑了一聲。
等了大概有一盞茶的時間,裴清予從袖子中拿出一個九層的琉璃小塔。
在日光的照耀下,這個格外精緻的小塔發出一抹七彩的靈光,所有人眼前頓時一花,等再睜開眼,已經出現在了九靈境中。
幽靜的山谷間,一襲藍裙的少女自半空中墜落,“撲通”一聲墜入底下深不見底的碧潭中。
咕嚕咕嚕咕嚕。
深碧色的潭水不停地灌入嘴中,雲檸嗆了好幾口冰冷的潭水,雙臂不停地在水中撲騰。
救———
她不會水咕嚕咕嚕咕嚕。
被潭水浸溼的身體越來越重,越來越冷,雲檸的意識漸漸模糊。
就在雲檸以爲自己會非常悲催地淹死在潭中時,水面上空突然傳來一道由遠及近的破空聲。
凜冽劍影掠過,瞬間撈起潭中漸漸下沉的身影。
“咳咳。”
被一把長劍從潭水中撈出來後,雲檸吐出嗆入嘴裏的水,趴在潭邊的大石頭上,狼狽地咳嗽着。
冰冷的水珠順着散落的長髮滑過臉側,滴落在褐青色的巨石上。
不遠處,沾了水漬的龍骨劍屹立在白色的石礫間,在它邊上,站着一道玄色的身影。
秦溯站在龍骨劍旁,神色疏冷,周身散發着冷峻的氣息。
雲檸又咳嗽了幾聲,擡眸望來,在看清那道玄色身影時怔了一下,下意識道:“怎麼是你?”
聞言,秦溯眉宇間的冷色更重了。
雲檸也意識到了剛纔那句話的不妥,她摸了摸鼻子,扶着巨石站了起來,朝秦溯走去。
和外面不同,這方小世界應該已經到了秋末,幽谷中冷風長嘯,枯黃的落葉遍地。
雲檸渾身溼透,被四面八方襲來的冷風一吹,身上寒氣更重,凍的直髮抖。
她剛纔已經試過了,在這裏,她的靈力不可用,所以也沒辦法用靈力將身上的衣物烘乾。
雲檸身形狼狽,長長的裙襬滴着水,臉色凍的有些發白。
這時,一道黑影破空而來,徑直從她頭頂罩下。
雲檸眼前一黑,下意識拽下蓋在腦袋上的東西。
是件玄色長袍,衣料上乘,摸起來絲滑輕柔,袖口衣襬用金線繡有繁複暗紋。
雲檸摟着這件長袍,源源不斷的溫熱氣息從衣料上傳來,原本溼透的衣裙很快就被蒸乾了。
她眨了眨眼,凝視這件衣服半晌,原本因爲寒冷而有些發白的手指無意識攥緊了些。
徹骨的寒意褪去,雲檸青白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
她擡頭看了對面的秦溯一眼,猶豫了下,朝他走了過去。
雲檸將手裏的長袍遞過去,囁嚅着道:“謝謝。”
秦溯神色漠然,狹長的鳳眼微垂,輕飄飄地瞥了她一眼。
隔了幾步的距離雲檸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的冷意。
嚶qaq。
明明早上出門的時候撒過鹽了,怎麼還這麼倒黴。
十八分之一的機率都會被她碰到,這是什麼樣的運氣。
雲檸一邊心裏嚶嚶嚶,一邊將手裏的長袍疊好放進儲物戒中。
雖然這裏不能用靈力,但好在儲物戒還可以拿取東西,方便了很多。
雲檸從懷中拿出手玉。
在九靈境裏面手玉還可以用,就是限制了很多,比如“論道”就進不去了。
雲檸打開手玉,上面有着一行加粗的大字。
【找出原正縣的古怪。】
在這行大字下面,還附有一張小地圖,其中原正縣用紅色的小字標出。
除了原正縣,地圖上還有兩處地方特意做了標示。
一個是【嶺頭村】,一個是【北望鎮】。
想來這三個地方之間一定存在着某種聯繫。
雲檸看着手玉上的內容,心想,這不就是那種rpg類型的遊戲嘛。
大型角色扮演遊戲,玩家扮演的角色在一個虛構的世界中行動,並在一些結構化規則下通過一些行動讓所扮演的角色發展。
雲檸上輩子有着豐富的遊戲經驗,所以對於現在的情況,十分輕易地就進入了狀態。
她看了眼對面的秦溯,試探着問:“我想先去嶺頭村,可以嗎?”
聞言,秦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轉身朝谷外走去。
雲檸見狀,連忙跟上。
因爲任務相關,雲檸所處的位置離嶺頭村並不遠,按理說,他們只需要走半個時辰就會到嶺頭村。
但這半個時辰的前提,是雲檸認得地圖。
很不幸的是,她是個路癡,而且不會看地圖。
之前玩遊戲的時候,她只需要在小地圖上面點一下,她控制的角色就會自動尋路。
如今讓雲檸自己看地圖,跟着地圖走,她完全迷了。
第三次經過之前的那個幽谷時,秦溯額上青筋跳了跳,眸光冷淡地看着雲檸。
雲檸:“……”
她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那個,剛看錯方向了,再走一次,下一次肯定就會到嶺頭村了。”
秦溯閉了閉眼,突然開口:“手玉。”
雲檸愣了一下,連忙將手玉遞過去。
秦溯沒接,只低頭在手玉上看了一眼,然後扭頭就往回走。
雲檸連忙跟上。
很快,雲檸就在前面不遠處看到了一個村子。
村口的黑色大石頭上,用紅色的硃砂寫了三個大字,正是小地圖上說的嶺頭村。
呼。
終於到了。
雲檸鬆了一口氣,認真向邊上的秦溯道謝:“謝謝。”
秦溯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
這時,一個抱着一捆柴火的小姑娘從他們邊上走了過去。
她看上去年紀不大,約莫十一二歲,從他們邊上經過時,好奇地看了他們一眼。
或許是因爲過於關注雲檸身上的那條淺藍色的衣裙,小姑娘一個沒注意,撞到了前面的大石頭上,手裏抱着的木柴撒了一地。
她“呀”了一聲,連忙蹲下來撿地上的柴火。
雲檸見狀,過去和她一起撿。
這時,村東頭突然傳來一道尖銳的女聲。
“小春!小春!”
女人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就讓你去砍點柴,死丫頭又跑哪兒偷懶去了!”
叫小春的小姑娘連忙應了一聲:“哎,在村頭呢,就回去了。”
那個女人又罵了一句:“磨蹭什麼,一大家子淨等着你,還不趕緊滾回來!”
她罵完,就又回屋了。
小春見她催的急,動作快了些,手忙腳亂地撿着地上的柴火。
因爲太慌,她這邊剛撿起來,之前抱在懷裏的就又掉出來了。
雲檸安撫她道:“別慌別慌,我給你撿,你抱着就行。”
雲檸邊說邊給她撿,沒一會兒就把地上的柴火撿完了。
小春抱着柴火羞澀地對着她笑了笑:“謝謝。”
雲檸:“沒事。”
她想了一下:“你家裏有空的房間嗎?我們趕了很長時間的路,有點累了,想在你家借宿一晚。”
小春沒讀過書,不明白她口中的“借宿”是什麼意思。
她聽到雲檸問她家有沒有空房間,連忙點頭:“有咧有咧,還有一個咧。”
說罷就領着雲檸往自己家裏走。
剛纔罵她的婦人就站在院子裏,四十歲上下的年紀,身上穿着一件破舊的粗布裙。
她本來掐着腰站在院子裏,剛看到回來的小春就要發火,卻在看到她身後的雲檸時愣了一下,原本已經到喉嚨眼那兒的火又憋了回去。
“你是?”
雲檸將剛纔和小春說的話又和她說了一遍。
馬二孃在聽她說住一晚會給三十枚銅錢時,臉上頓時帶出了笑,也不罵小春了,十分殷勤地領着雲檸往院子裏走。
她家那個空房間又破又小,一直都沒人住,擱着也是擱着,現在有人願意住,還給她錢,馬二孃願意的很。
那可是三十枚銅錢啊,能買十幾只小雞仔子,來年小雞仔子長大了,下單了,蛋生生蛋,最後那可不是一筆小錢。
更何況,這位姑娘可是說了,每天給她三十文,她住多久就給多久!
馬二孃笑的合不攏嘴,催着小春打水過來,和她一起把那個沒人住的空房間收拾乾淨。
不一會兒的功夫,原本滿是塵土和蜘蛛網的房間就打掃乾淨了。
馬二孃還從木箱子裏抱出她新做的那兩牀被褥給雲檸鋪上,生怕她哪點不滿意就不住了。
要知道,他們村子裏多的是家裏有空房間的院子,就他家對門,經常和她嗆聲的那個老孃們,家裏就好幾個空房間,要是讓她聽到信了,估計馬上就跑過來跟她搶人了。
想到這兒,馬二孃不由得更盡心了一些,連帶着看小春時,目光都柔和了許多。
這死丫頭還挺爭氣,出門砍個柴的功夫就給她帶回來了兩尊財神爺。
等馬二孃離開後,雲檸對着門口探頭探腦的小春招了招手。
小春左瞧瞧右瞧瞧,沒在院子裏看見馬二孃的身影,便大着膽子進了屋。
雲檸將之前在上京買的山楂糕拿出來給她喫。
小春最開始不好意思要,被雲檸塞到手裏的時候才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塊咬了一口。
雲檸:“你是叫小春嗎?”
小春點點頭。
雲檸:“我第一次來你們這邊,對你們村子不熟,你可以領着我在你們村子裏轉轉嗎?”
她故意用手扇了扇風:“在屋子裏悶着怪無聊的。”
聞言,小春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她不捨得將嘴裏的那一小塊山楂糕嚥下去,然後將包着山楂糕的小紙袋小心地在懷裏放好,才轉身朝門口走。
雲檸跟在她後面,正要問屋裏的秦溯要不要一起去,就看到他已經站了起來。
見狀,雲檸將嘴裏的話嚥了回去,跟着小春出了門。
嶺頭村不怎麼大,現在正是秋忙的時候,村子裏沒見幾個人,應該都在地裏忙活着。
快走到村尾的時候,雲檸突然從對面的土坯房裏聽到幾聲喝彩,還伴隨着一些“大大大,買大”,“小,一定是小,買小”的聲音。
雲檸眉梢輕輕一挑,在小春震驚的目光中,擡步走了進去。
不一會兒,雲檸提着一小袋子銅錢從那個土坯房中出來。
出來的時候還發生了一點小波折,這個小賭坊的莊家是村子裏的地痞無賴,見雲檸只是一個“弱女子”,就想賴賬,最後因爲說話的口氣薰到了秦溯,被他一腳踹飛了出去。
天知道他當時離秦溯好幾米遠。
可能在秦溯眼中,他連呼吸都是錯的吧。
從土坯房裏出來時,已經快傍晚了,紅日西斜,家家戶戶中升起了炊煙。
下地的村民們三三兩兩地回來了,原本安靜的村子熱鬧了起來。
雲檸跟在小春後面往回走,路上遇到了很多下地回來的村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小。
雲檸最開始的時候還沒發現什麼不對,直到遇到的村民越來越多,她終於發現了一點古怪。
明明那些回來的村民中,男女都有,老少也有,但是像小春一樣年齡的女孩子卻幾乎沒有。
越往回走,雲檸心頭的疑惑越重,快到小春家的時候,雲檸沒忍住拉住了小春,將疑惑問了出來。
小春:“和我一樣年紀的女孩子?”
“她們都出去做工了,每年春天,秋天,都會有一個馬隊來到我們村子附近,將一些到了年齡的女孩兒帶去縣裏,然後下次再來的時候,他們會把那些女孩兒做工的錢帶回來。”
說到這兒,小春眼中浮現一抹憧憬:“我聽那個馬隊裏的人說,那些女孩兒在縣上喫的老好了,住的也是大房子,每天都可以用桂花油抹頭,辮子烏黑髮亮的,還有新衣服穿,每次都不重樣。”
她嘆了一口氣:“去年我本來也是要去的,但我阿孃不讓,說家裏就我一個,到時候得招個倒插門的女婿,現在出去了,還不知道幾年幾月能回來呢,本來招婿就不好招,過了年齡,就更沒人要了。”
聽她說村子裏適齡的女孩都被馬隊的人帶走了,到現在都沒回來過時,雲檸眼中閃過一抹沉思。
她問小春:“那你知道那個馬隊什麼時候還會再來嗎?”
小春想了一下:“去年他們就是這個時候來的,或許再有四五天就會來了吧。”
雲檸點點頭,沒有再就這個話題問什麼。
晚上的時候,馬二孃做了一桌好菜,擔心雲檸他們嫌棄,馬二孃把那幾個粗碗在草木灰裏埋了一下午,又刷了好幾遍才用來盛菜盛飯。
喫完飯,雲檸將下午贏得那一小袋子銅錢遞給了馬二孃。
馬二孃感受了下銅袋子的重量,笑的合不攏嘴。
一直等回了房間,雲檸才終於意識到了一件事。
馬二孃只給她和秦溯收拾了一個房間!
也不知道是她默認了什麼,從始至終她都沒問這事,雲檸也就一直沒想起來。
一直到回了房間,看着房間裏的那張雙人木牀和那一牀的大///紅///龍///鳳/被,雲檸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這件事。
她嘴脣動了動,久久無言。
門口,秦溯抱臂站着。
昏暗的燭火中,秦溯的側臉被映的明滅不定,雲檸一時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她心裏“嘶嘶”了兩聲,左右爲難了好一陣兒,才試探着開口:“你……要進來嗎?”
她這句話剛問出口,門口的秦溯就動了。
他嗤笑了一聲,大步走進房間,直接躺到了牀上。
雲檸:“……”
她試探着掀起一點被子。
秦溯沒有動。
雲檸膽子大了起來,直接上了牀。
她拘謹地只佔了很小的一片地方,雙手合攏放至小腹,身子躺的平平的,整個人規矩地就像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小木板,邊緣靠着牀沿,一點都沒往秦溯那邊偏。
夜漸漸深了,桌上的蠟燭慢慢變短,最後徹底熄滅了。
雲檸本以爲自己會睡不着,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在窸窸窣窣的蟲鳴聲中,睏意一點一點上來,她頭一歪,瞬間就睡了過去。
一片寂靜中,原本躺的像木板一樣平一樣規矩的身影突然動了動,然後身子一歪,胳膊和腿徑直壓到了邊上的青年身上。
眉眼漂亮的不行的少女摟着邊上的玄袍青年,嘴裏小聲嘟囔了幾句,隱隱約約聽着像是“大白”什麼的,腿直接蹺了起來,壓住了青年的小腹。
秦溯:“……”
清晨,雲檸模模糊糊地從夢中醒來。
她抱着邊上的“大抱枕”,臉習慣性地在“抱枕”身上蹭了蹭,一條大長腿伸直,在那個“抱枕”上壓了壓,磨了磨,算是簡單地伸了個懶腰。
這一套習慣性的動作做完,雲檸臉埋在“大抱枕”上,哼哼唧唧了幾聲,下巴蹭了蹭,黏黏糊糊地對着邊上的“大抱枕”道:“大白,早安,今天又是愛你的一天呦。”
不知道隔了多久,也許只是短短的一兩秒,也許是很長的幾分鐘,雲檸突然聽到一聲冷冽的男聲。
“大白是誰?”
雲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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