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借水
凍瘡流出的血跡，已經乾枯，留下了一層淺淺的印記。
穆凡抽出幾張紙巾，蹲在白幼薇的身邊，擦拭着凍瘡傷口。
穆凡蹙着眉頭，思緒不安。
凍瘡的污血，光用紙巾擦，不用溫水清洗，容易造成感染的風險。
要是傷口發炎潰爛，事情就糟糕了。
“大半夜的，從哪弄水去啊？”穆凡捂着腦袋，頭疼欲裂。
突然，他的腦海裏，冒出了一個人。
自己的死黨，也住在這片小區，並且樓層隔得很近。
去他家蹭個浴室，還不是輕而易舉？
穆凡果斷地牽起白幼薇的手，直奔屋門而去：“走，我帶你外面借水。”
肌膚接觸的瞬間，白幼薇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
她緊緊地盯着穆凡握住自己的手。
與其說是驚訝，倒不如說是好奇。
白幼薇微微張口，比蚊子振動翅膀的聲音還要小的音調，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你的手……好溫暖。”
“我……好喜歡。”
……
10分鐘後，穆凡來到另一棟居民樓的房門前。
他先是給死黨高飛發了個消息。
卻遲遲等不到回覆。
索性，穆凡擡起胳膊，哐哐砸門。
沒一會兒，屋子裏傳來了罵罵咧咧的聲音。
高飛拉開屋門，滿臉不耐煩：“他奶奶的，誰啊！？”
話音未落，高飛的目光，就已經和穆凡的眼神撞了個滿懷。
四面相對的瞬間，高飛猛地倒吸一口涼氣，緊張兮兮地搓着雙手：“穆哥，三更半夜來找我，你應該不是來討債的吧？”
穆凡滿臉黑線：“你看我像缺錢的人嗎？”
“趕緊把門打開，我蹭個浴室。”
高飛緊繃的神經，頓時放鬆，嬉皮笑臉道：“穆哥，我就知道，你找我不是爲了錢。”
“多虧你上次借我的一千塊，我媽才能掛急診，辦理住院。”
“我工資要過些天才發，只要到賬，我立馬轉錢給你。”
談話間，高飛打開了鐵柵欄，他一邊帶着穆凡朝裏走，一邊介紹道：“穆哥，雖然我這房子看起來破破爛爛，但你缺的東西，一樣都不少。”
“別說蹭浴室洗澡，哪怕你想留下來睡覺，我也給你騰出半邊牀。”
突然，高飛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發現，穆凡的身後，正跟着一個女生。
是個嬌滴滴的甜妹，模樣十分可愛。
高飛手舞足蹈，眼裏洋溢着止不住的興奮：“穆凡，這是你妹妹嗎？”
穆凡搖搖頭，回答得很乾脆：“不是。”
高飛一臉懵逼。
驀然間，高飛眼角的餘光注意到，白幼薇雪白的腿上，映着一抹血跡。
“我糙！”高飛驚呼出聲，眼睛瞪得發直：“穆哥，她怎麼流血了？”
穆凡腦瓜子嗡嗡作響。
剛剛不是止住了嗎？
看來……必須要創可貼纔行。
穆凡不再多言，從兜裏掏出現金：“飛子，幫我個忙。”
“去樓下便利店買些創可貼過來。”
“別買錯了，買透氣的，那種帶彈力棉，還敷了藥粉，質量稍微好一點。”
高飛立刻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
他沒有任何猶豫，奪門而出：“我現在就去。”
“順便再買一套女生穿的棉毛衫。”
“知道了，穆哥！”
樓梯的腳步聲，漸漸消散。
穆凡搖頭嘆息，嘴邊擠出一絲自嘲的苦笑：“不僅蹭浴室，連生活用品都蹭了……”
白幼薇像個犯錯的孩子，內疚地垂下腦袋：“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
“我一直都是累贅……”
穆凡莞爾一笑，溫柔地撫摸白幼薇的腦袋，給予安慰：“傻瓜，你纔不是什麼累贅呢。”
白幼薇身軀一顫，佈滿陰霾的眼眸中，劃過短暫的光亮。
她擡起眼眸，呆呆地望着穆凡的眼睛，尋覓被困惑包圍的答案：“那，我是什麼？”
“你是……”穆凡的聲音，停下了。
他一時竟不知道，自己該給出什麼樣的回答。
朋友？過客？
好像都說不過去。
白幼薇的目光，始終都透露着期待。
此時的她，彷彿像一隻墜落到深海的蜉蝣，試圖在寂靜的黑暗中，抓住那一縷微弱的柔光。
穆凡不忍心切斷這份希望，悠悠道：“你是被我撿回家的人。”
白幼薇疑惑地歪了一下腦袋，自言自語：“撿回家的人……”
嘎吱——
穆凡沒有耽誤時間，擰開了浴室的花灑。
溫熱的水流，頃刻間流下。
隨着霧氣的擴散，光滑的瓷磚上凝結出了水珠。
調好水溫，穆凡提議道：“這裏熱水多，不如直接洗個澡吧。”
“我在外面等着你。”
嘩啦——
就在浴室門快要合上的剎那間，白幼薇伸出手，輕輕地攥住了穆凡的衣角。
“怎麼了？”穆凡疑惑詢問。
白幼薇側着臉頰，灰濛的眼神映着些許卑微，慌亂地看向別處：“別走，我害怕……”
穆凡的眼裏劃過幾分複雜。
這孩子，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穆凡溫柔地撫摸白幼薇的腦袋，溫暖道：“放心，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穆凡指了指沙發，繼續說道：“你洗澡的時候，我就坐在那，哪裏也不去。”
白幼薇看向了沙發。
六米遠的距離，像是一條不可逾越的溝壑。
兩側的漆黑陰影，躲藏着千萬只可怕的夢魘，它們肆無忌憚地奸笑，一點點撕咬着自己的軀殼。
強烈的恐懼，導致白幼薇的身體，顫抖個不停。
她痛苦地緊閉雙眼，無助不安：“不，不要走……”
穆凡眉間的複雜，又濃郁了幾分。
他嗅到了空氣中飄蕩的負面情緒。
他更清楚，白幼薇的內心深處，在經歷怎樣的掙扎。
白幼薇，她缺乏安全感。
“呼——”
穆凡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跨進浴室。
接着，緩緩掩合了不透光的浴室門。
穆凡控制着腦海裏的混亂神經，思緒複雜道：“白幼薇，你去洗吧。”
“我不離開你的視線。”
“守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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