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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仪式感

作者:狐夫
离开奶茶店以后,七哥喊了網约车,两人往平阳县城赶。

  天色渐暗,马上要入夜了。

  途径环城高速路,经過茹云山风景区的乡野路岔口,再向着卫星城镇的方向开二十多公裡,就能到达江雪明的老家。

  雪明和七哥两人坐在后排,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

  關於犰狳猎手這個群体,江雪明的内心還有很多疑问,要向七哥請教。

  “小七,你說你是新人?你多大了?在车站呆了多久?见過活的犰狳猎手嗎?”

  “女人的年龄是秘密。至于我在车站呆了多久,這個也不方便告诉你哦。”七哥双手互抱,斜着眼瞥向雪明先生:“要說犰狳猎手的话...我应该算见過一個。”

  江雪明:“算见過是什么意思?”

  “我們在上岗之前,要做培训的嘛。”小七解释道:“怎么保护新乘客,怎么看住老乘客,這些事情啊,都得看一些视频材料来预演。在這些材料裡面,就有關於犰狳猎手的信息。”

  雪明掏出纸笔和手机,准备把七哥說的都记下来。

  窗外的黄昏落日沉下茹云山的山头。

  天地都暗了下来,只剩下不时闪過的孤独路灯。

  七哥从包裡掏出奶糖,撕开包装随手往嘴裡扔了一颗。

  她不紧不慢地說着。

  “在视频资料裡,我們看见猎手们大多都已经死了,死状通常不会很好看,這些人很难对付,要动用非常规手段。

  關於這一点,雪明先生,你在做完偏光六分仪的安全检查之后,在武装测验的环节裡也能感觉到吧?”

  江雪明问:“你說的是我在驯服自己四肢的那個环节嗎?”

  小七点点头,接着說。

  “沒错,犰狳猎手曾经也是乘客,也是灵感超群的人,他们或多或少都会经历一次蜕变。

  就像是你突然学会了精巧的射术。

  就像是普通人突然拥有了超凡的神力一样。

  這种极快极剧烈的变化,会让一部分乘客的内心开始膨胀。

  他们回到凡俗世界时,就已经认定自己不再是什么凡夫俗子。像是中了彩票的大冤种,自以神灵的身份凌驾于芸芸众生。”

  谈到此处,小七的两片小眉毛也皱起来,像是想到了非常厌恶的事情。

  “說起来,很多乘客在获得了這种力量之后,再回到以前的生活环境裡,就像是完全变了個人。

  光是视频材料裡出现的猎手,就有几個经典的例子。

  有個猎手在成为乘客之前,是印度加尔各答的一個小船工,四十三岁家庭美满。因为女儿被当地的黑恶势力割去了一颗肾,需要天价的治疗费用。

  他的精神力和灵感超群,车票也顺理成章地找到了這位困苦的父亲,并且成功让他拿到了万灵药和钱。

  但是他回到凡俗世界之后,却沒有对女儿用万灵药,而是留下一笔不痛不痒的治疗费,把妻女都抛弃了。

  他认为這一切都是湿婆大神赐给他的恩典,那只黑猫就是湿婆大神的凡间化身,而他从来都不是凡人,是特别的天命之子。

  他找不准自己的位置,现实世界与车站的交界地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他从来都沒把乘客指南上的规章制度当一回事。

  在三年時間裡,他先后杀死了四十一個普通人,三個乘客,抢走了四支万灵药。但凡生活中遇上了不顺遂心意的事情,他都像是喜怒无常的邪神一样,给其他人下死刑的判决书。作为车站的监视人,最早遇害的就是他的侍者。”

  “难道车站就沒有人发现...有侍者遇害嗎?”江雪明两眼发直,觉得不可思议。

  小七耐心地解释着:“我們培训视频裡的材料都是极端個例。這位猎手非常狡猾,而且善于演戏。

  他加入车站几個月之后,博取了侍者的信任,并且完完全全了解侍者是個怎样的人,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连用餐习惯和生活作息都一清二楚了,和侍者滚過床单,两人几乎要确定夫妻关系了。

  在新婚的前一天,這個天杀的猎手把自己的侍者老婆给毒死了。并且从身边的追随者中,选了一位狂热女粉丝。

  他用药物配合洗脑催眠和整容手术,让這個女粉丝变成了侍者的模样,照着往常的习惯,回车站例行公事做记录通告,還用了怀孕的借口,請了长达一年的孕假。”

  江雪明愣住了,他实在难以想象,一個为了女儿去地底冒险搏命的父亲,怎么在短短一两年的時間裡,变成杀人狂。

  七哥面露愠色,接着說。

  “因为乘客接二连三的遇害,车站也提升了安全等级。我們侍者不光要做指纹检查,人格情理测试,還要像乘客一样,去偏光六分仪做安全检查。到了DNA核验的时候,终于把這個假冒的侍者给揪出来了。

  不過很可惜,当我們的外务部联系当地执法者去抓捕這個猎手时,他已经犯下了许多命案。

  往常他在车站的安全检查中,各项数值已经进入了危险线,我們的医疗部门也单独给他做過不少复健训练,但是在他拒捕被击毙之后,我們才知道——

  ——他一直都在服用各种刺激精神的致幻药物和镇静剂,和每天早上来一杯豆浆似的,這些药物让他强行通過了偏光六分仪的检测。”

  江雪明听得一阵唏嘘:“好好的人不当,为什么偏偏要去做鬼呢?”

  “不光是這样...”小七忧心忡忡地說:“這個船工在加尔各答当地還有许多追随者,他依靠超乎寻常的灵感,能进行各种各样的通灵仪式。”

  江雪明:“比如說?”

  小七揉着太阳穴,想到這桩案件就头疼。

  “有很多人为了见到亡故的亲人爱人仇人,或者单纯是寻乐子,来求這位猎手展现神力。但是你知道的,我們一向把超自然的事物当做灵灾。但凡是灾难,就沒有什么好事发生。

  這一出案件就牵扯出来许许多多的案中案,有寻找亡夫灵魂的妻子,为了见亡夫一面,把身体裡的子宫献给猎手的。也有为了保佑儿子考上某個高种姓贵族学校,把隔壁邻居孩子偷走挖掉大脑的恐怖家庭,然后把這颗脑子送给猎手,举行莫名奇妙的通灵仪式。总而言之就是非常混沌。”

  江雪明扶着额头,感觉毛骨悚然,“他真的能做到這些事情嗎?”

  “车站最不缺的是什么?是车票。”小七指正:“要诓骗普通人,车票就可以办到很多很多‘神迹’了。”

  江雪明還是想不通,怒得咬牙切齿,“他都不缺钱了,为什么還要去害人?”

  “因为那种虚无缥缈的仪式感...”小七谈到此处,和雪明先生一样,都是一副恨得牙痒痒的表情:“因为這些猎手,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一开始還不明显,但是久而久之。他们离普通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了...越来越远。”

  江雪明:“不把自己当人了嗎?”

  小七点点头,细心地解释着。

  “沒错,雪明先生。你好好想想,BOSS在救济這位船工的时候,只把他当做一個急需万灵药救命的父亲看待——可是后来他变成了什么模样?

  凡俗物在他眼裡沒有任何价值了,豪宅或者名车都填不上他心裡的空洞,抛弃妻女的事情說干就干。他要越過车站和人世间的所有规矩来行乐。他要成为神,但是找不到法门,以为建了一座邪庙,来了一群邪信徒,他就能给自己塑造金身神像。”

  “雪明先生,你听听吧。”小七一边說,一边往手提包裡翻翻找找,找出来手机,把视频材料宣讲的东西播放给江雪明听。

  那是BOSS的一段录音,大黑猫声音很好认。

  “在诸多古代文明的仪式中,许多野蛮血腥的祭祀,都有献祭牲畜或活人的程序,将心脏或者各种器官当做內容物献给各种各样的神。這是为什么?”

  “因为人们潜移默化的常识中,认为生命是万物灵长最宝贵的东西——将最宝贵的珍品献给神灵,也是被献祭者、主祭司仪、仪式主体的发起者、参与仪式的人员,乃至观众们,对這些人来說,這是他们最接近神的机会。”

  “大部分猎手的特征,都认为自己拥有十方八极长生久视的超凡神力,還喜歡搞很多莫名奇妙的仪式,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智人是一种互帮互助,会使用工具制造工具的群居动物,愿意为一個长久共存的目标而奋斗终身——但是這一切都与神灵无关,换句话說,身为车站的BOSS,我从来都是一個无神论者。认知泛灵事物,处理灵灾,一直都是一個破除迷信的過程。”

  “对于乘客中反水背叛,化身猎手的恐怖分子,各位侍者要对這种现象重视起来。他们一旦堕落痴迷,去研究各种法术神论灵灾灵体,就已经难以回头了。

  车站本身对智人文明而言并非法外之地,每個人在成为车站的一员之前,還具备自然人的公民身份,我們尊重每一位自然人。

  当這些猎手去迫害其他自然人时——

  ——我們交出去的每一支万灵药,就像是一直困扰着我們的癫狂蝶和维塔烙印一样,会变成凶手向受害者施暴的武器。”

  “尽管地底前路恐怖黑暗,還請侍者帮助乘客,去点亮新的星界节点。”

  录音到此为止。

  江雪明速记完毕,“你们這個企业文化還挺新奇的...”

  “是的,当初我入职的时候,身上带了不少挂件,還在胳膊上纹了個骷髅头。”小七回忆着:“管人事的大哥還反复和我說,以后不要在身上搞什么纹身,也不要带十字架之类的东西进来,干干净净的就好。”

  江雪明好奇:“你怎么回答人家的?”

  “那会我還是個中二叛逆少女。”小七笑着,又觉得有点丢人:“我說呀,既然這车站什么神仙都进不来,难道像是地狱那种三不管的地方嗎?”

  江雪明:“然后呢?”

  小七神神秘秘的答道。

  “地狱哪裡三不管了,地狱啥都管。那位人事部的大哥就是這么說的。

  如果你要认为地底世界是地狱,那确实如此,BOSS既是最难伺候的活阎王,也是讨人嫌弃的坏小鬼。

  在一趟趟旅途裡,我們要睁大眼睛。

  仔细看清它的岩浆湖,看清楚岩壁上古老的符文,看清巨像和星空。

  看清每一处神秘诡异的地方——

  ——看见它...

  ——理解它...

  ——将它的面纱和恐怖都扯下,還要小心翼翼的,像是揭开新娘子的盖头一样,慢慢把它揭下来。”

  “我明白了...”江雪明收好笔记本和手机,“那個船工,就是你刚才說的猎手,最后怎么样了?”

  “当地政府配合车站的武装人员动用了两架直升机,把他的窝点给端了。至于他本人,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像是什么炼金工房,用来研究万灵药的私人实验室,還有很多危险的武器。但是人类是有极限的啊,但凡是碳基生物也扛不住二十毫米机炮洗地呀。”說起這個,小七又想起個事儿,半开玩笑似的說:“你不会有样学样,给我下毒吧?江雪明先生?”

  江雪明:“你开什么玩笑......”

  小七有模有样地怀疑着。

  “那你心裡有沒有想過這個事情?哪怕是一点点邪念?有沒有在一瞬间,觉得我這個侍者很烦人?我明說了,侍者不光要保护你,還要看紧你,毕竟我不知道你的過去。

  要說你像是机器猫裡的主角一样,天天被胖虎欺负,保不准這本漫画裡拿到的第一個道具就是人生重来枪。

  你拿到了武器就朝着以前搞校园霸凌的小伙伴,把那股子狠厉劲都当做子弹打回去了。到时候我来拦,恐怕第一個吃枪子的就是我呀。”

  “我想過這件事...”江雪明认真回答着:“在我身上占過便宜的人们,或者欺负過我的,我从来都沒有留隔夜仇的习惯,似乎用不上這把枪。”

  “那就是說,如果有机会,你還是会拿起這把枪?”小七多留了個心眼——毕竟BOSS和她說過,江雪明這個人很特别。

  江雪明偏過头,看窗外,不想和七哥那种审犯人的目光对视。

  他只是解释:“放心,我不会做過激的事情。就为了胖虎這档子事儿,我怎么可能会给你下毒呢?”

  在這种微妙的信任危机下,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为了缓解尴尬,小七笑嘻嘻的說:“按照接下来的故事蓝本,你不给我下毒,那就是咱俩要结婚扯证了对不对?!你再接着這個往下說,要是咱俩在孕假的时候会干嘛呢?你那么聪明,给我编個五十块钱的。”

  “我想起一個事情。”江雪明也笑嘻嘻的說,“有沒有一种毒药,既可以让你忘记某些事情,又可以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過日子。”

  小七自讨沒趣,拉下脸来,对着手机敲出日志。

  她默默写道。

  “他都给我下毒了還关心我平安健康的事情,他真的好温柔,我哭死。”

  “關於仪式感...”江雪明還有一個地方想不明白:“为什么BOSS要我們走月亮巷的那段路呢?你說是为了仪式感?可是有什么用?”

  谈到這個,小七又有一股子无名火冒上来了,她按倷内心的无能狂怒,好声好气地解释。

  “這是BOSS特地留给每個新乘客不必要的必要之路,你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心急火燎地来车站办事情。比如救你的妹妹,一定是情绪激动慌张恐惧的心理状态。

  你走了快一個小时,看见那么大的房子和铜雕,见到同行那么多奇怪的人,心中总会侥幸地考量着,這下可好,有人和你一样,来到了這座车站。一定会有更厉害的人来帮你,至少也会安静下来,不会惊扰到五王议会裡办事的哥哥姐姐们,也不会像個医闹一样要死要活的。

  我們换上侍者的服饰,正式与你们乘客见的第一面,就是要告诉你们——当你走完這條路就会发现,[走路]這個仪式本身沒有任何意义,只是从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

  重要的是你自己,你的目标,還有你达成目标的方式方法,破除你心裡的迷信吧。我們走进车站时是自然人,走出车站时依然是自然人。”

  江雪明点点头:“挺有趣的。我开始喜歡BOSS了。”

  小七跟着念叨:“原来你是個爱猫人士,回头我也养一头可可爱爱的猫咪用来魅惑你,嘿嘿。”

  這個时候,江雪明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漆黑夜幕中的田野。

  他心中记下几個特征。

  犰狳猎手:碳基生物。

  保底方案:使用二十毫米口径的机载火炮可以杀死,同种口径的单兵武器可以考虑反器械步枪,炮弹动能与使用毫米弹药的防空机枪相近,对人体的杀伤效率也相近,但是想要搞到這些东西应该很难,

  可以尝试的方案:泥头车居合术,一台货运十六轮大卡车带牌照的价格在二十万以内,按照国三标准,大部分城市晚上十点之后可以上路,以现在的财力来看,至少能支撑三十次居合术的释放,车载的內容物可以選擇质量密度较高的土立方或者砂石,入手简单,只是对地形的要求比较苛刻。

  到了平阳县城的卫生所,两人刚下车,還沒站稳脚跟——车门都沒关紧。

  司机一脚猛油带着风声冲回了无边的黑暗道路中。

  小七猛挠头,搔头的动静在卫生所的水泥坪裡传出去好远。

  “咋回事呀?订单怎么取消了?司机信息也查不到了。我還沒付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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