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保护小师弟
池归夜走向墙壁,挂满了面具的地方。
“小师弟喜歡哪一件?”
祈怀月认真地一個個面具看過来,面色忍不住有点紧张。
這不是都长一個样嗎?
难不成池师兄是在考验他的眼力?
突然间,祈怀月想到了一個绝佳的回答。
“池师兄不是說還有其他颜色的面遮嗎?”
池归夜拿下两张黑色面具,摆在祈怀月面前。
“這张融入星陨而化,有寒青之色,這张掺带九明熔山之岩,略带一点赤色,小师弟喜歡哪张?”
看着池师兄认真得仿佛和他研讨什么严肃课题的样子,祈怀月揉了揉眼,睁大了眼睛扫视着两张面具。
不!就算池师兄說得再怎么天花乱坠,他也還是相信他眼睛给他的感觉——
全黑的!
就算是天塌下来了,這两张面具也是全黑的!
祈怀月勇敢地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出乎意料的,池归夜看着他,眼神中却似乎带上一点笑意。
“小师弟为何不摸摸它们呢?”
祈怀月伸出手,先碰了碰池归夜說的那张寒青色面具。
好冷!
就像是触碰了刚从冰箱裡拿出来的冰块一样!
可是外表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寒气,祈怀月觉得這十分神奇,他忍不住用右手轻轻碰了碰那個熔岩面具。
而有了心理准备后,他做好碰到滚烫铁块的准备。
然而与寒冰似的那块面具不同,他触碰到的另一块面具,竟然是暖融融的。
像是大冬天裡温度刚刚好的暖宝宝,铁质面具的触感,竟好像還带着一丝柔软。
“小师弟這时還觉得它们颜色相同嗎?”
不知道是不是祈怀月错觉,他感觉池归夜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温和的人气。
祈怀月认真地再看了看這两块面具。
虽然他很想通過心理暗示改变自己的答案,可他的眼睛真的看不出池师兄說的那两种颜色。
祈怀月有点低落地摇了摇头,他仰着头,老老实实說道。
“不,师兄,我還是看不出来。”
少年的手搭在面具上,乖巧仰头的模样,让池归夜想起了多年前他见過的一只毛白如雪,瞳眸清澈的幼猫。
“看不出来,也很好。”
面具下,池归夜勾了勾唇,少见地有了一点轻松的感觉,只是池归夜话题一转。
“小师弟,可知为何——我只带你入洞府?”
祈怀月想了想,“池师兄是不是不喜歡带太多人入洞府?”
“這是其一,”池归夜并不否认這一点。
即使心裡承认了容明玦和盛登星這两位师兄,他总归是不愿与任何人相处的。bïmïġë.në
可是,祈怀月不一样。
他在少年身上,仿佛看到了茫然无措的幼年自己的影子。
也因此,他忍不住对祈怀月抱有更多的纵容和善意。
“其二是,我不愿你和我一样。”
他不愿让祈怀月,再重蹈他的覆辙。
祈怀月欲言又止,“池师兄,从前遇過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嗎?”
池归夜的手,搭在了自己的面具上。
祈怀月毫无预备间,震惊地看着池归夜在他面前,取下了面具。
修为高的修者,容貌都不会难看到哪裡,洗筋伐髓加上灵气浸润,足以让修真界的大半修者都拥有格外不俗的面容。
即使毁容之人,也可以通過灵药让自己的容貌恢复如初,清气出尘。
然而池归夜不同,在看到池师兄的第一眼,祈怀月就看出池师兄身上笼罩难消的淡淡厌倦意味。
三位师兄对他热情,但其实各有各的冷漠之处。
而池归夜就是最明显的,几乎将“离我远点”刻进骨子裡的幽冷倦厌之人。
当池归夜脱下面具时,撞入祈怀月眼中的,就是如同不见天日万年的一张苍白面孔。
這张面孔毫无疑问是悦目的,然而容貌下透出的如同幽冥之下,死寂凄清的感觉,让這张脸更像是一张幽幽睁着眼,爬出鬼川的千年恶鬼。
這一刻,祈怀月即使克制住自己后退的冲动,也抑制不住全身发麻一样的受惊战栗。
“我好看嗎?”
当池归夜问出這句话时,祈怀月有种身临其境的仿佛陷入诡异怪谈陷阱,无论回答什么都会落入一個陷阱的感觉。
他的回答如果出错,池师兄不会把他直接埋了吧。
這样的念头一闪而過,然而祈怀月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看。”
他相信池师兄不会害他的。
池归夜提了提唇角,如同木偶戏裡僵硬的笑容。
“师弟,我曾死過一次。”
青色阴暗的环境配着池归夜幽冷的笑容,有种說不出的恐怖。
然而下一刻,祈怀月用力向前,捏了一把池师兄的脸。
是热的。
說明池师兄现在還是個活人!
祈怀月感动得热泪盈眶。
“师兄,你不要笑了,我害怕。”
這么說,祈怀月用力地拉了一把池归夜的衣袖,忍不住朝着师兄走近了一点。
被打断了幽暗的情绪后,看着不畏惧反而越发靠近他的小师弟,池归夜心中突然涌出淡淡的遗憾感觉。
如果,他能早些认识小师弟,或许……
“想出去嗎?”
感觉到袖子传来的轻微颤抖,池归夜突然不想让祈怀月听那些不堪入耳的恶事了。
祈怀月迟疑了一会儿,他都被师兄吓成這样了,要是什么消息都不知道,這趟不是白来了嗎?
而且,池师兄为什么說他死過一次?
“师兄,我……還想听你的事,可以嗎?”
池归夜顿了顿,终于开口。
“我幼时在一处富贵人家出生,无忧无虑,懵懂无知。”
祈怀月很难想象池师兄還是個懵懂孩子时的样子,不過他心中已经有了点不祥预感。
“直到一位修者找到我的父母,要将我带走。那位修者說他的孩子体弱多病,想为他找一位玩伴,顺便引导我进入道途。我的父母拒绝之后,那邪修就当着我的面,屠戮了我池家满门。”
“那一年,我七岁。”
“池师兄……”
祈怀月突然有些不忍心听下去了,他不想听池师兄再揭开那血淋淋的伤疤。
池归夜却像在讲一個与他无关的故事。
“那邪修将我带走后,让我拜他为师,他传授我一门功法,日日让我药浴,洗筋伐髓,通透穴窍。与我一同被抓来的有二十一個孩子,他们修炼功法初成后,就会被带走,不再回来。最后被带走的是我,我十三岁时,那邪修终于将我带出来,我看到了他的孩子,用着我最后那位同伴的身体,健康活泼,爱闹爱笑。”
“他告诉我,他的孩子身有魔骨,每一年便要换一具肉身,他初见我在年会上,雪白可爱,便觉得我应该做他的孩子的皮相。”
短短几句,就让祈怀月的脊背发寒,张口难言。
然而池归夜沒有就其中的血腥之处說下去。
“后来,我被宗家之人救了,接入了主脉的池家。然而因为這幅皮囊,也闹出過许多祸事,拜入天霄宗后,我不愿再以本面示人。”
池归夜看着他,幽幽的黑眸在祈怀月的面容上一寸寸扫過。
“师弟,现在你有喜歡的面具了嗎?”
池归夜递過他手中的三個面具,如同是小心的分享着最后一颗糖果的孩子。
“选一個吧。”
“池师兄,”祈怀月有点难過,可他看着池归夜,一字一句肯定地說道。
“這不是你的错。”
“不是容貌出众招引了恶果,而是這世界上,本就有许许多多的恶人。”
“這些恶人欺软怕硬,即使我們退避三尺,他们也還是会不依不饶地缠上来。凭什么要让我們来忍让退避他们呢?他们才是不应该存活于世,需要为自己做的恶事担惊受怕,每日惶恐不安地担心恶果降临的人。”
“师兄,你不要害怕。等我修炼有成,我,容师兄,盛师兄,還有师尊,我們都会保护你的。”
明明還是個再弱小不過的普通修者,然而這一刻,祈怀月看着池归夜,眼裡闪动的耀眼光芒,却让池归夜有一种仿佛被脚边柔嫩的花苞,努力拥抱保护着的感觉。
他,明明是想保护小师弟的,为什么,竟好像被小师弟反過来安慰保护了一样?
池归夜有一瞬间微微茫然。
他低下头,仿佛与那年七岁的自己相对。
他如今已经金丹大成,曾经那掳走他的邪修,如今回头看去也不過是個弱小无比的筑基修者。
孩童时每一個孤独的夜晚,每一個畏惧死亡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日日夜夜,每一個痛恨自己为什么长了這幅相貌的痛苦时刻,如今回头看去,原来是弱者为了解释自己所受的罪過,而将原因全都推到自己身上的自我折磨。
“师弟……”
池归夜的喉头突然有点干涩。
他突然生出一种淡淡的庆幸。
庆幸他沒有在最沒有保护能力的时候,遇到祈怀月。
庆幸他能成为祈怀月的师兄,而不是眼睁睁看着祈怀月挡在他面前的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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