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竹馬竹馬
他迷迷瞪瞪坐起來環顧四周，看到書桌上的一家四口的合照,還有一大摞擺放整齊的學習資料。
是謝琰的房間。
明明記得是在沙發上睡了,是他把自己抱進來了嗎
再低頭，看到手指上纏着的創可貼，瞬間笑了。
果然是嘴硬心軟,只是一晚上,就這麼愉快地接受了自己。
林初霽興沖沖地起了身，頂着一頭亂糟糟的小卷毛衝出去,看着正在廚房做早飯的人說“謝琰哥哥,你對我真好，還把牀借給我睡。”
謝琰掀起眼皮，浮草地瞥了他一眼，一字一頓“是你半夜,跑我牀上，還霸佔了我的位置，我不得已讓給你，謝謝。”
林初霽“”
原本白淨的皮膚飛速染上了一層很淺的紅，聲音立刻低了下去“對不起啊，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抱歉下次不會了”
“沒有下次,你應該辦了住宿吧，就好好呆在學校，行不行”謝琰把一盤蛋包飯推到他面前,“喫。”
林初霽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慢吞吞坐下“一會兒，不一起去學校嗎”
謝琰低着頭喫飯“我要先送妹妹去上學,晚點去。”
“哦。”林初霽餘光瞥向他，心裏七上八下的。
現在的謝琰真的好冷淡，和小時候熱情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自己本身也不是主動的性格，真是多說一句話都費勁。
但林初霽摸索出一套辦法，他不說話，他就跟着。
謝琰牽着謝琬快步走在前面，發現身後不近不遠跟着個人，好像是刻意避嫌一般，卻又時刻刷新着存在感。
謝琬時不時回過頭看着身後“哥，你不跟你同學聊天嗎”
謝琰頭也沒回“不聊。”
“可是他長得很好看，說話也很溫柔，還給我做了好喫的。”謝琬是十足的顏控，“我喜歡他，能不能讓他天天住在我們家”
林初霽耳朵尖，立刻在後邊揚聲答道“可以我可以”
謝琰“”
謝琰真是佩服他見縫插針的技術。
送完謝琬再去學校的時候，兩人都光榮遲到了半節課，開學第一天就被班主任逮了個正着，兩人被迫站在走廊裏罰站。
倆帥哥站在一起就挺吸引人的，引得隔壁班的同學上課都時不時朝着門外看。
下了課，見着過來的人越來越多，林初霽那點社恐開始發作，低着頭開始一步一步靠近謝琰。
“害怕了”謝琰問。
“下課了，我們還得站着麼”林初霽耳根都紅了。
謝琰嚇唬他“我們三中是這樣的，特別魔鬼，一遲到就得站一整天。我呢，是遲到大戶，你要天天跟着我，就每天都是這種下場，還跟麼”
林初霽光是想象那個場景就頭暈目眩，卻還是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謝琰很輕地嘆了口氣“林初霽，你真的很難纏。”
林初霽小聲道歉“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還特有禮貌，謝琰更頭疼了。
“蟹老闆，什麼時候認識的新朋友啊”教室裏出來倆人，複製粘貼似的。
林初霽跟對方四目相對，瞬間瞭然，哦，雙胞胎，沈以南沈以北，是挺黑的。
謝琰靠着牆，語氣不鹹不淡“警察局裏撿的。”
沈以南啊了聲“啊，走丟了麼這麼大個人還能走丟啊”
林初霽結結巴巴辯解“是小時候，九歲，很多年前了。”
“懂了，舊友重逢。”沈以南非常熱情地退後了三步，摸出手機，“給你們合個影吧，以後就是一起罰站過的兄弟了。”
謝琰沒動，臉上也沒太多的表情，餘光裏，卻看見林初霽明明害羞地要命，還是繃着臉擡起手，小心翼翼地比了一個耶的手勢。
謝琰心說，林初霽這莫名其妙的人緣，真的好得過分。
信裏說在學校一個朋友都交不上，來霧城一天，妹妹兄弟全倒戈了，就離譜。
謝琰的同桌變成了林初霽，主要是因爲都遲到了，只能湊一塊兒。
這麻煩精不僅當了同桌，還想當室友，太會算賬，他說“我在學校住宿要交學費，住你家的話，就可以把住宿費交給你，你就可以每個月多一筆錢，是不是皆大歡喜”
謝琰只是不想承情。
他當然知道林初霽在想什麼，覺得自己過得太苦，所以拐彎抹角想伸手幫一把。但這人情太重了，千里迢迢特意轉學就爲了這，這份情他還不了。
但林初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執着。
明明平時跟陌生人碰上眼神都臉紅，在這件事上，跟自己卻槓上了。
上課傳紙條。
“謝琰，可以搬去你家嗎”
下課悄悄話。
“謝琰，可以搬去你家嗎”
放學跟着走。“謝琰，可以搬去你家嗎”
還找沈家兄弟轉達。
“謝琰，林初霽可以搬去你家嗎”
謝琰忍無可忍，一手抓着沈以南，一手抓着沈以北，把倆人拽出去，問道“你們倆跟着起什麼哄”
“我覺得他的住宿費交給你真的挺好啊，要不是我爸媽不同意，我們倆也想搬過去。大院爆改男高宿舍，太爽了。”沈以北在那叨叨。
謝琰皺着眉說“還嫌我不夠亂的他那麼金貴，到時候在我家磕磕碰碰了算誰的一個謝琬就夠我照顧了，又來一個。”
“還不定誰照顧誰呢”沈以南意有所指道，“你也別這麼抗拒，多個朋友多條路，這不是你以前的宣言麼，怎麼就對林初霽這麼苛刻了。”
謝琰被噎住，是因爲林初霽
看着客氣，太會得寸進尺。
一堆話在嘴邊滾了一圈，他到底什麼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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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送不走了，得想辦法讓林初霽打消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念頭。
放學前，謝琰給他扔回去了那個紙條。
搬過來可以，約法三章
約法十章都行
林初霽回了三個巨大的感嘆號。
他小心翼翼收起那張紙條，和之前隨身攜帶的書信疊在一起，下課鈴一打，就迫不及待跟着謝琰起了身。
他沒並排着，仍然是隔着一段距離跟着後邊，像是隻是順路的同學。
謝琰在學校挺受歡迎。
長得好，成績好，又是英雄的孩子，七七八八的因素一疊加，走在路上老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不熱情也不冷淡，就是隨口寒暄兩句。
林初霽怯生，受不了那種時不時飄過來的目光，腳步越來越慢。
謝琰回了頭，語氣很平靜“罰站的時候我就說了，你要跟我老呆一塊兒，這些都是我的日常。不然，就趁早跟我保持距離，行不行”
林初霽多聰明，一秒就反應過來謝琰在故意用一些自己不適應的場景勸退。
他深吸一口氣，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他的身邊，轉換成一致的步伐“我我可以克服沒關係”
他看向自己的時候，笑得特別純粹。
純粹到謝琰覺得自己再多說一句過分的話，都是在欺負人。
林初霽小聲問他“約法三章，是哪三章”
謝琰雙手插在兜裏，露出一副看着很爲難人的模樣，張口卻說“沒想好，再說吧。”
林初霽比他想象中的要有分寸。
他們好像真的只是碰巧合租的室友，只是勤快一點，付了費，還負責早餐晚餐和打掃，謝琬終於不用每天眼巴巴等着自己回來才能喫飯。
林初霽很安靜，更多的時候，都是呆在自己的小房間裏寫作業，不聊天，不打擾。
謝琰這才發現，他說的陪着，就真的只是陪着，在家裏亮着一盞昏黃的燈。
越是乖巧，就越惹人心疼。
謝琰打完工，拎了甜糕回去，林初霽正在飯廳寫作業，擡頭見他手裏的東西，小聲道“琬琬已經睡了，先放冰箱吧，明天再給她。”
“給你的。”謝琰說。
“給我的”林初霽愣愣地重複。
謝琰嗯了聲，脣角挑起一點笑“你應該挺愛喫甜的，我上次看你偷吃了冰箱裏剩的那塊。”
居然被看到了，他什麼時候看到的，當時怎麼不說。
林初霽手足無措，害臊極了，乾巴巴解釋“不是，是琬琬說她不吃了，我怕浪費才”
“你爸媽要是知道你在我家這麼可憐，得心疼死了。”謝琰垂着眼，拆開包裝盒，低聲說，“你得學會照顧好自己。”
林初霽沒接他的話，只是說“不可憐啊
，我覺得我現在每天都特別高興。”
謝琰問爲什麼高興”
“跟你呆在一塊兒我就很高興。”林初霽還沒有學會講話拐彎抹角，想到什麼就直接說出了口。
謝琰不知道該回什麼，拿了塊糕點塞他嘴裏“喫你的。”
餘光卻落在他的作業下的一個粉色信封上，隨口問“那是什麼。”
“告白信，外班一個女生給的。”林初霽含糊不清道。
謝琰微微挑眉“你收下了”
他知道林初霽很招女孩喜歡，雖然話少，但扛不住長得好看，講話又溫和，沒人會招架得住這樣的類型。以前說自己孤僻沒朋友，大抵是大家都沒上前罷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拒絕。”林初霽嚥下去那塊糕點，伸手拿水，“你有經驗嗎，你教教我。”
見謝琰不說話，他紅着臉回憶說“我本來不想接的，可是她追着我跑了三條街，我都怕她跟到家裏來了，於是就先收下來，再想想後續怎麼處理。”
謝琰發現他這個人，跟誰打交道都特別溫吞，唯一強硬的一次，也就是跟着自己甩也甩不掉。
窩裏橫，說得是不是就是林初霽
謝琰聽笑了，表情帶上了點這個年紀的男孩子纔有的惡劣“我的經驗啊，你就跟她說，你有喜歡男生，一勞永逸。”
林初霽瞪大眼，醍醐灌頂“對哦，你好聰明。”
謝琰“”
謝琰是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了，腦子裏裝的是豆腐渣嗎。
他不可置信道“你真打算這樣跟她說”
林初霽點了點頭，對於自己取向的傳聞完全無所謂“這樣的話，以後就不會在有女孩子來跟我告白了，我也不用費心要如何委婉才能拒絕，一箭雙鵰。”
“你不怕大家議論你嗎”謝琰問。
“如果只是背後的話，反正我也聽不到”林初霽低着頭，含糊不清道，“就假裝不知道好了。”
他摸出手機，真的開始認真思考要如何給告白的女生一個答覆。
視線聚焦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謝琰今天站了三個小時的班，挺累，往沙發上一躺，閉眼緩和着疲憊“我逗你的，不喜歡人家，就說不喜歡，哪兒那麼麻煩。”
林初霽覺察到他的動作，把手機放到一邊，站在沙發背後，伸手按住了他的太陽穴。
一圈一圈逐漸加重力道，還在接着說方纔的話“我剛已經發信息跟她說了，發信息果然比當面要容易很多。”
謝琰原本鬆散地姿態僵硬住了。
林初霽微微俯身，寬大的毛衣落在臉上，他的手微微用了點力道，揉圈按壓着，輕重都有着節奏，舒服地像是泡在溫泉水裏，不捨得睜眼。
“你還加了她聯繫方式”謝琰啞聲說。
他呼吸的時候，隱約還能聞到對方身上沾染着和自己一樣的沐浴露的味道，恍惚間，覺得他們已經
非常親暱。
算算時間，林初霽居然已經過來了小半年。
“對，我說了，我不會拒絕人，很致命的。”林初霽指腹下滑，落在他的後頸，揉捏着，“所以我說，你的建議很好，我剛剛跟她說了，我說我喜歡男生。”
謝琰微微滾了下喉嚨“你真不該這麼講。”
林初霽笑了下，指尖順着他的衣領滑進去，按下在肩頭“她回答我說，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心裏就舒服多了。”
“那她沒問你，有沒有喜歡的男生嗎”謝琰順口就問了下去。
只是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林初霽的那雙手上。
觸感細膩，溫度略涼，一點一點按壓過緊繃的肩背，一寸一寸的下移。
本就是十五六歲躁動的年紀，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謝琰已經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他尷尬地曲起原本鬆散的長腿，怎麼坐都顯得彆扭。
偏偏林初霽此時回了下句“她問了，我說有。”
謝琰不自覺地繃緊了後背，不知道該顧及被按出了反應，還是該追問這話的真假。
他胡亂拽過旁邊的外套，搭在膝蓋上，才擡了頭“誰啊”
林初霽正低着頭看着他，這麼一睜眼，兩雙眼睛就碰上了。
他的手指從腰間緩緩往上推，又一寸一寸回到了脖頸“謝琰哥哥。”
謝琰以爲他在叫自己，嗯了聲，尾音上揚，表示反問。
下一秒，又心臟狂躁一樣的鼓動着，無法淡定。
有喜歡的男生嗎
我說有。
誰啊。
謝琰哥哥。
再回味這四個字的時候，就和之前任何一次單純的咬字不同，無端地衍生出了曖昧來。
每個字都像是含在口中，反覆咀嚼，然後黏黏糊糊地欲語還休。
“你該不會真的喜”
謝琰頭一回發現自己舌頭打結，連話都說不明白，不知道是驚嚇過多，還是別的。
他真就是隨口一說，該不會說中了林初霽的心事。
一門心思要呆在自己身邊，不是爲了還情，而是情竇初開的情難自禁。
不會吧，不至於。
“不是那種喜歡，但也是喜歡的。”林初霽眉眼彎彎，“我這個人不太會說謊，就算是找理由，心裏也要有個說服自己的藉口，所以剛剛給她回覆的時候，我想的是你，也不算作弊吧。”
謝琰猛然鬆了口氣。
大起大落，卻談不上是什麼心情。
也是，他剛剛那一瞬間到底在亂想什麼。
十五六歲單純如林初霽，懂什麼喜歡，不過是信口胡謅。
他面無表情抓着林初霽的手腕，迫使中止按摩“好了，謝謝，你趕緊去洗澡，一會兒我也要洗漱，很晚了。”
林初霽點了點頭，順從地收回了手“舒服一點了嗎”
謝琰不自在地嗯了聲
“舒服了。”
等到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遠去，又聽到了浴室關門的時候，他才低頭看向搭在膝蓋上的外套。
瘋了，最近都這麼累了，還他媽這麼精神。
謝琰煩躁地把外套扔到一邊，起身站到窗邊，把窗戶開到了最大，吹了會兒風，冷靜了。
沒事，正常，男高中生麼。
謝琰微垂着眼，開始努力思索着週末的打工安排。
週六先去遊戲城工作四個小時，再
“謝琰哥哥”身後又傳來這麼一聲，這次是真的帶了點羞澀，連尾音都變得含糊。
謝琰回過頭，視線落在門縫中那張溼漉漉的臉上。
大概是洗了澡還沒擦乾，頭髮還在滴水，整張臉被水汽蒸騰而過，看上去嫩得能掐出水。
“怎麼了”謝琰問。
“剛雲裏霧裏的想着事兒，忘記拿衣服了。”林初霽萬分不好意思，“我現在要光着跑回臥室，我就是跟你說一聲。”
謝琰眉心猛然跳了下。
他在說什麼，光着跑回臥室，是什麼都不穿的光着嗎
不對，都是男生，光着又有什麼關係。
如果刻意避嫌，倒是顯得自己心思不端，思想下流。
他輕咳了聲，一股無所謂的語氣“你跑啊，琬琬已經睡了，我們倆都男的，還在意這種事兒”
林初霽耳根子都紅了，拿着浴巾也不知道該遮還是不該遮“對，對，那我出來了。”
他手指抓着那點可憐的布，拎着也沒擋住多少風光，在涼颼颼的風裏，踩着拖鞋快步朝着自己的房間走。
只是余光中，感受到謝琰的目光落上來，有若實質。
謝琰只看了一秒，就別開眼，腦子裏只有八個字，通體雪白，又細又直。
方纔被夜風吹散的躁意二度捲土重來。
謝琰快步過去，背身在他的臥室門邊，低聲道“我想好約法三章的內容了。”
林初霽正胡亂穿着睡衣，茫然擡頭“什麼都過半年了怎麼突然”
謝琰語氣聽起來挺正經“當時就說了，想到了再說。”
林初霽微微點頭，飛快扣着鈕釦，小聲道“你說，我聽着。”
“禁止在家裏不穿衣服走來走去。”
“禁止在家裏不穿衣服走來走去。”
“禁止在家裏不穿衣服走來走去。”
林初霽聽着他說了三遍，緊張地釦子都扣錯了兩顆“約法三章，都是同一條內容嗎”
他不會讓自己大半夜就搬出去吧，天吶，那可怎麼辦啊。
謝琰嗯了聲，滾了滾喉嚨，強調道“畢竟，有辱斯文。”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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