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竹馬竹馬
他渾身僵硬着,仰着頭，張嘴想說點什麼，舌頭不小心碰到對方,又觸電似的收了回來。只有一個感覺,謝琰的嘴脣好熱，好軟。
不像是在親吻，更像是用嘴巴堵住了自己更多的話。
青澀,莽撞,甚至能感覺到他呼吸混亂的緊張。
謝琰好幾秒鐘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他在吻林初霽,莫名其妙地,不受控制地，做了這樣的事。
可是懷裏的人微微顫抖着，是害怕嗎肯定是被嚇到了。
謝琰安撫性地又碰了兩下，才拉開距離,心跳快到幾乎要無法控制。
“你”林初霽整張臉都紅透，手指卻抓着他的外套，“你爲什麼親我”
謝琰指腹擦過他的下脣“因爲不想聽你說埋怨自己的話。”
他鼻息不穩，視線落在對方的脣上，後悔方纔一片混亂，只記得林初霽的舌尖胡亂碰過來的時候,渾身像是過了電。
他穩了穩呼吸，又說“你很好，禮物丟了沒關係,心意我收到了。”
林初霽緩慢地眨了下眼，擠出那幾個字的時候，聲音都在顫“謝琰哥哥謝琰你你是不是喜歡”
男生朋友之間會接吻麼,不會。
他再天真單純，也懂這個道理。
卻又不敢問下去，倉皇垂了眼“算了，我要準備睡覺了。”
謝琰垂眸，看着他蓬鬆的發頂，所有的心情在方纔那個莽撞的吻後就脫離了軌道，他們的關係再也回不到過去。
他尚且年輕，藏不住事兒，喜歡和咳嗽一樣，難以掩飾。
“嗯，是喜歡你。”謝琰滾了滾喉嚨，眼底漆黑成一片，“我也是十分鐘前，剛想明白。”
林初霽心跳猛然停了一拍。
連窗外的吵鬧聲都遠去了半分，只剩下緊接着密集如雷的鼓譟。
謝琰是在跟他告白嗎。
可是，他不知道什麼叫喜歡啊，要怎麼回答。
林初霽困擾極了，又怕說錯話傷了他的心，小心翼翼道“你怎麼能確定是喜歡我呢也許”
“確定，我現在很確定。”謝琰打斷他。
“喜歡你一直陪着我，喜歡你溫柔衝我笑，喜歡每次叫我謝琰哥哥，喜歡你害羞的表情。會因爲你跟別人走近了喫醋，會想要多分時間陪你，會想賺很多錢給你買喜歡的東西，會想着以後，不讓你跟着我受苦，這些，算不算喜歡”
林初霽的眼淚又在眼眶裏打轉了。
十幾歲的少年太赤誠，他的眼底是一片燦爛的星空。
“我”他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謝琰知道他給不了自己答案，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轉過身，從書包裏抽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遞給他“我也給你準備了新年禮物，既然今天收到了你的，我也提前給你。”
“我還沒送你”林初霽囁嚅道。
我已經收到了。”謝琰輕聲說着，擡手揉了下他的發頂，“早點睡，晚安。”
林初霽卻睡不着了。
他曲着腿坐在牀上，拆開了繫着蝴蝶結的包裝紙，整整齊齊的一排畫筆，四十八色斑斕的顏色，他一看就知道，價格並不便宜。
所以，謝琰跟自己一樣，最近加了打工的時長，是爲了給自己攢錢買禮物。
他的心臟像是被一個小錘子來來回回敲打着，緊張又無措。
一閉眼再一睜眼，天亮了。
林初霽很忐忑，謝琰卻比他想象中的自然，大概是怕自己尷尬，沒再提起昨晚的告白。
相處說話還是跟平時一樣，彷彿昨晚的對話是自己恍惚的一場夢。
“腿還沒法走路，我揹你去吧。”謝琰說。
林初霽撐着他的肩膀，手不知該往哪兒放。
謝琰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知道我喜歡你所以緊張了麼，沒事，還跟之前一樣。”
邊說着，邊輕鬆地託着他的大腿，把人穩穩送到了後背上。
林初霽渾身繃成了一根弦，心亂如麻。
這人怎麼能這麼雲淡風輕就說出這樣的話，彷彿告白了沒有得到迴應的人倒是成了自己。
“謝琰，我們真的還能跟之前一樣麼”林初霽說。
“不然你打算跟我談戀愛”謝琰輕描淡寫。
林初霽被噎住了，這話他沒法答。
謝琰的確還跟之前一樣，又有些地方不一樣了。
他對自己比從前更好，每天揹着上下學，家務和做飯全部承包，臨近期末，還把重點全部勾好遞過來，卻隻字不提關於對他的喜歡。
林初霽忐忑極了。
他想不明白自己對謝琰是什麼感情，卻又承受不了這麼事無鉅細的關心，下意識就想跑。
考完期末的那天，他跟着謝琰慢吞吞走回家，一路上都想着如何開口，心不在焉。
對方倒是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有話說”林初霽點了點頭“我要回家過年了，等快開學纔會回來。”
“不會這一走就不回來了吧”謝琰盯着他的眼睛，“你是想躲我嗎”
林初霽覺得自己一下被他看穿了似的，慌亂別過眼“沒有，我來這邊半年多了，也挺想家的。”
謝琰嗯了聲，不置可否“什麼時候的飛機”
“今晚，七點。”林初霽動了動脣，“我得去收拾東西了。”
謝琰看着他進了臥室，站在原地沒動，一週多的時間，膝蓋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不需要自己也可以正常行走。
明明剛來的時候，壓根不願意林初霽跟着自己，現在卻害怕他走了真就不回來。
“我之前表白是不是給你壓力了”謝琰問。
“沒有，你別多想，我真的只是回一趟家。”林初霽半蹲在地上，擡頭看他
。
視線碰觸的那一秒，兩人眼底都有情緒在波動。
謝琰垂着眼，沒說話，只是安靜地陪着他收拾東西，等到他拉好拉鍊時，才弓着身幫忙拎起了箱子“送你去機場。”
他的手指不經意擦過了手背，林初霽猛然抽回了手“好，麻煩了。”
兩人都有一種僵硬的客氣。
坐上車後座的時候，因爲空間狹窄，膝蓋抵着膝蓋，卻沒人出聲。
謝琰思緒有點亂，半靠在椅背上，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在旁邊的人身上，是讓他覺得困擾了吧，儘管自己已經極力表現得如同以往。
“能每天給我發信息嗎”他說，“隨便發什麼都行，標點符號，表情包，或者拍一拍，讓我知道你還肯理我。”
林初霽偏過頭看他“好。”
謝琰安靜地看了他一瞬“如果我那天的話讓你有壓力了，你就忘掉，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林初霽緩慢地眨了下眼“可我已經聽到了，你還就不能當沒發生。”
車停在了機場門口，謝琰幫他拖着行李箱進去，也只能止步於送機的地方。
他微低着頭，站在喜歡的人面前，沒了平時那股拽勁兒，像是暴雨裏被淋溼的大狗“林初霽，別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好不好”
“我會回來的，謝琰。”林初霽認真保證，“我說了要陪着你，就會一直陪着你的，不會食言。”
謝琰這會兒才後知後覺，當初他萬分抗拒的話，此刻竟然成了自己僅存的念想。
看着林初霽轉身進了安檢，定定地看了很久，直到背影完全消失，才轉身走了。
明明平時他也不怎麼說話，但家裏少了一個人後，感覺空蕩蕩的。
在謝琰繞着客廳走了第十三圈後，謝琬忍無可忍出了聲“你要是實在無聊，就幫着蹲點抓小偷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
謝琰抓着外套往身上一套“走了，自己乖乖在家呆着。”
謝琬不可置信看着他的背影，給林初霽發語音“我哥終於瘋了。”
林初霽剛回家，被詹晚秋和林執鬆的熱情壓得喘不上氣。
但也理解，能讓自己千里迢迢跑那麼遠讀書，已經超過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家長，得忍。
“你在學校過得開心嗎”
“開心。”
“有認識新的朋友嗎”
“有幾個。”
“有小姑娘跟你告白嗎”
“有。”
“那你有喜歡的人嗎”
林初霽喝着湯，忍無可忍擡起頭“媽，你的問題實在是太多了。”
詹晚秋許久不見，視線在他身上挪不開“我就是好奇嘛，一回來就成大男生了，又不在眼皮子底下，我當然什麼都想知道。”
“沒有，沒有喜歡的人。”林初霽說這話的時候，不知怎麼的，腦子裏閃過了謝琰的臉，和分
開時低落的表情。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沒心沒肺的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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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男本人差點被湯嗆住，正在咳嗽，聽見詹晚秋又問“你的謝琰哥哥呢剛開始他還挺煩你的，老想着讓你轉回來。”
聽到這個名字，林初霽咳嗽得更是厲害，壓根不敢看對方的眼睛“現在我們已經是好朋友了。”
詹晚秋點了點頭，很是滿意“謝琰啊的確是個好孩子，就是命苦了點，你在旁邊多照顧他。”
林初霽含糊不清地嗯了聲。
又東拉西扯聊了很久，快晚上十一點，纔回了臥室洗漱。
再出來的時候，想到答應對方的事，他點開對話框，發過去了一個表情包。
對面秒回。
蟹老闆等你很久了，還以爲忘了
rk沒忘，被爸媽拽着聊了會兒天
林初霽打字的時候，耳根莫名其妙地紅了，明明是很平常的對話，卻無端生出曖昧來。
蟹老闆睡不着，你不在很不習慣
rk我平時也沒跟你睡啊蟹老闆不一樣，想着你住在隔壁，會睡得很好
謝琰說話總是很直白，直白到讓人面紅耳赤。
林初霽擡手，搓了搓滾燙的耳垂，莫名地心跳跟着快了起來。
後面的時間，他們每天晚上都會這麼閒聊幾句，某天突然聊起大學的志向，謝琰突然彈出一個視頻邀請。
林初霽手忙腳亂，手一抖，點了接受。
一張放大的臉彈了出來，他看起來還在外面，背後是漆黑的天空。
謝琰慢悠悠走着，舉着手機看向那邊，一週多的時間不見，好像瘦了點。
家裏的伙食還沒自己養得好，他在心裏暗自比較。
“你還沒回家啊”林初霽喃喃出聲，“突然打視頻幹什麼”
“走着路打字，不方便。”謝琰說，“在外面散步。”
林初霽哦了聲，視線情不自禁落在他的臉上，正巧對方也看向了自己，對視的那一秒，他莫名有點慌亂。
謝琰比他自然“你剛剛問我，想考去哪兒是麼我想先聽你的。”
林初霽動了動脣“我其實想出國的，去劍橋。”
謝琰微微挑眉。
他頭一回聽說林初霽有這樣的打算。
“挺好的，我打算去京大，去你的老家。”謝琰心態挺好，“等你學成歸來。”
“你不怕遠距離感情會淡嗎”林初霽脫口而出。
謝琰卻頓了一秒，脣角緩慢地挑了起來“你現在就已經在思考我們要怎麼談遠距離戀愛了嗎”
林初霽慌亂否認“不是，我說的是感情，不是戀愛。”
“嗯，沒關係，異國戀有異國戀的談法。”謝琰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比如可以像現在這樣，每天視頻，也沒什麼大不了。”
林初霽沒他能言
善道，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只是憋得臉頰通紅。
謝琰心情好極了，繼續逗他“所以，在異國戀之前，能不能珍惜我們還能見面的時間，早點回來”
林初霽啪嗒一下掛斷了電話。
蟹老闆開玩笑的，別生氣
rk。
林初霽心想着，他們又沒有在談戀愛，偏不能如了謝琰的願。
當天晚上，卻罕見地夢到了謝琰，他如同往常很多個夜晚那樣站在窗邊，看上去很孤獨，自己走過去，情不自禁地抱緊了他的腰。
“謝琰哥哥，不要難過。”他這樣說着。
卻看到謝琰轉過身，扣着自己的後頸，只對視了一秒鐘，一個吻就壓了下來。
潮溼，纏綿，鼻息交纏，喘不上氣。
像是真實的觸碰，連帶着呼吸都變得有些艱難，林初霽猛然驚醒。
在早上五點鐘的時間，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出神。
他後知後覺發現，好像真的有點想謝琰了，原來朝夕相處後再分開，真的會很捨不得。
在那個夢後的第三天，他買機票，提前回了霧城。
沒告訴謝琰，只是把行李放回去後，來到遊戲廳再次扮演小熊玩偶。
他仍然想要攢錢給他重新買回那個相機，此時才懂，那個一定要送給他禮物的執念，可能也叫做喜歡。
想看到他收到禮物的那一刻，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爲了那一秒鐘的喜悅，甘願再喫兩個月的苦。
他戴着熊頭經過相機店的時候，又情不自禁走了進去，站在曾經買過的那隻相機前，看了又看。
如果當時沒有那個小偷，現在這個相機已經在謝琰手上了。
“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幫您嗎”店員熱情迎接上來。
“沒有，我就是看看，我現在不買。”林初霽藏在玩偶裏，小聲說。
對方面露微笑說“沒關係的，這款是熱銷，一直都在，等你想買了再來。”
林初霽視線直勾勾落在貨架上，又看了好幾秒鐘，纔不好意思道“耽誤您了，我這就走。”
他剛轉過身，和正前方拿着同款相機的謝琰四目相對。
隔着玩偶的頭套，也能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震驚，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
小熊，啞巴，相機，每次都會晚到半小時的時間差，好像一切都有了答案。
林初霽無瑕去想謝琰手上的相機是怎麼回事，慌亂極了，雙手抱着熊腦袋，轉身就跑。
但因爲穿着玩偶服不太方便，跌跌撞撞差點摔倒，往旁邊一拐就進了樓梯間。
推開門進去，再往裏走兩步，才發現裏面的第一道門鎖上了。
“跑什麼，林初霽”謝琰在身後叫了他的名字。
林初霽渾身僵硬，前方沒了路，卻不敢轉過身，只是胡亂地搖着頭，示意他認錯了人。
然後肩膀被扣住，猛然轉了過來
。
謝琰伸手摘掉了他的頭套，這下徹底確認，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那隻啞巴玩偶，不是別人，就是林初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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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回憶起之前的種種，所有的細枝末節都串聯了起來。
“我你”林初霽跟他對視着，慌張極了，舌頭打了結一般，一個字也說不出。
完了，要怎麼解釋，謝琰會不會因爲被隱瞞而生氣，被騙了兩個月，肯定會吧。
“什麼時候回來的”謝琰問。
“今天下午，剛剛。”林初霽答。
謝琰的手指撫過他因爲戴着頭套而有些潮溼的頭髮“爲什麼不告訴我是你”
林初霽後背抵着牆，艱難出聲“因爲要攢錢給你買禮物，是驚喜而且你以前不讓我跟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隱瞞你”
“我以前真是個傻逼。”謝琰胸腔起伏，視線牢牢地盯着他。
十幾天不見，真的很想念。
可是更重要的是，想到林初霽一個什麼苦都沒喫過的小少爺，爲了買禮物而這麼辛苦了幾個月，此刻才終於明白那天他失聲痛哭的委屈。
“是我錯了，我早該注意到的。”謝琰低聲道歉，“如果我今天沒發現，你是打算繼續幹兩個月嗎”
林初霽緩慢地點了點頭，斷斷續續說“禮物沒了就得再買一個新的給你”
謝琰低聲“傻子，不用了。”
林初霽執着道“要的，這是我送給你的第一個禮物，不能就這麼算了。”
“看這是什麼”謝琰把手上的相機給他看。
林初霽低着頭辨認了好幾秒鐘，纔出聲“你怎麼會這個你自己買了”
謝琰輕聲說“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每天都去車站蹲點，你筆錄裏留下的特徵很好辨認，被我逮住了，揍了他一頓，找了回來。所以不需要打工了，我也不想你再喫苦。”
他說得輕描淡寫，彷彿就是出門散個步，林初霽卻聽得心口一酸。
終於知道爲什麼前段時間謝琰老是大半夜在外面亂晃，這麼冷的天氣，得在外面站多久，才能偶然間再次撞上那個偷相機的賊呢。
是把自己的每個願望都放在心上的人啊，哪怕再微小的可能，他也盡力去實現。
謝琰看着他通紅的眼睛，輕聲道“哭什麼禮物現在到我手上了，不開心嗎”
“嗯，開心的。”林初霽忍着哭腔，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用相機拍第一張我們的合影吧。”
“好啊。”謝琰打開相機，鏡頭轉了個方向，偷偷設置了錄影的模式，想要記錄下對方所有的表情。
他偏過頭，緩慢靠近自己喜歡的男生，心跳吵鬧地蓋過一切的喧囂。
卻假裝倒數着，“三，一，一。”
在按下拍攝的那一霎那，林初霽擡頭吻上了他的脣角。
“謝琰哥哥，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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