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捉蟲)
“約了朋友打球,我先走了。”他想要把手裏的宣傳單圓筒塞給倪燕歸。
倪燕歸不接:“給我幹嘛。”一路走來,她說最多的就是“不去”。
林修趕時間,沒問她爲什麼這也不去,那也不去。他把圓筒轉給了柳木晞。
宣傳單多了一倍,但柳木晞更加沒有頭緒。她說:“算了,回去再慢慢挑吧。去咖啡館裏坐一坐吧,我現在又渴又熱。”
路上,柳木晞問:“燕歸,你對社團沒想法?”
“有啊。”倪燕歸早想好了,“陳戎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柳木晞拍拍額頭:“我早該猜到的。”
“愛情要經歷相識、相知、相守三個階段。”倪燕歸豎起三隻手指,再一個接一個地掰下,“我和他不在一個班,不是一個系,公共課都撞不到一起,至今連第一步還沒走。”
“第一步還沒走,你就情根深種了?”柳木晞使勁扇扇子,“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正在製造機會去‘知’他。”
“長得帥,又有頭腦,人還老實,絕對的搶手貨啊,怎麼會單身到現在?”柳木晞分析說,“我覺得吧,陳戎要麼眼光高,要麼有人了。”
“沒人。”倪燕歸迅速反駁,“探子回報,陳戎親口說他沒有女朋友。”
慢慢向前,周圍溫度漸漸降低。前方到了紀念日的大槐樹下。
綠蔭掩映,柳木晞抹了一把汗,長嘆說:“我知道你爲什麼那一天要在這裏乘涼了。”
外面的空氣被火球燙過,兩人這時就躲在密林。
那天以後,沒有學生敢來這裏抽菸,倪燕歸的檢討書起了警示作用。
柳木晞開玩笑說:“你這算不算重回案發現場?”
倪燕歸站到當時的位置,拍了兩下粗壯樹幹:“可惜我不是福爾摩斯。”
柳木晞問:“你們抽菸的人,習慣、口味有不同的嗎?”
“當然,菸葉品種、捲菸配料、加工工藝,都是影響味道的因素。”
“十二支菸除了強迫症,有沒有其他特別之處?”
“最特別的是,他的煙和我的一樣。”說起這個,倪燕歸更加不甘心。她的細支菸比較冷門,對老煙槍來說,跟白開水差不多。會抽十二支菸的人,估計上了煙癮。有煙癮,口味卻很淡,林修覺得很費解。
林修的吸菸史比她早,他都想不明白,她更加沒有線索了。
柳木晞去了另一側拍照,說要當素材。
倪燕歸四處走走,突然在某棵樹下停住。從這裏向東南,正好是陳戎的畫室。
窗前似乎有人影?
她從包包裏拿出小小的望遠鏡,向着畫室望過去。
兩秒後,她迅速放下。
她從望遠鏡見到,畫室窗前確實站了一個人。
但,那人也在用望遠鏡向着她。
他是趙欽書。
對趙欽書而言,今天是一個特殊的紀念日。
有何特殊?
他卻不明說。
他到哪兒也坐不住。一大早醒了,翻來覆去,翻得太快,和滾動差不多。和他相鄰牀的同學以爲地震了。
因爲調課,美術作業的截止日期提前了一天。趙欽書的畫還差一半,不得不去畫室。
他坐起來,曲膝左腿,一手搭在上面膝蓋,軟軟地靠着牆。
對面是陳戎的牀。男生宿舍基本是大剌剌的,只有陳戎,說是畏光,裝了厚實的牀簾,三面包得非常嚴實。
趙欽書發呆一會兒,見到對面的簾子掀開。
陳戎見到他,沒有說話,徑自去洗手間。
趙欽書醒了過來,下牀換衣服,坐在轉椅上慢慢轉圈,一圈又一圈。
等陳戎洗漱完畢,他把轉椅滑到陳戎跟前,像八爪魚一樣,扒住陳戎的腰:“戎戎,跟我去畫畫吧。”
陳戎低頭,趙欽書的頭就要貼上他的腰了,他說:“先放手。”
“戎戎,戎戎。”趙欽書純粹噁心人,“一起去畫室吧,我寂寞。”
“好,快放手。”
趙欽書撤手前,在陳戎的腰上捻了一下:“早就想問了,這麼結實,怎樣練的?”
“勤做家務。”
“撒謊。”但趙欽書也不再細問了。
到畫室坐下了,趙欽書的屁股依然發燙,兩三分鐘就要走動一下。畫裏亂七八糟,明顯心不在焉了。
分不在高,及格就行。
“算了,不畫了。”趙欽書擱下畫筆。
光照進來,畫室的窗前亮得刺眼。
陳戎常常坐在那裏。哦,不,趙欽書回憶一下,應該說,陳戎總是坐在那裏。
他一個人佔據了窗前,窗框成了他個人畫像的畫框。
他長相很俊,但是性格太安靜,女同學來撩,卻撩不動。同班的趙欽書帥氣迷人,倜儻風流,嘴又甜,三言兩語就能把女生哄開心。
對比之下,陳戎淪爲了趙欽書的陪襯。一個女同學戲謔說,陳戎的膽子估計不大。
趙欽書聽了,只是笑笑。膽小和安靜之間並不是等號的關係。
一個女同學滿頭大汗地進來:“湖心廣場太熱了。”她放下了一疊宣傳單。
這話提醒了趙欽書,他拿起宣傳單:“美女,借一下啊。”
女同學微笑地說:“送你都行。”
趙欽書走到窗前,問:“有想進的社團嗎?”
陳戎:“沒有。”
“跟我一起進散打社,怎樣?”趙欽書說,“我和散打教練有交情,他開口邀請我,我不好意思拒絕。要不你也來吧?憑我倆的美色,看能不能招些可愛的女同學。”
陳戎向窗外看了一眼:“隨意。”
趙欽書玩心大起,把宣傳單捲成了一個圓筒,向外張望。
世界萬物定格在了紙筒的圓圈裏。雲朵走不動了,靜靜停在天上。
他不經意見到那棵大槐樹:“槐樹屬陰,木中之鬼。校長爲什麼喜歡這棵槐樹?”
詭異的是,樹下有一個女生,也在用望遠鏡向着他。
女生今天沒了劉海,紮了個圓圓的丸子頭,也摘掉了大眼鏡。但趙欽書還是認出來,這是倪燕歸。
他自言自語地說:“不會是我的迷妹吧。”
渾沌的一天過去大半,到晚上了,趙欽書還是沒勁。百無聊賴的時刻,他半躺在牀,從手機裏找消遣。
一個多星期前,班上有個女同學遇到相機的問題,找他幫忙。問題解決了,趙欽書胡亂地拍了幾張照片,其中就有窗邊的陳戎。
趙欽書很滿意這幾張作品,把照片傳到了自己的相冊。
這時,他讚歎不已:“陳戎,你在我的鏡頭下完美無暇。”
等等。
畫室對面的那間畫室,窗前站了一個人?而且,是不是舉着望遠鏡?
兩間畫室隔着長長的距離,照片上對方的五官不是太清晰,但趙欽書記得這個人的輪廓和身形,不就是倪燕歸嗎?
她在眺望這裏?
回想起來,今天她也是拿望遠鏡向畫室。
除了中午短暫的停留,其餘時間,趙欽書不在窗前。
常在窗邊的人是……
趙欽書猛然坐起來,什麼懶散,一掃而光。他坐在牀沿,一腳吊下,晃向對面書桌前的人:“陳戎。”
陳戎沒有回頭:“嗯?”
“你在窗邊畫畫的時候,有沒有感覺到詭異的視線?”
“沒有。”陳戎正在削鉛筆。他右手握刀,左手推刀,斜削筆桿子的木皮。
“你可能被一個變態盯上了。”趙欽書語出驚人。
陳戎繼續削。削落的木皮微翹,接着掉落下去。
趙欽書把自己的發現解釋了一遍,說:“不如,我跟你換個位置?”
“沒必要。”
“校會上的檢討書朗誦者,和燒烤店裏的大姐頭是同一個人。你要是落入她的手掌心,就沒翻身的機會了。”
“你別惦記檢討書和燒烤店了。她是女孩子,肯定不想自己總和不光彩的事掛鉤。”
趙欽書挑了下眉:“你記起她了?”
陳戎沒說話。
趙欽書問:“校會那天,她有沒有跟你搭訕?”
“沒有。”
“我有個猜想。”趙欽書曖昧一笑,“她對你有意思。”
陳戎不再回答。
倪燕歸這個大名早已聞名全校。
過了一會兒,宿舍的另一個男生,名叫蔡陽,他突然喊:“這個人叫倪燕歸吧?檢討書那個。”
陳戎看過去。
趙欽書比了個縫嘴巴的手勢:“不是我提的啊。”
蔡陽翻轉手機。色彩鮮明的手機屏幕上,是一張豔麗的臉。他問:“是她吧?”
照片非常清晰,正是倪燕歸在校會上發言時的。就算有長劉海和大黑框眼鏡,也蓋不住美豔絕倫。
“你迷她?”趙欽書問,“這是長炮拍的吧。”
“不是我。”蔡陽神祕兮兮,“網上有人出售她的高清照。”
趙欽書來了興致:“怎麼出售的?”
蔡陽:“五十元打包,估計有近百張。”
趙欽書:“網上大把女明星的照片,何必花這個錢。”
“不一樣。女明星有距離啊,這是我們學校的同學,肯定有人蠢蠢欲動想去追求。”蔡陽頓一下,“再說了,有些拍攝角度,很令人想入非非。”
趙欽書跳下了牀:“哪些?”
蔡陽直接把手機給趙欽書。
趙欽書:“你買的?”
蔡陽:“不是,我一朋友買的。他很有分享精神,發給我了。”
趙欽書的手指左右滑動,全是倪燕歸。有局部的,有全身照。某些角度,稱得上不懷好意了。
她那天穿的裙子長至小腿,臺上發言時,也沒有過分的舉動。這些照片卻故意往她的某些部位拍,哪怕她的衣服穿得好好的。
她的上衣比較淺色,幸虧夠厚實,高清鏡頭下也沒透出什麼。
趙欽書:“有沒有其他人的?”
蔡陽:“我朋友只買了她的。哦,聽說李筠的也有。”
“是誰拍的?”
趙欽書擡起頭。
問話的人是陳戎。他扶起眼鏡,望向手機裏的倪燕歸。
剛纔翻到的這張,是從胸到腰的放大圖。上衣較寬,但是腰帶系得緊,細腰盈盈一握。
趙欽書:“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沒想到,她用望遠鏡偷窺的時候,別人也在拿相機懟她。”
“蔡陽。”陳戎轉頭問,“你能聯繫上拍攝者嗎?”
“我朋友大概能吧。你……”蔡陽咳兩下,“有興趣?”
陳戎:“不是說,也有李筠的嗎?”
開學第一天,蔡陽就見到,李筠到男生宿舍樓下,約陳戎喫飯。
蔡陽說:“我問問我朋友。”
趙欽書真心欣賞倪燕歸的高清美照,忽然手裏一空。
手機到了陳戎的手裏,他說:“明知是缺德人乾的缺德事,你就別摻合了。”他把照片刪掉了。
蔡陽:“……”喂,那是他的手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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